主子没了,拿太医出气的事并不少见,连院判大人都觉得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胜唏嘘。王爷虽然顶了个浪子名声,但却是公认的好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于非命,实在令人惋惜。

谢绫见里头的人出来得差不多了,才进入堂中。苏昱一个人坐在一把檀木椅上,守着已逝之人。屋里光线暗沉,他身边没人伺候,孤零零的一个清癯侧影,甚是寂寥,见到她来也未动一下眼珠子。

她一言不发地察看了一番,方开口道:“此毒见血封喉,他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她不懂得怎样安慰人,只是觉得心头闷得慌,把这些本分内的事情告诉他,见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行刺之人极为阴毒,想来是计划周密,势在必得。即便是师父亲自出马,也无力回天。但他到底曾经在她身上寄托过希望,她这样来迟,也觉得歉疚,放下了药箱,静静地立在他不近不远处。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让她也故作轻松不起来。谢绫在心里想想这他此刻的心境,代入自己。若是之奂或者师父遇到不测,恐怕她会想把行凶之人一个个千刀万剐。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有千千万万人以为行凶之人便是他。

谢绫静静靠近他,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像是有一块巨石压着,教她也不得喘息。有一股热流自心尖涌出,浸润了血管,让她全身上下又压抑又滚烫,既有哀恸,又有些其他的东西在体内生长。

一时语塞。她只想,抱一抱这个人。

她在他膝边蹲下,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脑袋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心口。她听见他身体里的心跳,那样沉,钝重得像是一记又一记的重锤。

敲在心上,会有多痛?

她说话做事从来随心所欲,此刻却很没有底气:“我不怎么会说安慰的话…以前总是觉得,在这种时候劝人节哀顺变,是这世上最大的风凉话。何况我好像也没有立场,来让你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她语无伦次地说了长长一大段,才觉得越说越挫败,又道,“那就难过吧伤心吧。该有多痛便是多痛,不会有少的…你愿意么?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给小王爷的戏份太少了,其实我很喜欢他的TAT,好想写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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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妈妈出院忙活了一天,没时间码字,现在才码完一章。

明天又有双更,听到这个消息你还忍心霸王这只作者菌吗QAQ?

第42章

室内空空荡荡,虽然是白天,却有种昼夜不分的错觉。

死者总是让人觉得可怖。可也许是她行医多年见识得多,这样与一具已然冰冷的身体近在咫尺,亦不觉得恐惧,反而用探寻的目光仔仔细细地看着苏羡的眉目,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谢绫收回目光,声音像是一团氤氲雾气,低低地漂浮在他耳边:“我无父无母,自小没有兄弟姐妹陪伴…”她想说自己不能懂得他此刻的心境,可又觉得不合时宜,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这样嘴拙,沮丧道,“…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话?”

她的脸贴着他的心口,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动作来判断他的喜悲。她抱在怀里的这副僵直的身子忽而缓缓俯□来,一声不吭地把身子靠在她身上,下颌抵着她的锁骨,脸颊上的凉意浸得她微一瑟缩,心尖都跟着跳了跳,晕开一大片,又麻又痒。

他不说话,她只好顺着他的动作抚上他的脊背,犹豫着在靠近肩胛的地方轻轻拍了两拍,心里竟有些忐忑,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那我不说了。”

苏昱便这样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她肩上,眼底原本的阴鸷像是被什么东西击垮了一般,只剩下满潭的无力。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手,在把他拉去从前。

那时候,她还不会说话。

※※※

八年前的燕地寒冬,北国千里冰封。

苏昱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遍访名医而无果。娴妃只能寄希望于佛祖,一辆马车远去城郊的寺庙为他祈福,吃斋三月以求上天保佑。

车轱辘在冰封的畿道上碾过去,娴妃裹着狐裘向外望,四处一片白茫茫,道旁的树桠皆秃了,露出黑色的残枝,嶙峋如枯石。雪窖冰天之中,却影影绰绰见到一抹红色。马车离得近了,才看出是个人倒在雪地里,鲜血把身下的雪地都染得通红。

娴妃大惊,立刻叫停了马车,派手下人去察看。

原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满面血污,冻得苍白的面颊微微发青,狼狈的面容之下,依稀看得出原本的清秀可人。

身边的素秋姑姑查探了一番,向娴妃禀报:“是个姑娘,受了伤,尚有气息。”

“快把她抱上来,送到江大夫的医馆去…”娴妃一手抚上车框,面露忧色。她本就是个信佛的善心人,自苏昱患了顽疾之后,便更加积善行德,只希望能用自己的功德换他的平安。

彼时的谢绫伤得并不重,只是在雪地里躺得久了,一直高烧不退。娴妃把她接到自己府中照料,一连五日,等她的烧退了,却发现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娴妃同情她小小年纪遭遇可怜,如今又成了哑巴,便给了她些银子作盘缠,让她去寻亲人。

谢绫却未收那些银子,寻来笔墨纸砚写给她:“你家里有病人。我会医术。”因写得急,语不成句。

她那时遭逢大变,已与师父失散,又被一群不知来历的人追杀,自知自己一个人出去寻亲只怕是凶多吉少,倒不如留在此处,报娴妃的恩情。

娴妃的神情却颇平静,她已寄托过太多的希望,也承受过太多次的失望,自然不相信这个小姑娘能医得好秋水毒,淡然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犬子沉疴已久,只怕辜负了你的善心。”

谢绫皱起眉摇了摇头,坚持地写:“没关系,我可以治好他。”

娴妃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抱一线希望,让她尝试。

苏昱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奔走,听婢女说这回是娘娘在路上捡回来的哑女,更只是一笑置之。她求医问药已入了魔障,一会儿觉得吃斋念佛有用,一会儿觉得布施积德有用,现在竟连道上捡的,都觉得是仙女下凡了不成?

谢绫坐在轮椅里,被人推着到他床前。她本就受了创,四肢又在雪地里被冻伤,到这时依旧不好行走。民间有迷信,越是看上去鄙陋的越可能是高人。苏昱一向不信这些,因此她这个模样,更加让人觉得她装神弄鬼。

彼此给对方留下的第一印象都不算好。谢绫看他这讳疾忌医的模样,心中并不十分爽快,觉得他死到临头了还要端个架子。她跟随师父行走江湖,哪一个病患听了他们的名号不是趋之若鹜,唯有他,竟还不屑给她诊治。

谢绫懒得碰他,看在娴妃的面子上悬了根红线来把脉,像是刻意炫技似的,偏要与他怄气。

这一手果然让一旁伺候着的婢女们惊叹不已,谢绫在这隐隐约约的赞叹声中却不显得意之色,脸上的神情反而越来越凝重,到后来眉心都蹙在了一块儿。她想过他的病会很棘手,却不想竟是凶名赫赫的秋水毒。

她一向傲气,遇到这种连她都束手无策的毒,更加有些气恼,双手扶上轱辘,自己操控着轮椅出门去了。

苏昱看着这清清淡淡的一个傲然背影,竟有些错愕。她便这样来去自如,一声不交代就走了?婢女也十分惊奇,但听人传说那小姑娘是个高人,便向他解释道:“这大夫是个哑巴,不能说话,这会儿该是去拿纸笔了。”

但谢绫确确实实没有回来,而是直接去向娴妃道歉,纸上一行字满含愧意:“秋水毒。我治不好,只能帮他压制。”

没想到娴妃听到说可以压制,亦是惊喜:“能到什么地步?”

谢绫低头谨慎地写:“至少不会再卧床不起,时日一长,只要坚持服药,就能和常人无异。”

娴妃攥紧了手里的佛珠手串,眼中有了光彩:“真的能和常人无异?”

谢绫一笔一划地写下:“千真万确。”

娴妃捧着佛珠念着我佛保佑,真当谢绫是佛祖念在她一片冰心赐下来的,吃好穿好地招待着,几乎要把她供在府中。

那之后她便成了家医。她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世背景,也未说过自己姓甚名谁,全府上下只知道她是个哑女,便私下里称她为“哑大夫”。

苏昱在她的调养下果真好转了不少,不出一月便能行动自如。娴妃念着菩萨显灵,领着贴身婢女一同回城郊的寒山寺去还愿,还想要带上他。他却全然不信,寻了个借口推脱了。

只是还愿之举倒是提醒了他,与其谢虚无缥缈的观世音,不如去谢府上供着的那尊活佛。他如今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甚至有些不真实感,万没有料到世上竟会有这等机缘巧合的事。也许她真是上天派来的。

只是那活佛是个小姑娘,过了除夕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又无依无凭。他想表谢意,却实在不知该如何谢她,只好问贴身的婢女:“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

那婢女也不过十四五岁,与谢绫年纪相仿,红着脸道:“凡是女子大多爱美。过两日便是除夕,奴婢幼时每到除夕,家中都会置办一件新衣裳的。”

苏昱见过她几面,她都是素面朝天,府中每月给了她不少月银,她却从不去买绫罗绸缎,总是素服加身,看上去清素得很,不见得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这个年纪尚未及笄,自然也用不上发簪之类妆点,送首饰也不成。

他竟生来头一回因这种事而犯难,忽觉好笑。

存了这个念头,他散步时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她所在的院落。

里头清静得空无一人,唯有一只小鸽子在地上啄米。白羽红喙,通体洁白如雪,珊珊可爱。

他俯□子去碰那只鸽子,它似是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药香,并不抗拒它,小脑袋在他的手心蹭了蹭,很是乖顺。这样不怕人的鸽子,该是被人好生养着的。他想它的主人也许便是那个哑女,便有些出神。

正想着,主人却真出现在了面前。

谢绫一身素衣站在他面前,清和的脸上隐有怒色,蹙眉盯着他。

他把她的鸽子捧在手心递给她:“可是你养的信鸽?”他与她见过许多次面,但碍于她交流不畅,彼此又有初见时互不信任的芥蒂在,一直没有真正打过交道。即便互相认得,熟络得不能再熟络,可这却是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谢绫却像是护犊子似的从他手上接过小鸽子,抱在怀里转身走了,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又是如此。

苏昱真以为自己哪里招她的嫌,头一回见面时她便冷冷离去,如今又当着他的面甩头走人。再如何,她也是客人,他才是主人。他居然连她养的鸽子都不能碰一下?

他饱读圣贤书,知道感恩,所以才想来谢她。却没有想到她这个恩人脾气古怪,根本不想领他的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名字叫做《皇桑从小就被绫妹嫌弃》

第二更有点卡,估计很晚才能写完了。作者菌考虑了一下,还是把第一章先放上来了,让大家等了这么久能先看一章:)下一更早睡的妹子明早再来刷新吧-v-

PS:有人还认得这只鸽子君么?=v=

第43章

那之后便过了除夕。府里的人大多都接受了谢绫的存在,娴妃更是待她如活神仙,连春节时的家宴都拉来她坐同一桌。

她一个女子带着病中的苏昱客居燕国,表面上身份依旧尊贵,可实际上却是境况凄凉。燕国这边的官员大多没把他们当邻国的皇子皇妃看待,孤儿寡母在这苦寒之地,倒也渐渐地没了从前在故国时那么多规矩。娴妃待谢绫亲厚,便如寻常老夫人一般。

苏昱没跟谢绫计较她的冷淡,依旧寻购了一只琉璃钵赠给她。她喂鸽子用的东兰墨米是皇家贡米,顶是精贵,却被随随便便扔在地上,由得鸽子去啄。他便随手送了她这个小玩意儿,道是既然精贵,便要精贵得彻底些,拿这个作喂鸽子的器皿才好。

谢绫并不与他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左右她救了他一条命,他的命还没有轻贱到连一个喂鸽子的钵她都收不起。若是其他的礼,她倒懒得收,这个喂食的器皿用着称手,收下便收下了。

鸽子极有灵性,那之后像是认得了他似的,每每见了他便会扑腾着翅膀飞过来。

有一回,谢绫正喂食,到一半时小鸽子吃得饱了,竟扇着翅膀飞走了。

谢绫拿着米钵去追鸽子,三两步走走停停,正见到苏昱在假山边支了画案,临水作画。一幅山水钟灵毓秀,虽只画了一半,却能看出作画者笔力不浅。

白鸽停在他的画案上,险些踩进墨里。苏昱搁下画笔,把它捞起来捧在手心。它的主人对他冷冷冰冰的,这只小鸽子却似是很喜欢他,亲昵地蹭蹭他手上的温凉,怪是惬意。

谢绫默声挨到案前。苏昱抬眸见她来,倒也知趣地把鸽子交还给她,淡淡笑:“它有名字吗?”

谢绫怔了片刻,拿起他的画笔在纸上写:“山月。”

笔触落在他未完成的画卷上,平白毁了一张画。

她的鸽子本没有名字,只是听到他问,突然便取了个雅致的名字,故意落在他画卷上。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对惹他生气这件事格外地有兴趣。

她的字迹娟秀,写到最后一画想直起身子,却觉得颈间忽而一凉。

她的心口挂着一个玉坠子,用红线穿着,坠子垂进衣领里,引人好奇。方才一俯身,玉坠子从领口掉出来,被落进了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中。

这块玉的玉质清透,看起来已戴了好些年成,泛着莹莹润泽,上面还留有她心口的体温。苏昱轻轻把玉翻了个面,却见上面用蚊足似的笔,细细勾了个“谨”字,便道:“这是你的名字?”

谢绫不点头也不摇头,满心只觉得气恼。他手上的玉由红线穿着,依旧挂在她颈上,如今被他拿在手里,她不得不俯身靠近他。这样的动作难免让她觉得轻浮,只可惜不能言语,一双剪水秋瞳瞪着他,瞪得杏目浑圆。

苏昱总觉得下人们喊她“哑大夫”,喊得太过直白,不免对她有些无礼。而且她一个小姑娘,被这样称呼,总显得老气横秋,与她的年岁不符。如今见她默认,放下玉坠子,笑道:“你不愿告诉我全名,那便唤你阿谨吧。”

谢绫好端端地被他调戏了一把,在他松手的瞬间便猛地弹了开来,恨恨用眼刀子剐了他一眼,抱起白鸽拂袖而去。玉坠子过了他的手,再重新搁回去,自心口微微地传来凉意,竟让她有些面红耳热。真是治好了一头白眼狼。

苏昱早就习惯了她的脾气,甚是不以为意,低头笑看被她毁去了的画卷,心头竟畅快不少。她年纪虽小,字迹却颇具风骨,娟秀却不婉柔,尤其是月字的一竖一勾,清逸潇洒,连他都觉得感叹。

如此,倒也不算是毁了这幅画了。

他见到玉坠子上的字,知晓了冰山一角,由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越是想知道她的底细。她来路不明,原本不该留在府中,但母亲权当她是神仙显灵,笼络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刨根问底。

可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他遣人去查她的身份,又指派了人暗中盯着她平时的作为。她能用东兰墨米喂鸽子,一定非富即贵,绝不会生在穷苦人家。这样的人,找起来应当容易。

但一月,两月过去,他却始终没有查出她的底细。

此人好像真的是凭空出现,没有过去的一般。

底细是没有查到,他却习惯了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探子报上来的大多大同小异,她每日不是在陪母亲抄佛经便是在替他配药,偶尔也会弹琴,但他总是错过,未曾亲耳听过。

他听着这些生硬的汇报也觉得无趣,有时路过她的院落,竟也有些像亲眼看一看。她的性子其实算是寡冷,可却愿意一日日陪母亲抄佛经,竟也是信佛不成?她行事颇有男子气,连字迹都那样俊逸,弹出的琴音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疑问如风中闲云,在心中短暂地漂浮一阵,一吹便散了。

但久而久之,他竟也有了兴致,抱了一卷画轴踏入了她的院子。

凑巧,她也在作画。高大的槐树为她遮阴,阳光自树叶间隙斑斑点点落在桌案上,也洒在她白皙清透的脸颊上,“山月”从树枝间飞过,偶尔落在她的手边。苏昱躲在树后,并未刻意隐藏,粗壮的树干却正好遮住了他的身形。

眼前画面本该静好,可却坏在她的画作。他看得出来她没学过作画,画技十分拙劣,笔下的一只鸽子化得徒剩个鸟的形状,至于是什么品种,一概分辨不出。

谢绫蘸着墨,警觉地听到树后的一声浅笑。那样轻,笑意却是实打实的,不为嘲笑她,只为忍俊不禁。

她发现了他偷看,一对好看的眉又纠结在了一起。

苏昱本就不是故意窥视,见她发现了他,便也大方从树影下步出,将手里的画轴双手呈给她:“上一回得你题字,此画便赠与你罢。”

谢绫眉心蹙得更深。她与他少有交际,更不用说亲密到给他的画题字。若真要说是有,便唯有她故意毁画的那一次。

将信将疑地展开画轴,果然正中偏上的地方,是她写的“山月”二字。他将山水改成了山涧图,幽月当空,字下横出一道枝桠,上头停了只栩栩如生的小鸽子,白羽红喙,正是“山月”。

出乎他的意料,谢绫这回没以为他在羞辱她,反而展开一张干净的宣纸,用画笔在上头添了两个字,举给他看:“教我。”

苏昱有些诧异,特意从她手中接过画笔,又像画又像写字,涂抹出两个字来:“何故?”

他竟在陪她一起写字。

如此,谢绫对他的态度倒有些改观,诚诚恳恳地写:“我想学些女儿家的东西。”师父从未教过她这些,似乎非常不想把她养成个姑娘家。可越是这样,她反倒对这些东西有兴趣,这些时日闷在这府中实在无趣,她闲不住,便想学些东西,这样师父找到她时,她也不算没有长进。

苏昱看清了她写的字,掩口轻咳一声。她以为作画是女儿家的东西,莫不是笑他女子气?他不再动笔,仅是摇头道:“为什么不学女工?”

谢绫毫不犹豫地写下两个字:“无聊。”

苏昱信口建议:“那便学跳舞罢。”

他本当谢绫会拒绝,没想到她眼中的光泽闪了闪,竟落笔写道:“好。”

她要学跳舞,他自然是教不了了。

苏昱从燕都最有名的歌舞坊里请来两个头牌,去教她跳舞。她见过这几个老师之后点了头,只给他写道:“衣裳。”

他理解了好一阵,才知道她是想购置一套跳舞用的衣裳。可她要他一个男子去买轻纱罗裙,像什么话?

但建议是他提的,他只好负责到底。向底下的婢女吩咐下去,很快就传到了娴妃的耳朵里。她这个儿子清心寡欲,在朝政上当个闲云野鹤,在女色上也无甚兴趣,近来却突然频频出入烟花巷陌。

娴妃很是震惊,找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不少话,什么“虽流落异国,依旧不能染上这纨绔习气”,什么“你年岁渐长,也该正正经经娶一房妻室了”。

逼得苏昱只好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逃去了谢绫那里。反正她是他的大夫,到她那里,娴妃也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