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打在身上,一个女孩的闷声。

“二丫,快让开!”素月对着挡在她身上的竺卿宛喊道。

“真是没规矩,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就一道帮你教训了。”楚秋雯冷笑着,抬起手腕就是一鞭子。萧寅的女人都是武林名门之后,这一鞭疾风簌簌蛟龙翻天,在竺卿宛身上拉开一道淋漓的口子,染红了身上的麻衣。

竺卿宛咬咬牙,手上的经脉分明地突起,一拳打在素月身后的树上,血随着指节留下,一口血水喷在树上,未吭一声。

素月是个好人,竺卿宛心想着,不能为她带来更多的麻烦,这几日她处处维护自己,彷佛真把她当做了亲侄女,让她心存感激。

“二丫,让让开,姑妈撑得住。”素月看着一脸苍白的竺卿宛,原本她只是受点皮肉伤,可刚才那一鞭子楚秋雯用了内力,一个没武功的丫头如何吃得消。

“你们姑侄情深让我很是感动。”楚秋雯再次抬起手,“很有出息嘛,喊都不喊一声,我看你有多少骨气能撑得住我的鞭子!

“啪”又是一鞭,竺卿宛闷哼一声,门牙咬破嘴唇。

第四鞭迟迟未落下,周边突然变得安静,彷佛末日来临的恐惧无助和紧张,楚秋雯站在原地,眼里却露出惊悚。

她的手被人用力捏住,骨骼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想死?”

竺卿宛深呼一口气,是萧寅,开口就是问自己老婆想不想死?竺卿宛根据多日对他言语的猜测,估摸着是,我的人你也敢打还不经过我同意,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楚秋雯瞬间从修罗场阎王爷变成了刚下凡的纯洁花仙子,悔恨且无辜地摇着头,“我只是——”

“没兴趣。”萧寅拉过竺卿宛,楚秋雯的“忏悔”中留下一个让人深思的背影。

“禁足。”随风飘荡的男子怒意重重的冰冷刺入她的五脏六腑,鞭子从手中滑落,将怨愤无限膨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不疼?”萧寅秉着冰块脸,万年不化的低沉带着一丝疑惑,将一瓶药丢向竺卿宛。

“疼啊。”竺卿宛一手接过药。

“不喊?”

竺卿宛瞥了一眼萧寅,“喊疼有什么用,只会让怨恨你的人更开心,让关心你的人更心疼,给围观群众增加一分乐趣。你敢不敢一句话多说几个字,至少有主谓宾?”

“不敢。”

竺卿宛忍俊不禁,闷笑一声。

萧寅若有所思。

“你对你的女人们可真是敢下杀手,你看起来一点不喜欢他们,为何要娶?”

“别有用心!”

竺卿宛愕然,是你对她们别有用心还是她们对你别有用心?八成是同床异梦,不然便是为了那除了刚刚面世的荣成臻凉手中的寒魄以外,萧寅手中的神风。能让人处心积虑去抢夺的,大约就只有钱权女人,身在江湖,上层的武功秘笈的地位不会逊于钱权。

竺卿宛站于窗前,看着紫殇阁夜晚的风景,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淡红褪白胭脂涴,黑墙斜露杏花梢,不知这柔和色,是月是花还是人。

雾霭缭绕,微风携香,竺卿宛闭眼对着月光,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吱呀”,窗突然摇曳了一下,黑暗中浓浓的杀意随之袭来,霍霍掌风一招毙命,那一刻发丝掠过鼻尖晚风拂过山岗暴雨冲刷青苔,是谁掖住命运的喉咙将手掌轻轻打开。星火漫天,闪电划过苍穹将深邃的夜幕点亮。

竺卿宛将窗户打在墙上跳出矮窗追向黑影。

追到一般,猛然醒悟,中计了,转身正要后退,那黑影幻影般出现在她转头的一刹那,萧寅!

他转身的那一刻,烈风如飓,衣袂狂摆。

“你,是,谁?”

原本暗叫不好手足无措的竺卿宛,听到这坚硬生冷的三个字,却突然笑若明花,花靥扶柳。

这不是常子御的专用么,让她一听到便自杀未遂综合神经过敏症大犯的常子御。

竺卿宛止住笑,灌注内力。

掌风飒飒,萧寅一掌直逼竺卿宛。

竺卿宛踮脚后划,与四月杏花溶入谁的画。

萧寅身形一闪,双手直逼竺卿宛咽喉。指尖还未触及,掌风以击碎东风。

竺卿宛不顾许多脚底生风,一路后退,锋芒不露。退无可退,发丝掠过萧寅的指尖,人已向后倒去,却保持与地面三十度夹角,从他腋下划过。

萧寅反身,凌空倒翻,步步紧逼,一掌幻化成无数幻影,掌中光华四起,长虹惊天。

夜露从杏花树的树叶吹落,被黑暗中的神风掌光华折射出透亮的晶莹,清夜坠玄天。

水凝针,信手捏露,那一颗露珠剔透饱满地落入竺卿宛的手心,珍珠微凉,金风玉露,皓星初落。

拂袖间那一颗凝露幻作无数细长水针,如天际流星,画出光泽莹润的两点一线,向萧寅刺去。

水凝针对神风掌!强者之争,天穹雷鸣!

萧寅反掌神聚,掌风将黑夜中的水针融为一处,那拆而和聚的露水在两人的来回之间如流星飒沓,风舞流回,盈光蹁跹。

寂静的夜,花叶飘摇,树下的两人在一颗水珠的练就太极推手,杀意在夜色中渐渐飘散。

萧寅望着对面的女孩,那眸子比凝珠透露,是狡黠还是智慧?

“又一个?”

竺卿宛知其言,明其意。

“是也不是。”她含着笑意的语气抹散了忧虑。

“不是?”

“莫非她们都是为了神风掌秘笈而来?”竺卿宛突然觉得这个冰块脸是个悲剧。

“你呢?”

“我只为了,最后一页。”

萧寅不曾料及,一时无所适从。

最后一页,只是一张泛旧的黄布,没有任何文字!

“你不会以为最后一页有什么绝世武功吧?其实,我只是为了我师傅的遗愿。”竺卿宛无辜道。

“水凝针!”萧寅看着清浅如雾变化而来的水滴,脱口而出。神风掌未接,而是转瞬将这颗水珠化作漫天纷飞细雨,渗入泥土。

微笑启唇,唇若杏花,“可否?”

萧寅原地站了半响,“嫁我!”

竺卿宛一头栽在泥土里,含恨道:“不会要我嫁给你你才给吧,冰块脸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我就要最后一页而已啊!我不想晚节不保啊!”

“交换。”

竺卿宛眼前一亮,“你是说交换条件?逢场作戏?你要我做什么?”

萧寅伸出四个手指。

这是在打哑谜么?

竺卿宛抬头,直直对着萧寅的眼,迁除那四个女人身后的力量,难道说,他之所以娶了一个又一个,是为了使她们相互制约?

冰块脸上一丝不露声色的笑意一闪而过。

对了!与其与其中一个相抗衡,不如多树敌,让他们先去打个你死我活,争得死去活来,坐收渔翁之利。是以离魂境内的三大家族如今仍在暗中各自掐架,他萧寅高枕无忧。

那么萧寅,看中的自然是她超人的胆识和武艺,以及背景的清白,竺卿宛感叹,原来自己早被人查得一清二楚,还自个儿装神秘。原本没想着一步一步绕了进来,而今却真的变成长期抗日了。

“离魂境三大家族楚家、上官家、陌家,那么钟梦兮是怎么回事?”第一日踏入离魂谷竺卿宛便领略了钟梦兮的轻功,凭着她这么多日的观察,钟梦兮才是真正的高手,而其她三人能称得上一流却跟顶尖压根不沾边。

萧寅不答。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还是不答。

“那晚我在房顶你不会已经知道是我了吧?”

无声。

“你是故意让我去紫殇阁的对不对?我在找东西其实你一直知道?”奥,竺卿宛一把蒙住自己的嘴。

“嗯?”萧寅回头。

“内个,我会不会被她们群殴?”

“怕?”

“其实,我比较怕时常对着你这个冰块脸面瘫不利于身心健康。”

竺卿宛一路以二十字对一字的不正常比例几近于自言自语地跟着萧寅回到紫殇阁,发现自己再一次被人忽悠了,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自从穿越来这将近两年里,除了一直在自己欺压之下的猪头肉林路虎,她一直处于被压榨被算计被剥削劳动力的地位。

“名字?”萧寅在进房前挤出最后两个字,显然二丫不会是眼前这个女子的真实姓名。

“竺卿宛。”竺卿宛深叹,皇东境大富商洪旖悄,她真名竺卿宛之事除了荣成臻凉大概连常子御都不知道,萧寅是第二个。

第二日,萧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世界充满爱之势,让竺卿宛住进了紫殇阁边上的杏雨楼,伙房丫头晋升为离魂谷准五夫人,理所当然的成为众矢之的。

除了一如既往淡定到让竺卿宛觉得此人的存在简直就是为了彰显世人躁动和非理性的钟梦兮以外,楚秋雯挥着鞭子大有我要跟你决一死战的架势,让竺卿宛不得不怀疑上官然和陌归是怎么进门的。上官融则是一副看我玲珑剔透神机妙算早已猜出萧寅想法的样子,扭着腰肢在竺卿宛面前晃来晃去顺便道一句:“就是长得不够精致。”你精致,你全家都精致,精致地像你裙子上的小碎花,一屁股坐下去还完好无损。唯独陌归只是远远的站着,依旧是红着眼,什么都不说,使竺卿宛顿觉自己真是恶行昭彰无恶不作这么欺负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小萝莉,顺便问了一句:“你是属兔子的?哦不,你本来就是兔子,怪不得眼睛一直红着,如果是红眼病请离我远点,我怕被传染,但是你做得很好,一直离得很远,能不能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居住面积太小,挡着难受。”

竺卿宛自诩自己是离魂谷动物园内一匹脱缰的野马,看你这苍鹰捉着蛇、狐狸和兔子,怎么来捉我。让你从苍鹰变成苍蝇,一拍子打死你。

钟梦兮时常韬光养晦仙风道骨,青纱随风不问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竺卿宛捉摸不透。

楚秋雯一鞭狠狠地抽到墙上,严重带着血丝,那墙轰然倾塌,扬起尘土刺眼。

一双光洁无瑕的手搭在她的背后:“生什么气,在这呆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钟梦兮的淡定。”

楚秋雯回头盯着上官然,指甲盖中的粉末在风中蹁跹。

“萧寅会娶一个没用的女人么?这个人来历不明,怕是不会比钟梦兮好对付。好自为之吧。”上官然留下一个妖艳华丽的背影而去。

“姑妈。”竺卿宛蹲在伙房,看着一边在炒菜的素月。

“这么脏的地方不要呆着。”素月叹了口气,“伤好了么?”

“你早知道我不是你侄女对不对?”

素月苦笑,“从皇东境只身一人来到离魂谷,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做得到?但是我见着你几分面熟,却真是不禁想起我那侄女。”

素月早知自己带来的人有异,将错就错地带上离魂谷,却因着那天竺卿宛舍身为她挡了楚秋雯的鞭子,好感剧增,一个绝决坚韧果敢的女孩,为她流血,这二十年来的母性之爱决堤而下。

“离魂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孩子,你要小心。”

竺卿宛默默地点头,素月,这个异乡之地,带给她一份爱和光明的人,这一声“姑妈”,许是上天的恩赐,缘分天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莲子清如水,奈何宛如心。

幽冥山庄,鎏金宝座上的荣成臻凉看着星魑卫带来的情报,原本纯蓝的天蒙上一层阴郁。

糖葫芦大叔站在殿下,他带来这份情报之时,就已然料到了荣成臻凉的反应。

顷刻,荣成臻凉乌云密布的眼眸蓦然开朗,轻轻抚着海螺,声音婉转惆怅,如一曲魅惑般的叹息:“她又要去祸害众生了么?”

糖葫芦大叔诧异地看着荣成臻凉,正怀疑是不是打击太大了导致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荣成臻凉那厢粲然一笑:“继续看着她,别让她贻害人间。”

糖葫芦大叔正琢磨着是他还是她,荣成臻凉淡淡笑道:“这回倒霉的不知是谁了。”

“竺姑娘——”

荣成臻凉打断糖葫芦大叔:“小猪不知又在搞什么鬼,听着,萧寅若是敢动她一根手指,我便断他十指,若是敢碰她身子,我便将他五马分尸!”

糖葫芦大叔低头,果然,主子的思维不是常人可以揣摩的,竺卿宛的脑子绝对是非常人,是以才能与荣成臻凉对上头。

“我要,去一趟幽冥谷。”荣成臻凉的声音在恢弘的大殿久久飘荡。

**

幽冥谷,一派喜气,当然,这以不是第一次了。

竺卿宛坐在镜子前,很是伤感。

丫鬟们忙着给未来的五夫人梳妆打扮,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竺卿宛很配合的看着她们在自己脸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像戏子挽袖唱京剧。

华衣百褶裙裹身,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大红的席地宫纱,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而下,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碧簪束发,斜插一支金色流苏。

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额间仔细贴了杏花花钿,眼睑一颗红朱砂,双颊边若隐若现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竺卿宛看着镜中人,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虽称不上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好歹也是美玉无瑕,虽然不是和田玉。一流的化妆技术,竺卿宛佩服地看着周边的丫鬟。

少女乍一回头的刹那风情,尽显无疑。

按理,新进门的媳妇是要从离魂谷门外抬进来的,于是咋咋呼呼的女猪脚竺卿宛坐在大红喜轿里被人抬来抬去,也不知抬到了哪里。唢呐咿咿呀呀的吹着,这大片大片的炫红与杏花白融为一色,喜悦而清幽。只是这人,各怀心思,谁都没空去理会这洋溢地热腾。

萧寅没在大门等着,他嫌烦,这来来回回每次他都等在里屋,让几个女人去外面斗得天翻地覆,喝了口茶,想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又不知怎地想去看看她会怎么办。

钟梦兮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如临仙山幽境,冷眼看着,与一边红着眼蹙着眉流着泪的陌遥相映成趣。楚秋云和上官然抱胸而立,冷眉笑着。

那交奏地喜乐在到达离魂谷大门之时戛然而止,一切肃静。

轿中的竺卿宛原本正哼着双节棍,觉得这喜乐的节奏感甚强,背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呛了一口。

“怎么了?”

“今日大门不知怎地关了,二夫人说,纳小得从侧门走。”一边的喜娘怯怯地回答,以见怪不怪了,陌归进门时也是这般。

竺卿宛冷笑,“怎么老大不发话,老二充猪头!”这一声大吼,门内的楚秋雯脸色煞变。

“改道!”喜娘一声吆喝,轿夫正要抬轿,轿子却岿然不动地立于地面。

轿内的竺卿宛沉了气,用内力压住轿子,有人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按理说,她就要礼尚往来送她个五彩斑斓。

“今个是个大喜日子,夫人,我们起轿吧。”一股风如飓璇过落叶飞花,喜娘顿感形势不对,提醒里面的人。

“大喜的日子,满堂红才好。”竺卿宛不紧不慢的回答,“全部给我闪开!”

一声暴呵如雷从地拔起,惊起千山飞鸟,和周边的冷汗淋淋,下人们一时不知所措,门内的人无法捉摸。

萧寅在背后盯着发生的一切。

喜娘和轿夫齐齐后退,被竺卿宛一声“三丈之外”退得干净利索,看着即将要展开的场景。

竺卿宛内力醍醐,双掌重重落于轿内扶手,大喝一声“起”,那轿子如燕子点地,凌空飞起,阳光下的红艳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狂傲如飞龙在天,遗世如鹤唳九霄,乍起乍明燃亮所有人的视线。

没有任何声响,就像划过的流星刹那间消失,花轿稳稳当当地落地,不曾晃一下,也不曾有接触地面的任何征兆。轿中的竺卿宛扬起一边的嘴角,别人不让我从大门过,我就从天上过,从你头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