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随着光洁的皮肤沿着床沿落下,杂乱的衣物洒了一地,府尹搓揉着女子的双乳,笑道:“美人可想要?”

蜻蜓点水般掠过肌肤的亲吻从女子的耳根到锁骨在胸前打了个转吻向小腹落在那一片森林中,女子软软地呻|吟扯住床单,“快点……来嘛……”

他双手划过两条修长的腿一使劲将腿架起在腰上,向前侧着身子扣住女子的双手,“美人,你可真是性急。”

“弄得奴家欲|火缭绕,官爷还不快来灭火?”女子娇嗔着,抬起腰臀,接近他,他顺势抬起女子的腰,暖气呵在耳边轻轻柔柔:“可不要求饶哦……”

在化作春水的娇柔中挺起地硬物一鼓作气势如虎地进入,女子香汗淋漓地绕在他身上,床摇曳着“咯吱”声融化了房间外的满地霜雪。

府尹将用双腿卡住女子的双腿,压在自己身下,手指捏着臀部丰满的双股,在前后夹击的进出中寻找快感和刺激,身下的人在痛并快乐中咬着他的肩发出闷哼声随着他的节奏转承起伏,晕红的脸色陶醉的表情像是在索求更贴合的境界。

府尹停不住身子,愈发汹涌的深入,气氛高|潮曼妙,“真是个妙人儿……”深入浅出尽显男人本色,“美人儿,掐得那么紧,可是还想要?”

床上的人儿没有回答,身体却开始僵硬起来。

“怎么搞的!”府尹轻骂一声,莫非是能力受到质疑?刚进入高|潮被这忽然的硬冷绕了兴致,他可不想此刻换人再来一遍。弓起身子,那女子的脸从他肩上落下,确是瞪着双眼张着嘴,失声叫不出来。

“啊……”女子失声叫不出来,叫出来的是性在弄出的府尹大人,床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前一刻如狼似虎的府尹瞬间软了下来……

脸上涂抹不均的面粉时不时地落下几颗在他脸上,红色的“舌头”在他脸上飘过,竺卿宛面挂狰狞地笑容看着他还未抽离已然无力的下肢,面不改色心不跳,切,不过就是真实版春宫嘛,香艳程度跟日本爱情动作片可有的一比,作为装得了萝莉演得了女王穿得了水手服挥得了小皮鞭斗得了小三打得过二奶的女汉子,紧要关头就要眼神变成X射线忽略皮相直射骨骼,谁家装鬼的看见活春宫还会口干舌燥心儿跳?

“鬼鬼鬼……差大人……小的……阳寿未尽……您可是抓错人了?”府尹抓着被子遮羞,可叹此刻他还是要点脸皮的。

那女子脸色苍白一动不动暂时性休克中,鬼差竺卿宛从床顶跳下,捏了捏府尹毫无手感的下巴,装着白无常的样子道:“这几年地府常有些阳寿未尽的新魂喊冤,死于官金道的大牢之内,我奉阎罗王之命前来查探,府尹可有什么要说的?”

“下官冤枉啊,那些冤死的亡灵并非死于下官之手,而是那官金大牢之中的鬼魂作怪,鬼差大人不远千里前来,必定要将这作怪的鬼魂带走!”

坐到府尹的位置少说都有几两能耐,看着这府尹浑身吓得发抖依然思路清晰口齿清楚便知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是经验。

竺卿宛丢过衣服,命令道:“穿好,本差就有劳大人亲自带往一趟了!”

“不不不!”府尹连连摇手,“下官不敢去!”

“有本差在你怕什么?嗯?莫非是怪本差搅了你的性致违命不成,莫怪本差现在就勾了你的魂去!”竺卿宛边说便张牙舞爪,脸上的面粉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掉了半斤,府尹看在眼里,穿上衣服,对着她作揖道:“不敢,下官这就带大人前去。”

“来人啊!”府尹朝外大喝一声,“大人要外出办事!”

竺卿宛暗笑,分明是告诉手下我要出去了,暗中保护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那府尹打开门,将竺卿宛请了出去,下人一见白面獠牙的竺卿宛先是一阵哆嗦,看着地上的脚印和不屑一顾的府尹大人,心里乐了:这是谁家不要命的疯子,居然来府尹府上装神弄鬼,搅了大人的雅兴还要去官金大牢,活腻了吧!

府尹在夜半三更的狂风暴雪中瑟瑟发抖,这鬼天气,穿了大麾也无济于事,这个装神弄鬼的人怎么一副不怕冷的样子。

呼吸间的气体在空气中留下白色氤氲渐渐消散,饶是穿着羽绒背心也挡不住这寒冷,脚底的雪在热气中融成水微微渗入鞋底,竺卿宛有些担心缝在脚底的布帛。手中的灯笼被夜风吹得一阵明一阵暗,周边的景物倒映在烛火中射在银白雪地上诡异,彷佛魑魅魍魉齐齐出动,在夜色中跳起追魂的舞蹈。

府尹打了个寒颤,越靠近官金大牢越是阴森冷清,心中泛起一阵恐怖,竺卿宛一手扶住府尹,“死在大人手下的冤魂也不少,他日你入了地狱怕是少不了进入十八层地狱受一番苦的,不如提早体验一下,届时轻车熟路,自然也就好过一些。”

“您说笑了,下官从来爱民如子,怎会滥杀无辜,实乃这天气冷得瘆人,瘆人。”

竺卿宛笑而不语,爱民如子?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荒淫王道,爱民如子的清官怎会活得如此逍遥自在,莫说夜夜笙歌,怕是早已心疼得无法安眠。成天把爱民如子挂在嘴边,大多是儿子他爹,还是儿子他干爹。

两人停在那高墙铁门之前,府尹一挥手,冷冷道:“打开!”

“哐哐吱”,那铁门因是多时未开,与地面摩擦出巨大的响声,在这阴冷中有群魔乱舞血池翻滚之势,铁门厚重,下人只开启了四分之一,透过那开启的部分,里面是更为深重的黑,漆黑,没有希望的黑。

竺卿宛向前走了几步,还未踏入门去,身后府尹用力一推,她一个踉跄冲了进去。

“嘣”!门被重重关上,府尹站在门口掸着身上的雪花冷笑道:“可笑,可笑,不自量力,这就遂了你的意,免得日后再来搅人好事。”他想了想方才窝囊的一刻,那热浪翻滚的雄伟瞬间疲软的羞辱,脸上愤愤,一甩袖子,立刻有早已准备周全的狗腿子台上轿子,离开官金道。

黑暗中看,竺卿宛听着门口离去之声,看着眼前乌黑的深冷和死亡的寂寥,手上的鸡皮疙瘩不自觉突起,说不怕,那是骗人的。这不见五指的空间似乎有些隐隐之中的光亮,和一股熟悉的味道,指引着她。

她抬起脚,毫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某竹:小猪啊,你怎么忍心在人家高|潮的时候就把人家吓得那啥了呢?

竺卿宛:这样才有效果反差有木有!

某竹:反差,我觉得我也会这么给你写一段体现一下反差。

竺卿宛:你确定你半夜睁开眼的时候不会看见一个白面的女鬼出现在你的上方?

某梨居然说我有写小黄书的潜质……真的咩?

☆、第六十一章

脚步刚落下,脚心就传来一阵麻麻的感觉,像是踩到了什么突起的石块,竺卿宛脚底一动,便有什么异常的轻声蔓延至内部。

没有光亮,一切依靠听觉,那“呲呲”的响动让她毛骨悚然,她站着,脚底踩着那不知名的物体,不敢乱动。响声在空气中一遍一遍回荡,越来越沉,每一声都敲击在心里,像是有重物压在心脏的沉重和窒息,彷佛血管将要破裂,压抑。

她将脚轻轻挪开,退回原地,不敢在往前走,黑暗中无法视物,回旋之声如洪钟惊鸣,撞击在四面墙上反弹回来,直冲耳膜。耳朵生疼,愈演愈烈地向大脑进发,她坐在原地脚盘做莲花状,气运大周天,一股自内而来的檀香夹杂着安魂之息,眼皮沉沉欲下,思绪似乎进入了沉睡状态,毫无冷意,身体像飘在空中的花瓣不知落入何处。

她努力使自己清醒,周边愈发浓重的气息将她拉入虚空之境。

**

“老妈。”竺卿宛站在家门口,看着拉着白布的大门,家中是私房,院子里坐了许多人,里面传来诵经超度之声,妈妈信佛,往日里听得多了她知道这是《地藏本愿经》,家里死人了?

她朝着院子里的亲戚招了招手:“姨夫,舅妈,哎,都在啊,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甚至没人看她,她有些迷茫,屋里传来妹妹的哭声,她冲进屋里,正要去抱抱她,手从妹妹身上穿过,妹妹毫无知觉。

怎么回事?竺卿宛心跳加速,跑到楼上,电脑开着,画面停留在她带妹妹去游泳池之前刚从副本出来的游戏界面,YY也上着,耳机中隐约传出帮主的声音,像是在埋怨她去了许久还不回来,等着下副本刷宝却远程。

她将手放在树边上,却不料穿过电脑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脑中昏沉隐约想起游泳池里那种窒息的感觉,她冲下楼,“妈!”

妈妈彷佛听见了般,抬起头,朝着她站得方向,红肿的眼睛干涩,似乎一刻钟颓靡了许多。她走上前去,妈妈伸起手来,似要抚摸她,却不料接过一支从她背后递来地香烛,坐回位置。

“轰”!脑海像是要爆炸了般,一眼瞟过的经文上,分明写着:亡女竺卿宛!

自己死了?是的,游泳池里!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魂魄吗?心中的迷茫挣扎恐惧,无法言喻,看着妈妈苍老的面孔,似被人生生撕裂了心脏。她正在迷惘中,门口走过一个穿着黑褂的居士,对着她的方向安然一笑:“死者已矣,生者安息,生从何往,死亦何去?去吧!”

眼前的场景一圈一圈围绕成环形逐渐变得黑暗,她还未能反应过来,人却被丢到了一汪湖水中。

清晰的水,彷佛祁梦湖的那次,旁边依稀有个人影,一抹天之角的淡蓝,清丽如歌如赋,竺卿宛心中安然,是凉凉。

岸上是追杀他的十八夜血吗?竺卿宛有些缺氧,突然想窜出水面,头上一股大力被人狠狠地压制在水中,不行!这样会死!她挣扎,扑腾,用力去抓他的手,那手却灵巧的躲过,只是重重地压着她,铺天盖地的水,她大口大口地吞着,荣成臻凉要杀她!不会的,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拳打向那人。

“哗”,水面玻璃一般碎成一片片,那镜像般的碎裂扎在她手上,染红了一池湖水,祁梦湖瞬间变成了血池地狱翻滚着污血燃烧在火焰之上,到处是呻|吟和哭喊,深渊一样的绝望,触不到天际。

那大大小小的哭喊听得她心中万蚁啃噬,从内而外的疼痛和焦虑,牙齿在血浪中打颤,狰撩的小鬼在一旁笑着,合着哭声,那样刺眼。

“全部给我闭嘴!”她大吼一声。“轰隆”!血池中一股强大的威力在此刻爆炸,溅起暗红的血和残肢断臂,身体内脏溅在外面,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五脏六腑流出身体,还在微微地跳动,饶是身经百战也经不起这等恐吓。身边以无声无息,她怔忡,看着身体慢慢流空,直到心脏滚烫地在地上跳耀。

她以不敢呼吸,眼前走马观花般的黑暗、杀戮、血腥、暴力、各种丑陋和阴险,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脉搏,像是看着三生石前的放映,接下来是不是孟婆汤?

果不其料伸过来一双青筋暴起的手,那经脉中流淌的不是血,而是焦黄的不明之物,“快点,别当了别人轮回的道!”

她愣愣地结果,放在嘴边,那老太婆笑眯眯地看着她正要喝下去,不料碗停在嘴边,竺卿宛抬起头,盯着碗中的汤水,道:“掺水了?”

那老太婆猛然一怔,“经济危机,原材料上涨,不加点水,会亏本!”

竺卿宛觉得这解释也算合理,毕竟天上人间一个道理,没点利益的事谁会做,只不过个谋生路罢了,便吹了吹热气,“不打假吗?”

那老太婆古怪地看了一眼,道:“年年都说要打假,没有一年真打过,上头也靠着我们的小生意收点钱过日子,断了咱的生路上面喝汤水?”

竺卿宛觉得有理,用舌头舔了舔水,“税目多么?流转税、所得税、资源税、行为税、财产税,税多了底下会造反!”

“也还行,”老太婆看了看后面的人群,“最近人多生意好,小鬼乱勾魂,我就多赚点,上头不会查到我头上。你后面还这么多人,快点喝了咱两进去慢慢唠嗑。”

竺卿宛看着桌边的碗,又要了一碗,递给老太婆,“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感情薄,喝不着,感情铁,喝出血!来,一起喝,我请客!”

老太婆端着碗的手颤了一颤,道:“歌手不唱自家歌,酒娘不喝自家酒。看你这么豪爽,我就不收你钱了!喝了快点进去。”

竺卿宛一把将碗砸在桌子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看不起我?不给面子?酒文化懂么?酒我也劝了,大家都是混的,得往长远打算,多一朋友是好事!”

“这条道上就我一人,”老太婆答得轻巧,“拉帮结派的上面查下来可是大罪,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搞小团体,老太婆我可不敢担责任!”

“怕什么!”竺卿宛鄙夷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声音,上头会没些关系?这年头,上头没人的早就死绝了!”

“小小年纪,看得到透彻,”老太婆笑了,眼角眉梢的皱眉挤成深沟能容下半叶方舟,“你既然知道,那走不走留不留还不是我说了算?我看你这副打扮,也没人给你烧些纸钱,大约也是穷人家的死鬼,你要是付不了这汤水钱,我就给里面汇报一下,把你丢入牲畜道,你看如何?”

竺卿宛冷眸笑道:“笑话,我会没钱?我堂堂董事长怎么会没钱?你等着!”

她伸手进衣袖,在袋子里摸了个遍,咦?银票呢?路上被打劫了?不对,她往里摸了会,看那老太婆的笑脸逐渐化为阴冷,却在袖中摸到了个凉凉的金属。

她一把掏出砸在桌上,“看看,值多少?”

说完她自己的脸色也变了,看着那桌上的发钗,这是鸦洒临死前交付与她带给贺兰妆未的啊!

竺卿宛伸手要枪过发钗,不料那老太婆抢先躲了过去。

老太婆的脸色变得让人捉摸不透,望着那根发钗居然冒出些泪珠。女人爱美的本性,不分时间地点年龄啊!竺卿宛抬手就要去抢,老太婆一把掣住竺卿宛。

从她手心传来一阵暖意,那么实在深入心扉,竺卿宛顿时感觉灵魂的一端被人拽住,要将她脱离出去,“你干什么!还我!”话音未落,身体一动,她睁开眼睛。

眼前哪有什么黄泉路老太婆?自己分明在官金的大牢之内,天色泛白,黎明的光线折射在雪地上发亮,彷佛刚才的只是一场幻境,可明明,这么真实!

她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进入官金的人都被吓死,莫非这世上有什么控制人心魂的大法,见了那人间最为黑暗的和最为痛苦的,怎么承受地住?

自己怎么会坠入幻境?是谁布得幻境?官金大牢居然有人!并且外界一直都不知道这个状况!

寒风刮来,她微微一抖,方才觉得手心的暖意,从地上一跃而起,正有一个女子看着她。那女子手上拿的,便是她方才拿出来给那老太婆看的发钗!

那女子看着发钗的眼神,与老太婆那么相似……相似……竺卿宛觉得心中恍然,这女子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普通,为何却,这样熟悉?与那老太婆的五官这么想象,莫非便是施了幻术的人?

她拿着发钗,手却不住地抖动,“发钗……发钗……”她一把拉住竺卿宛的衣襟,“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疯子?竺卿宛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这女子的行为举止这般怪异,怎么抖无法让人联想到是个正常人。她拉着竺卿宛的衣服不住的晃悠,晃得她眼前金星闪烁。

“你是谁……你是谁……”那女子疯疯癫癫地忽然哭忽然笑,“你是谁……他人呢……你杀了他……”

“阿姨,你晃得我头晕,让我怎么回答你?”

那女子放下竺卿宛,看着她的眼神杀气腾腾,像是时刻戒备的猛虎,一招要人性命。

竺卿宛觉得不对,这女子分明对发差非常熟悉,贺兰妆未?她无法将眼前这个疯子与贺兰妆未结合在一起,“这是我师傅的遗物,让我还给他的朋友。”

“你师傅?”那女子似乎放下一分杀气,“你师傅是谁?”

“鸦洒!”竺卿宛有些好奇,“让我交给贺兰妆未前辈。”

“他……他死了?”那女子闭上眼,像是在祭奠古人,那哀痛流于面上,让竺卿宛心中不由一惊。

许久,她睁开眼,轻轻道:“我就是贺兰妆未!”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现实批判主义的味道,这是肿么了!?

☆、第六十二章

竺卿宛打了个哆嗦,失踪的贺兰妆未一直在兆京,没人知道她隐藏在哪个角落,因为她一直都没走,一直住在以前的睿王府现在的官金大牢!进来的人全部死在幻境之中,可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一个空间内不出去会是怎样的煎熬!

竺卿宛看着她,兴许她以前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可现在,不过是一个苍老的女人,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活在自闭的环境中,身未死心已亡,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怎么,你不信?”贺兰妆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竺卿宛摇头,她信,除了贺兰妆未,还有谁会二十年如一日守在这里,谁会有如此强大的功力将人置于幻境,她方才看着发钗的眼神情动,不是随意能够冒充的。

“难怪世人只知前辈在兆京却不知具体在何处,”竺卿宛向前望去,那古老的建筑赫然在目未曾改变,像是祭奠和悼念,“情之深坚不可摧,爱之切视死如归,可敬可仰!”

贺兰妆未轻轻地哼了一声,便走向大牢之内,竺卿宛站在后边喊了一句:“前辈,我师傅叫我带话给您,他说他负了天下,却唯独没有负你!”

贺兰妆未停在雪地中,攥着簪子的手紧握着,“他没有负了天下,只是为了我,负了睿王。”

正作完任务准备撤退的竺卿宛刚抬起一条腿就僵硬在半空中,不知该进该退,风云人物啊,这个经历了岁月沧桑的女子身后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竺卿宛搁下脚,铁门被人反锁,根本出不去,那么贺兰妆未在此二十年是如何解决吃喝拉撒这一系列生活问题的?

“前辈,”竺卿宛犹豫着开口,“在下干完了该干的事,请问我该怎么出去?”

贺兰妆未头也不回,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这个地方只能进不能出!”

竺卿宛找了个角落,画了个圈圈,高手都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

指尖触到地面画了半个圈圈,却被雪地下面什么东西卡住了手指,她一用力,一根肋骨从地下弹出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跌落在她面前。竺卿宛往后缩了一步,那肋骨与白色的雪地融在一起。

贺兰妆未依旧没有回头,凭着声音便辨出了一二,字语声声落地,“这地下埋了三百七十一具尸体,你是第三百七十二个。”

好熟悉的数字,竺卿宛下一秒便想到了睿王案惨死的三百七十二口人,贺兰妆未是想做什么?

竺卿宛无法想象一个如此变态的杀人狂为何当年会得到这么多天下英才的爱慕,她想象中的贺兰妆未怎么说也得像太月那般雍容高贵典雅端庄。

“很失望?”贺兰妆未冷笑,“进里面来吧,看在你是鸦洒徒弟的份上,也不会是第三百七十二个人。”

竺卿宛舒了一口气,搓了搓冰凉的手,房间里有暖炕,一切搭理地干净有序,全然不像一个疯子的住所,她的眼神一瞬间被桌子上的茶具吸引,两只茶杯?

一个独居的人有什么理由准备两只茶杯?竺卿宛问道:“渴了,能喝杯水么?”

“自己倒!”贺兰妆未全然没将注意力放在竺卿宛身上。

竺卿宛摸了摸茶壶,倒了杯水,水还是热的,两只茶杯都有些湿润,按照室内温度是湿度,至少是在昨天傍晚用过,昨天傍晚有人来过?门口的铁链她进来时查过,长了黄色的铁锈,是好长时间没人动过的,这官金大牢必然有其他通向外界的进出口。

“你为何来官金大牢,只是为了找我交代鸦洒的嘱托?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贺兰妆未始终没看竺卿宛,只是自顾自问话,她很自信,如果她不开心,眼前这个女孩会立刻在她手下暴毙,若非她及时拿出了那根发钗,她在幻境之中就该死了。

“直觉。”竺卿宛笑道,“偶闻前辈与睿王情深意重,官金大牢曾是睿王府,便向来探一探,未想差点又死了。”

“又?看来你运气很好,否则已然死了千八百回了。”

“是,”竺卿宛并不掩饰,“但不是无理由的运气好,上天不会将好运赐予一个没有准备的人。我至今还未死,大约还要感谢前辈。”

贺兰妆未此刻才用余光看了一眼竺卿宛:“现在的后辈都是这么套近乎的么?鸦洒怎么会收了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徒弟?”

竺卿宛摇头,淡淡道:“我感谢前辈是因为,宗政亦!”

贺兰妆未突然站起,手指音色光环直逼竺卿宛眉心,似带了些疑惑,冷冷道:“你说什么?”

竺卿宛没躲,站立不动如千年寒松,背脊挺拔,看着只在眉缝中的指甲微笑不变,“睿王将他托付给禅修前辈,禅修乃是出家人,不方便亲手抚养,便将他转托给您的老友荣成独醉,如今大约正在替父报仇的路上。”

她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那夜在幽冥山庄荣成独醉梦游时说替她照顾好了她的儿子,竺卿宛当时不知晓,而当她知道荣成臻凉就是宗政亦的时候,几乎一刻就联系到了两者关系。

“亦儿,亦儿他活着?”贺兰妆未放下手,抓着竺卿宛的肩,几乎是喜极而泣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他很好,”竺卿宛想到雨夜的分手,鼻子一酸,将眼泪滚落到眼眶之内,“他在努力,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贺兰妆未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静默许久,叹了口气,幽怨绵长,彷佛回到二十年前,“都是我的错……”

回忆回到过去,是惨白的往事一幕幕板上银屏,将她不忍揭开的痂剥去,她黯淡悔恨的痛意掩过了骄傲和冷漠,她说:“你知道吗,我是故意落在宗政夜手上的,不然,谁能抓住我,抓住睿王的软肋?”

“我师傅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没有戳穿,所以才会抱憾终身?”

贺兰妆未点头道:“你很聪明,我被抓是鸦洒来救我,只是我没跟他走。皇权更替是岁月轮转变迁的必经之路,谁都无法成为上位者的唯一,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有幸成为特例,我以为他不会的……”

“你可却想错了,睿王为了你甘心收到宗政夜的胁迫,甘心去死,而在你领悟之后为时已晚。”

竺卿宛将睿王案前前后后想了无数遍,原本并未想到这些,只是昨晚见识了她的幻境之术,才发现某些不对之处,贺兰妆未没理由被抓,即便被抓,也没理由逃不出来,她控制人心魂的功力炉火纯青,况睿王身边又有太月这些高手,太月那一声“红颜祸水”说得必是此。

贺兰妆未面露苦涩,若非人间尚存了些希望,二十年前她就该去陪睿王的。

“前辈与宗政夜……”竺卿宛没说下去,满门抄斩,除了被禅修带走的小皇子,那么按理说,贺兰妆未也在这该死的人之中,宗政夜十八万都在民间寻找当年幸存的宗政亦,为何却没有追杀贺兰妆未。

贺兰妆未摇了摇头,大约是不想再说下去,便转了话题,“你认识亦儿?”

何止是认识,竺卿宛点了点头,贺兰妆未毕竟是过来人,看着竺卿宛突然间的沉默心里便清楚了一二。

贺兰妆未还未从儿子活着的消息中转醒过来,沉寂了二十年的心突然变得开阔,幻想着二十年后的儿子,脸上都带了些温暖的笑意,竺卿宛看着看着才发现,这样的笑容是那么撩人眼球。

“前辈,”竺卿宛看着时间不早了,心里还担心着傅薄云的伤势,“宗政亦不日将会来兆京,那时你母子便可团聚,只是现在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未完成,可否放我出去?”

贺兰妆未起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