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天华河边,岸边停着一艘颇为豪华的二层船只,船舵上装着一只旋轮,显赫地露出一只舵柄来,那只舵柄却是用象牙精工镂刻出来的,没装嵌板的、开旷的舷墙四周都装饰得富丽堂皇,竺卿宛浅笑,贵族的生活都是这么高贵惬意享受的?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炫富。这么精致的船只,不知行驶速度是多少。

她不语,二人走上船,船夫将船驶离岸边,船只突然像变身似的飞空掠海地破浪航行,那碧波被刺破一条浪花栈道,船后激起汹涌波涛,万顷波光向后退去,竺卿宛站在甲板上,看花了眼。

“看不出来,这船威力无穷啊!”

傅薄云得意地远眺,岸边枯黄的芦苇杆被风撕裂,水有些凝重,船动力十足,“精致的外表强大的实力,这才叫追求。所谓大智若愚,也不过是一种刻意的隐藏,何必遮掩?”

“可是,”竺卿宛讪笑,“你不觉得我们太招摇了吗?”

“一路向南而去,水源充足之地土壤肥沃向来大家族必争,达官贵族众多,与其捡一条小船东躲西藏,不如一路招摇而去,能免了不少麻烦。”

竺卿宛暗叹傅薄云心思缜密,那些半大不大的家族看着这样豪华的船只必然知道是惹不起的人物,便少了一路的搜查,即便是水贼,也要思量一下自身实力。看来傅薄云平日出行没少走水路,一切安排井然有序。她安心地回到船舱,小憩了会。

一路如预料一般未遇阻拦,那沿岸的官商大多只是远远的观望,有心拉拢地也只是遣了人前来邀请,都被一一拒绝,船每隔三日便靠岸一次,便有人去临近小镇购些新鲜的吃食和日常用品。竺卿宛掐算着时间,依次速度,也不过三四日便可到达兆京。

连着下了几天的学,水面上结起一层薄冰,水手们在甲板上观测了许久,便进来报告,雪不停,怕是要转换陆路,天若转晴,那一层薄冰便能很快化掉。反正今日是不能前进了,竺卿宛拢了大衣,船靠在岸上,两人下船。

一路没有预想中的危险,竺卿宛有些恍然,这些年常常居安思危,忧患意识从未少过,一路太平得过了,反而不正常。她似乎能嗅到些血腥味。乌云翻卷,地上一片银装素裹,不似诗中妖娆,带着宁静古朴,若是撒上些红的涂料,倒像是宛若天成的名家之笔,刻意雕刻的雪域冰雕,风声鹤唳,参杂了些人声。

“这是哪里?”她问。

“水阳道上的潞城县,离兆京已经很近了。”

竺卿宛看着稀疏的人群,冬日不宜耕种,御寒水平低下,行人少也是常理,开门迎客的生意还是在运营的,“随便找个客栈,赶明儿运气好天放晴还能赶路,实在不行,就要委屈云弟上陆路了。”

“何来委屈?”傅薄云的手下做事算得上利索,立刻去寻客栈,不料路上来了一仗队伍,中间是八人的轿子,队伍成员个个剽悍壮实。那轿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许某这刚要去岸边迎接,不想贵客已然登临,既然来了,怎可随意打尖,还道是我怠慢了两位!”

话音刚落,队伍后面便多了两顶轿子,不由分说就将两人推进了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上轿前傅薄云挥了挥手,他的手下便没动,该来得迟早回来,阻拦着作甚?正和竺卿宛之意,她都怀疑傅薄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轿子两顶,两人分坐,无法交流,偏偏又没有轿窗,帘子被死死地拉上,隔绝了外边的光亮。想要离开不难,竺卿宛眯着眼坐在黑暗中,这小小的轿子暖和得紧,此人分明算得如此精确,像是知道今日今时河面会受冻船会停岸他们会来到这条街,她可不信什么有高人掐指一算,或者缘分注定我们偶遇在这条街。

打坐调息,竺卿宛清楚地感觉到轿子转了弯,按照惯性原理,轿子没转弯她的身体都会有向一个方向倾泻的趋势,她顺势记住,行了一段漫长的路,轿子停下。

她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坐着,姿态摆出来了就要摆全套,既然你硬是把我塞进来了,就得行个礼数请下去。

那人也不作态,竺卿宛也只一言不发地踏出轿子,他们到了一座普通的府邸,那看着普通,竺卿宛心中有了几分警戒。

轿子里的人拨开帘子走下来,竺卿宛未曾见过他,也只是方才知道他姓许,看来对方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那许大人笑里藏刀地请君入瓮,她就来一个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宴席早已备下,二位请。”

“还未问过许大人的——”傅薄云脱了个长音,分明是要他报上名字官号。

许大人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不发一话,硬是让傅薄云将那“的”字脱了好久,傅薄云识相地闭上嘴,走进官邸。

竺卿宛瞪着桌上的食物,宴席?那三两清水豆腐,几根细丝豆芽,僵冷的馒头和飘了几根雪菜的汤水,“未料大翼国还有许大人这般简朴的官员,真是另在下大开眼界!”

府邸的门重重地关上,依稀听见粗重锁链拖过地面捆在门上的声音,大厅两边是幔帐,风一吹便飘摇了几下,露出里面厚重的颜色,大厅顶上用夹板铺着,留了大片的空位,能钻上好几个人,堂后的门半掩着,门缝中有黑白交错的球状物体翻滚着,两人对视一眼,看来人家分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连布置都这么粗糙,刻意让他们看见这埋伏。

许大人收了笑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吃饱了再上路,也不算怠慢你们了。”

竺卿宛从容地坐在上方,托着头,用筷子摆动了几下豆腐,悠悠道:“何来怠慢,就怕许大人一会饿着了,怪我们做客人的这般无礼。”

“嗖”,那一盘被她搅得稀烂的豆腐滑到了许大人面前,傅薄云端了馒头放在他面前,“慢点吃,别噎着,主食蔬菜不缺,留着力气对付底下的小鬼。”

“轰”!那一桌子馊冷的饭菜洒了一地,落在幔帐之后,飞到屋顶之上,溅到后堂门外,竺卿宛坐在那里微笑不变,“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洗洗澡看看表,舒服一秒是一秒。各位,来世再见!”

许大人拨弄了一番他“精心”准备的宴席,脸上挂着淡淡的鄙夷,“也不能将死之人做口舌之争,两位就不必逞能了,往后这大千世界,怕是容不下你们了。”说罢起身就走。

难道他觉得一群酒囊饭袋乌合之众就想杀了他们?笑话!

一阵风吹过,那幔帐摆了几下,便停了下来,没有想象中的弓箭交加,也没有冲进屋内拿刀乱砍的武士。二人方显诧异。此人既然对于他们的行程如此清楚,按理不是莽撞之人,这是演哪出?

与敌对阵,最忌轻敌!糟糕!

竺卿宛心中大呼不好,冲着傅薄云大喊一声:“快走!”

那许大人刚踏出大门,回头阴笑一下,两人还没来得及出去,门已被锁上。她一把拉过幔帐,没有人!屋顶,没有人!门后,没有人!彷佛一切都是幻觉,这只是一座空房子!

“中计了!”傅薄云一圈敲在门板上。

“四面无出口!”

“最宜火攻!”傅薄云几乎毫无空隙地接上竺卿宛的话。

幔帐之后的乌黑的看似人影的铁桶倒在地上,湿了一地的火油味,屋顶也有油腻的液体“滴答滴答”落下,两人在白枫阁练出的绝佳默契,对视一眼,笑了。

“云弟,你说咱两死在此处,宗政亦会不会发现呢?”

“哎,焚尸灭迹,怕是难哦。”

“你我负了公子所托,未能联系到兆京的大人,真是可惜,也罢,连着信件一并烧了吧,留着怕是会误了大事!”

门外的人举着火把正要点火,被人一把拦着。

“宛姐,听闻你跟公子亦关系非常,此前还给了你睿王遗物,小弟敬仰睿王多年,临死前可否让小弟赡养一番?”

竺卿宛一愣,随即低声答道:“死都死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接着!”

“咚”,没被人撞开,人影一闪,直逼竺卿宛递出去的手中之物,两人的手正架在一处,冷不丁那人一掌直逼竺卿宛胸口。她手腕一反,手中的东西不偏不倚飞向那人的脖颈。倏地闪过,傅薄云影到背后,直击那人。

他似乎早有准备,右脚一踢踢飞地上的木凳,傅薄云借力踩上墙壁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正好与竺卿宛站在一处。许大人方知中计,此刻已然被二人围在中间进退不得,他的手下便不敢轻易点火。

竺卿宛笑道:“一个字,傻;二个字,真傻;三个字,非常傻;四个字,好傻好傻好傻好傻(此处引用《情深深雨蒙蒙》插曲《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的调调。)”

“宛姐,这是八个字!”

“I’m sorry!”竺卿宛对着许大人冷笑道:“二打一,你真是太幸运了!”

许大人脸气得发白,哪里还有心情争辩,掌风凝成银蛟金龙,带着幽蓝的星辉劈向竺卿宛,竺卿宛向后腾空,袖中天女散花般洒落银针,空雨蒙蒙,云水澹澹生烟,霏霏疏雨骤,与强硬掌风迸出跳跃音节。“轰隆”,两人各自退了几步,傅薄云哑然失声:“震天掌!”

“你是许自悠!”竺卿宛同样一愣,立刻记起七月十五在幽冥境鬼节时失误劫走袁和烟的人,许自悠为了躲开荣成臻清杀了自己的手下,荣成臻凉当时就断定死于震天掌,那人是兆京皇城护国大将许自悠!

此刻竺卿宛更为疑惑,原本以为是追杀傅薄云的,可他分明招招对得是自己,他误抓袁和烟大约是还在探查荣成臻凉的身份,难道此刻荣成臻凉身份暴露?不可能,江湖直径未传出公子亦便是荣成臻凉的传言,他们绝不可能知道,那他有什么理由不杀傅薄云反而招招夺她性命?

许自悠冷笑几声,“看来你还不至于孤陋寡闻!”

震天掌非浪得虚名,至于为什么许自悠当时会躲开带着伤员的荣成臻清此事还待进一步考究,至少竺卿宛与他对手来看,皇城护国大将的实力不在她之下,周围都是他的人,怕是今日两人入得虎穴,全身而退都难。

“我拦住他,你开路!”傅薄云接过手,竺卿宛点头,与傅薄云边打边退。

许自悠是不会让自己被烧死在此处的,他的手下至死都没收点点火的号令,只能眼睁睁看着竺卿宛和傅薄云一路退出大堂,退到安全之处。眼看就要退出大门口,许自悠突然掌风一偏,夺过傅薄云直击竺卿宛后背。她顾着前方开路,后背正是防卫最弱之处,傅薄云还没来得及掣住他,眼看手掌将落,傅薄云一跃而上从后抱住竺卿宛,“噗”,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云弟!”竺卿宛身子晃了晃,那突然间压上的重力和强大的杀伤力让她措手不及,她稳住傅薄云的身体,用那匕首看在门锁,“哗”,铁链断了一地,傅薄云的手下本就在门外等得慌,此时一拥而上,护住二人,突出重重包围,顺便撒了一地的痒痒粉,冲向河岸。

有人背过傅薄云,竺卿宛那厢心急道:“云弟,你别吓我,你怎么样?”

那人从怀中拿出黑色陶釉,到处几粒黑色丸子,竺卿宛此刻早已无心去想象那长得像麦丽素的玩意救了多少濒危之人,心里异常低落。

傅薄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安慰道:“宛姐……我没事……别担心。”

竺卿宛咬咬下嘴唇,没有哭天喊地的悲痛也不会矫情地伤心欲绝,只是淡淡道:“此仇,必报!”

河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船冻在原地无法行驶,在别人的地盘,时刻都处在困境,她望了眼冰封大地,果断道:“云弟你撑住。所有人收拾细软,我们依旧,从河上过!”

众人望向傅薄云,傅薄云点点头,毕竟是他的手下,只有他同意了,他们才会听从竺卿宛,至于一句从河上过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懂。唯独傅薄云坚信,竺卿宛老是鼓捣出怪异的玩意,必是有什么主意。

“听着,所有人照我指示,”竺卿宛指着岸上几颗光秃秃却壮实的大树,“最快速度看下来,劈成长两尺长一尺半宽的木板,然后,”她从那豪华的穿上拆下船舷上的铁圈,“箍成圆圈安在木板下,四个轮子,我们从冰面划过去。”

一伙人虽然不懂,但有着傅薄云的授意,纷纷照着去做,都是高手,做起事来毫不拖沓,简易滑板,竺卿宛觉得对于一群内家高手来说,控制地轻而易举,省时省力,躲过路面的检查。傅薄云急需人照顾,她要抓紧时间到达兆京。

准备就绪,竺卿宛让人从船上拆下一块床板,拿了床棉被裹着傅薄云,用麻绳绑住交给他手下。

许自悠的人解决完痒痒粉追到河岸时,正好看见一群人站在带着轮子的木板之上,拽着安然躺在板上的傅薄云,浩浩荡荡地异常有型地滑向南方,留下风一样飘逸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经过层层关卡,各种打怪升级砍BOSS,一行人似乎毫无压力地到达兆京,竺卿宛总觉得有什么不合逻辑之处,许自悠真的没追来么?还是已经在兆京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一到达兆京便立刻有人前来照应,将他们带到一处离皇城稍进的院落,看着像是做工的普通人家,不那么起眼却也将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

竺卿宛扶着傅薄云,便差人去请个大夫,内伤这种事,少不得自身调理,药物只起到辅助作用,傅薄云似乎伤得颇为严重,原本白皙的肤色染了些晕红倒也娇艳,一惨白下来,便成了病美人。

“宛姐,我没事,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竺卿宛用眼角一瞥,满不在乎道:“兆京都已经到了,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你虽在此地有些安排,可也抵不过对方的实力,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等你伤好些。”

许自悠那一掌好巧不巧地打在傅薄云背部胸椎的肺俞穴、厥阴俞穴、心俞穴位置,震动心肺,破血破气机,若非傅薄云当时用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肺,后果不堪设想,还好他应变极快。竺卿宛此时哪会安心留下他一人自己去办事,整日里混在药铺。好在跟常子御学了些平常药理,便随着老大夫抓药煎药,无非不过是一些入心经肺经的药。

傅薄云好转得很慢,竺卿宛每日去抓药都会在街边人群中打听一些睿王案的事。这兆京在皇帝脚下,生活水平自然也比别处高了许多,就看这满天飞涨的物价,她都不得不感叹,古人其实还是挺会享受的。兆京城正处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之中,街坊邻里该打酱油的打酱油,该打醋的打醋,吃喝嫖赌一样不少,这也算是上行下效,皇帝荒淫官员色,百姓冷眼看他乐。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散漫天涯色缭绕霏微,一行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挥着鞭子撞了一地的锅碗瓢盆,目不斜视地驰向城门,马在雪面上留着蹄印,像开在雪地里的白梅花,似和不似都透着些奇艳。

“这是怎么了?”一群躲着马蹄的百姓围在一处,对着扬长而去的官兵指指点点,“最近总有官兵来来往往,这是要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天大的事,与咱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趁还活着,多吃点多喝点,上头的事啊,少知道的好!”

“听说啊,前几日,那个什么龙虎大将军,姓罗的那个,突然军中策反,他被人给杀了,那杀他的人还升了官职呢!”

“怎么,你也想靠这个区谋个一官半职?”

当即有人调笑道,那人扼腕叹息道:“这也是命啊,你说谁会知道杀了一个大将会被朝廷嘉奖?我看啊,是早有预谋。”

“小声点,一会再来一队官兵,你们可就遭殃了!”

国家兴亡,百姓皆苦!

人群中的一轮之声戛然而止,围观人群渐渐散去,竺卿宛站在一旁蹙眉看着散去的人,他说的可是龙虎威镇国大将军罗适?那日在浮生园见着的长脸男子,身边跟着蛇精般妖娆的凤凰?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速度还真够快的!

她拎着药,闲散地走在大街上,七大姑八大姨十大爷围聚的地方是最容易打听些八卦的,那效率高于专业狗仔队,他们往往上聊皇帝娶了几个老婆一夜轮了几个生了几个儿子女儿抢了谁家漂亮妞儿,下聊隔壁阿三昨夜偷窥了对门的寡妇几眼被老婆瞪了几次训了几顿,前挖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艳门事件,后算人家刚出生的小孩能不能考个一官半职取个啥样的媳妇。是以竺卿宛经常算准了时间在午膳过后出来走走,空院中经常挤满了人晒着太阳打着毛线嗑着瓜子听些家长里短。

竺卿宛这一对刚从外地过来“探亲”的姐弟,因着弟弟长相好,又病恹恹地惹着那些大婶大姨地怜爱,经常会有人送些粥饭过来,其实不过是来偷瞄几眼细皮嫩肉的傅薄云。住进没几日,便有大婶拉着竺卿宛问她傅薄云可有婚配,看着谁家姑娘不错,要不要对个眼。竺卿宛只得心中叹道:云弟,对不起了,你就出卖点色相让我去打听些小道消息吧。

隔壁王婶跑得勤,竺卿宛刚走进院子王婶便迎了上来,拉了她的手到:“小宛啊,婶这有个不错的孩子,要不你去看几眼,都老大不小了?”

竺卿宛到了兆京之后便自称竺宛,带着弟弟竺云前来探亲,可亲戚前几日出远门贩货,便住在此处等着亲戚。

王婶已是上门三四回了,竺卿宛也不好拒绝,每次都称弟弟抱恙,不方便出去受寒,却又给王婶吃了定心丸,说叫王婶留着些女子,毕竟,老婆还是要娶得。今日既然叫她带傅薄云去看,也就将就着去了。

竺卿宛看着眼前羞涩木讷的男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蹭了蹭王婶,悄悄道:“王婶,我家弟弟不好这口啊!”

王婶谄媚地笑道:“谁说要给小云介绍了,我这是在帮你做媒啊!”

这是古代版的相亲?竺卿宛有些招架不住,“我没说我要相亲啊!”

王婶一把将竺卿宛拉到门口,朝里面的男子点头示意,“你看啊,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个生病的弟弟,怎么照顾得过来,女人啊,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那公子啊,可是我千挑万选的,你可好好把握了。”

竺卿宛面瘫状:“王婶,说重点。”

王婶捏了捏衣角,老脸通红,“我有个侄女,那个,你的弟弟……”

竺卿宛顿悟,这是交易吗,太能做生意了,“其实王婶啊,我忘了跟你说,我有男人,死了而已!”

“……”王婶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竺卿宛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不像一般闺阁秀女,“这样,那我去把他打发了?”

竺卿宛满怀希冀地点头。

“那我侄女?”

“我弟看得中就行!”

王婶一溜烟冲进屋子,插着腰三下五除二将那人打发,那男子迷茫地被请进来,又迷茫地被赶出去,迷茫地看了眼微笑不语的竺卿宛,留下一身迷茫的背影。

王婶在兆京住了一辈子,竺卿宛早已打听清楚,中年妇女热爱八卦的兴趣不减,她凑到王婶耳边,悄悄道:“王婶,我是外地人,前些天听说些事,有些好奇。”

“什么事?”王婶一拍胸前两团,“没有什么是我王婶不知道的。”

“最近皇城守军调动频繁,罗适被杀,据说都跟二十年前的睿王案有关。唔,你干嘛?”

王婶一手蒙住竺卿宛的嘴,嘘声道:“你不要命了,小姑娘家的,打听这个干嘛?这是遇上我,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严重?”竺卿宛用余光瞟了一眼紧张兮兮的王婶,“我家乡远,村子里没人知道京城的事,王婶你能告诉我么?”

王婶关上门,在竺卿宛耳边轻轻道:“这啊,是京城的禁事,谁都不能说,睿王府以前就在官金道上,后来啊那道上的官邸全搬走了,被朝廷重建成了关押囚犯的大牢,听说当年多,还闹鬼呢!什么官府解决不了的犯人全往那里丢,没过几天就死了,据说都是瞪着眼见了鬼一样的惊恐,仵作验出来,是被吓死的,怕是真有鬼呢!”

竺卿宛双手捂住嘴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颤着声音道:“有这么恐怖?”

王婶严肃地点头,开门瞅了瞅外头,见着没人,跨过门槛:“我先走了,你快点回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过几天让我那侄女见见你弟弟!”

竺卿宛门口答应,送走王婶,一个人溜达在通往回去的路上,闹鬼之事她是坚决不信的,所谓人吓人吓死人,八成是有什么人做的,是谁呢?潜入国家监狱这大约是一个既锻炼身手又锻炼心态的活动,眼角一丝笑意,她走进屋子。

傅薄云撑着身子坐在榻边,那床榻看起来普通,只不过被他的手下偷偷垫了床金蝉丝薄面的垫背,用普通的布料缝了起来。他咳了几下,因是伤到心经肺经,总有痰核上下游走,免不住咳几声。

她上前扶住,“还是没有好转吗?”

傅薄云露出淡淡的笑意,似是抚慰道:“别担心,有点好了,只是需要些时间。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哦,”竺卿宛奸笑着捏了他的脸,“肌肤胜雪肤质光滑,王婶喊我去要给你介绍她侄女,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烂桃花?”

他扭过脸,憋屈,回过头时眼眶泪水涟涟,“你一天不取笑我就不开心吗?我在你的打压敲诈虐待下练就了一副死不要脸的秉性,就差坐上不要脸联盟的盟主的宝座了!”

竺卿宛松开手,数了数隐藏在院子各处的他的手下,足以保护他的安全,“不要脸联盟盟主,晚上我要出去办点事,没回来不要叫你的联盟成员找我!还有,烂桃花什么的你自己去挡掉,记得你身子不好,悠着点,嗯?”

“你自己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竺卿宛用过晚膳,那是王婶为了拉拢她特地送来的,她毫无自觉性地填饱肚子,出门前往官金道。

大约是许久没人来,通往官金道的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那脚印很快被漫天雪絮遮住,不留痕迹。

荒无人烟,这大概是整个兆京最为荒凉之处,隐约可见当年的建筑,也已是破旧不堪,二十年前人都搬空,现今的大牢大门紧闭,铁索没在雪中,渗骨的刺冷。彷佛很久没人进来此处了,听说除非是让府尹束手无策的硬骨头,才会被拉到此处,看着这片迹象,怕是一听到要来官金道大牢,无论什么冤屈,也都消散了。酷吏严刑比不上心里的恐惧,有胆小的,一听到官金道大牢昏过去的也不在少数,真是为大翼国的狱业铸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监狱铁壁高筑,将里面箍成一个铁桶,怕是插了翅膀都难以飞上,就这模样,也难怪连狱卒都没有。她围着绕了一圈,似乎有人刻意将里面封住,连只老鼠都进不去。

没有狱卒的大牢,吓死囚犯的监狱,二十年前的灭门案,一道大门,隔开两个世界,一个是无人的世界,一个是无情的世界。

当年是怎样的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像绽放在空中的烟花,还未盛放便已荼糜,片刻的璀璨没有痕迹,弃于尘土葬于流波,转眼不过是一场红尘异梦。

竺卿宛转身就走,走不进的地方何必浪费时间,不就是犯法么,杀人越货不行,她就去捉奸,不就是让府尹束手无策么,这简直就是在降低她的智商。

她一路走向府尹府上,顺便在路边买了一袋面粉一块红布,在外面站了许久看着行人全无,这才从矮墙攀进府内。

小阁楼闪着暧昧的烛火,女子凹凸有致的身形投在白色的窗布上,忽而身影向内一倒,被另一个身影附上。小阁楼内莺语暖融,女子外衣已然退却,只留了一件藕色肚兜裹着难以压制的胸前峰峦,白色绸缎缠在腰间绕过私密处围在大腿上,一手撑头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撩过绸缎伸向床前的男人。

“来嘛……”女子娇嗔地递出绸缎,兆京府尹眯着色眼一接住绸缎,床那边一拉,顺势倒在女子的双峰之前。

府尹埋在温柔乡里,两只手从女子的大腿处一路向上沿着绸缎的曲线拂过冬日里的一抹春|色从小腹直径向前,在敏感娇嫩的双峰停了下来,女子感到一阵麻痒浑身一颤,那手用力地捏在胸上,女子娇哼一声双手搂住他脖子,府尹淫|笑,往里一推,两人滚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