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后退一步,检查自己。

她身上穿着,自己最普通的……旧衣服,脚上……还是那双绿布鞋。

脚趾在鞋子里蜷缩成一团,抬起头,从他臂弯里抱过小乐,说:“我们该回去了。”

事情都办完了,她要回荷花镇。

宁之远直起腰看看四周,将空荡荡的双手插/进裤袋,点点头,载夏末去等小面包车。

经过这次,她再也不用为买车票发愁了,原来,还可以有这种办法。

可不巧,刚刚才过去一班,他们还要等上一小时。

夏末让小乐跟叔叔说再见,小乐不解的问:“叔叔不跟我们走吗?”

宁之远深深看着夏末,夏末顶着他的视线,对小乐点点头。

小乐瞬间失落了,吃了肉包子拆了支架的好心情全都跑不见。

他蠕动着小手指,勾着夏末的衣服撒娇。

夏末不为所动,对宁之远说:“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们。”

每说一个字,心里就疼一分。

这次,是真的不再见了。

宁之远淡淡的扫过她低着的头,没有多言,如她所愿,走掉了。

当看不见他的车尾灯时,夏末的心揪在了一起,自己唯一喜欢过的人,从这一刻走出她的生命。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小乐都是她一个人的,他再也不会来抢。

原本就是她所希望的,可为什么,心里会难受?

小乐开始咧嘴嚎哭,无论她怎么哄,孩子都喊着要叔叔。

夏末将脸贴在孩子脸上,颠着他来回踱步,“还有妈妈在呢。”

“妈妈不是叔叔!”小乐哭着说。

夏末鼻头很酸,难受的不再说话。

***

等车的地方没有地方坐,夏末又不放心让小乐在这种地方下地走,只好咬牙抱着已经不轻的孩子,强撑着。

可面包车似乎晚点了,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不知道等等该怎么挤上车。

如果再等下一班,还会是这种情况怎么办?

小乐的屁股渐渐从妈妈的手臂里往下滑,夏末的手在抽筋,就要把孩子摔在地上,倏地斜侧伸出一臂,撑住了小乐的屁股,小乐还在伤心流泪,根本没在意是谁捧住了他的小屁股,嗷嗷叫着要叔叔。

然后,听见了叔叔的轻笑。

宁之远说:“我在这儿呢!”

夏末也偷偷流的眼泪丝毫没有躲过他的眼。

他怕她不好意思,就没当面揭穿,而是将小乐抱进自己怀里,哦哦哄着,说叔叔不走。

那辆迟到的面包车终于来了,人人争抢上车,眼看要将夏末挤到外围,宁之远抱着小乐挤过人潮,一脚踏在车上,却用身体挡住了车门,这下,谁都上不去。

司机在驾驶座里干着急,让门口的人不要捣乱,门口的人放声喊:“夏末,手给我!”

他叫的好大声,“夏末”这两个字,从未被谁这么大声的提起过。

夏末开始奋力往内圈挤,看到属于宁之远的那只手,掌心摊开朝上。

有人踩了她的脚,踩掉了她一只鞋,夏末咬咬牙,双手圈住宁之远的手腕。

呼的一下,被拉至他身后,嘭的撞上他的背脊。

“上车!”他的气息萦绕耳边,他的手推着她的后背,将她塞上车,让后放入小乐在怀。

最后,他一个大跨步,上车的同时,松开手,任其他人争抢剩下的位置。

小乐眉开眼笑,竖起拇指谄媚嘴甜:“叔叔你好棒!”

夏末回过神,“你”了半天说不完整。

宁之远无视她诧异的眼,牢牢牵住了她的手。

宽厚的大掌,团团握住一只在抽筋的手,顺着机理,揉捏顺血。

他没说话,这一切做的如此自然。

小乐垂着眼,静静看着叔叔给妈妈揉手,乖巧无比。

夏末动了动,却被他更紧的捏住,他的手指弹在她的手心,轻轻阖住。

小面包车被塞得满满当当,因为有他,他们此刻安稳的坐在位置较宽松的后座。

他就连买票交钱都不松开捏她的手,直到她的手回血渐暖。

他静静看着她怀中揉着眼睛想睡觉的小乐,然后转了头,看向窗外。

他们的手,一直合在一起,她也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君,但是灰常的温暖,我小乐也拆掉支架痊愈了嗷嗷嗷。

暂时不会再有讨厌的人来打酱油,怎么样,我是亲妈吧~~大家安心看忠犬追妻吧么么哒~~

我来大姨妈了,呵呵,我爱姨妈大人~~

会尽力不断更,但你们知道我会有多痛,留言就不回了,继续送分,随便你们要不要拿走~~傲娇脸~~~

☆、第45章似水流年2

小面包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荷花镇车站。

宁之远先下车,一手将孩子抱得牢牢的,一手箍住夏末的手臂,在她下车前,将自己的脚搁在垂直车门的地上。

随后,车子卷起尘土,隆隆而去。

夏末就一脚踩地,另一脚悬起。

她被踩脏的脚趾头被冻得通红,惹得他皱起眉。

夏末没注意他的眉心,而是仰头望天,心生感慨。

一来一去,那位银发老人走了。

“踩上来。”宁之远低低吩咐。

“恩,”夏末终于分给他眼神,却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呈金鸡独立的姿势,因为他的搀扶,所以站的很稳。

刚想把那只没了鞋的脚丫子放下,他的动作更快,横脚斜刺过来……夏末的脚底板,踩在他的鞋面。

从刚才就一直紧张待命的某人的鞋子,终于使命必达。

她踩在他的脚背上,那种触感很奇妙,也……很令人尴尬。

她立马想抬起脚,可他的威胁更快:“不许动!”

所以夏末问他:“不动怎么回去?”

是啊,不动,怎么回客栈?

小乐被叔叔夹在腋窝下,非常喜欢这个新鲜的抱法,他整个人横着,眼里看到的世界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津津有味的转着眼珠子,看见了路边的小黑。

“妈妈,我终于可以去找小黑玩啦!”小乐开心的,朝正胶着的男女看去。

夏末的许诺,是孩子心中的期望。

小黑朝这里过来,倒着脑袋对上小乐的视线,咯咯笑。

两个小孩的欢乐是大人不能全部理解的,笑声,打破了什么。

宁之远清了清嗓子,抬眼望天,感觉脚背上的那只莹白小脚轻轻抬起,移开。

心头,有些些失落。

仿佛亲昵,也被带走了。

***

果然,等他再低头看她,她就再也不是刚刚车上那个让他任意揉着手的女人了。

她从他臂弯里抱走小乐,与小黑很认真的说:“弟弟还走的不快,小黑你不能带他跑步哦。”

小黑一笑,就咧出满嘴白牙,问夏末:“阿姨,那弟弟以后可以跑吗?我跑步很快的!”

“当然。”宁之远横插一句,“我们小乐跑步也很快!”

孩子们听不懂大人的意思,把宁之远这句明显的显摆忘到脑后,单纯而美好的许诺:“小乐弟弟,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捉蛐蛐,夏天了我们还可以去摸鱼,摘莲子吃呢!”

小乐双眼亮晶晶,重重的恩一声,然后糯糯的唤:“小黑哥哥~”

四人站在路边说话,这里面只有个头最高的男人不怎么高兴。

可随着小乐转头唤他:“叔叔~”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动,却很明显的让人知道他的心情变好了。

他弯腰,有些欺身与夏末,却看小乐的眼,问:“恩?”

小乐捂嘴笑,毫无意义的继续唤道:“叔叔叔叔~”

然后对小黑介绍:“这是我叔叔!”

夏末决定要先拔腿迈步向前走。

宁之远双手插袋跟在后边,盯着她粉红的脚后跟。

小黑也低头看,却被身边叔叔拍了下脑袋。

一行四人回到客栈,虽然这里一丝一毫都未改变,但夏末就是觉得恍如隔世。

宁妈妈的离开,对她来说,有太多的遗憾,她需要慢慢沉淀,当时匆忙的离开,是她心里不能被原谅的自责。

一进门,就看见柜台里,有个一脸凶相的门神。

从来温文尔雅的席老板,只有在没吃好的时候才会这样。

***

而夏末,从来善解人意。

她放下小乐的第一件事,就是卷袖子进了小厨房。

当然,脚上套一只洗澡的脱鞋。

小乐坐在小院里只顾着跟小黑说话,还没来得急叫一声“辰辰叔叔”。

柜台后面的人顿感被冷落,只好走出来,将小家伙拎起来抱进怀里。

宁之远则是进了房间,在里面翻箱倒柜。

小乐墨黑的眼瞳静静看了看席逸辰,下一秒做出令两个男人完全不同心情的举动。

小小的他,圈住席逸辰的脖颈,挨过去,么了一口,然后唤他:“辰辰叔叔,我回来啦~”

席逸辰瞬间被治愈,就算现在让他再吃两碗泡面他都如吃满汉全席。

而刚找到东西走出来的宁之远,就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他暂时放任那软乎乎的小家伙,先进了小厨房,在夏末下锅爆香葱姜蒜时,弯下腰。

从她身后,脱下那只红拖鞋。

小厨房里的光线并不好,他又蹲在她脚边,彻底被阴暗笼罩,吓得夏末把手里的铲子一扔,无声的落在他肩膀,慢慢顺着背脊滑下。

到他后背最宽厚平坦的地方,稳稳停驻。

而此刻她最担心的,是泼出来的油花有没有烫伤他。

而此刻他最在意的,是这只冰凉凉的小白脚居然套不下他拿来的鞋。

夏末挣脱他的手,后退两步也蹲下来,别的不说,只问他:“你吓我干什么?你烫到脸没有?”

宁之远才默默想起,自己是被油煎到了。

他淡淡的:“恩。”

她问:“哪儿?我看看!”

他见她这样,心里浮起不可言说的熨帖,却摇摇头,“没事。”

微弱的几丝光正巧让夏末看清楚了。

下一秒,她的手触碰他的眼角位置,惊呼:“这里!差点就……”

话未说完,却更吃惊:“你发烧了!”

刚刚在车上,她被他揉的体温连连攀升,握在一起的手谁也没有比谁凉多少,于是她疏忽了……

这个男人,连眼角的温度都烫手!

***

院子里的席逸辰听见声音,抱着小乐走过去,见两人蹲在地上头碰头的,再看看锅里已经被油煎的焦黑的蒜片,还有宁之远背上的菜铲,幽幽不语。

倒是小乐特别欢快的跟他分享:“妈妈,你的手手又抽筋了所以叔叔帮你揉手手吗?”

抱着他的席逸辰轻轻说:“小儿不宜。”

然后将小儿抱走。

只是发烧而已,宁之远并不放在心上,他对夏末说:“你快试试。”

夏末也不放在心上,而是说:“我给你找药吃。”

吃药哪里有试试新买的鞋子合不合脚来的重要?宁之远皱紧眉头,蹲在那里一大只不动,也不让夏末动,顺口一句:“我不吃药!”

却让夏末想到去年有一次,他也是感冒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照顾他,却被他砸掉了米粥和温水。

他那时的眼红的可怕,让夏末无地自容。

酸涩一时又涌上心头,夏末紧紧握拳,不说话了。

宁之远还在与她的脚做斗争,等意识到气氛不对时,夏末已经不管他了。

他这时想吃药都来不及了。

小乐在外面抱着别的人喊叔叔,夏末在里面给别人做饭不理他,一时间,宁之远失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站起来,走出小厨房,回自己房间。

那双粉红色的最新款雪地靴照耀的立在夏末脚边。

直到听见他关紧房门的声音后,夏末才低头去看。

一看,就一不开眼。

……好漂亮……她从未拥有过的颜色。

***

想了想,她另起一口锅,熬上了米粥。

宁之远是客栈里的客人,她是客栈里的员工,员工照顾客人,恩,是职业道德。

等院子里又重新弥漫久违的肉香,席逸辰差点热泪盈眶。

一改刚开始的一脸不爽,在夏末端上肉时,席老板眯眯笑,笑得好幸福。

小乐却指着房门问夏末:“妈妈,叔叔不出来吃饭饭吗?”

夏末看了看那扇门,说:“叔叔病了。”

于是,小乐就把席逸辰夹给他的肉肉全都藏了起来。

说是藏,也不过是放在碗里没有吃掉,然后用小手拢住碗。

席逸辰看在眼里,却不问,夏末是顾着厨房里的粥,没看见这一切。

等收碗时,小乐将碗推给她,说:“妈妈,我给叔叔留了肉。”

小家伙最爱吃的肉,却留了下来,一口未动。

夏末心里不是滋味,被小乐干净的眼睛盯着,点点头,等等妈妈给叔叔送进去。

小乐松了口气,眯着眼笑。

然后被席逸辰抱去房间看分别了好几天的叮当猫。

他们的笑声传出来,钻进宁之远的耳朵里。

他没力气去争抢,倒在床上,脑子里是那天,他摔掉了夏末端进来的粥,那粥的温度触碰在他的手指,他记到今天。

在今天重新想起,更是一种折磨。

忽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