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现在已经炸了。谢明溯、百晓生、三水小姐三方的粉丝都很活跃。

刷了会儿微博,大致了解了情况。

在打算联系老师。他倒是抢先了一步。

谢明溯:「濛濛,明天来趟家里。」

她快速回复。

司濛:「好的。」

***

第二天一早,司濛便打车去了福田五区。

她到的时候,家里只有谢明溯的太太余梦溪和保姆。

靠窗的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花瓶,花瓶里是青绿色的绣球,看得人眼前一亮。

见到她来,余梦溪热情地迎出来,“濛濛,有很长时间没来看我了吧?”

“对不起师母,这段时间都在忙画展的事情,给耽搁了。不然该早点过来看望您和老师的。”司濛柔柔一笑,有些歉意,将手头的礼盒放在茶几上,“随便带了点东西过来。”

余梦溪笑了笑,“人来就可以了,带什么东西。”

“谢老师呢?”司濛扫了一眼客厅,并没看到谢明溯。

“带mini出去遛弯了。”

mini是谢明溯的爱犬,一条很可爱的拉布拉多。

余梦溪笑着拉司濛坐下面露歉意,“你结婚那天我和你老师人都在国外,都没赶上你的婚礼。”

司濛的脖子有些痒,她抬手挠了挠,轻轻一笑,“我结婚本来就突然,不怪您和谢老师。”

她和晏竟宁完全属于闪婚,婚礼都是他一手操办的。甚至连婚纱和敬酒服都是晏竟宁找大师定做的,她什么都没管过。

婚结得突然,消息通知的自然也就突然。接到她结婚的消息,谢明溯和余梦溪人在国外。那个时候又正逢台风登陆,很多航班停运,两人自然赶不回来参加她的婚礼。为此,夫妻俩一直很内疚。

“新婚感觉怎么样啊?”余梦溪继续问。

“还可以。”

“改天把他带来,让我和你老师见见。”

“好的。”

“时间过得真快,你刚跟你老师学画的时候,我都还没嫁给你老师。一转眼你居然也嫁人了。”

“师母,我今年都二十七了,早就可以嫁人了。”

两人寒暄几句,谢明溯就从外面遛狗回来了。

mini那只巨大的拉布拉多,一看到司濛就直接扑了上去。

成年犬体型健壮,发力又猛,突然扑扑上来,司濛差点倒地。

mini小可爱一直舔她的脸,格外热情。

司濛抱着它,它这么热情,险些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揉着mini的毛茸茸的耳朵,“想死你了mini,你每天都吃什么了?怎么变得这么胖了?”

mini好像听得懂她的话,狂摇尾巴,越发热情了。

余梦溪哈哈大笑,“mini还是这么喜欢你。”

司濛挠挠脖子,也跟着笑,“以前给他吃了那么多肉,果然没白疼它,这小子有情义。”

谢明溯穿着短袖运动服,意气风发,“濛濛,早餐吃了吗?”

“我吃过了。”

谢明溯说:“再吃点吧。”

余梦溪赶紧吩咐保姆上早餐。

一大桌子的吃的,很是丰盛。

司濛来之前就吃过早餐,如今胃里很满,就随便尝了点。

谢明溯一边喝粥,一边和司濛说话:“濛濛,最近你的事儿闹得很大,网上那些人个个都是嘴没把门的,你别放在心上。”

司濛倒是没太在意,早就接受了现状,“谢老师,这么多年我始终都活在她的阴影下,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你的天赋并不亚于她,只可惜她年少成名,还早早的没了,外界有那些流言蜚语也实属正常。”谢明溯轻叹一口气。

“您说得没错,是这么个理。”

道理她都懂。活人哪里争得过死人。那人留在外界的影响永远是不可超越的天才美女画家。哪怕这些年自己的画越来越吃香,越来越受到众人追捧,可她始终就只能落一个“百晓生第二”的“美名”。

那人在世的时候,事事压她一筹,她尚且争不过她,更别说如今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濛濛,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她是抑郁自杀的,和你没有关系。你要从她的阴影里走出来。”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谢老师您觉得我能逃脱得了?”

谢明溯:“……”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师生俩每次都避免谈及。如今旧事重提,也不过就是最近司濛被人盯上了,网上那些人闹腾得太厉害罢了。

两个孩子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学画,在绘画领域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谢明溯也有心栽培她们,不惜倾囊相授。

而两人也并未让他失望。一个年少成名,在画坛红极一时。另一个天赋异禀,笔法独到。两人本该在画坛红透半边天,只可惜天意弄人,一个精神失常服食安眠药自杀身亡,另一个抑郁痛苦,曾经一度自杀未遂,想要就此封笔。

如今逝者已矣,活下来的人却依然被往事纠缠,走不出来,不得不让人忧心。

“谢老师,昨天的事谢谢您。”

“傻不傻啊,跟我说这种话。我是你老师没错,可我也没比你大几岁,我其实更想你哥哥。你跟哥哥都这么客气的么?”

谢明溯这么一说,司濛反而觉得自己矫情了。

当年出事,害怕她被推至风口浪尖,家里人立马就封锁了消息。所有人都在为了她的事奔忙。

谢明溯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却是第一个给了她拥抱,说“司濛,别怕”的人。

真正对你好的人,不用言谢。因为再多的言语都只会显得苍白。

谢明溯:“网上那些言论你大可不必在意,专心准备你这次的画展。她太过偏执,最终也没能走远。可你不同,你对艺术怀有至高的敬意,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的前途无可限量。”

谢明溯顿了顿,说完:“司濛,你绝非池中物。”

☆、第24章 第24阵风

第24阵风

午饭是留在谢家吃的。余梦溪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三人难得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气氛很好。

谢明溯开了瓶红酒,司濛喝了两杯。红酒酒劲儿小,倒也没太大感觉。

吃饭的时候,司濛总是在挠脖子。

余梦溪注意到了,担忧得问:“濛濛,你脖子怎么了?”

司濛手顿住,笑了笑,说:“昨晚儿被蚊子咬了,有点痒。”

余梦溪不疑有他,“吃完饭我拿点药给你抹抹。”

“好的师母。”

——

十月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这么好的天气适合抓mini洗澡。

下午司濛和余梦溪合力把mini抓来,摁在了水池里。

暖意融融的阳光下,满池的泡泡,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mini乖乖躺在无数泡沫里,任由老母亲给他搓背,那姿态别提多享受了。

余梦溪小心地替mini清洗身体,笑着说:“mini碰到你就乖了,平时我和你老师给他洗澡,不乐意的很,四处乱窜,抓都抓不住。”

司濛摁住mini肉嘟嘟的爪子,轻轻地给他修剪指甲。

听到余梦溪的话,她微微一笑,“这家伙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和谢老师就是太宠着他了,惯得他无法无天,我以前都是直接上手的。”

那会儿跟着谢明溯学画,天天就和mini一起玩。所有人都在好吃好喝的供着mini。唯独司濛,不乖就骂,一言不合就训他。把他教得服服帖帖的。

洗澡洗到一半,晏竟宁的电话打来了。

她囫囵擦了擦满手的泡泡,接通电话,“喂?”

晏竟宁劈头盖脑问:“什么时候回来?”

司濛声音轻快,“吃过晚饭再回去,我现在给mini洗澡呢。”

“mini?”

“我老师家的狗。”

“哦。”

晏竟宁继续说:“那你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司濛说:“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就在她接电话的档口,mini突然从池子里一跃而起,全身一甩,弄了她满脸的泡沫。

草!

司濛简直跳脚。

电话贴在耳旁,也没听清楚那边的人说了什么。

“先不说了。”她赶紧起身,果断地把电话挂了,她赶着去抓mini那个泼皮。

“mini你想挨打了是不是?!”她抬手巴掌就想招呼过去。

可罪魁祸首早就一溜烟跑远了。

“你给我站住!”她拔腿就去追。

一时间一人一狗满院子跑。余梦溪被逗得不行。

不过mini最后还是被司濛抓住给爆打了一顿。

给mini洗完澡,接下去就是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余梦溪煮了红茶,做了曲奇饼和小面包。

司濛躺在藤椅上,喝着茶,吃着饼干,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和谢明溯学画的日子。

那个时候余梦溪还没有嫁给谢明溯,不过大伙儿都默认她是师母。

余梦溪不仅是当红的珠宝设计师,更有一手好厨艺。各种菜品和点心都手到擒来。经常给司濛他们做好吃的。

其实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活得很累,唯独和谢明溯学画的那段时间,是她这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

除了有mini那只泼皮解闷,有余梦溪殷切关心,更重要的一点是谢明溯不会把她和那个人放在一起比较。她不用被那个人无情的碾压,她可以短暂的活自己。

余梦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拿了一只精致的绒盒出来,推到司濛面前,“濛濛,一直都想给你设计一款首饰,当做你的嫁妆。可你结婚结得这么突然,我都来不及准备。这是我前不久加班加点赶出来的,迟到的新婚礼物,希望你喜欢。”

司濛轻轻打开来看,盒子里装着一只漂亮的手镯,设计独特,碎钻被雕琢成眼泪状,闪闪发亮,璀璨夺目。

“这款手镯我给它取名为‘天使之泪’,我知道你这些年活得一直都不容易。不过没关系,你要相信每个女孩子都是天使,哭过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司濛喉头发紧,哽咽道:“谢谢师母。”

——

临近傍晚,晏竟宁给司濛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不过她都没接到,她在和谢明溯一起看画。

司濛把最近自己画的几幅画给带了过来。

谢明溯小心翼翼地一幅一幅卷开,有素描,也有油画。这些画很精致,堪称完美。不论是光影的处理,还是线条和布局,通篇挑不出一点瑕疵。

而且它们都有一个特点,画风一改往常,笔锋柔和,下笔很轻,颜色也调得很浅,温柔而缱绻。

外界人人都称谢明溯为鬼才画家。所谓鬼才,说的就是他天马行空的立意构思和放纵不羁的画风。

两个孩子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画风难免受他影响,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影子。百晓生的画风张扬而热烈,奔放豪气。而司濛早期的画风更是深得他的精髓,随意放纵,野性难驯。

画风很大程度会代表一个人的心境。最近几年,他的心境渐趋平静,画风也跟着有了很大的改变,慢慢变得柔和,少了很多棱角。

不懂的人说他是江郎才尽。真正懂画的人才知道他是越来越追求内心深处的平和。

可司濛绝对不是这样的。这画咋一眼看过去觉得它清淡温和,通篇都很温柔,可每一笔收尾的部分又是那么仓促和用力。

显而易见,画画之人还是心浮气躁,内心其实并不平静,只是在刻意追求画法和画风上的改变。

为什么?

谢明溯心里太清楚了。两个孩子被捆绑在一起这么多年,百晓生生前很多人都分不清她和司濛,司濛一直活在她的光环之下。那种来自周围人的压力,司濛不说,他也深知她的痛苦。

都说人死灯灭,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可百晓生不同。她生前受到太多人追捧,有太多人喜欢她。而她却在最当红的时候陨落,让所有粉丝都心痛不已。

当年她的追悼会开了三天三夜。有无数粉丝从全国各地赶来吊唁。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在追悼会现场失声痛哭。

百晓生的自杀一直是粉丝的心病,就像是埋在心底的一根刺,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埋越深,难以剔除。

随着三水小姐这个名字在画坛冉冉升起,越来越红,越来越受到人们喜欢。她比起百晓生当年,更有悟性和灵气,能在这个圈子爬得更高。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天赋,又有相似的画风。外界不和谐的声音当然会越来越多。

百晓生生前,司濛受她影响。死后,总有人带节奏,拿司濛和她比较,司濛不可避免要承受各种恶意的攻击。

谁都想做梵高,不想做梵高第二。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梵高,第二、第三,往后的没有任何意义。

司濛急于摆脱外界扣给她的帽子,她想用不一样的画风和画法来回应外界,她不是“百晓生第二”,她是独一无二的三水小姐。

这实属正常,也情有可原。

可错就错在,司濛太过急切了,太想摆脱百晓生的影响了。她忘记了艺术最是能反映一个人的心境。如果不能做到真正放下,不能做到真正心平气和,心中依然存有不甘和怨念,她就无法彻底扭转自己的画风。

谢明溯慢腾腾地看完每一幅画。然后放在桌子上,动作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司濛,你如何评价你的这些画?满意吗?”

“不满意。”司濛如实相告:“比起我以前那些画,它太完美了,我看不到一点瑕疵,可我就是不满意。就算当时是满意的,过后也越看越不对劲儿。谢老师,您说这是为什么?”

“什么感受?”谢明溯继续问。

“你在画这些画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我很专注,很投入,也很畅快。”

“来,你来看这里。”谢明溯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幅画。

那是《美人》系列的第一幅作品,是晏竟宁的半个背影。

他指着画说:“你看这些线条,每一笔收尾的时候为什么这么仓促,用力为什么这么重?你当时在想什么?”

司濛凑到画前,仔细观察那些线条。确实像谢老师说的那样,每条线条在收尾的时候都是仓促的,而且用力过猛。这些细节都很不明显,普通人或许轻易就忽略了。可真正懂画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最致命的是她自己没看出来。在谢老师提出来以前,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司濛觉得自己的后背凉嗖嗖的,一股冷流爬上脊背,沿着四肢百骸蔓延来,很快遍及全身。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话,呢喃细语:“谢老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谢明溯起身,轻轻拍了拍司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司濛,你太心急了,忘记了一切画境皆心境。”

——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与喧嚣。

只有在这一刻,这座西南城市才会生出些许凄凉孤寂,与白天的繁华格格不入。这样才更适合孤独的人。

小别墅隐在无数斑驳树影里,亮着灯,显得格外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