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一抹阑珊灯火,恐怕很难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她拿着包慢腾腾地走在林荫道上,一点都不赶时间。

小别墅渐渐被甩到身后。

要走出小区到外面才能打车。

谢明溯想开车送她回去。可被司濛拒绝了,她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一想老师说的那些画。

阴云遮住了皎月,像是要落雨了。

刚走到小区门口,一抹挺拔伟岸的身影意外地出现在司濛的视线里。

晏竟宁靠在车边抽烟,指尖夹着一抹猩红的火星子,被夜风越吹越旺。

黑色的宾利,车型硬朗,流光炸泄。

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男人转了个身。看了她一眼,便朝她走了过去。

入秋后,夜间的气温一日冷过一日。有夜风呼呼作响,男人迎风而来,步伐坚定沉稳,打破了原本的夜阑人静。

“你怎么来了?”司濛不自觉抓紧手中的包,有些惊诧。

长风将他低沉的嗓音送进她耳朵里,每个字都分外清晰,“晏太太,我来接你回家。”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身边每个人都叫她用力活下去。

☆、第25章 第25阵风

第25阵风

变天了,风越来越大。

皎月被乌云遮住,夜空朦胧,连半点星光都寻觅不到。

横桑的十月,昼夜温差大,白天穿短袖短裙都不会觉得冷。可一到了晚上,气温骤降,风一吹,人骨头都要散架了。真特么冷!

今晚的风很大,两人又站在通风口,秋风更是吹得顺溜,呼呼啦啦直作响。

周围的树木不断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人在你耳旁迎着灯光清唱。

夜风灌满男人的衣衫,一身清寒。

他的嗓音低迷、舒缓、温柔,又透着那么一点笑意。逐字逐句灌进她耳朵里,好听得几乎让人抗拒不了。

她第一次听晏竟宁的声音是在朵爱酒吧。酒池肉林,声色喧嚣,找不到任何一块安静之地。她当时已经醉了,耳旁各种杂音交织在一起,嘤嘤嗡嗡响个不停。

“她喝不了。”

从天而降的男声,很低沉,像是雨滴敲打在芭蕉叶上,清脆悦耳。

那个声音和现在不同。可又有那么一点相似。

这个男人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时而低迷,时而嘹亮,时而清脆,时而嘶哑。

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那种暧昧和嘶哑的嗓音,估计没有女人能够抵御得了。

听完晏竟宁的这句话,司濛整个人像是一只干瘪的气球,突然被人注入气体,立了起来。

路灯暖黄的光从左手边射出,一条条光柱里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悬浮。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投射到地上,静谧如画。

冷风穿过衣衫,冷气四处流窜,身上空荡荡的。司濛不自觉抱紧了手臂。

她穿得很少,薄薄的镂空针织衫,领口还特别宽大,下.身一条黑色短裙,浅口单鞋。也没穿丝袜,光着两条腿。

大晚上,晏竟宁一个大男人都穿了外套。可她竟然穿得这么清凉,怎么可能不冷。

看到她这个小动作,晏竟宁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直接盖在她身上,“天凉了,出门要多穿点。”

“嗯。”她咬着下唇,唇齿间发出短暂的音节,嗓音有些抖。

夜风将两人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很像司濛当时鼓动的心跳。心房陷进去一角,突突作响。

“晏竟宁……”她张了张嘴,好几次才发出声音。

“嗯?”

“你低头。”

“哦。”他不疑有他,照做。

司濛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冰凉的唇印了上去。

晏竟宁:“……”

两唇相贴,晏竟宁有一瞬间的迟疑。可到底反应快,反手搂住司濛,反客为主。

风似乎吹得更响了,广玉兰的叶子哗啦啦的从树梢上掉下来,被风吹远。

司濛是第一次主动吻他,而且是在她神智清醒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刚抽过烟,嘴里还残留着大重九清淡的味道。她平时抽惯了这个牌子的香烟,倒也并不觉得难闻。

很激烈的一个吻,唇齿纠缠,不依不饶。

他搂得很紧,像是要把司濛嵌进他身体里。

身上全是男人的体温,紧贴着她,她再也没觉得冷。

他一手扣腰,一手扶住司濛的脖子。

指尖微凉,划过,惹得她一阵颤栗。

路灯的光正好打在她脖子上,漂亮的天鹅颈,细且长。往下就是锁骨,她女人很瘦,骨感嶙峋。

细细的铂金链子,灯光一照,熠熠生辉。

他一直都很喜欢司濛的脖子,可今天却有些不同。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了很多红点,密密麻麻,从脖子开始,沿着锁骨一直往下。估计身上也有。

司濛感觉到男人停了下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神里印着迷茫,“怎么了?”

他捧住她的脖子,凑近察看,“你脖子怎么了?”

司濛抬手摸了摸,脖子上很光滑,并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翻出包里的小镜子,一照才发现脖子上起了很多红疹。难怪今天一整天都那么痒。

“过敏了。”她收起小镜子,没太在意。

“是不是昨天的螃蟹?”晏竟宁何等聪明,立马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对,我螃蟹过敏。”她淡声说:“没大碍的,过一两天就好了。”

“知道自己螃蟹过敏为什么还要吃?”一时间晏竟宁的声音变得很冷。

为什么吃?

大概是被男人的话震惊到了,脑子短路了吧。

那天在晏家老宅吃饭,他在饭桌上说的话——

他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没有把婚姻当做儿戏。我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才嫁给我。于我而言,能娶到司濛,是我晏竟宁最大的福气。”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究竟存有怎样的感情,他才能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些话来?

当司濛听到这些话时,整个人如遭雷劈,瞬间石化。

那种感觉她自己都无法形容。

“那天妈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多少?”

“我全部听到了。”

晏竟宁:“……”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索性一次性跟你说清楚。司濛,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他敛起神色,变得郑重其事,“和你结婚,完全出于我个人的意愿,没有将就,也没有不情愿,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任性妄为,而是我长久以来一直都想做的一件事。婚姻是一种责任,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就该有义务好好经营这段婚姻。不论我为你做什么,你都不要觉得有负担。我父母那边,你更不需要有压力。和你生活的是我,不是我父母。他们说的那些,对的你听,不对的,完全不用理会。你是我晏竟宁的妻子,我不需要你挣多少钱,也不需要你侍奉公婆,孩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我从不勉强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好好活着,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像昨天那种事,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妈那个人就是那样,说话比较直,但心眼不坏,很多时候都是有口无心的。她说的话你没必要那么当真。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做你自己就好,没必要为了任何人而勉强自己,也没必要去迁就任何人。”

他一口气说完也不去看她的反应,直接拉起她的手,“走,去医院!”

——

深夜,第一医院的急诊大厅依旧忙碌,人来人往不断。

晏竟宁给司濛挂了急诊。

海鲜过敏,司濛过去就有过。倒也不严重,最多起点红疹,吃点过敏药也就好了。她自己都没怎么上心。反倒是晏竟宁,担心得不行。

好像对于她的事情,他永远都是这么在意。而且凡事亲力亲为,唯恐不尽心。

她一个人出门,他电话就没断过。每次都是亲自去接她。实在走不开,也会安排章助理去接她。

她失眠,他不仅严格控制她的作息,还经常换安眠枕,给卧室装消音墙。为了防止她半夜偷偷跑到书房画画,他还特意把书房给锁了。

她不吃辣,可他喜欢。为了迁就她的口味,他都让桂姨烧菜不要放辣椒。桂姨上了年纪,老是记不到这点。他还为此冷了好几次脸。

她失手烧掉书房的那天,他冲进火场,脸上焦急害怕的表情,她到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她当时就觉得触目惊心。

她有感觉,在那一刻,他是以为她想要轻生,他害怕失去她。

她活了二十七年,家里人待她极好,可也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细致入微,把她当成孩子宠。

他在私下默默替她做了那么多。他从来不说,可每一样她都知道。

可她呢?

她从来都没把这桩婚姻当回事,结婚的初衷本来就不是因为爱,而是另有目的。所以结婚以后,她从来没有上过心。她从未把她的丈夫放在心上,没有关心过他,更没有过问过他的日常,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穿多大尺码的衣服鞋子。

她的眼里和心里就只有她的画。她不停的画画,投入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对于身边的人和事,对于这个家充耳不闻。

她一直想不明白,晏竟宁是什么人,他什么身份。大财团晏家的独子,Dyes的boss,富可敌国,还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他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明知道她对这桩婚姻不抱有任何期待,她也不爱他。可在她提出结婚的那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她早该想到的啊!一个男人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肯委身陪着她疯,除了喜欢,还有什么呢?

其实她对感情并不迟钝,这个认知那晚在晏家听到晏竟宁的那些话就有所感知了。而眼下,晏竟宁亲口说出来,不过就是印证了她的想法而已。

她这么糟糕的一个人,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被人诅咒永远都得不到幸福,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何德何能担得起他的喜欢?

值班医生给司濛开了过敏药,都是外涂的。

回到家,司濛换了睡衣。镜子里映出她身上的红疹,脖子以下,一直到胸口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触目惊心。

她从卧室出来,晏竟宁便迎面走过去,手里拿着一支药膏,自然地说:“把衣服脱了。”

司濛:“……”

“额?”司濛整个人一怔。

“给你上药,想什么呢你!”晏竟宁拍了拍她脑袋,脸上浮现出笑意。

☆、第26章 第26阵风

第26阵风

反正同床共枕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坦诚相见。司濛倒也不矫情,直接把睡衣给脱掉了。

身体暴露在凉薄的空气里,一丝丝寒意迅速爬上脊背,继而渗透全身。

她靠在榻榻米上,他就坐在地毯上。这样晏竟宁还是比她高了半个头。

两人面对面,一个衣衫完整,一个一.丝.不.挂,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司濛不敢看他,视线四处飘。一会儿停留在空调柜机上;一会儿又停留在茶几上摆放的那束雏菊上面;一会儿又盯着自己的脚指头发呆。

窗外风声愈演愈烈。卧室后面那几株广玉兰,叶子已经掉了大半,光.裸的枝丫迎着秋风瑟缩飘摇。

很像此时此刻司濛的心境,摇摆不定。

司濛记得刚住进来那会儿这几株广玉兰还是很有生机的,虽然不见花,可枝叶茂盛,蓊蓊郁郁。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这些广玉兰就萧条成这个样子了。

司濛身上起的红疹挺多的,密密麻麻一大片。有些被她挠红了,触目惊心。

晏竟宁心疼坏了,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敷上去,慢慢地抹匀,动作放的很缓很缓。

女孩子的肌肤很软,很滑,指尖擦过,似乎都能摁出水来。

司濛的身材非常,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又有肉,比例匀称。

虽然起了这么多疹子,可她的皮肤依旧很白。床头灯晕暖的灯光轻轻一照,莹润光洁,近乎透明。

女孩子柔美的曲线和身形,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在眼里,晏竟宁倒是难得心平气和。

他一边抹一边问:“痒吗?”

“还好。”女人的声音小小的,分贝很低,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一记闷哼。

司濛有些心猿意马。

药膏很清凉,有一股清淡的薄荷香刺激着人的嗅觉。男人的手又太凉,指尖接触到皮肤,一阵一阵的寒凉感,震得人心尖发颤。

晏竟宁那些直白的话,其实就是变相的表明心意。对于她来说,今天的冲击本来就够大了,眼下他还要给她抹药,这么亲近的接触。她本能的会觉得不自在。

他不论做什么事都这么慢条斯理的,气定神闲,像是在搞艺术创作,耐心好的不得了。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可眼下情境不同,他的动作这么慢,她觉得倍感煎熬。有点像在切割肉片,一刀一刀下去,痛苦、漫长,又了无尽头。

脖颈、锁骨、后背这几个地方都一一涂好了,就剩胸口以下了。晏竟宁的手刚一碰到敏感处,司濛整个人就忍不住瑟缩起来,下意识就想躲开。

“别动!”清冷平静的男声自头顶响起,震颤着司濛的耳膜。

司濛:“……”

心跳鼓动,心绪不宁,觉得羞耻,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快点!”她禁不住抱怨一句。

“难受?”男人的手微微顿住,掀了掀眼皮。

“我……冷……”司濛支吾其词,脚指头往里头缩了缩。

晏竟宁:“……”

晏竟宁埋头闷声笑了起来,笑声听着格外轻快。吊灯的辉光均匀柔和地打在他脸上,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可见。

他忍住笑意,嗓音徐徐而温润,“你再忍会儿,马上就好。”

司濛:“……”

还要忍多久?

老天爷,杀了她吧!真特么憋屈!

她发誓她再也不敢让晏竟宁给她上药了。

“好了!”晏竟宁收拾好药膏,顺手扔到手边的茶几上。

人却没走,都没见他去洗手。

司濛立马将睡衣披上,嗖的一下从榻榻米上弹起来,如蒙大赦。

她埋头扣睡衣的扣子,扣得格外麻溜。

有一双大手悄无声息地探过来,解开了门襟处最下端的一颗纽扣。

她扣一颗,他就解一颗,存心就是和她作对的。

司濛:“…………”

司濛气结,板起脸,音色沉冷,略带警告,“晏竟宁!”

“晏太太,我在!”他清淡出声,解扣子的动作却没停。

司濛:“……”

“你到底想干什么?!”司濛真的有些窝火了,索性松开手,不再扣扣子了,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很高,居高临下地站着,高出她大半个头。阴影投下,压迫感强烈无比。

他面容沉静,可嘴角勾起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他继续解着扣子,动作一点都不见停下,成功地解完了睡衣所有的纽扣。

衣衫半开,风光旖旎,若隐若现,简直不要太勾人。

他的手伸过去,捧住她脖子,音色低迷,“晏太太,我们的账还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