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墙在床边,看着母亲合上双眼睡着了,才关了灯,摸黑躺在沙发上。
他的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了,可是就是睡不着。正在翻来覆去的时候,忽然看见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白影子慢慢飘进来,飘到他的面前。他看清楚了,是那个长头发的女人,也就是他的哥哥。
女人站在他面前,朝他俯下身子。那张苍白的脸越逼越近,那双空洞而邪恶的眼睛越来越大,眼珠子直直地像钉子一样钉住了钟墙的眼睛。她的嘴巴突然一张一合地动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钟墙却听见了:
你的恶梦永远不会结束,你死了也不会!
钟墙浑身像被无数的大钉子钉在沙发上,又痛又动不了,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他只听见自己的汗珠扑扑地掉下来。
那女人的脸慢慢变淡变淡,然后消失在黑暗中。那无声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回荡:你的恶梦永远不会结束,你死了也不会!
钟墙大叫一声,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荒宅噩梦·婴怨 第七十章、已经脑死亡
“医生,我母亲她的情况怎么样?”钟墙问康复院的大夫。
大夫是个大概四十岁的女人,一张和蔼的脸,此刻这张脸上却皱着眉头。她看看钟墙,又看看杜美娟和明靓,慢条斯理地说:“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情。”
“她怎么了!”钟墙盯着大夫的脸,“她的病情加重了吗?”
大夫摇摇头,“不是加重了,是变了。”
“变了?”明靓问。
“是的,病人的脑电波图呈直线,就是植物人的脑电波也是呈曲线型的,也就是说,病人的脑活动已经停止了,在医学上来说,可以说已经是进入脑死亡状态。奇怪的是,病人却还能走路吃饭睡觉!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病人的脑已经死亡,那么她靠什么来指挥身体的行动呢?”大夫的眉头越皱越深,说,“我刚才还以为是仪器出现了问题,然而给别的病人检查的时候,仪器并没有任何毛病!这样的情况,我估计没有任何一个医生遇到过,看来我也得好好观察两天,再下结论。”
“啊!”杜美娟低声叫道。
“妈,你有什么解释?”明靓问。
“不,没有。这问题还是留给专家来研究吧。”杜美娟摇摇头,脸色十分凝重。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了,大家坐在客厅里,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你们都想些什么,说话呀?”明靓终于忍不住打破了静默。
“你先说说吧。”杜美娟看着女儿。
“根据钟墙所说,昨天晚上一切顺利,很多幻觉被打破,比如关于台阶,还有钟墙听到的婴儿的笑声,不再是哭声,我认为妈妈的办法基本已经奏效!怨气应该已经被击散了。看来,民间的土办法也不可不信呀。”明靓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钟墙还是不说话。
“钟墙,你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明靓又问。
钟墙叹了一口气。
“你在为伯母担心吗?刚才大夫说得情况确实很离奇。不过,我觉得如果恶灵的咒怨被打破,伯母的病应该慢慢好起来的。”明靓安慰着钟墙。
“我看未必。”杜美娟忽然说。
“未必什么?”明靓不解地看着母亲。
“我们不一定就打破了恶咒,”杜美娟的脸上布满阴霾。
“为什么?”明靓问,“难道他仍然得不到安息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具体是怎么样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今天晚上,我们还是在电脑前等那个午夜准时上线吧。”杜美娟看着钟墙。
钟墙点点头。
“我觉得她不会上线了。”明靓说。
“但愿。”杜美娟长吁了一口气,“我定个闹钟,咱们都眯一会吧。反正都不想吃饭,睡一觉会好一些,实在太累了。”
三个人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被闹铃弄醒时是十一点半,三人洗了一把脸,坐在电脑旁边,打开了电脑。
零点
午夜准时在线没有出现。
零点十分,她也没有出现。
零点三十分,还是没有。
…
“已经凌晨两点了。”钟墙看看时间,“她不会再出现了。”
“这是好现象呀!说明她已经得到了安息,再也不为恶世上了。”明靓高兴地说,“我们成功了!”她看看钟墙,再看看母亲,“你们怎么不高兴?”
钟墙的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被什么压住了一样,他高兴不起来。
杜美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天知道这个午夜准时在线要弄什么名堂。“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睡觉吧。”她说。
天刚蒙蒙亮,陈剑飞还在被窝里,忽然手机响了。他把妻子搁在身上的手臂拿开,坐了起来。
“陈队,市第一医院家属楼发生凶杀案!”是大刘的声音。
“我马上到现场!”陈剑飞匆忙起来。
他的妻子把眼睛睁开一下,看了看他的背影,又闭上了。
市第一医院家属楼第六栋二楼203号房。死者是一个刚刚结了婚没多久的医生,叫赵越,是泌尿科医生。他死在自己家的厨房里,仰面躺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很吃惊,想喊而没有喊出来的样子。厨房冰箱的门开着,灶台上的刀架弄翻了,各种刀掉在地上,其中一把斩骨刀刚好掉到赵越的喉咙上,几乎割断了他的脖子。血流了一地,粘乎乎的还没有完全凝结。
房间里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赵越的妻子黄玲是同一个医院的护士,此该正在泣不成声地叙述着从昨晚上睡觉,到今天早上发现丈夫已经死在厨房的经过。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昨天晚上我们睡得很晚,他在电脑上查一个资料,查到十一点多才关掉电脑…躺下不久,我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觉得他好像起身,我还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他说要喝点饮料,好渴。我又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我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伸手一摸,发现他不在床上。我看了看闹钟,才五点,他不可能这么早就起床。我再摸摸被窝,凉凉的,不像刚起来的样子。我忽然想起半夜里他起来后好像没有回来过…我慌了,跳下床直奔厨房,然后我看见他…”黄玲抽噎了一下,看看地下的丈夫,说不下去了。
“他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小郭问。
“没有,就是查资料。”黄玲摇摇头。
“那么,这段时间他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小米问。
“你是说他想自杀?”黄玲拼命地摇头,“不!绝对不可能!赵越是个非常乐观的人,业务能力也非常强,我。是喜欢他的乐观才跟他结婚的,说他会自杀,我一万个不相信!”她边说边退回客厅,呆呆地坐在那里流泪。
荒宅噩梦·婴怨 第七十一章、死亡瞬间降临
蹲在赵越身旁的大刘站起来:“一点他杀的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自杀,那一定是个意外。你们看,冰箱的门打开着,地上有水渍,好像是从冰箱里漏出来的,上面有死者滑倒留下的长长的脚印,刀架倒了下来,其中有一把沉重的斩骨刀砍中了死者的喉咙,也就是死者的致死原因。我们可以设想,死者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伸手要拿里面的饮料时,突然脚一滑,踉跄地扑向灶台,手碰翻了刀架,然后仰面摔倒在地上,碰翻的刀架上的刀掉到地上,这把斩骨刀不偏不倚,落在他的喉咙上,死亡瞬间降临。”
小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卢大器沉思了一下,说:“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陈剑飞看着他:“你说说你的见解。”
“只有一件事,我觉得太巧合了。”卢大器说。
“什么事?”小米问。
“你们注意到死者的房号没有,六栋203号房!也就是苏医生被杀的日期,6月23号!”卢大器说。
“是呀,”小米惊叫,“大器怎么变得这么心细了?对!这也太巧合了!”
“难道,这也跟前面的凶杀案有关?”小郭说。
“是的,我认为死的同样是市第一医院的人。”卢大器说。
“可死的是个年轻医生,死的样子也完全跟前几个不一样,没有五官流血,生殖器也没有被割下来。”大刘说。
“这正是可怕的地方,凶手开始滥杀了!”陈剑飞忽然说。
“啊!”小米低呼了一声。
“也许我们也在其中。”卢大器说。
一阵死亡的阴影掠过,大家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卢大器走出厨房,来到黄玲身边,问:“赵越昨天晚上查资料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黄玲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说:“他好像骂了一句,妈的!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
卢大器的眼睛放出光来:“他骂什么?”
“我就走过去看了一下,好像一个叫什么天日的人要跟他聊天。”黄玲说。
“永无天日!”卢大器叫出来。
“是,是,你怎么知道!”黄玲奇怪地看着卢大器。
“那个永无天日说了什么?”小米也走了出来,问黄玲。
“他好像说你被选中了之类的话。”黄玲警觉地问,“怎么,他是凶手吗?警官,你一定抓住他,为赵越伸冤!”她一提起丈夫的名字,又不可抑制地抽泣起来。
“我们应该怎么办,坐等凶手一个一个地杀人吗?”回到局里,他们简单地向谭局长作了汇报后,小米问大家。
“我觉得还有一个可疑的地方,”陈剑飞说,“为什么这次死的不是参加过手术的另一个医生,而是赵越这个年轻的医生?”
“对!”小郭说,“钟墙也说过,凶手在网上通知他,还要杀两个人才轮到他。这两个人一定都是和手术有关的,一个是何洋何医生,另一个是谁呢?为什么不杀他而选择了赵越,难道另一个医生和凶手达成了某种协议?”
“打电话问问钟墙。他是个关键性的人物,每一次凶杀好像他都能事先得到消息,为什么这次他没有打电话告诉我们?”小米说。
钟墙被手机声音惊醒,他吓得一跳,心中猛地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钟墙吗,昨晚午夜准时在线没有没上线?”是陈剑飞的声音。
“没有。怎么了,是不是…又死了人。”钟墙简直不敢吐出这几个字。
“是的,死了一个医生,叫赵越,也是市第一医院的医生。钟墙,你有没有新的情况要告诉我?”陈剑飞的声音冷酷地粉碎了钟墙的希望,那希望就是也许恶咒已经被击碎了。
“啊,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钟墙决定把这两天的事情告诉陈剑飞。
“谁的电话?”
钟墙一回头,明靓和杜美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房来了。
“刑警队的陈队长,昨天晚上又死人了,应该是半夜零点的时候。”钟墙有气无力地说。
“啊!”明靓尖叫一声,“杀咒并没有解除!他的灵魂依然没有得到安息!”
“是的,没有!”钟墙颓然坐在床边,“我们失败了,还剩下两天。我准备把这一切告诉警察,寻求他们的保护和帮助。”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杜美娟点点头说:“我们走。”
钟墙由明靓和杜美娟陪着,走进了警察局的刑警队办公室。
听完了钟墙的讲述,所有的人,小郭、大刘、小米、卢大器,包括谭局长和陈剑飞,都大吃一惊。一时觉得钟墙在编造一个离奇荒唐的天方夜谭,可是杜美娟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坚定地述说了那天的手术,大家不由得不信。
“这么说,这系列案件根本就不是人做的,而是一个幽灵做的!”小米打了一个冷战。
“是的,而且这个幽灵越来越疯狂了,她已经扬言要杀掉市第一医生的所有医生,还有你们和我们!”钟墙说,“这是真正的大屠杀!而且已经开了头了,赵越就是第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谭局长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怎么办?怎么办?”
谭局长开口了:“首先,绝不能让这消息泄漏出去。一旦泄漏,会弄得人人自危,一定会弄出大乱子来的;其次,我们现在的任务已经不是破案,而是全力阻止这件事,也就是像钟墙所说的,找到破解的办法。”
荒宅噩梦·婴怨 第七十二章、婴灵长大了
陈剑飞沉默了一下,问明靓:“你对灵魂有研究,你说说一个人如果从婴儿时期就死去,那么他的灵魂会不会长大?”
明靓思考了一会,抬起头:“我曾经找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我的结论是:会的,他会长大!就像一个人的肉体会长大一样!”
“他需要什么条件才能长大?”陈剑飞继续问。
“需要一个寄主,一个是活人的寄主。”明靓说。
陈剑飞点点头:“我们现在能不能下结论,这个婴灵已经长大成为那个长头发的女鬼,也就是我们一些人见过的那个白影子和那张脸,她长得跟钟墙几乎一模一样。可以断定她就是长大了的婴灵,她控制了寄主的意志,利用寄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发生的一系列凶杀案,也许并不一定是寄主干的,可一定跟寄主有关系。现在有一个问题,她是借助谁作为寄主长大的?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个寄主身上找到破解的方法?”
每个人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大家互相看了看。
钟墙的心里一阵绞痛,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总是很奇怪地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康复院的大夫说母亲已经脑死亡,她的意识已经被控制了!也许,她的灵魂已经被排挤出去了,现在占领她的身体的,是她已经死了二十年的孩子,这个孩子要用自己的母亲来报复世人!
“根据我们目击何洋的死亡,我们来做一个推理。我们都看见何洋绝对是自己割下自己的生殖器的,然后才被吓死。我们可以推定,苏医生、卢静、吕书记和万华年都是这样死的,也就是他们被凶手控制了意识,先行伤害了自己,然后被一种极端的恐怖吓死。这种恐怖也可能是凶手制造出来的恐怖幻觉,也可能是凶手让他们突然惊醒,他们发现了自己被割掉了器官而吓死。而叶医生的死亡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他剜掉得是自己的心脏,而不是生殖器。对于赵越的死亡,我们推测这是一出精心设计的意外,由于死者已经被控制了意识,所以很容易按照凶手设计的死亡过程来一步步地执行,跳进死亡陷井里。他之所以被选中,成为凶手滥杀的开始,是因为他的房号和婴儿被剥离死亡的那一天一样。现在最主要是的,生殖器和手术刀在哪里?我们可以推测,手术刀是凶手利用寄主送给被害人的。被害人死后,也是寄主拿走手术刀和割下来的器官。”
“可是何洋死的时候,现场并没有别人!”小米说。
陈剑飞看了她一眼:“这也是我疑惑的一个问题,现在我回答不了你。”
“钟墙和明靓都曾经在钟墙家里看见过生殖器、乳房和心脏,这说明什么?”陈剑飞说。
“也许他们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实物!”卢大器醒悟过来。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小郭问。
“去康复院!”杜美娟、明靓、小米、卢大器异口同声地说。
“不,”陈剑飞说,“先到钟墙的家里去,里里外外进行彻底的搜查!”
钟墙、明靓和杜美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家都不说话。而卢大器、小米、小郭、大刘和陈剑飞则在屋里细细地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没有任何可疑之物。”小郭报告。
“没发现和案件有关的东西。”大刘报告。
“我也没发现什么。”卢大器报告。
“没有可疑的东西。”小米报告。
陈剑飞也没有什么发现,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没有预想中的手术刀、被割下来的生殖器和乳房,还有被掏出来的心脏。难道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为什么钟墙和明靓都在冰箱里看到甚至摸到过生殖器、乳房和心脏!难道这些证据已经被销毁了?
钟墙望着陈剑飞,陈剑飞摇摇头。
“也许你的怀疑是错误的。”钟墙说,“也许我母亲根本就和这事没有关系。”他心里抱有一线希望,实在不能面对母亲可能杀了人,而且杀了这么多人的现实。
“现在我们是不是去康复院?”小米问。
陈剑飞点点头:“对,这是最后一个希望了。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在钟墙母亲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他们坐上警车,明靓坐在小米和母亲杜美娟中间。车子开到了郊外,拐进通向康复院的路,中间的一段路正在施工。车子小心地绕过上面写有前面施工,车辆慢行的大牌子。突然,车子碰上一个石头,猛地震了一下。明靓的手臂随着这一下震动,碰着了小米随身带的一个包,她感觉一阵冰凉,好像碰着什么冷冻品一样,摸摸手臂,有一些碰着冷冻品后的水渍。她不由得很奇怪:“小米,你的包里面装得什么东西这么冰!”
明靓的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到了,都一齐看着小米。
小米微笑着说:“没有什么呀,怎么会有冰的东西呢,我只是买了一…”她边说边打开包让明靓看,忽然她停下说话,一声不吭地向旁边一歪,倒在杜美娟身上,昏迷过去。
“啊…”与之同时,明靓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
这一瞬间的突变,大家都惊呆了,目光一齐聚在小米的一半被打开的包上:里面赫然是一根生殖器,已经发黑了!大刘离得她们三个比较近,他一把拿过包,全打开,里面有三根生殖器、一对乳房和一个心脏,全都发黑发皱,可是并没有开始腐烂。
卢大器的脸色也“哗”地变得惨白惨白的。他捂上眼睛,不忍心再看,那是母亲的乳房!
“明白了,”陈剑飞喃喃地说。然后对开车的小郭说:“快!掉头,先上医院!”
荒宅噩梦·婴怨 第七十三章、你的灵魂还在吗
“现在我可以解答刚才小米提出的问题了,就是何洋死后,他被自己割下的生殖器和手术刀哪里去了?答案是,它们现在就在人民公园的落花湖里。”陈剑飞望着躺在病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小米。
“难道割下自己的生殖器后,自己把它连同手术刀一块扔到湖里去吗?我们并没有看见有东西被他扔下去呀。”小郭问。
“不,不是他自己扔的,是小米扔的!”陈剑飞肯定地说。
“小米!”卢大器、小郭和大刘都叫起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