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是这样,兄弟几个还是聊得很开心。四皇子和五皇子年纪相仿,两人时不时聊一聊功课上的事情。五皇子虽然才能平平,但极为谦逊,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向四皇子请教。

  七皇子性子最活泼,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等吃饱喝足之后,四皇子和七皇子还一人画了一幅画送给裴清殊。四皇子那幅山水图,裴清殊特别喜欢,立马让人送去裱起来了。至于七皇子的那幅画像…他就不敢恭维了,果然爱好和特长是两码事情啊。

  琼华宫热闹了大半天,等把客人都送走之后,天都快黑了。裴清殊怕自己这个点儿睡下,晚上就睡不着了。于是打起精神,去正殿找淑妃。

  让他没想到的是,向来被一群人围绕着的淑妃,那个在人前一直都光鲜亮丽的红衣女子,竟然一个人独自坐在窗边喝闷酒。

  裴清殊心里一揪,走过去叫她:“母妃。”

第29章 母妃

  裴清殊走过去问她:“令仪姐姐她们走了?”

  今天淑妃让下人在花厅里给公主们也开了一桌酒席。令仪算是裴清殊的亲姐姐,他过生辰, 令仪肯定是要回来喝上一杯的。大公主是荣贵妃所出, 与琼华宫走得近, 自然也要来。四公主的生母信贵人住在琼华宫里, 当然也要回来。这样一来,竟然只有一个皇后所出的三公主和琼华宫关系不怎么近。

  话虽如此,统共只有四位公主,要是独独不请三公主的话,三公主又不知道要怎么闹。为图省事,淑妃便让令仪邀了三公主一起来。

  不过她们姐妹两个向来不对付,大家一块儿吃了顿饭, 也没说什么话, 便各自回去了。

  “嗯, 都走了。”淑妃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热闹了一天,这会儿突然静了下来,母妃这心里头呀, 还真是空荡荡的。”

  当初丽嫔搬走的时候, 淑妃特别高兴。可好日子没过多久,裴清殊也要走了。

  等他搬走之后,琼华宫里就只剩淑妃和一个寡言少语的信贵人。淑妃和信贵人向来没什么共同语言,一想到未来枯燥无味的日子,淑妃就觉得心里难受。

  类似于将来一定会经常回来看她的话,裴清殊已经说过好多次了。这会儿临走了, 裴清殊反倒不想再说,只是沉默地靠在淑妃身上,抱住了她。

  让人没想到的是,傍晚的时候,皇帝竟然来了。淑妃猝不及防,也没做什么准备,正要去让下人张罗酒菜,就听皇帝和气地说道:“累了一天,就别忙叨了,有什么算什么,再叫御膳房添几个菜便是了。”

  淑妃听了,这才坐下。皇帝又问了些裴清殊搬去庆宁宫的事情,见淑妃一一应答如流,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当初把殊儿交给你,真是对了。瞧这孩子,被你养的多好,真是辛苦你了。”

  淑妃本来好不容易忍不住了,这会儿皇帝一说,眼圈儿立马就红了,连忙掏出帕子擦眼泪。

  裴清殊见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给大人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饭后,裴清殊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收拾行李打包。

  想想他来的时候,穷的跟什么似的,浑身上下连件好衣服都没有。那时候哪能想到,走的时候他会带走这么多行李,还有这么多下人呢?

  因为庆宁宫是皇子们居住的地方,怕漂亮的宫女太多会扰乱皇子们读书的心思,所以大多数皇子身边都是太监比较多。

  这回去庆宁宫,孙妈妈、福贵、玉栏、玉岫、小德子和小悦子这几个得用的下人,裴清殊肯定是都要带走的。其余的人里,玉栏她们又帮他挑了四个勤快老实的小宫女和四个跑腿的太监,其余的丫头婆子,就都留在了琼华宫,没有全都带走。毕竟到了那边之后还是要再添新人的,若是带得多了,只怕庆宁宫那边管事的还会不高兴。

  裴清殊正看着玉栏给几个留下的小宫女送赏钱的时候,一个脸熟的御前太监走了过来,和福贵低声说了几句话。福贵点点头,走过来对裴清殊道:“殿下,皇上在外头等您呢,说是想出去走走,散散步。”

  裴清殊点点头,刚要跨出门槛,就被孙妈妈给拦住了。

  “我的小祖宗诶!这大冷天的,哪能就这么出去呀!”

  玉栏和孙妈妈配合默契,只一眨眼的功夫,玉栏就把裴清殊的那件白色狐裘披风拿了过来,然后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将披风系在他的身上。

  等玉栏把同色的手套也给他带好之后,玉岫又拿来一个小小的手炉,让裴清殊拿在手里捧着。

  屋里头烧着地龙还有上好的银霜碳,一点都不冷,甚至还有点热。裴清殊被她们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禁有点烦躁地说:“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姑娘!”

  听到这么孩子气的话,玉岫她们都忍不住笑了:“瞧殿下这话说的,这大冬天的,就是皇上出门,也要用手炉捂手呢,关姑娘不姑娘的什么事儿!”

  玉栏也道:“屋里头热,出去就冷了,殿下快些拿着,别叫陛下久等了。”

  裴清殊说不过她们,只得老老实实地捧着小手炉,像个白糯的小粽子一样挪出了门。

  皇帝果真等在院子里,见他出来,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还带着一丝和善的笑意:“殊儿,父皇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好。”裴清殊乖乖答应。

  他本以为所谓的走走,就真的是走走。结果没想到才出琼华宫没多久,皇帝就要把他往龙辇上拉。

  裴清殊吓得腿都软了,死活不肯动。皇帝不知道他是不敢坐御辇,见他迟疑不前,还当是裴清殊年纪小,不抗冻,双脚僵硬走不动路了,便亲自将他抱了上去。

  裴清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晕乎了好半天,他才战战兢兢地开口:“父皇,我,我可以坐这里吗?”

  “有朕在呢,你怕什么。”皇帝捏捏他的小脸儿,好笑地说:“这点倒不像你母妃,胆子太小了。”

  裴清殊不服气,反过来问他:“父皇做皇子的时候,也坐过皇爷爷的御辇么?”

  皇帝一愣,忽然露出一丝伤感的神色:“没有呢。你皇爷爷虽然把皇位传给了父皇,可他最喜欢的儿子…是你九叔。”

  “九叔?”裴清殊模模糊糊地有个印象——这位九皇叔,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现在的礼亲王。

  太后秋天从行宫里回来的时候,裴清殊远远地见过礼亲王一回,只记得他生的相貌堂堂,旁的就不知道了。

  “是啊。大孙子,小儿子,向来都是老人家的心头肉。”皇帝摸摸裴清殊的头,和他回忆起往事来,“那个时候,若不是父皇年纪最大,恐怕这皇位也不会落到朕的头上吧…”

  “谁说的,殊儿就觉得父皇很好呀。”抱紧皇帝的大腿,多夸他几句总是没错的,“父皇对殊儿最好了。”

  皇帝忍不住笑道:“谁对你好,谁就适合当皇帝吗?那你说说看,你的这些皇兄里头,哪个对你最好?”

  裴清殊闻言心中大震,脸上的笑容差点僵掉。

  这这这…!立储这么大的事情,皇帝竟和他一个五岁小儿商量了起来,这样真的好吗?!

  “殊、殊儿不知道…”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裴清殊赶忙添上一句:“皇兄们都很好。”

  裴清殊觉得,皇帝的笑容里,好像突然闪过一丝讽刺。不过那种神情转瞬即逝,也可能是他看错了。

  “都很好么?你从寒香殿出来这么久,你大皇兄和你说过几句话?你三皇兄可曾正眼看过你一眼?”皇帝苦笑道:“他们的眼里,恐怕只有功名利禄,半点骨肉之情都没有了吧。”

  裴清殊也不知道未来的皇帝到底是哪位哥哥,不过不要轻易得罪人总是没错的:“大皇兄他们比我年长许多,又有差事和功课要忙,顾不上殊儿也很正常呀,殊儿不怪他们的。反正我和四哥、七哥他们玩儿的也很开心呢。”

  皇帝好笑地说:“就你四哥那个性子,还能带你玩儿?对了,朕特意交代过他,不让他打你手板,他没有阳奉阴违吧?”

  “当然没有了,四哥对我很好的。”虽然四皇子经常把他吓得心肝儿颤,不过平心而论,四皇子还是一个不错的小哥哥。

  “墨儿和逸儿,倒都不是那种贪图名利之人,只是…”

  见皇帝欲言又止的样子,裴清殊忍不住追问道:“只是什么呀?”

  皇帝摇摇头道:“罢了,你还小,朕就是与你说了,你也不会懂。”

  裴清殊听了,忍不住有些气闷地嘟起小嘴。

  皇帝被他生气的样子逗乐了。裴清殊生的玉雪可爱,这样的小孩子只要不是在哭闹,做什么表情都是惹人喜爱的。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裴清殊渐渐地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父皇,您要带我去哪里呀?”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算是明知故问。

  皇帝温声道:“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你也有好久没有见过你母妃了,去看看她吧。”

  虽说皇帝嘴上说的一本正经,可裴清殊总觉得,皇帝是有私心在的。

  他应该也很想借机见一见俪妃吧?

  不过皇帝到底是一番好意,裴清殊没有拆穿他,而是乖乖地跟着皇帝来到了寒香殿。

  到了冷宫门口之后,皇帝亲自牵着裴清殊的手,站在殿外等着俪妃。

  从下午开始,天上就飘起了小雪。幸而今日无风,雪花静静地落下,构成一幅动态的美景,而不是叫人冷得生厌。

  皇帝本以为俪妃听说裴清殊来了,定会出来见他们父子一面。谁知大门打开之后,出来的却是守门的太监,不见俪妃的影子。

  皇帝不免失望至极。

  可就在这时,裴清殊突然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殊儿!”

  他抬头一看,眼前身着蓝色小袄的女子,不是恩嫔是谁。

  “姨母!”许久不见恩嫔,裴清殊也有些想她了,下意识地就放开了皇帝的手,扑到恩嫔怀里。

  恩嫔紧紧地抱住裴清殊,见他长高了,也长胖了,喜得热泪盈眶。左摸摸,又瞧瞧,把裴清殊摆弄了好半天,恩嫔才想起旁边还立着一尊“大佛”。

  等她想起皇帝的存在时,恩嫔赶紧一脸惶恐地向皇帝行礼。

  “起来吧。”对于恩嫔,皇帝早就没有什么情分在了。如今留着恩嫔,也不过是看在俪妃母子的面子上罢了。

  “皇上和殿下快请进屋坐。”恩嫔仿佛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冷淡一样,殷勤地躬身道:“天这样冷,若是冻坏了皇上的龙体,罪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拉着裴清殊,边往里走边问:“月儿人呢?”

  恩嫔不敢隐瞒:“妹妹说她那个什么江书社的交稿日期要到了,托人要了一壶酒,喝了几杯,说有了灵感,就回屋写东西去了。”

  皇帝听了,倒是不敢打扰俪妃了。他知道俪妃的习惯,在她写书的时候若是被人打扰,俪妃会变得很暴躁的。

  走进恩嫔的屋子里坐下后,皇帝又问:“刚才,下人向月儿通传过了么?”

  恩嫔有些赧然地说:“通传过了,妹妹说…知道殊儿平安就足够了,让皇上带殊儿回去吧。”

  皇帝紧抿着嘴唇不说话,裴清殊却是突然松开了恩嫔的手,朝俪妃屋里跑去。

  “殊儿!”恩嫔情不自禁地叫了他一声,不过只是这么一叫而已,也没特意拦着。人家亲生母子的事情,她这个做姨妈的就是再亲,也不好多管。

  裴清殊跑到俪妃屋里之后,发现俪妃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根本就不是在写话本,而是半躺在软塌上一个人自斟自酌。

  俪妃今日身着一件银白色的毛领竹节纹小袄,下着一条荔枝红百褶长裙,白衣红裙,既朴素又艳美。脸上虽脂粉未施,那似蹙非蹙的眉心却堪比最精美的妆,为俪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似的,让人仿佛见到了下凡的神仙妃子,不敢逼视。

  裴清殊呆呆站在门口,身后雪花飘落,他却全然不觉得冷似的,不敢进屋去了。

  先开口的,却是俪妃:“你回来做什么,不是叫你不要再回来了么?”

  俪妃如此冷漠,算是在裴清殊的意料之中。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使然,裴清殊的心头还是感到一阵悲凉:“今日是我生辰。”

  “我知道。”俪妃的眼神只在裴清殊身上蜻蜓点水似的掠了一下,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回去吧,天晚了,你母妃该担心了。”

  裴清殊闻言心中一涩,像是管不住嘴巴了似的、不受控制地说:“您不要我了么?”

  俪妃樱唇微动,似乎受了些许触动,可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走都走了,还走什么回头路。你啊,别学我,这辈子还长着呢。”

  “月儿…”皇帝跟了过来,见俪妃连门槛都不让孩子进,不由说道:“你若是恼了朕,不见朕也就罢了,殊儿何其无辜…”

  “谁让你进来的?”俪妃忽然从塌上坐了起来,有些激动的样子:“你走!都给我走!”

  “母妃!”裴清殊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俪妃一次,不想就这么错失一个机会,“你看父皇,他很想你,他最近瘦了很多!”

  听到裴清殊这么讲,一直不敢主动卖惨的皇帝心里感激不已。向儿子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之后,皇帝不禁看向俪妃,面露期待。

  谁知俪妃看了皇帝一眼,忽然笑了:“他变成什么样子,和我有什么干系。”

  皇帝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俪妃轻飘飘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是啊…她又不喜欢他,不在乎他,他就是变得再好,又能改变什么呢?

  …

  在俪妃这里碰了壁之后,皇帝带着裴清殊,父子俩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寒香殿。

  把裴清殊送回琼华宫之后,皇帝没再多做停留,独自回了乾元殿。

  这一天晚上,在这寂静的雪夜里,不知有多少人像淑妃和俪妃一样,独自喝起了苦酒。

  裴清殊临睡前就在想,淑妃和俪妃这两个女人,一个骄傲矜贵,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一个清冷淡漠,像个误入凡尘的仙子。从生活的角度来说,还是淑妃这样的女人更适合过日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俪妃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不仅皇帝觉得着迷,就连裴清殊都讨厌不起俪妃来,甚至有一点被俪妃的神秘感所吸引。

  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灵。

  带着这样的感慨入睡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裴清殊就被玉栏叫了起来,准备正式搬家了。

  淑妃昨儿个晚上还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结果一觉起来,好像昨晚的事情只是裴清殊眼花一样,淑妃又变成了那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女子,插着腰捻着兰花指,站在院子里骂人:“都给本宫小心一点!要是谁把殊儿的东西磕了碰了,本宫要你们好看!”

  裴清殊见了,忍不住悄悄问玉栏——淑妃真的是在傅家长大的名门贵女么?

  玉栏听了,连忙捂住裴清殊的嘴,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这话不好讲的。”

  裴清殊奇道:“难不成,还真不是?”

  搬家太忙,玉栏顾不上理他,只能应付着说了两句。原来淑妃小的时候,生母不受宠爱,母女俩被赶到京郊的庄子里去了。淑妃性子要强,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身的本领护着母亲。不过与此同时,她的心底也有乡下人的那一份淳朴和真诚。

  裴清殊还是不明白:“不是说母妃和荣娘娘是手帕交么?难道荣娘娘也…”

  “我的好殿下诶,您就放过奴婢吧,也不瞧瞧是什么时候!”众人忙作一团,只裴清殊上不得手,闲着无聊,这才缠着玉栏说话。见玉栏实在不乐意搭理他,裴清殊干脆直接奔正主儿问去了。

  淑妃见小儿子突然问起自己和荣贵妃是怎么熟识的,不由一愣:“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裴清殊缠着淑妃的手臂摇来摇去地撒娇:“我好奇嘛。”

  淑妃宠溺地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母妃的娘家傅家,和荣贵妃的娘家是世交,所以母妃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后来啊,你外祖母生病了,要到乡下去养病。结果乡下条件不好,奴才又刁又懒,你外祖母的病拖了好久都没好。多亏荣姐姐记得我,来看了我一回,见我们母女处境不好,又是送大夫又是送药材的…这才把母亲的病给治好了。若不是她呀,我们母女俩还不知道要在庄子里受多久的苦呢。”

  裴清殊专注地听着,没想到淑妃看着光鲜亮丽,什么都不缺的样子,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童年经历。

  “所以呀,当初一见你,我就想起我小时候的样子来了。”淑妃摸着他的头,笑吟吟地说:“人呐,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得了人家的恩惠,总要以某种方式还回去的。母妃倒不图你什么回报,只愿你自个儿好好的,将来看见谁遇见相似的处境了,拉上一把就是了。”

  裴清殊听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从琼华宫出发往庆宁宫去的时候,淑妃心里头实在不舍得,跟在后头好长一段路。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往淑妃还以为庆宁宫距离琼华宫很远,没想到今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淑妃是个性情中人,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

  主子一哭,奴才们要是干站着就不好看了。于是玉栏、玉岫等人也纷纷低下头,用帕子或者袖子抹起眼泪。

  裴清殊正为难着该怎么劝淑妃呢,就见淑妃已经擦干了眼泪,调整好表情对玉盘说:“庆宁宫的管事太监呢?怎的十二皇子来了,也不见他出来迎一迎!”

  淑妃话音刚落,玉盘还没来得及进去打听,就见一人步履匆匆地从庆宁宫里走了出来,殷勤地高声道:“奴才李忠宁,给淑妃娘娘请安!奴才来迟了,还望娘娘恕罪!”

  李忠宁今年三十七八岁,是先帝在时便净身入宫的老太监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庆宁宫里办差。他由小太监一路升迁成为庆宁宫的管事太监,靠的就是这股子对主子的殷勤劲儿。

  淑妃膝下没有皇子,以前几乎没和李忠宁打过交道,只听荣贵妃提过几句,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太好。这会儿见了,也不过是因着裴清殊将来要住在这儿的缘故,勉强给他一个好脸色:“起来吧。李公公是大忙人,我们这些后宫妇人,整日里闲着无事,等一等又怎么了。”

第30章 庆宁

  李忠宁听了这话,“哎呦”一声, 慌忙解释道:“淑妃娘娘这话可真是羞死奴才了!您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 奴才也不敢故意拿乔, 让您和十二殿下在这里干等着呀!实在是三殿下那边出了点儿事儿…”

  淑妃听了, 好笑地说:“原来是三殿下那边出了事儿,难怪李公公走不开呢,毕竟人家是嫡子不是。”

  李忠宁急得满头都是汗,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跟淑妃解释。他想了想,反正这宫里头的事情传的也快,就算他不说,说不定淑妃明天一早就知道了, 还不如卖淑妃这个人情, 于是便压低声音道:“娘娘, 可不是奴才找借口给自己开脱,这回可真出事儿了。昨儿晚上,二殿下多喝了两杯,收用了三殿下身边的一个丫头。今早三殿下找不到人, 急了, 就让人去寻,这才知道人已经进了二殿下的屋子了…”

  淑妃听了,忍不住嘴角微翘:“还有这档子事儿呢?”

  “可不是么,要奴才说,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几位殿下的身份这样尊贵, 要什么样的没有。可三殿下气的呀,冲进二殿下屋里就要动手,幸好赶上大皇子殿下回来,把人给拦住了。这不,奴才刚把那边的事情调停好,就过来迎您和十二殿下了。”

  若是果真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忠宁身为庆宁宫的管事,去调解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淑妃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说了原由之后,态度便好了不少。

  “庆宁宫里皇子众多,可真是辛苦李公公了。”淑妃看了一旁的玉盘一眼,示意她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点薄礼,就请李公公收下吧。以后殊儿在庆宁宫,还要仰仗李公公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李忠宁嘴上说着不敢,手上却没闲着,一点都不迟疑地接过了淑妃的赏赐。他早就听说过了,淑妃为人大方,出手阔绰,向来不吝惜赏赐下人东西。以往是没机会,这回遇到了,李忠宁自然不会客气。

  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李忠宁自然要说上几句好听的话给淑妃:“娘娘您放心,伺候诸位殿下,是奴才的分内事。十二殿下刚来,年纪又小,奴才理应多顾着些,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像李忠宁这种在宫里沉浸多年的大太监,个个都是人精。自打十二皇子从冷宫里被接出来之后,后宫里除了定妃那里,皇帝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淑妃的琼华宫了。不说别的,就是冲着皇帝的这份宠爱,李忠宁也绝对不敢怠慢了裴清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