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却是她是亲眼看着长大的。淑妃自问,这几年来她尽心尽力,完全把裴清殊当成自己的儿子疼爱。一想到裴清殊以后可能不能再叫自己母妃,而是要改口叫“淑妃娘娘”了,淑妃心里就针扎似的疼。

  令仪看不下去自己的母妃这样难受,就要去乾元殿找皇帝,替淑妃讨个说法。

  谁知人还没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清殊。

  令仪在气头上,忍不住迁怒于裴清殊,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裴清殊老实巴交地道:“我来看看母妃。”

  “你现在一口一个母妃叫的好听,等俪妃出来了,你还会记得通往琼华宫的路要怎么走么?”

  裴清殊抬头看了眼坐在暖炕上低头抹眼泪的淑妃,心中一酸,坚定地回答道:“我记得。我永远都是母妃的儿子,是令仪姐姐的弟弟。”

  令仪一听这话心就软了,一把将裴清殊抱在怀里,还朝他肩头轻轻地打了一下。她手举得老高,可真的要打他,却比谁都心疼。

  姐弟俩手拉着手进了屋,淑妃赶忙把眼泪擦干,招手让裴清殊到她身边坐。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心里头有我和你姐姐。只是将来,万一皇上让你回到俪妃那边去,你可千万不要和皇上闹,也不要同俪妃使性子,知道么?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生母,还得皇上的宠爱。你跟着她,前途未必不如跟着我好。不管你人在哪儿,只要你能好好儿的,母妃心里就知足了。”

  淑妃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听得裴清殊眼睛发酸,差点哭了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抱住淑妃,承诺道:“您永远都是我的母妃,永远都是…”

  淑妃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被他这一句话又给勾了出来。

  母子三个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哭得最响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太监的通报:“皇上驾到——”

  话音落下不久,皇帝便出现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说:“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令仪性子率真,以为即将和弟弟分别,心中十分伤感,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见皇帝这个“罪魁祸首”来了,令仪便哭得更凶了:“父、父皇心里没有点儿数吗?!”

  她哭得越凶,皇帝越觉得好笑。他掏出手帕,亲手给令仪擦起了眼泪,“你这孩子,都是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么个小孩子脾气,让你弟弟看笑话。”

  “还不是都怪父皇么。”令仪擤了擤鼻涕,回头看了一眼裴清殊,“我,我都习惯有他这么个弟弟了,现在却又要把人送走…”

  皇帝好笑地说:“谁说朕要把殊儿送走了的?他就在庆宁宫里住着,哪里都不去。”

  令仪见皇帝装傻,气得直跺脚:“父皇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怕女儿伤心坏了,也不再故意逗她,而是揽着令仪走到淑妃和裴清殊面前,缓缓开口道:“朕今天来,就是要和你们说这件事。朕和俪妃已经说好了。俪妃体弱,要去延福宫休养。殊儿就还是留在宫里,由你来照看。”

  淑妃愣了一下之后,惊喜地笑了:“真的么?皇上说的是真的么?!”

  淑妃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可是在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好像发着光,脸上的喜悦又是那么的真诚,看起来好像二八少女一样娇俏可人。

  皇帝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君无戏言。”

  淑妃和令仪母女两个这下子可高兴坏了。可高兴过后,又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一起躲到外面去洗脸换衣裳了。

  留下裴清殊父子俩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皇帝的帕子已经交给了令仪,没有办法再给裴清殊擦脸,只能伸出手,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残泪。

  “殊儿,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要这么轻易地掉眼泪哦。”

  裴清殊有点害羞,又有点倔强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只是…只是一时没忍住嘛。”

  皇帝微笑着捏了捏他泛红的鼻尖,“好了好了,小东西,朕不说你便是。”他往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凑近裴清殊,压低声音问道:“只是你告诉父皇,你真的就那么不想回到俪妃身边去么?”

  裴清殊颇感纠结地说:“也不是的,我只是不想伤了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心…”

  皇帝想了想,裴清殊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心态,的确可以理解。

  “那你母妃独自去了行宫,你会怪她么?”

  裴清殊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会,我替母妃高兴。行宫自由自在的,母妃在那里生活,一定会很开心。”

  皇帝欣慰地说:“好孩子,真懂事。”

  “不过父皇…”裴清殊也学着皇帝刚才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您舍得放母妃出宫么?”

  皇帝笑了笑说:“你们真不愧是母子,月儿也问了朕相似的问题。”

  裴清殊好奇地看着皇帝。

  “朕想过了。与其让月儿留在寒香殿里受苦,不如让她在建福宫里好好生活。她写她的,朕看朕的。或许我们见面的机会会比以前少,但是精神上的交流却不会断。事到如今…朕也不敢奢求太多,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裴清殊安慰地握了握皇帝的手。

  皇帝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是对谁都好。只是苦了他自己,明明心爱的女人已经成了他的妃子,却是看不到,抱不到,只能对着冷冰冰的书本,寄托自己全部的情思。

  纵使坐拥整个后宫,也不过是个饱受求不得之苦的孤家寡人罢了。

  …

  俪妃即将离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听闻此事之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出奇得一致,那就是高兴。

  华阳宫里,定妃和宁贵嫔两个坐在一处吃茶。

  自打六皇子和太后死后,原本便性子恬静的宁贵嫔,寡淡得就像是风中的一缕轻烟,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之前皇帝记着六皇子临终的心愿,本想晋宁贵嫔为宁妃。可宁贵嫔称宫中已有四妃,一再辞而不受。皇帝想了想,也不欲再给这个可怜人招祸,便只给了她妃位的俸禄和吃穿用度,没有抬宁贵嫔的位份。

  宁贵嫔入宫这么久了,后宫众人都知道她是个老实人,加上宁贵嫔刚刚丧子,所以皇帝给她这么一点点可怜的特权,也没有谁说出什么不服气的话来。

  定妃比宁贵嫔小七岁。她刚入宫时,就住进了宁贵嫔所居的华阳宫,从一个小小的美人一路升迁至了定妃,还反过来压了宁贵嫔一头。

  不过宁贵嫔向来不争不抢,淡泊名利,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淡。再加上太后和惠太妃那边的关系,定妃和宁贵嫔之间的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

  “皇上这次突然要给俪妃平反,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定妃一提起俪妃,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一种十分微妙的表情。

  当今皇帝继位之后,一共举行了三次选秀。定妃是延和六年,也就是最后一次选秀时入宫的。刚入宫的时候,皇帝就挺喜欢她。谁知好景不长,一年之后,皇帝突然将林氏接进了宫,还越过许多妃子,直接将她封为俪妃。

  定妃当时,就将俪妃视为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劲敌。

第79章 离宫

  定妃犹然记得那个时候,俪妃才入宫没多久, 就被诊出怀有身孕, 不知气红了后宫里多少女人的眼睛。

  皇帝当时为了俪妃, 可以说是虚设六宫。即使俪妃有孕, 不方便伺候皇帝,皇帝还是很少召幸其他妃嫔,整日守在俪妃身边。

  可就算是这样,俪妃还是总是摆出一副冷脸,给皇帝脸色看。

  定妃当时就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俪妃这样不知道惜福的女人。

  虽说俪妃总是把皇帝往外推,使得皇帝偶尔还会来定妃这里, 可是定妃却觉得, 皇帝还不如不来。

  因为在那段时间里, 只要一看见皇帝,定妃心里就会觉得特别特别不平衡,好像自己在捡俪妃不要的男人。

  她不敢怨恨皇帝,就将自己所有的不满, 都归结到俪妃的身上。

  后来俪妃出事, 定妃和后宫中的其他女人一样,甚至比她们更加高兴。

  没有了俪妃和她争宠,皇帝来华阳宫看定妃的时间自然而然地就多了。之后不久,定妃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十三皇子。

  很久之前,宁贵嫔就曾听定妃表达过她对俪妃的不满。如今见她提起俪妃, 宁贵嫔也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说:“好在俪妃过了年就要离宫,妹妹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哼,我有什么好担忧的,只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皇上早就把那个女人忘了呢。”定妃抬起手,看着自己新涂好的大红色指甲,得意地说:“况且俪妃在冷宫这么久,吃不饱穿不暖,更别说保养自己了,现在还不知憔悴成什么样子呢。就算是出来了,皇上还能像以前那么喜欢她么?”

  宁贵嫔浅浅地笑了笑,也不接话。她知道,定妃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而已,并不需要自己开口说什么,她只要由着定妃发泄就好了。

  …

  谨仁宫里,全贵妃和敬妃也正在聊俪妃。

  比起只顾着拈酸吃醋的定妃,她们要操心的事情,就要多得多了。

  敬妃一脸担忧地说:“这事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皇后怎么会突然招供?而且当初之事,皇后算是与妹妹联手,她甘心就这样替妹妹背黑锅么?”

  全贵妃一听敬妃这话,就差点气得跳脚。当初陷害俪妃,明明是她和敬妃一起策划出来的。现在敬妃倒是撇得干净,成了全是她一人所为的了!

  可全贵妃知道,现在还不是她和敬妃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暂且压下心头的怒火,挤出一丝笑来:“姐姐这话说的真有意思,当初不是姐姐你先疑心俪妃与他人私通,苦无证据,才叫我帮忙‘制造证据’,告到皇后那里去的么?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敬妃听出全贵妃话里话外在责怪她的意思,连忙说道:“妹妹别多心,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皇后会乱咬人,牵连到妹妹就不好了。”

  全贵妃听了,这才稍微舒坦一些:“这个,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估摸着皇后肯定早就跟皇上说过了。可是皇上现在都没有动我们,就说明他并不是很相信皇后的话。”

  敬妃品了品,很快明白过来:“皇上会觉得皇后是在推脱责任,报复妹妹是么?”

  全贵妃颔首道:“而且皇后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凭她那一张嘴而已。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痕迹可寻,早就抹干净了,她还能找出什么证据?除非姐姐你被猪油蒙了心,跑去帮着皇后跟我作对,不然啊…只要咱们姐妹齐心,在这后宫里,就谁都奈何不了我们。”

  敬妃握住全贵妃的手,亲昵地笑道:“那是自然。”

  …

  腊月二十九当天,皇帝和往年一样,接了裴清殊去往寒香殿。

  和过去不同的是,今天裴清殊要去寒香殿见俪妃的事情,淑妃是知道的。虽说淑妃并不乐意裴清殊多和俪妃接触,但淑妃也知道,不说新年在即,就说俪妃马上就要离宫了,裴清殊身为人子过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淑妃并没有说什么,还托裴清殊给俪妃带了一幅古画作为礼物。

  这回皇帝没有瞒着淑妃,主要是因为现在的寒香殿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尽管俪妃离宫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可后宫里还是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寒香殿的动向。所以就算皇帝想瞒,只怕也瞒不住了。

  与其让淑妃从别人口中听说裴清殊去看俪妃的事情,还不如他们父子俩直接和淑妃商议,这样淑妃心里多少会好受一些。

  俪妃沉冤昭雪之后,皇帝已经命内务司尽快恢复她妃位应有的吃穿用度。至于恩嫔,算是跟俪妃沾了光,也重新做回了恩嫔娘娘。

  看在裴清殊母子的面子上,皇帝也不打算再跟她计较过去的事情了。只是要说再给恩嫔什么恩宠,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裴清殊来到寒香殿之后,从进门起就一直新奇地四处打量着。

  寒香殿向来都是破败又萧条的。冷不丁变成现在这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裴清殊还觉得很是不适应呢。

  “父皇,这些宫人都是您找来的么?”俪妃身边没有几个人伺候的时候,裴清殊还担心没人照顾她。现在俪妃身边的宫人多了,裴清殊反倒更加担心,会不会有奸人混在其中,对俪妃不利了。

  裴清殊问得虽然不是很直白,皇帝却好像听懂了他的用意一样说:“放心,这些人都是朕精挑细选出来的。”

  事实上,如果裴清殊去乾元殿看一看就会发现,乾元殿中少了好些熟面孔,换上了几个新人。

  经过公孙先生的提点之后,皇帝就在公孙越和禄康安的辅助之下,对乾元殿上下做了一番清查。凡是与后妃、外戚交往过密的宫人,一律从皇帝跟前除去。现在的乾元殿,已是焕然一新。

  因为知道俪妃喜欢清净,又不喜欢用太监,所以皇帝配给俪妃的宫人也不是很多,主要就是一个在御前伺候了很多年的大宫女,几个身家清白、照顾俪妃生活起居的小宫女,还有两个公孙夫人送进来给俪妃伺候笔墨的小丫头。

  至于其他的丫鬟仆妇,都是暂时来帮忙打扫院子的。等过了年之后,俪妃都不会带她们一起离宫。

  裴清殊见皇帝安排得十分妥当,也就放心了不少。

  父子俩还没进屋,恩嫔和绿袖她们听到消息便迎了出来,一脸欣喜地向皇帝和裴清殊行礼。

  出人意料的是,俪妃也慢腾腾地走了出来,跟在恩嫔她们身后,浅浅一礼。

  俪妃穿着单薄,尽管身处腊月,仍可看出她窈窕的曲线。皇帝怕俪妃冻着,连忙免了她们的礼,让大家进屋说话。

  裴清殊便跟在俪妃身后头,拉着恩嫔和绿袖的手进屋。

  一进屋裴清殊就发现,尽管俪妃和恩嫔姐妹两个只是在寒香殿暂住一段时间,可寒香殿内还是焕然一新,里头的家具全都换了,看起来和寻常妃嫔的寝宫没有什么两样。

  恩嫔不舍地看了俪妃一眼,对裴清殊说道:“你母妃年后就要启程去建福宫了。她初八的时候走,殊儿可要来送送?”

  裴清殊还没来得及回答,俪妃便嗔怪地说:“姐姐又多事了,殊儿还要上学,哪有功夫来送我。”

  裴清殊看着俪妃的眼睛道:“过年放十天的假,初八那日没课。母妃若是不嫌弃的话…殊儿就来送您。”

  俪妃躲开他的视线,淡淡地说:“随你吧。你也大了,该有自己的主意了。”

  裴清殊和俪妃她们说话的时候,皇帝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生怕破坏了屋内难得和谐的氛围。

  裴清殊感觉皇帝好像有点可怜,可他转过头去看皇帝的时候,却见皇帝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俪妃的手腕,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

  裴清殊觉得,如果不是怕俪妃不高兴的话,皇帝应该更想看俪妃的脸。可是他不敢。只是坐在心上人身边,听到她的声音,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想想也是挺不容易的。

  因为宫中人多眼杂,皇帝和裴清殊没坐多久,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恩嫔告诉他说:“姨母年后会搬到钟灵宫去住,那也是你母妃的寝宫。正殿给她空着,姨母帮她守着。你得空的时候,就来钟灵宫找姨母玩儿。”

  裴清殊点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裴清殊照旧还是在淑妃那里过的。淑妃见他待自己仍旧态度亲热,心里头便放心了不少,暗自庆幸她没有养出一个小白眼狼。

  今年过年,裴清殊收获颇丰。除了往年得到的那些红包之外,他还额外收获了一笔俪妃年终时结算的稿酬。不仅填补上了皇后少给的那份,还要多出不少。

  在得知自己以后每个月都有进账之后,裴清殊的财迷属性便暴露出来,忍不住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初八当日,皇帝和裴清殊父子俩还有恩嫔一起去给俪妃送行。

  恩嫔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大堆,俪妃都没怎么听进去。见她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一副要跟着自己一起走的架势,俪妃无奈地打断她说:“姐姐在宫里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殊儿那边你尽量不要有太多接触,以免淑妃多心。”

  恩嫔以帕拭泪,点点头道:“妹妹放心,我都省得的。你在行宫也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见恩嫔又唠叨起来了,俪妃忍不住快速地翻了个白眼。

  裴清殊适时站了出来,打断了恩嫔的喋喋不休,“母妃,这个送给您。”

  俪妃一看,躺在裴清殊掌心的,竟是一块精致的银色西洋怀表,上面雕刻着古老的蔷薇花纹,看起来十分贵重。

  “谢谢。”不得不说,这礼物选的很符合俪妃的心意。俪妃也没拒绝儿子的好意,顺势收下了。

  “这个书单给你。”和去年一样,俪妃将一张信笺交给裴清殊。

  前些天见面的时候,俪妃以为裴清殊学业繁忙,不会有时间看这些杂书,就没有给裴清殊写新的书单。没想到一聊起来才知道,她上回给裴清殊推荐的书,裴清殊竟然全都看完了。

  在那一瞬间,俪妃忽然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她从来都不想做母亲,也不会做母亲。可是当她看到那孩子提起书时兴奋的眼神,俪妃忽然有一种“果然,这就是我的孩子”的感慨。

  只是对于这个并非出于爱才有的孩子,俪妃终究没办法投入太多的感情。况且母子之间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是为了裴清殊,俪妃也只能硬下心肠,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不过,俪妃平时话虽不多,但到了分别的时候,许是母性使然,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裴清殊几句:“你爱看书是好的,但要记得你六皇兄的前车之鉴,切莫因此而伤了身子。只有好好活着,你才有资本去做其他你想做的事情。”

  裴清殊点头,听话地答应下来。

  恩嫔和裴清殊都说的差不多了,按理说接下来就该轮到皇帝了。可是帝妃二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的神色都复杂万分。

  他们两个,一个是不想说,一个是想说却忍着不敢说。奇异的是,他们一个字都不用说,就完全读懂了对方的情绪,倒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道别完毕,就在俪妃即将上轿的时候,裴清殊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玉盘。

  “俪妃娘娘请留步!”

  俪妃闻声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急匆匆地赶过来,从暖轿里走出来的淑妃。

  “俪妃妹妹。”淑妃快步行至俪妃身旁,和煦地笑道:“对不住,我来迟了。早上起来,和令仪两个做了一些糕点,给妹妹带着路上吃。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望你不要嫌弃。”

  还不等俪妃说什么,淑妃侧首看了旁边皇帝一眼,自己先笑道:“你放心,没毒,令仪偷吃了好几块呢。”

  淑妃和俪妃两个虽然无冤无仇,但从来都没有真正交好过。见淑妃这样亲热地待自己,俪妃知道,这里头多少有几分演的成分在里面。但就算是演给皇帝和裴清殊看的也好,起码能让这父子俩安心。

  于是俪妃笑了笑,难得配合地说:“多谢淑妃姐姐和二公主的好意。殊儿在宫里,就靠淑妃姐姐你了。”

  “妹妹客气了,我早就说过,我是真心喜欢殊儿这孩子的。”刚才的亲热或许是装出来的,可这会儿淑妃却明显动了情,实心实意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可以不走的,你也是为了让我安心…这份情,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