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在礼部存在,六部甚至整个朝廷上,都存在类似的情况。

  “先前四哥刚去工部的时候,他就上奏父皇,提出精简工部的办事人员。结果呢,父皇怕动了工部的根本,没有大刀阔斧地改革,只是裁了几个吃闲饭的关系户,就这样,四哥都被指着脊梁骨骂了好多年。”

  在某种意义上说,裴清殊很佩服四皇子这样能够坚持原则,不怕得罪人的人。但裴清殊很清楚,自己走不了这个路线。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殿下能稳住自己,这是好事儿。”宋氏温声说道:“至于您说的问题,非一日两日所能解决的,您也不要过于忧愁了。”

  “你说的对,我得稳住了。”裴清殊深知,以自己现在的权力和地位,根本没办法可着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必须先把自己的本职做好了,爬到更高的位置上,才能改变一些自己看不惯的事情。

  裴清殊第二天来到礼部上值的时候,刚下马就看到了自己的门吏毛俊和毛峰兄弟俩正殷勤地候着他。

  毛俊和毛峰是一堆双胞胎兄弟,不过长相完全不同。哥哥俊朗,性子活络,弟弟看着憨厚老实,话不多,一直安静地跟在哥哥身后。

  正好裴清殊刚来,路记得还不大熟,有这兄弟俩引路,也不必叫小悦子再去打听了。

  路上,裴清殊和他们闲聊了两句,大致明白了这兄弟俩的主要工作,就是替裴清殊跑腿报信儿的。因为并不是每个在礼部任职的官员,都像裴清殊这样能够随身携带太监,所以门吏的存在十分有必要。

  不过裴清殊还是觉得,门吏有一个就够用了。先不说礼部现在并不忙碌,就算忙的话,他现在只是一个六品的主事而已,门吏就配了两个,那么五品的,四品的,三品的官员,手底下要配多少个门吏呢?

  这些人可都是靠朝廷养着,吃朝廷俸禄的呀。

  也不知道…大齐的国库现在还顶不顶得住。

  现在还没有进入到割地赔款的宣德朝,想来财政状况还不至于那么紧张。

  可就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出问题才怪。

  裴清殊按捺住心头的急躁,来到自己的办公处,像昨天吩咐下去的那样,让他的下属们一个一个地向他汇报近阶段的公务进度和未来的计划。

  看得出来,礼部的大多数人都被养得有些没有斗志了,大家都是得过且过,不出错地推进每一次科举考试就算完事,一点都不想着推陈出新,进行任何提升。

  只有一个人的汇报,给裴清殊留下了特殊的印象。那就是昨天特意留下,引裴清殊去火房的余文华。

  裴清殊本想着这个余文华那般殷勤,想来也是个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知溜须拍马之辈。谁知余文华竟不同于他人,提出了一点特别的想法。

  “其他同僚大多是京城人,所以不大清楚地方科举考试的状况。下官老家是山西的,所以对地方的情况较为了解。”余文华刻意停顿了一下,见裴清殊听得认真,才继续说道:“按说科考纪律严明,本应无人徇私,无人枉法,可在这套制度当中,有太多的圈圈绕绕,没有办法在明面上说出来…尤其是一些,在大人们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

  裴清殊眼皮子一跳,忙问:“你这是何意?”

  余文华观他脸色,见裴清殊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意思来,这才同他细讲:“就拿廪生制度来说吧,各府、州、县的的生员,名列前茅者,皆可成为廪生,领朝廷发下来的银米津贴。按说这本是朝廷给成绩优异者的奖励,激励考生们奋发读书,力争上游。可近年来,廪生的选取大有猫腻,许多成绩出色的寒门子弟做不了廪生,反倒是成绩平平的富家子弟,不知通过何种方式经营,竟能成为廪生。”

  若是换了旁的刚刚出宫办差的皇子,恐怕不会轻易相信在大齐的土地上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可裴清殊前世曾经生活在王朝末年,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他见得多了,所以并不觉得如何奇怪。

  因为这种事情大多发生在地方,天高皇帝远,许多地方官员便大着胆子,做一些违法乱纪之事。

  这件事情,算是在裴清殊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他并不打算置身事外,而是好好地和余文华商议一下,该如何解决,或者现实一点说,如何改善这种状况。

  余文华见裴清殊不但没有斥责他,反而态度十分亲和地问他可有什么解决之法,余文华激动得满脸通红,热血沸腾地说:“大齐疆土辽阔,共有十八个省,若是殿下在京城施下号令,严查此事,恐怕一级一级地传达下去,又会不了了之。倒不如深入地方,取一典型重罚之,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

  裴清殊笑了笑道:“余文华啊余文华,你这是叫我刚刚上任,就到外地去办差啊。”

  余文华抱歉地说道:“下官知道殿下新婚燕尔,定然不愿离京,只是下官人微言轻,若不借殿下皇子身份,只怕就算到了地方,也无人理会。”

  裴清殊抬起手道:“外出办差,我倒并不排斥,只是皇子无诏不得离京,此事我还要再同员外郎商议一下,待父皇准许之后,方可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忘记时间线了,那默默再提醒一下吧,现在是延和二十三年春天~十二是延和七年出生的,故事开篇是延和十二年夏天,目前过了十一年的时间。

第127章 准备

  因为余文华是山西人,对山西的情况较为了解, 所以裴清殊打算将自己出京办差的这第一站, 就定在山西。

  从京城到山西要走一千多里路, 最快也要十日方能到达。

  而地方的府试一般在四月进行, 也就是说,裴清殊必须尽快决定,尽早出发了。

  心中初步有了打算之后,裴清殊先让人把自己的三位伴读聚集起来,商议此事。

  公孙明第一个说好:“请殿下务必把我带上!整日呆在钦天监里,闷都闷死我了!”

  傅煦提醒他说:“阿明,你不要胡闹。殿下这一趟出去, 可不是去玩儿的。”

  “谁胡闹了?我也是想一路上帮殿下出出主意不是。”公孙明很有自信地说:“我和殿下不同, 殿下是打小在皇宫大内长大的, 不知江湖险恶。我可是随着我爹娘走过十几个地方,江湖经验丰富着呢!”

  可傅煦还是不大放心:“你那时候才多大,这些年过去,地方的情况怕是也与从前不同了!”

  “切, 你不就是要考功名, 脱不开身,所以嫉妒我能陪殿下出京嘛。”公孙明做了个鬼脸儿,“我偏要去,气死你,哕~”

  裴清殊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行了,我带你去就是了, 别再气害阿煦了。”

  一直没说话的虎子突然道:“我也陪殿下去。还有璇玑堂的影卫,有四个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可与殿下同行,护殿下周全。”

  裴清殊听了,笑了笑说:“你们都支持我去?”

  三人齐齐点头。

  “我还以为,会有人不同意呢。”

  毕竟裴清殊才刚刚出宫没几天,涉世未深,经验又不足。这会儿就要出京办差的话,地方情势复杂,先不说他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就是裴清殊个人的安全,恐怕都很难保证。

  “殿下不辞辛劳,想要去外头建功立业,我等又为何要反对呢。”傅煦正色道:“如今殿下在他人手下做事,难免束手束脚,怕是难以成就一番事业。不仅如此,还非常容易得罪京中的权贵。不若出京去,天地广大,地方官员又不敢轻易得罪殿下,想来更加便宜行事。只是在安全一事上…虎儿,还望你和陆统领多加小心,务必护殿下周全。”

  傅煦口中的陆统领,姓陆名星野,是裴清殊亲自从上一届的武举人当中挑选出来的皇子府护军统领。

  这个陆星野今年二十出头,身长八尺,力大无穷,使得一手好剑。因出身寒门,家境贫寒,又不懂逢源之道,因此中举后一年多一直不得重用,直到被裴清殊相中。

  在用他之前,裴清殊特意让燕修通过如归楼的关系暗中打探了一番,得到的结果是,陆星野的确身家清白,可堪重用。

  这次裴清殊出行,如果要得到皇帝的允许的话,想来是要带上几个护卫的。

  不过这样一来,随行的人就多了…

  裴清殊、公孙明、虎子、陆星野及皇子府护卫,再加上余文华,还有照顾裴清殊起居的太监,他们这一行人,至少会有十几个。

  不过,影卫顾名思义,都是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跟着主人的。所以明面上来看,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

  只是公孙明事多,这样还不放心:“大夫呢?路途遥远,万一殿下…呸呸呸,万一我们当中的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恰好在荒郊野岭,没有大夫的话可怎么办?”

  裴清殊好笑地看着他说:“公孙夫人医术高明,你就没有学得一二么?”

  “我娘那一套,一般人搞不明白。简单的药材我还能辨别出来,要是复杂一点儿的…我就不行了。”

  傅煦沉吟道:“傅家的大夫,大多年事已高,恐怕不适合随行。若是想找年轻的,还信得过的大夫的话…那恐怕要向钟家借人。”

  “还是我出宫的时间太短了,手上人手不足。”裴清殊叹了口气,对傅煦说道:“这次你留在京里,就替我做这一件事吧。寻觅几个身家清白的少年,让他们学些医术,然后养在皇子府里。”

  傅煦连忙领命,答应下来。

  和伴读们商议完毕之后,裴清殊第二天就和自己的顶头上司裴清梁商量了一下,说自己想要出京考察的事情。

  裴清梁比裴清殊大了七八岁,在礼部呆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想过要出京考察。他不明白,裴清殊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殿下,怎么会想到去外省遭那个闲罪。

  “十二殿下,没有这个必要吧…”要是换了别的下属,裴清梁早就开刺儿了,不过裴清殊是皇子,还是得宠的皇子,裴清梁就不敢用太随便的口气同他说话:“地方的事情,地方自会有专人上报,你又何必折腾自个儿,跑那么老远亲自去瞧呢?”

  裴清殊知道,对裴清梁这种人,你跟他讲大道理是没有用的。裴清殊又信不过他,不能把实情尽数告诉裴清梁,只能打哈哈一样笑着对他说:“清梁哥,我这不是在宫里呆久了,想出京去逛逛嘛。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宫的年纪了,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可好?”

  “哦哦哦,这样啊!”裴清梁以为,裴清殊就是闲的,在京城里憋坏了,想出去散散心,这才打着督察府试的名义,去外地转转。

  这样一想,裴清梁就可以理解了。反正出去遭罪的是裴清殊,于裴清梁来说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不如就卖了他这个顺水人情:“那…那成,你去吧!不过皇子出京,得有皇上批准,清殊你看…”

  裴清殊笑眯眯地道:“父皇那里,我会亲自去说的,清梁哥你就放心吧。”

  裴清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是是是,我知道,你小的时候,皇上就特别宠你。不过是出京转转,这等小事,皇上肯定会满足你的。不过清殊,最近外头可不大太平,你可得注意安全啊!”

  从“十二殿下”到“清殊”,裴清梁同裴清殊说话的口气越来越热络了。不过裴清殊并没有被表面现象冲昏了头,对于忠亲王父子,他还是心存警惕的。

  不过在裴清梁面前,裴清殊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笑呵呵地道了一句:“多谢清梁哥提醒。”

  事不宜迟,裴清殊很快进宫,面见皇帝。

  对着皇帝,裴清殊当然就不能再用应付裴清梁的那套说辞了。

  “据儿臣的下属反应,地方在廪生的选拔方面,存在不公平现象。”把余文华的话转述了一遍之后,裴清殊并没有急于痛斥地方官员的徇私行为,而是十分平和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儿臣想亲自去地方考察,方有定论。”

  皇帝欣赏地看着他说:“不错,你年纪轻轻,既有做实事之心,又不偏听偏信于一人,比朕年轻的时候强多了。不过你和宋氏新婚不久,这就去外地办差,不知你岳家那边,可会有什么不满。”

  裴清殊不假思索地说:“宋先生是儿臣的启蒙老师,儿臣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他为人正直,向来以国事为先,想来不会因此事而怪罪儿臣的。若是宋先生当真对儿臣有所怨言…那儿臣也只能提着两坛好酒,上门请罪了。”

  “哈哈哈,”皇帝被他逗笑了,“成吧,回去之后,你好好和你媳妇儿说说,安抚好人家。你母妃那边,朕会去说的,放心吧。”

  “多谢父皇。”

  和皇帝关系好,办事就是顺利。

  去往琼华宫的路上,裴清殊美滋滋地想。

  皇帝口中的“母妃”,指的定然是俪妃。自打俪妃回京之后,皇帝就对俪妃独宠,几乎不到旁的妃子那里去了。所以淑妃那边,还是要裴清殊亲自通知的。

  不过淑妃在得知裴清殊要出京办差的消息之后,表现得和裴清殊想象中的有一点不一样。

  除了担心裴清殊的安全问题之外,淑妃的脸色看起来怪怪的,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裴清殊少见淑妃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便忍不住好奇地问:“母妃,您这是怎么了,和儿子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么?”

  “殊儿,你…”淑妃张了张口,又叹了口气,让玉盘屏退左右,让所有人都退出去了,这才对裴清殊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母妃,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嗯?什么怎么想的?我方才不是告诉过母妃了么,这次出京,我是要…”

  “本宫问的不是这个。”淑妃突然正色道:“自打上回你借用傅家的人手,调查赵翼一事之后,母妃就觉得,你和小时候变得不大一样了…”

  裴清殊心中一突,脸上仍是笑吟吟的模样:“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无关好坏,只是你整个人的状态,似乎与从前不同了。”说到这里,淑妃直视着裴清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他说:“殊儿,告诉母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第128章 坦白

  比起淑妃面上笑容全无,郑重其事的模样, 裴清殊的嘴角仍旧挂着温暖的笑意。

  但他用很认真的语气, 告诉淑妃自己的答案:“国泰民安。”

  淑妃一愣:“什么?”

  裴清殊又重复了一遍:“儿子想要的, 就是这四个字——国泰, 民安。”

  淑妃沉默了一会儿,对裴清殊说道:“可是你年纪尚轻,而你的兄长们,已经在朝中经营了数年。作为幼子,你就应当好好辅佐兄长,这样才是最理所应当的路…”

  “母妃是想让我辅佐四哥么?”裴清殊和淑妃之间,也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我想, 您总不至于叫我去辅佐大哥他们吧。”

  “这…母妃觉得, 你四哥挺不错的呀。你小时候,不是和你四哥最亲了么?”因为先前裴清殊还没有大婚、领差事的缘故,不管他个子长得多高,淑妃总觉得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所以有关夺嫡的这些事情, 淑妃很少、甚至几乎从来不在裴清殊面前说起。就是说起来了,也是让他尽量远离这些纷争,不要掺和进去,包括不要轻易站四皇子的队伍。

  可是现在,看到裴清殊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淑妃开始慌了。她渐渐意识到, 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裴清殊苦笑了一下,说:“四哥是很好,只是母妃知道,当年他为何迟迟不肯娶妻么?母妃又是否还记得,当年俪妃出事,宫中谣言四起,您是怎么求的荣娘娘…”

  淑妃怔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是想…靠自己?”

  裴清殊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反问淑妃:“母妃以为呢?”

  其实就算淑妃不问,裴清殊早晚有一天也会和淑妃谈开。毕竟傅家是大族,傅煦和傅七姑娘都是小辈,光有他们的支持还远远不够。真正要让整个傅家都为裴清殊效力的话,还得淑妃开口才行。

  淑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殊儿,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条路太累了,母妃…母妃心疼你。”

  其实傅家最早兴盛起来,靠的就是所谓的从龙之功。几乎每一朝皇帝在位的时候,傅家都会与皇子联姻,然后在皇子之中,挑中一个推上帝位,从而保证傅家在朝中的权势。当年皇帝纳淑妃为侧妃,多少也有一些希望得到傅家助力的因素在。

  不过现在除了裴清殊之外,四皇子也娶了傅家的女儿。所以傅家到底是要支持四皇子,还是裴清殊,目前还很难说。

  但要是淑妃开口的话,一切就都不同了。

  “母妃,您身处于后宫多年,或许有所不知。如今朝廷上下,积弊已久。内忧外患,着实令人担忧。若四哥有治世之才,我定当竭力辅佐。只是儿子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我不得不做好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淑妃徐徐点头道:“你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你四哥再好,终究也是旁人。到了关键的时候,人还是得靠自己。”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当初俪妃出事,本是对裴清殊大为不利的事情,不过通过此事,能让淑妃对荣贵妃心生戒备,从而变得更加独立,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然直到现在,淑妃恐怕还死心塌地地要帮荣贵妃母子呢。

  “不过你年纪到底还轻,在朝中的根基还非常浅薄。你答应母妃,行事切不可急于求成,定要稳扎稳打,踏踏实实地做事。至于你四哥那里,也不能同他翻脸…”

  “母妃放心,这些儿子都省得。”

  其实裴清殊知道,淑妃对他是一片慈母之心,只盼着他能平安健康,根本不求裴清殊大富大贵之后,能让她跟着沾什么光。

  但有些话,裴清殊还是要说清楚。

  “如果有一天,儿子败了,儿子绝对不会拖累母妃。”

  淑妃皱眉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

  淑妃还未说完,裴清殊便继续说道:“但若成了,我定会奉您为太后。”

  淑妃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平安。殊儿,你有雄心壮志是好的,只是母妃实在是担心你。你的那些兄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裴清殊吃亏就吃亏在排行上,他的年纪摆在这里,这些年来,都只能潜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兄长互斗。

  不过好处也在这里。起码现在的他,还没有像三皇子那样遭人暗算,还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现在裴清殊只希望,皇帝留给他的时间,能够再多一点…

  “母妃别怕,正因为我年少,皇兄们才不会将我视作劲敌。等他们互斗几年,消耗了彼此的实力之后,正是儿子施展抱负的好时机。只要…父皇的身子能撑得住。”

  淑妃冷静下来想了想,除了排行处于劣势之外,裴清殊其他方面的条件还真是不比其他皇子差。

  他说的没错,只要皇帝身体康健…

  “关于这件事,你就不要过于忧心了。皇上这几年十分注重养生之道,瞧着都比过去年轻了不少。除非有人图谋不轨,否则他不至于这么早就…你呀,还是做好眼前的事情,一步一个脚印,别总背着那么沉重的思想包袱,想那么远的事儿。”

  裴清殊知道是这么个理没错,可是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听淑妃这么说,裴清殊浅笑着答应下来,心中的压迫感稍有缓解。

  从宫中出来之后,裴清殊又按照和伴读们商议好的计划,去钟家借人。

  裴清殊去的时候,钟太医刚好在宫中当值。是钟太医的三弟,也就是小钟太医接待他的。

  比起钟太医这个长兄来说,小钟太医的性子十分活泼,一听说裴清殊要到外地去办差,就十分兴奋地说:“殿下带我去呗!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

  裴清殊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大靠谱,感觉他和公孙明差不多,都是想借机出去玩儿的,就笑着婉拒道:“你们都是宫中的太医,不好随意出京的,还是找其他的大夫同行较为合适。”

  小钟太医听了,先是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接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看向裴清殊:“有了有了!叫我大侄子或者二侄子跟殿下去就是了!殿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裴清殊还没说话,小钟太医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裴清殊无声地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盏,就听屏风后面传来几声女子的轻笑。

  他拿茶杯的手一停,好奇地向屏风后面打量:“钟姑娘,是你么?”

  “嗯!”女子躲在屏风后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