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大哥的女眷啊。”二皇子揉了揉脑袋,做出酒醉上头了的表情,“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没认出来。”

  “就算是喝多了酒,也不能轻薄弟妹吧。”齐氏走到钟氏身边,搂住钟氏的肩膀,愤怒地看向二皇子。

  “轻薄?弟妹?”二皇子一头雾水地看向齐氏,“你在说谁呢?这不是叶府的歌女么?”

  钟氏被他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眼泪蓄在眼圈儿里,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身为女子,齐氏仿佛感同身受一般,瞪着二皇子怒气冲冲地说道:“康郡王这是想装醉么?可你方才出现在花厅里,提出拿歌女换钟妹妹的时候,可不像是醉糊涂了的样子!怎么,难道康郡王殿下竟然嗜酒到了这种地步,刚出门就喝了好几壶酒么?”

  “你!”二皇子忍不住爆发了,“我叫过你一声嫂嫂,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玩意儿了!我和这小娘子如何,关你什么事?少他妈在这里多管闲事!”

  二皇子说着就要走,谁知他刚转过身,刚好和裴清殊迎面碰上。

  见到裴清殊之后,二皇子的身子短暂地一僵,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笑呵呵地叫了一句:“十二弟。”然后就要走。

  裴清殊伸手拉住了他。

  在二皇子的印象当中,裴清殊就是一个长得跟团包子似的小不点,是备受皇帝宠爱的小儿子。虽然得宠,却并不能对他构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自打裴清殊上过战场之后,二皇子心中便对他忌惮起来。

  在二皇子看来,敢上战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要命的。

  反正他就不敢上战场,让他躲在后面管粮草他都不敢。

  因为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他理亏,在被裴清殊拉住的一瞬间,二皇子心中突然感到特别恐慌,害怕裴清殊会狠狠地给他一拳。

  可是转瞬之间,二皇子却又生出一个想法来——要是裴清殊先动手打他的话,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

  当年他也不是没有动过老三的女人,结果怎么样?老三打了他之后,就被皇帝给训斥了。

  不管怎么说,二皇子都是他们的兄长。弟弟打哥哥,那就是弟弟的不对。

  这么一想,二皇子反倒盼望着裴清殊能赶紧动手了。

  可裴清殊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反手将二皇子一推,把他推的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心里头有了主意之后,二皇子也不怕了,反倒慢悠悠地对裴清殊说道:“十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裴清殊也不理他,而是朝钟氏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钟氏见了便走过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低声说给裴清殊听。

  裴清殊听了之后,面色铁青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被他看得心虚,竟然恶人先告状:“十二弟,真不怪我,是你这个侧室先来勾引我的!”

  钟氏脸色一白,担忧地看向裴清殊:“殿下,我没有…”

  裴清殊抬手道:“你放心,我相信你。”

  齐氏见了,赶紧站出来说:“十二殿下,你别听康郡王的,我来给钟妹妹作证!是康郡王尾随了钟妹妹,想要非礼她…”

  “可笑!”二皇子露出十分气愤的表情来,好像自己当真被人诬陷了一样,“你说我非礼她,有证据么?她这不是穿戴整齐呢么!”

  齐氏都快被他的无耻给气死了:“那是因为我及时赶到!我要是再来晚一步…”

  “那本王可就要被这个狐媚的女子给缠住了!”二皇子做出一副“幸好”的表情来,鄙夷地瞥了钟氏一眼,“瞧她那眉目含春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个不安于室的,十二弟你可要当心了哟…”

  “二皇兄说够了么?”裴清殊一手牵着钟氏,面如寒霜地说道:“若是觉得委屈,可要随我进宫,向父皇诉诉苦?”

  二皇子讪讪地说:“那、那就不必了…这点小事,我就不计较了。宴饮嘛,大家难免多喝了几杯,十二弟又何必这么较真呢。”

  “那可不行,怎么能让二皇兄平白无故受了委屈呢?”裴清殊冷笑一声,丝毫不肯退让的样子,“我也要请父皇做主,问问父皇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老人家下旨赐给我的侧妃,会弃我于不顾,公然勾引二皇兄呢?”

  二皇子闻言,脸色不由一变:“赐婚?”

  皇帝的儿子多,皇子们的侧妃、庶妃自然也多。二皇子一时间并没有对上号,钟氏到底是哪个,只知道她长得特别漂亮。

  此时听裴清殊这么一说,二皇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十二弟,依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弟妹可能就是喝多了酒,把咱俩给看岔了。要我说啊,这事儿就别说出去了,不然我倒没什么,对弟妹的名声也不好呀,你说是不是?”

  二皇子的确是在胡搅蛮缠不假,但他有一点没说错。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的话,二皇子或许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可钟氏百分之百会很倒霉。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名节要求太严苛了,对男子却又宽松得出奇。

  如果二皇子企图轻薄她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二皇子固然会被罚,可钟氏这辈子也就毁了。

  所以就算是为了钟氏的名节考虑,裴清殊也不能闹。

  但要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二皇子的话,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裴清殊暂时放开钟氏,一步步走向二皇子。

  裴清殊虽比二皇子小了整整十岁,可他的个头却比二皇子要高出大半个头。

  见他步步紧逼,二皇子不由露出一丝慌乱的眼神:“你、你想做什么?”

  就在裴清殊的身子几乎与二皇子贴上的时候,他忽然转过了身,并肩与二皇子站在了一起。

  二皇子一头雾水地看向他。

  裴清殊则看向大皇子的侧妃齐氏,尊敬地问道:“请皇嫂帮忙看一看,我和二皇兄的容貌体态,可有相似之处?”

  齐氏左右看了一眼,就直接摇了摇头。

  与高大俊美的裴清殊相比,二皇子许是纵欲过度的缘故,看起来比裴清殊大了十几岁都不止。

  说二皇子和裴清殊体貌相似,钟氏会认错这种鬼话,纯属扯淡。

  二皇子见了,脸色便瞬间臭到了极点。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在这时,裴清殊忽然弯下了身子,低头对二皇子轻声说了几句话。

  二皇子听了之后,便立即变了脸色,赶忙对钟氏和裴清殊各自行了一个礼:“今日是我酒后失德,冒犯了弟妹,不关弟妹的事。刚才是我喝糊涂了,胡言乱语罢了,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去。改日等我酒醒之后,一定登门谢罪!”

  齐氏和钟氏见二皇子的态度转变这么大,一时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但二皇子的确是喝了酒,他们就算把事情闹大,很有可能二皇子也只能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处罚。

  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可不知道为什么,钟氏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裴清殊他,到底和二皇子说了些什么呢?

第178章 安抚

  事实上,虽然裴清殊表现得很理智, 但他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 其实特别想把二皇子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那么做。

  他想起许多年前, 在自己刚刚搬入庆宁宫的那一天, 二皇子睡了三皇子心爱的宫女,三皇子当众给了二皇子一拳的事情。

  按说不管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非常愤怒,三皇子那一拳打的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可结果怎么样呢?就因为二皇子是兄长,三皇子是弟弟,最后皇帝还是将他们兄弟两个同时罚跪。

  二皇子和全贵妃虽然赔了三皇子几个宫女,可三皇子这个“受害人”也并没有落下什么好。

  当然, 钟氏这个侧妃的分量, 和那个宫女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裴清殊执意要把此事闹大, 二皇子定然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他在皇帝眼中的印象也会一落千丈。

  从利益角度上分析,这是对裴清殊非常有利的事情。

  但裴清殊不能那么对钟氏。

  钟氏既然跟了他,那就是他的女人, 裴清殊有责任和义务去保护她, 而不是为了打压一个太子之位的竞争者,就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

  那样未免太残忍了。

  今日异位而处,如果是二皇子、十皇子这样的人,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钟氏,但裴清殊绝对不会。

  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

  如果为了皇位,他连自己最后的底线都打破了, 那他恐怕也比那个“亡国之君”好不到哪里去。

  况且自己的侧妃被别人轻薄了,传出去了之后裴清殊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以后他走到哪里,别人都会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头上戴了绿帽子。

  好在齐氏来的及时,钟氏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二皇子向他们道歉之后,裴清殊又郑重向齐氏道了谢,就领着钟氏回府了。

  齐氏看着裴清殊和钟氏的背影,不由露出一丝担忧的目光。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钟氏是受害者,可齐氏了解男人,知道男人们有多要面子。

  她怕裴清殊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钟氏,甚至在心里相信二皇子的鬼话,觉得是钟氏不守妇道,勾引了二皇子,那样的话钟氏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过现在她也不是替别人担心的时候。

  齐氏刚才凭着一腔热血站出来替钟氏解围,可现在她被二皇子阴森森的目光盯着,齐氏不禁感到了一丝后怕。

  她怕二皇子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就赶紧匆匆地离开了。

  …

  回恒郡王府的路上,裴清殊怕钟氏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就与她坐了同一辆马车回去。

  钟氏像是被吓坏了,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偷偷地哭,甚至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怕裴清殊听了心烦,会她的生气。

  裴清殊现在确实很生气,但不是气她,而是气二皇子。

  二皇子分明知道钟氏是他的女眷,却还是这样目中无人,根本就是没把裴清殊放在眼里。

  这么一想,还是他自己不够强大的缘故。

  裴清殊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没有大皇子侧妃的帮忙,如果钟氏不幸失贞的话…到时候会怎么样。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就算他能和二皇子死磕到底,可钟氏以后该怎么办呢?

  即使裴清殊能做到不在乎,钟氏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而痛苦终身,甚至是像大多数失贞的女子一样,选择自尽。

  裴清殊想想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向钟氏伸出手道:“过来吧。”

  钟氏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朝裴清殊身边挪了挪。

  裴清殊将她抱住之后,才发现钟氏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样可不行。”他微微皱起眉头,对马车外的车夫吩咐道:“先不回府了,去秋水居吧。”

  秋水居是裴清殊在京城近郊置办的一处别院,这座别院不像璇玑堂那样是用来训练死士的,也不是送给他的手下居住的,而是裴清殊为自己准备的别院。

  狡兔尚有三窟,裴清殊一个皇子,自然不可能只给自己皇子府这么一个地方住,总是要给自己多留些退路的。

  不过秋水居是他从四川回来之后才买了不久的院子,裴清殊这也是第二回 来,里头还没有完全收拾好。

  下人们见裴清殊来了,赶紧收拾了间干净屋子出来,让裴清殊他们暂时落脚。

  “别哭了,眼睛都快哭肿了。”今天正好是裴清殊的休沐日,所以他才有时间来安慰钟氏,“还怕么?”

  钟氏点点头,眼泪把细密的睫毛都给糊住了,看起来颇有些狼狈的样子。

  不过真正的美人,不管做出何等姿态都是美的。钟氏梨花带雨的样子,亦别有一番韵味。

  “都是本王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裴清殊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后不会这样了。”

  钟氏摇头道:“殿下千万别这样说,是我不好,没有预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给殿下添麻烦了…”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怪只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二皇兄有这么个好色的毛病,吓坏你了吧?”

  裴清殊一直很耐心地安慰她,却没想到自己越哄着钟氏,钟氏反倒哭得越伤心:“其实,我不是怕康郡王,我是怕殿下…”

  裴清殊听了,奇怪地看着她说:“你怕我做什么?”

  “我怕殿下嫌弃我了…”钟氏说到这里,忽然露出绝望的神色来,趴在被子上把脸埋了进去。

  裴清殊感觉有一丝好笑的同时,又有一些心疼。不管是哪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都实在是太糟心了。

  “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裴清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给钟氏顺气,“错的不是你,是那个企图伤害你的人。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他算清楚的!”

  裴清殊说到前一句话的时候,钟氏还觉得十分感动。可听到后一句之后,钟氏突然紧张地坐直身体,“殿下想要怎么做?去宗正寺告发他么?”

  宗正寺是负责一切皇族事宜的机构,除了管理皇室、宗亲玉牒之外,宗正寺还有资格,处置犯了错的皇室成员。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名节。”裴清殊摸摸她哭红了的小脸,对不远处的婢女命令道:“去,打盆水来,帮侧妃净面。”

  “洗把脸,在这里睡一觉之后,我再带你回府。如果别人问起,就说我在敬平伯府喝了酒,下午带你出来吹吹风醒酒。别的事情,不要同别人讲。”

  钟氏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裴清殊这是在保护她。

  即使是恒郡王府内,对着那些值得裴清殊信任的人,这件事情裴清殊都不打算告诉他们。

  钟氏心中一酸,感动地又要掉眼泪,被裴清殊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不许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钟氏并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打小就生得一副好皮囊,也知道容色出众是自己最大的优势,所以一听裴清殊这么说,她就忍着不敢再哭了,生怕自己在裴清殊眼里会变丑。

  洗完脸,临睡之前,钟氏没忍住,问向坐在床边的裴清殊:“殿下,您之前在叶府的时候,同康郡王说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他的态度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裴清殊面色微变:“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安心睡吧,本王在这儿陪着你。”

  钟氏只露出半张脸,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底下,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既然裴清殊不想说,那她不管多好奇,都不能再追问了。

  看着钟氏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裴清殊不由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和二皇子说的话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二皇子看来其实是常理。

  却是万万不能同钟氏说起的。

  裴清殊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但他却不得不那么说。

  因为除此之外,现在裴清殊手里,并没有任何能够拿捏得住二皇子的把柄。

  虽然在裴清殊心里,他对二皇子母子有诸多怀疑——比如当年六皇子的死、三皇子得上花柳病、俪妃被传怀上野种…他都觉得和皇贵妃他们脱离不了关系。

  可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裴清殊手上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情是二皇子母子所为

  。

  不然他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留他们逍遥到今日。

  不管是企图伤害钟氏的二皇子也好,还是对钟氏受辱袖手旁观的叶家人,裴清殊都不会放过的!

  只是该怎么收拾他们,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绝不能在激情之下冲动行事。

  钟氏休息的时候,裴清殊想得头都疼了,也没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许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混了两年官场的缘故,正儿八经的法子裴清殊还没想到,歪门邪道、阴谋诡计这些东西,倒是蹦出来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