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了李怀昶的声音,韩平一定会怀疑里面这个人是假的。

她心目中的太子殿下,那是高洁如天山之巅的雪莲,优雅如傲立风中的君兰,如何会对她这般说话?

止不住在心中怀疑,韩平终是克服了心理障碍,走入了屏风。

她先是眯起双眼看了看,发现太子殿下只是露了一片肩头,所有重要的不稳全都隐在水下,这才放心了些。

太子李怀昶靠在池壁上,见韩平如此,不由得笑了出来,磁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浴池上方,引人遐想。

“快点过来。这些日子太累,肩膀都僵硬了。”李怀昶自水下抬起晶莹润泽的修长手臂,肌理匀称,线条优美,他对韩平招了招手。

韩平哪里见过这副模样的太子殿下,一时间血往脑子里冲,她知道他正在看着她,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奇怪,这时候若再拒绝又显得太过刻意。

随手拿了一块干爽的棉布,韩平低头来到太子身后,将棉布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才动起手来。

“听说你辞去了差事,却是为何?”李怀昶自水中微微向上了些,方便韩平捏肩,一边享受,一边问道。

韩平硬着头皮答道:

“若不辞那差事,就会去做御前侍卫。”对于太子,韩平从来都不曾想过要隐瞒想法。

李怀昶奇道:“御前侍卫不好吗?”

韩平沉吟片刻后道:“好,但那是看在韩将军的面子上才得来的差事。”

她与李怀昶相交多年,虽不太熟,但对于她家的情况,相信他也是知道的,何况现在又娶了韩毓,对于她的立场应该有所了解。

李怀昶又与韩平说了一些话题,但韩平仿佛将一腔热情都倾赴于按摩事业上了,回答问题尽量简洁,有些事情根本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李怀昶敛下如水的目光,温和的问道:

“你最近还是与九弟走得很近吗?”

韩平的手上一顿,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了李淮璟,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听太子竟自顾自的说道:

“九弟的母妃是大齐国送来和亲的公主,父皇封她为齐妃,有什么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奇珍异宝,只要是好的东西,父皇头一个都会送去给她,只为博佳人一笑。”太子倚靠在池壁之上,淳淳流淌的声音仿佛正在叙述着一件极为平常的坊间传闻般。

但是韩平听在耳中却不是那么平静,关于李淮璟的事情,她多次想问,都没敢问出口,不料今日,却能在这种环境中听到。

“那几年,齐妃娘娘的风头盖过了宫中任何一名妃子。”李怀昶说着,顿了顿:“可是…突然有一天,父皇大发雷霆,将齐妃打入冷宫,对外宣称说娘娘出言不逊,顶撞天子,谁知道呢…十个月后,九弟便在冷宫出生了。”

韩平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太子什么时候已经转身对着她都不知道,只见她盯着荡漾的一池温泉,呐呐问道:

“齐妃娘娘是什么时候死的?”

李怀昶见她如此,竟调皮的泼了韩平一身水,拉回她的注意力后,才答道:

“在九弟十一岁生辰的时候吧。大齐兵马屡屡犯境,父皇想用齐妃和谈,却不料齐妃先一步吊死在冷宫里了。”

韩平垂下头,怪不得他是这种性格。

正失神之际,只觉面前一晃,韩平定了定神,只见李怀昶不知什么时候从池子中立起,对韩平笑得温和亲切,眉眼如画般赏心悦目,若是从前,韩平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象,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然会以这般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事实却是如此,她无可逃避,只能痴痴的望着。

当李怀昶欺身向前,自水中抚上她的面颊时,那温热潮湿的触感令她不合时宜想起了另一种冰冷。

也许有些事情,只有身临其境时才能明确的说出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连梦中都会憧憬的画面此刻竟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应该激动,应该兴奋,应该不知所措…可如今,她除了尴尬与愧疚,竟然找不出第二种感觉。

人只有在错误决定之后,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柴米油盐(甜章1)

人只有在错误决定之后,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韩平觉得这句话说得对极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对太子殿下的喜爱绝不会动摇,对李淮璟似是而非的逗弄绝不会动心。可是,事实却好像相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淮璟已经渐渐的替代了太子在她心中的地位吗?她变心了吗?她移情了吗?曾经令她那样痴迷的感情,竟是那般脆弱,禁不起诱惑吗?

无数个问题在心中逐一展开,韩平头疼不已,难道一直以来,她都是在用太子作为抗拒李淮璟的挡箭牌吗?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李淮璟是怀着某种目的才接近她的,就好像今晚的太子一般,他的刻意接近不禁没有使她敞开心怀,反而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面蒙了一层纱。

说不准是在什么时候,李淮璟竟然变得这么重要。

也许是‘他’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也许是‘他’豁出性命为她挡住花影那一掌的时候,也许是与‘他’在塞北建立起十足默契的时候…

可是,无论她觉得如何,李淮璟又是怎么想的呢?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

当韩平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明月当空,夜深人静之时。

还未推开院门,便觉得有些不对,她院里的灯火是不是太亮了?平日她在家也未必这般敞亮,犹豫着一把推开院门。

入目皆是走来走去的丫鬟下人,灯火通明的画面让她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可是,门上的钟馗,地上的花,廊前的纸灯笼,院里的蔬果架,在在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院里的丫头见着她,愣了愣,然后就淡定的喊了一句:“去告诉王爷,姑娘回来了。”

抬眼望去,只见李淮璟臭着一张脸自她房中走出,下人们纷纷避让。

韩平凶神恶煞的看着他:“这里是我家,你想干什么?”

李淮璟居高临下瞥着她,勾起魅惑的唇角,冷冷道:“有情才有欲,我要证明,情爱等于□,一个男人若对一个女人没有□,哪来的情爱?”

韩平:…

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还在纠结下午雅阁中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又与他此时的行径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呢?”韩平粗声问道:“你,你把东西搬来搬去想干什么?”

“自然是…住进来!”李淮璟冷哼一声,看着韩平越瞪越大的眼睛,得意洋洋道。

“什么?”韩平大叫:“住进来?”

见李淮璟无辜的点头,韩平忍不住拉下他的脑袋摸了一下,看有没有烧糊涂。

这厮发什么神经?

韩平看着丫头下人们手中捧的东西,顿时有种做梦的感觉,云里雾里之时,却听正在指挥布局的王府管家冲出来,对李淮璟问道:

“王爷,那紫藤椅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李淮璟看了看那头,目中无人道:“放后院吧,梅花树下,我喜欢那里。”

后院?

“等等。”韩平大惊:“不许去后院!你们,你们也给我马上离开,这里是我家,不准放那些有的没的进来。”

说着,她便一下子冲到了房门口,张开双手挡住一切进进出出的脚步。李淮璟见状,也不理会,四周看了看后,才对管家说道:

“行了,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去,本王要在这里清静几日,没事别来烦我。”

老管家唯唯诺诺,带着一帮训练有素的丫头下人们,静悄悄的离开了。

“你呢?你也给我走。我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招待你。”韩平很生气,拉扯李淮璟的袖子大喊大叫,却被他无情拂开。

只见他自说自话,拿着烛火往后院走去。

“喂,你别欺人太甚。”韩平赶在李淮璟前面,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谁料,那个不要脸的混球竟然风驰电掣般袭向她的胸前,韩平大惊,慌忙收回双臂护在胸前,却见那厮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轻轻松松的绕开了她的阻拦。

苍天啊…你怎么来个雷将此等无耻之徒劈死啊?

小白乖乖的趴在梅花树下,懒散的模样就连韩平都看不下去了,拜托,你好歹也是万兽之王,能不能不要这么懒,让你在家里看家,这么多人闯进来了,你竟然还趴得住,怎么说也该跳出来吓吓他们吧。

李淮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他将烛火放在一旁的窗台上,将手中纸包打开,浓郁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不一会儿便弥散了整个后院。

“哈。”我冷笑一声。

这厮不会是想用桂花糕来打发万兽之王吧?太天真了…

我家小白可傲娇着呢。唉,就是有点二。爱吃甜食的老虎,太坑爹了。就这样,李淮璟凭借着几枚桂花糕就打下了坚实的江山,彻底攻下了小二白的心房,韩平无语凝噎。

李淮璟为了进一步巩固江山,竟然慷他人之慨,将苏儿曾经用的小房间让给了小白住…他倒是大方。

安顿好小二白之后,韩平才不情不愿与他回到了前院,还未开口逐客,前胸贴后背的腹中竟发出一声悠远绵长的响声。

本来皇帝说好了要赐晚饭给她吃的,奈何自己走错了地方,没吃到东西不说,还被吓得不轻。

“晚饭还没吃吗?”

李淮璟似笑非笑的作势要去摸韩平的肚皮,却被韩平闪开了,只听她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你回去吧。”

不知道是没听到韩平的话,还是故意装傻,只见李淮璟竟然开始动手卷自己的衣袖子,撩到手肘的地方,笑容可掬道:

“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来,韩平足足愣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他要…去弄东西给她吃?

太惊悚了吧?当韩平一个激灵,猛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淮璟已不在面前,厨房内的灯火亮了不止一点点。

这厮连厨房的烛台都换了吗?她该说什么好呢?虽然觉得需要赶紧将人赶出去,但是,韩平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她默默倚到厨房门框上。

谁要吃你做的东西?韩平心中如是想,口中却道:“随随便便下碗面就可以了。”

晕,太晕了,为她自己的言行不一致而发晕…

“那怎么可以?”李淮璟义正言辞道:“我亲自下厨,怎会做那般简单的东西给你吃?”

“那你想做什么?”韩平不解问道。

“我研究过满汉全席的菜谱,太复杂的,你这里也做不了,就做几个简单的吧。”李淮璟一边巡视让管家带过来的食材,一边大厨般说道:“做个‘珊瑚鱼球’和‘金堂白玉’,汤嘛,‘明珠豆腐汤’。先做这几样。”

韩平看着他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珊瑚鱼球’,‘金堂白玉’,‘明珠豆腐汤’?他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没有等到韩平预想中的赞叹,李淮璟趾高气昂的将她推了出去,勒令她去厅里等着。

一番惊雷劈地、地动山摇、腥风血雨、乒呤乓啷的人鱼大战之后,韩平快要去见周公之前,几个盘子终于被端上了桌。

韩平指了指一盘黑乎乎的球形焦炭,问道:“珊瑚鱼球?”

“…”李淮璟别开目光。

韩平又指了指另一盘酱油红的白菜,问道:“金堂白玉?”

“…”李淮璟垂下眼睑。

韩平又用勺子撩了几勺子比饭还厚的汤,问道:“明珠豆腐…汤?”

“…”李淮璟彻底垂下了头。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韩平气得一拍桌子,横眉怒目道。

李淮璟兀自从餐桌上站起,架着韩平朝里屋走去,边走边说:“今晚先饿着,明天再煮,睡觉!”

韩平手脚并用的挣扎,却被那厮一一挡下,终于在半被迫,半疲累的状态下,被李淮璟脱了外衣,脱了鞋,弄上了床。

韩平挤在外床,王霸之气油然而生:“我的床,你要么回去,要么跟小白睡去。”

李淮璟不管不顾,兀自脱了外衣,脱了靴子,越过韩平爬向里床,将王府中熏得香香软软的被子摊开,盖在两人身上。

一手伸过来握住韩平的腰,将之拉入怀中,韩平被侵袭而来的寒气冻得抖了抖,想起先前从太子那听来的事情,不知为何,竟不想挣扎了。

鼻尖萦绕着不属于自己的香气,韩平渐渐有些迷糊了,强忍着浓浓睡意,鼓起勇气道:

“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知道,他也没有睡着。

室内一片静谧,安静得不像是有两个人,韩平的眼皮沉重,感觉自己被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听到那人戏谑的声音道:

“自然是想弄明白,情爱与□的区别所在。”

韩平想脱离他的怀抱,李淮璟却是不让,寒冰一般的手掌抚上韩平的脸颊,道:

“想弄明白,我对你到底是爱,还是欲。”

韩平彻底闭上双眼,没有说话,却被李淮璟紧紧拥入怀中,低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娘死之前,将我交给了身边的两个亲信,那两位叔叔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那时的我甚至将自己的性命都寄托在他们身上。可是,当敌人杀到时,我视若父辈的叔叔却为了富贵而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娘…虽然知道,那是人性的弱点,每个人都会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韩平没有反应,李淮璟却又道:

“我喜欢你这种,真心相待,毫无保留,对朋友忠诚不二的人…”

邻里街坊(甜章2)

韩平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自无比畅快的睡梦中醒来,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的时间,没有睡过这么安心舒适的觉了。

微微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双墨玉般的瞳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脑中的神经绷紧,顿时一个激灵,双目不自觉圆睁。

李淮璟单手撑住头颅,侧躺在旁,润泽乌黑的发自修长白皙的指尖流淌而下,魅惑勾人的脸庞上噙着笑,俊美绝伦,两颗美人痣生得极好,如神之印记般自眼角并排而上,落于太阳穴上,乃绝顶聪明之相。

薄唇轻启,洁白的牙齿一开一合,吸引着韩平的目光,只听他道:

“没想到你睡觉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他戏谑道:“竟然还流口水。”

“…”韩平白了他一眼,此人妖孽,鉴定完毕。这厮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能将人的好心情打入谷底。

“再可爱也不关你的事。”韩平挑眉嫌弃道:“王爷,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腿从我肚子上拿开可以吗?”

韩平觉得自己真是好脾气,被人压到肚子上了,竟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

李淮璟不怀好意的故意又向韩平贴近了一些,这人的冰冷身子捂了一夜终于有了些人气儿,但说的话就很可恼了:

“怎么还叫‘王爷’?“李淮璟伸手在韩平鼻尖上一点,宠溺味十足道:“应该叫‘夫郎’,或者‘相公’也可以。”

韩平没好气的说:“呸!快让开,否则别怪我啊。”

说着,便威胁般对李淮璟扬了扬手,李淮璟见状,立刻明白了她想干什么,有了先例的他,这回可镇定多了,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对韩平的主动相当惊喜,干脆得寸进尺跨坐到她身上,迎合道:

“娘子真是善解人意,知道为夫早晨的喜好,那就快快来吧,莫叫为夫和弟弟都等急了…”

呀呀呸的,韩平气急败坏的收回了手,本以为用此等无赖招式可以将对方收拾得服服帖帖,岂料,一山还有一山高,一贱又比一贱骚,她韩平学艺不精,只得败北江东,从此退出无耻下流界,迈向和谐。

李淮璟见韩平歇菜了,愈发得意,竟然真如急色鬼般抓住了韩平的手向自己拉近,韩平大惊失色,岂会从他,百般挣扎避让之后,才可怜兮兮的噙着泪花俯首称臣。

“服了么?”李淮璟将韩平两只手握住,高高举起,得意洋洋的挑眉问道。

韩平□被压,双手被擒,想不服都不行了,只好忍住腹中叫骂,小声嗫嚅道:

“服了。你快放开我。”

李淮璟将韩平的手压在头顶,自己便凑了上来,似笑非笑的盯着韩平窘迫的脸道:

“娘子主动亲为夫一下,为夫便放开你。”

韩平的脸瞬间爆红,别开目光再次挣扎起来,却听李淮璟又在她耳旁低言一句:“如若不然,为夫便不客气咯。”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便开始向下游移,韩平自是不肯,气极败坏的昂首在李淮璟面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迅速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