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璟不说话,不放手,墨玉般的瞳眸恶魔般盯着韩平,两相僵持中,他忽然撅起了双唇…

可恶!韩平不禁腹诽,看着近在眼前的润泽双唇,满心不愿意的昂首点了一下,亲完之后,韩平的脸色越发涨红,在看到李淮璟强忍着笑意的表情时,韩平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了,李淮璟捂着肚子,所在里床笑得前仰后翻。

韩平气急败坏,又‘呸’了他一声后,才踢开他的大腿,果断起床,穿好鞋走向房门的时候,又听那厮在床上猫叫道:

“娘子,为夫想用温水洗脸。”

“…”韩平脚步顿了顿。

“娘子,为夫想吃你亲手做的酒酿圆子。”

“…”韩平的拳头捏起来了。

“娘子,为夫想要在院子里种竹子。”

“…”韩平颓丧的吐出一口恶气。

罢了,罢了。

不是她没脾气,而是敌人太强大,既然无赖不过他,只得认输。

起来后,先是将昨晚某人的杰作一一收拾了,烧了水,洗了脸,这才神清气爽的出门去也。

清晨的集市上多的是良家妇女,拎着个菜篮子在各大菜摊前挑拣比较,人流如织,人声鼎沸,夹杂着鸡叫鸭鸣,鱼跳溅水声,整个市场的景象便鲜活起来了。

“咦,韩妞今儿没去当班?”隔壁的张大妈提着个菜篮子正在买鱼,看见多日不见的韩平来到市场,不禁热络的与她打起了招呼。

韩平听到‘韩妞’二字时,无语一笑:“是啊,今儿没去。”

辞了差事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这些三姑六婆的好,要不然该问个没完了。

可是,随着张大妈的一声招呼,集市中原本正在各买各的大妈、大婶、大叔、大爷们竟然一下子都注意到了韩平的存在,让本来寻常的不得了的买菜时间立即升级为茶话会…

韩平无奈的笑着,面对周围热情又八卦的人民群众,她真的觉得有些无力招架了。

“韩妞可是女中豪杰,可惜有人了,不然老夫还想将我那侄子说给你呢。哈哈哈。”一个淳朴的大爷笑着露出了两颗大板牙,亲切又和蔼。

韩平陪着笑了笑,又听一旁的牛大婶开声了,破锣嗓子惊天动地:“别埋汰人了,就你那侄子,十三个米饼摞起来的个子,也配得上我们韩妞?你也不瞧瞧,她那相公做出来,模样有多俊俏,虽然年纪还小,但多懂的体贴人呀。”

“那倒是,韩妞的小相公可是个好人啊。成天笑呵呵的,对人又和善,连跟我借根葱都是张口‘大叔’闭口‘谢谢’的。”卖豆腐的王大叔也加入了话题。

韩平越听越不对…她的小相公?

说的不会是‘苏儿’吧?

“对了,你那小相公呢?之前不都是他来买菜的吗?怎么好多日都不见他了?”张大妈无限关切的问起了苏儿的行踪。

韩平看着周身一双又一双期盼的淳朴眼眸,欲言又止,她多想大声告诉这些叔叔婶婶们,他们认为的‘小相公’并不是她的‘小相公’,切莫坏了人家的名声之类的。

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很难想象,这句话澄清下来,她将要面对多大的八卦压力。

正一筹莫展之际,淳如清泉般的声音自人群后面强势响起:

“平儿,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知道我等得心焦吗?”

“…”

韩平只觉得头顶乌云蔽日,一把钢刀插中她的头顶,惊雷劈下,闪电惊魂。

僵着身子缓缓转过去一看,只见李淮璟穿着一袭素色儒袍,两鬓处的发丝以黑色镶金边绸带系至脑后,姿容艳丽,整个人如天上的谪仙般,一路走来,清风扑面,优雅高洁,端的是一派正室嘴脸。

平…儿?

韩平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一天竟然会让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这肉麻的一切来得如暴风雨般密集,只见身姿俊秀挺拔的李淮璟走至韩平身旁,自然而然的将之拥入怀中,甜蜜道:

“我改主意了,不想吃酒酿圆子,想吃香沫茶酥。”

韩平惊恐万分的看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李淮璟,又看了看四周无比好奇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妈们,最终,面子战胜了里子,对李淮璟牵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呃,好。我给你做…香沫茶…酥。”

“韩妞儿,这位是谁呀?”张大妈提着菜篮子,双目如炬般在李淮璟身上打量。

“就是就是,快介绍一下呀。”王大爷从旁煽风点火。

一时间,群情激动,韩平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李淮璟显示出了他无与伦比的强大心理素质,端着副正室的嘴脸,高贵大方的向众人一一点头,致礼道:

“在下李淮璟,是平儿的准夫婿,我的平儿往日受各位多方照料,感激不尽。”

又是一阵骚动般的附和,韩平僵笑着,被李淮璟用在怀中与众人点头告别。

让她腿贱,让她腿贱,这下好了,就是身上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在脱离了人们热情的视线之后,韩平这才挣扎出了李淮璟的怀抱,怒目横眉咆哮道: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有你这么耍人的吗?耍着我玩很过瘾吗?”

李淮璟摸了摸后颈,无辜又大度的笑道:“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耍你玩呢?”

韩平被他欠扁的表情气得火冒三丈,大大呼出一口气后,便大步流星的转身朝家走去,不想再理会这个面皮比鼙鼓还要厚的混球。

回到家后,韩平见到小白正在院子里吃花,又暴跳如雷,朝小二白扑过去:

“你个败家玩意儿。这可是极品君兰啊,你怎么说咬就咬啊。”

小二白将口中的花茎吐了出来,看着抱着花盆心疼不已的韩平无辜眨巴眼睛。

韩平纵是有满腔怒火,在看到这双清澈如水般的湿润眼眸后也发不出来了。

她瘪着嘴,扔下手中的花盆,一下子扑到小白身上嚎起来:“哇…”

小二白见韩平根本不是生气,可怜兮兮的表情也就此收起,可能是觉得被人爬在背上撒野有损他虎王的气势,于是,屁股一扭将韩平甩到地上,然后,撅着优雅的虎爪从韩平身上踩了过去,懒洋洋的朝后院走去。

韩平一大早就两处受气,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李淮璟想去搀扶,却被她恶鬼附身的恐怖表情吓退三千里,摸着鼻子,讪讪的钻进了厨房,准备做上一桌包含爱心、真心、道歉心的丰富早餐来平复‘娘子’的无助心情。

对,就这么办!

有客来访

韩平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委屈的掸着身上的灰尘,却不料此时,却有客上门。

羽林卫的孙大勇、赵三甲和钱方竟然同时出现在她家院门口。看见立在院中的韩平,他们便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头儿,我们来看你了。”

三人手中各拿着两坛子老酒,见到韩平便一个个热情如火的抱了上来。

韩平正揉着屁股,见有兄弟上门探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眉开眼笑问道:

“你们几个小子怎么来了?今儿不用当值吗?”

忽然见到这几个铁杆兄弟,韩平意外极了,毕竟也有五六年的情分,他们几个又是韩平一手提拔上来的,感情自是不同,难得在她离开羽林卫之后,竟然还能想着来看看她,光是这份赤诚的心意便足叫韩平欣慰了。

“战神上台,正在大搞整编,我跟三甲都想入禁卫军,却都被退了下来,正在家休息,钱方今日倒是要当值的,但他小子想头儿想得厉害,就跟统领告了假,跟我们一起来了。”孙大勇将两坛子酒交到韩平手中笑答道。

韩平可以想象此时军队中的风声鹤唳,新的战神上台就意味着一次大规模的洗牌,何去何从,怎么也轮不到她韩平来担忧,将人迎进了屋,又寒暄了几句,说道: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倒些茶来。”

孙大勇和赵三甲同时拉住了她,挥手道:“头儿,咱谁跟谁,客气什么呀,兄弟们来又不是找你喝茶的,待会儿咱喝酒,不醉不归!”

“行啊!你小子长劲了,敢跟我喝酒!行,今儿谁不给老子喝趴下俯首陈臣,谁他妈也别回去!”韩平豪气干云的拍胸脯道。

几人笑成一团,气氛和乐之际,却见一抹高颀俊秀的身影款款走入,手中竟然端着几杯沏好的茶。

“韩平,是有客到吗?”

李淮璟温和一笑,故意问了一句后,才将手中的茶盘递给了韩平。

韩平习以为常的接过茶盘,顿觉不妙,只见孙大勇、赵三甲和钱方三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身子也僵住了,下巴掉到胸前,眼睛瞪如铜铃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殿,殿,殿,殿下!”孙大勇结结巴巴的不知所云。

李淮璟微微一笑很倾城,孙大勇等颤颤惊惊吓断魂。

其实此时的李淮璟面色很是和善,并不如平日里冷漠阴沉,但他的存在无疑便是有人拿着钢刀架在孙大勇等脖子上,韩平见状,对他恶狠狠的使了个眼色,让他速度回避。

李淮璟虽然也想参与谈话,但迫于韩平淫威之下,还是乖乖的进了房间。

孙大勇等三人的下巴又瞬间掉到了肚脐眼,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盯着韩平发愣。

“他…也是客。”韩平支支吾吾的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想缓和一下气氛。

但是,瞧着李淮璟熟练到家的行为,韩平的解释显得那样无力…

“九,九殿下,怎么会在头儿家里?”孙大勇惊魂未定的拍胸低声问道。

韩平将茶分至众人面前,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便灌了一口茶,谁知茶一入口,她便喷了出来。

低头一看,只见整个茶杯中黑漆漆一片,茶叶放了大半杯,那叫个苦啊!

“李淮璟,你泡的这是茶吗?”韩平被这么浓的茶呛到了,只觉得苦涩直逼心田。

孙大勇等无比佩服韩平的勇气。话说,那可是刑部的幕后一把手,心狠手辣,辣手摧花啊。头儿,你可悠着点儿…

房间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孙大勇等顿时又坐直了身体,屏住呼吸,等待着身后脚步声的来临。

李淮璟皱着眉头,拿过韩平的茶杯,就着喝了一口后,觉得是有点不对劲,便扭头对在场另外三人询问道:

“本王泡的茶,很难喝吗?”

他这一问,眉头是皱着的,眉宇间立刻涌现出一股子磨不平的肃杀狞气,吓退三军。

三人有志一同的将面前茶水一饮而尽,整齐划一的摇头道:

“好喝!”

韩平看着那三人一副快要吐苦胆的表情,憋屈不已。

李淮璟再次满意的倾城一笑:“既然如此,那三位中午留下吃顿便饭吧。本王做菜的手艺,也很不错的。”

孙大勇等苦逼陪笑,明明快憋出内伤了,却又不敢不从。

李淮璟说完之后,便真如贤夫一般去了厨房。

韩平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之后,才转头安慰三人道:“你们只管吃,若实在难以下咽,我后院里有头白猪,全给它吃。”

“…”

正躺在后院晒太阳的小白,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后,又昏昏欲睡,不负其妈赐予之‘美名’。

韩平为三位够朋友的兄弟倒满了酒,又将橱柜中自己私藏的一些干果拿了出来,在李淮璟还未有成品送上来之前,先过过酒。

“头儿,兄弟们知道你苦,都理解你。”

孙大勇酒量不行,两碗下肚后脸色就变了,酡红酡红的双颊看着十分喜庆。

韩平剥了一颗花生放到嘴里,抬眼道:“我苦?苦什么啊?喝糊涂了吧你!”

“头儿,我们都知道了。你别瞒了。”年纪最小的钱方替韩平添了些酒,体贴道。

“不是,我瞒什么了?”韩平十分不解,转念一想,估摸着他们是以为她辞了差事是多么苦逼的事?于是又道:“差事是我自己要辞的,有什么苦不苦的?”

赵三甲之所以叫三甲,就是希望得中三甲,是个读书人,只见他两杯黄汤下肚,便满口之乎者也直喷:“非也非也,头儿重情重义,你的心思,我等兄弟岂会不知?”

韩平实在是受不了,将酒碗往桌上一拍,王霸道:“你们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一句两句,膈应得她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唉…也罢。”赵三甲又是一阵摇头晃脑,就在韩平忍受不住要上去掀他的时候,他忽然正色道:“头儿不说,我们也知道你暗恋太子,但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头儿如果还是放不下,那就只有苦在心中了。”

提到太子,韩平的气焰瞬间降了下来,她躲避着三人探究的目光,猛灌了一口酒。

却听孙大勇又接着道:“太子心中只有韩相,头儿你就别再执迷了。”

韩平还未出声,紧接着赵三甲又来了:“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襄王神女总不是一条道上的,头儿回头是岸啊。”

钱方没有更好的句子来说服韩平,便跟着两个哥哥之后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韩平深吸一口气,打算耍赖到底:“这些混蛋兮兮的话,到底是谁告诉你们的?”

“还用告诉吗?”钱方好不容易遇到个自己知道的事情,赶忙答道:“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头儿你就别瞒了。”

“知道什么?”韩平心中涌起一股不详。

只听孙大勇抢在钱方之前说道:“韩平相思执念,竟不顾上下尊卑,勇闯掖清池,对太子姐夫诉尽衷肠,表尽哀思…”

“…”

韩平屏住呼吸,努力在脑子里将孙大勇的话理了理头绪。

“头儿,当断则断!韩相可不是好惹的。”赵三甲说到底还是在担心韩平的安危。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何一夜之间,她韩平勾搭姐夫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呢?

是有人蓄意传播,还是恶意扩散?无论哪一点其用心都叫人心惊胆战。

屋外传来脚步声,韩平对三人比了比噤声的手势,装作若无其事般敬酒干杯。

“来来来,喝酒喝酒。”韩平一把揪过钱方的衣襟,将酒杯推入他手中,豪气干云道:“喝!”

李淮璟姿态优雅的端着一盘子红通通的东西走进来,奇怪的看了眼过分热情的韩平,将她往旁边挤了挤,才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尝尝看。不够锅里还有。”

韩平咽下口中的酒,将身子凑近那盘诡异的东西,闻了好久都没有弄明白那是什么,于是问道:

“借问…这是什么?”

想起昨天晚上,某人的艺术造型,韩平顿觉腹中酸水泛滥。

难得某人心态较好,面对众人不信任的目光时,还能保持一定风度,傲骨铮铮道:“椒油炸白菜。”

“噗!”韩平差点喷出来。

孙大勇等三人看着桌上的红油盘,面如死灰,韩平忍了好久才道:“你忙到现在,不会只有这个吧?”

李淮璟得意一笑:“当然不是。”

指使李淮璟去端,韩平还没那个胆子,便将信将疑的去到厨房端菜。

孙大勇等重重呼出一口气,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而感叹,却见韩平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两只盘子。

同样的红通通,同样的油腻腻,同样的诡异,同样的…倒尽胃口!

“椒油小黄瓜。”李淮璟指了指左边的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