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韩平,定是其中一人,这是不用说的。

“还有两人是谁?”韩平不解的问道。

李淮璟自腰间掏出一只皮袋,将盖头揭开,皮袋中的液体倒入梵文古钵中,鲜红的颜色,刺痛了韩平的眼。

还未来得及问,她的手便被李淮璟抓住,手起刀落间,她的脉搏被他隔开,温热的血渐渐从血脉中流出,滴入古钵,而最后一个,竟然是李淮璟。

她早该想到了,不是吗?

曾经封存象池的人,正是星辰变和帝王谷的主人…而她代表的是星辰变,李淮璟代表的则是帝王谷,星辰变属于大京,帝王谷效忠齐国,这一切的一切,已然拨开云雾,曾经刻意的接近,再此时看来,经充满了别样的讽刺。

三道鲜血在梵文古钵中汇集之后,石壁上裂开一道缝隙,渐渐扩大,李淮璟看着石壁的眼神都变了眼色,充满了野心快意。

他率先走入其中,瞎子仿佛能听辨所有般,善解人意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甬道两旁的壁火。

满眼满目的财宝,让韩平等不禁为之震惊。

无怪李淮璟想方设法想要进来这里,无怪齐国费尽周章引她出动,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幻,却又如权利那般叫人着迷。

李淮璟接过瞎子手中的火折子,唇角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忽然转身,对大块头陈青他们说道:

“去将出去的路摸熟一些,将这支烟火燃放天空。”

大块头等因为见识过李淮璟的手段,对他说的话自是不疑,恭敬的接过烟火后,便鱼贯而出。

韩平见状,也想跟着出去,却被李淮璟一把拉住了,她不解的看向他,道:“我去盯着他们。”

“不必了。”李淮璟对周平挥了挥手,后者便会意走至石壁旁,旋转了一块突石,石壁的门,便如入内时那般缓缓关起。

“这是做什么?”韩平惊叫道:“关上了,我们怎么出去?”

说着,韩平便想冲至石壁旁,阻止石门关闭,却听李淮璟无情又冷血的声音在耳旁想起:

“从那里出去,必死无疑,我另有出路。”

“…”

韩平只觉得脑内一阵空白。

必死…无疑?

那陈青他们呢?他让他们出去,让他们走上了一条必死无疑的路?

“让他们探路都是假的?要杀了他们才是真的?”韩平冷着面孔,无比生硬的问道。

这般的韩平,李淮璟还是第一次看到,但向来的无情,让他根本无法体会韩平此刻的心情。

眼见着石门即将关闭,韩平猛的甩开了李淮璟的制约,朝门边跑去,李淮璟自是不许她那么做,抱住她的身子,不住向后拖,边拖边吼道:

“你不要命了?进来容易,出去难如登天,韩平你别给我犯傻!”

“你给我滚——开——”

韩平猛的抬起一脚踹向李淮璟,自己则飞快的闪身,抓住了最后一丝缝隙,穿过了石壁。

‘砰’一声之后,石壁的门彻底关闭。

李淮璟直到这时才猛然醒悟,他发疯了般扑到石壁前,想要用手掰开缝隙,奈何断龙石下,任他如何用力,亦未能撼动分毫。

他看着石壁上的缝隙,失魂落魄的叫着:“韩…平…”

他这是怎么了?

他已经提醒过她了,可韩平还是一意孤行,怎么能怪他呢?她是死是活,又关他什么事呢?

李淮璟面无表情的自石壁前站起,顿觉血一下子涌入了头脑般,眼前直发虚,背心里满是沁凉,已经多久了?他已经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惊恐的感觉了?

“殿下,沙漏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也要赶快从滑道将东西撤离才行。”瞎子见李淮璟整个人都失了方寸,不禁从旁提醒道。

要说,相处了这么多天,与韩平陈青他们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但是,他们努力了这么久,殿下一步步布局而来,总不能到了最后关头,再功亏一篑吧。

所以,虽然他也替韩平和陈青他们惋惜,却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接下来的动作,几乎都是靠着瞎子和周平的指挥完成的,他们这几个人,生来就是为了破解象池迷关而生的,虽然只是看过图纸,但哪里该怎样,哪里不该怎样,他们都知道。

自从韩平消失在石壁之后,李淮璟整个人便像是脱离了灵魂的状态,谁与他说话,他也不理,谁问他问题,他也不答,就连最后,他的人,都是顾芳和周平半推半抬着离开的。

他…到底是怎么了?

李淮璟脑子十分清楚,就是四肢无法自如活动了,他十分想要恢复从前的状态,可是,现在他却连这件小小的事情都无法完成,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般,陷入了无尽的冰渊。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韩平的用途,她不美丽,不妖娆,甚至身上连一般女人该有的特质都没有,他的确很喜欢她,就好像他曾经喜欢翠月轩的媚娘那般喜欢着她,这种喜欢,不过就是夹杂着男女肉欲,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韩平对他的最大用途,莫过于,她是一个很好的床伴。

她在床上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让他认识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很特别,却不足以让他失心。

他是那么以为的…曾经!

而这份各取所需,什么时候变质成了爱恋,从浅恋到深恋…这一切又是何时发生的?

既然发生了,又为何他会醒悟得如此之晚呢?他醒悟之时,她也消失了,消失在了,他说过必死无疑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O(∩_∩)O~,我就是传说中的一晚两更狼…

南北战俘

另一边,韩祁为保两万大军,被俘狼牙城的消息已然传来。

苏青将战报呈上,事情一如李淮璟所料那般,韩祁不是王少卿的对手,王少卿暗中请动了北方狮城,诱韩祁攻城之日,便以庞大的狮群作为先锋,抢占先机,杀得韩祁队伍溃不成军,人人惧怕。

狮城的狮群都是城主封鉴亲手训练出来的战狮,凶猛强悍,别说普通人,即便是身怀武艺的人对付起来亦有难处,何况他们所面对的还不是一只,而是成群结队汹涌而来的狮群。

王少卿这场仗赢得漂亮,未曾伤亡一兵一卒,便拿下了这场战斗的主导权,并且还俘获了敌方最高统帅——镇北大将军韩祁。

“韩祁被俘,对我们有利无害,接下来该走哪一步?”苏青将战报送到李淮璟面前,而后者满心满眼,尽是失魂落魄。

苏青当然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拍上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是天生的对头,没有亲手杀她已是仁慈,虽然这么说有些无情,但她可是韩平,是帝王谷要杀的头号敌人。”

李淮璟仿佛没有听见苏青的话那般,兀自陷入沉思,苏青见状,倒了一杯茶,送入他的手中,又道:“当她抛下一切跟你的时候开始,她就应该预想好了自己的结局,横竖是死,自己死去,总比遭受背叛之后,还死在心爱的人手中要来的好吧。”

“你说过,你对她不可能有感情,即便有,那也绝不是爱。你费尽心机才走至今日这步田地,真的想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女人,前功尽弃吗?”苏青居高临下看似冷漠的诉说着自己的观点。

李淮璟又是沉默片刻,忽而抬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一把揪住苏青的前襟,喃喃道:

“生死…未卜?”

苏青也不躲避,很平静的等待着李淮璟自己醒悟。

“是啊。”李淮璟放开了苏青的前襟,充满血丝的眸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彩。

的确是生死未卜。

既然没有确定‘死’,又如何断定她不是‘生’呢?

李淮璟醒悟之后,如回光返照般,立刻来了精神,他下了从象池出来后的第一道命令:

“让瞎子、周平带上象池地下图纸速来见我。”

他研究象池已愈十年,对入口机关了若指掌,但对断龙石落下后的机关却不曾了解过,如果他们从现在开始了解,韩平…还撑得到他去救她吗?

“喂,你要救人可以,但能不能麻烦你先把下一步计划说出来?京城那边还等着你的命令呢。”苏青见某人终于缓和过来,不禁拉住他的衣袖喊叫起来。

李淮璟冷眼瞥了他一眼:“时机已到,让京城那边开始行动吧。”

苏青摩拳擦掌:“终于到收网的时候了吗?”

李淮璟没有理他,见瞎子等仍不来,他干脆自己找了出去,苏青得到命令,立即去到案前,提笔在字条上写下了这条意义重大的回信。

繁华的京城,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一场谋划已久的腥风血雨即将展开…

韩平已经不记得身上受了多少箭,挨了多少刀,反正她是杀红了眼,地道中的光线无比昏暗,她从头到尾只能靠着感觉厮杀,断龙石落下后的机关正如李淮璟所言,要比入内时凶险百倍。

陈青他们手底下的功夫还不够硬,在毫无示警的环境下,纵是按照原路走出去都很困难,别说是抵挡一波又一波的机关攻击了。

韩平没有别的信念,这些人是她带出来的,那么直到她死为止,她哪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将人安然带出。

况且,情况也许也不如她所想象中那么糟糕。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发现了一个很意外的事实,一路有苏莫行跟着,确实帮了很大的忙,至于这位大叔怎么也会跟他们在一起的,韩平还没有空问他,苏莫行曾经说过,他是个大夫,会研制各种各样的丹药,起先她还不信,但是,在地道中不知道经过多少昏天黑地的日夜后,韩平不得不正视这位大叔的能耐。

他总能在她最需要体力的时候、最饥饿的时候、最虚弱的时候给她最好的照料,曾经她也怀疑过,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能够从李淮璟师父身旁逃脱,凭着为零的生活经验一路寻来京城,他说过他曾经七八天没有吃饭,韩平一直以为他是吹牛的,还是不打草稿的那种,但现在却是由衷的佩服。

跟着韩平的所有人,身上都挂着彩,就连被保护的最好的苏莫行俊俏的脸上都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韩平抱着满身的伤,知道决不能停歇,她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否正确,但也必须走下去。

她肩上的使命与重任支撑着她绝不能倒下。

当他们走过几道木桩,韩平疲惫的脸上闪过警觉,猛然挥手,让众人退回去,而她自己则先一步上前探视。

“根据图纸显示,机关的出口处应该是在西南腾冲。”周平与众人进行了一番激烈商讨,最后的出了这个结论。

李淮璟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沉声道:“说下去。”

周平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后,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如果是其他地方,属下等还能想办法搜救,可是腾冲…有个火山群,若是搜救不当,引发火山喷发,那么别说是三小姐,纵是我们这些搜救的人也必死无疑。”

李淮璟面色凝重:“那就妥当点搜救,腾冲的火山已有几十年未动,又岂会凑巧在这些时日喷发?”

“…”

既然李淮璟已然决定,周平等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了自家主子搜救的决心,当即便也不说什么,几番准备下,当天下午便跟着李淮璟一起出发前往腾冲。

韩平闭起了疲累绝望的双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天有绝人之路,没想打她们闯过了千刀万箭,最终竟还是被堵在绝境。

“是火山岩壁。”韩平转身对着对岸的众人无力说道。

陈青等立刻明白了韩平话中的意思,苏莫行踩过木桩,去到韩平身边,伸手在火山岩壁上摸了摸,说道:

“没有温度,可能是座死山。”

“死山又如何?”他们还是出不去啊。

韩平无助的蹲□子,双手捧住脸不住搓揉,几日下来早就蓬头垢面的模样此刻看上去更加绝望,琥珀之眸渐渐黯淡下来。

苏莫行不忍见她如此,便拍了拍韩平的肩膀,半蹲下来与她说道:

“既然是座死山,那就有必要拼一拼。侄媳妇千万不可灰心,我们这么多人,可还等着你救命呢。”

韩平从指缝中看着对岸的人,他们虽然狼狈,但一个个却都没有失去斗志,眼睛里仿佛有种超脱自然的信仰,韩平知道,此时此刻,她就是的他们的信仰。

迎着苏莫行的指向,韩平又看了看毫无缝隙的岩壁,以热火淬炼过的生铁会增强韧性,以岩火淬炼过的崖壁也比寻常的石壁来的坚硬,看着一块块石头间火红色的浆迹…

苏莫行的前襟中突然窜出一只小脑袋,精灵的黑眼珠子往外面探啊探,像是在估摸着危险有没有过去般。

紫电也许是他们这群人中最为精神的生物了,只见它从苏莫行怀中窜出,在他肩上窜动,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般,窜跳到了岩壁上。

韩平等正在一筹莫展,对紫电的调皮也没有太过注意,直到这个小家伙窜到了岩壁上,并且露出看上去不算锋利的牙齿啃咬岩壁时才意识到事情的变化。

紫电的牙齿仿佛是两只能够凿穿铁板的铁凿,仿佛只是轻轻的在岩壁上啃了两下,便有一大块的岩石落在它的小爪子上,而它,竟然津津有味的吃起了火山岩…

韩平抓过紫电,捧在手中,只见那小家伙根本不管不顾,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吞下了爪子上的小石块,韩平与苏莫行对视一眼,终于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当他们面前的洞越来越大,甚至有炙热的风吹入的时候,所有人雀跃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紫电颇不情愿的将岩石一块块咬下,颇为幽怨的看着苏莫行,那模样既惹人发笑,又可爱无比。

是的,此时的紫电那就是如来佛祖坐下的精灵,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当它辛勤咬出来的洞口足够一个人爬出的时候,韩平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狠狠亲了一口,却亲了满口的石头渣子,差点咯断了她的大门牙。

苏莫行穿过洞口,向外看了看,一张俊俏的脸立刻就被直冲而上的热风吹得燥热通红。

“下面就是岩浆,掉下去,下辈子都不用投胎了,直接魂飞魄散。”苏莫行搂过紫电,脆弱的说道。

韩平也将头凑出去看了看,解下腰间的惊虹剑,抛给苏莫行,自己则接过紫电,二话不说直接探了出去。

“头儿,小心啊。”

众人纷纷担忧的大吼出声,一个个全都凑进洞口向外看去。

只见韩平单手攀岩,单手将紫电送至需要雕琢的地方,几番上下,她都差点歇力,指关节绷得粹白,满脸汗水,指腹也被锐利的岩石磨破,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大伙儿顺着韩平‘开凿’出来的路,一路向上攀爬,终于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后,爬了上去。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还没来得及庆祝逃出生天的时候,便被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围了上来。

从马上跳下一个身着华贵彩衣的公子,只见他笑容满面的来到韩平身前,对她展开了自己手中的小扇子,温柔贤惠的替韩平扇了扇风。

迷迷糊糊间,韩平耳中听到:

“我们又见面了,三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大家猜猜,俘虏韩平的是谁??

陈年往事

韩平喘息着,睁开了疲累的双眼,只见那彩衣公子言笑晏晏,他的身后有一片湛蓝的天,成群远去的展翅鸿雁和…十几匹龇牙咧嘴的凶兽…

好吧,与那些凶兽比起来,齐宣那张不算面目可憎的脸看着还是相对顺眼的,他与十几头凶兽同时围在了韩平四周,韩平以手臂盖住了眼睛,着实不想面对这虎穴后的狼窝。

“三姑娘若是不嫌弃,就随我回去,锦衣荣华总好过你在大京寄人篱下,做旁人的垫脚石吧。”

齐宣笑露八齿,端的是貌美如花,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韩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从手臂的阴影中看着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得逞,看着他故作风流的扇扇,看着他周身云淡风轻的潇洒…韩平顿时恶向胆边生,猛然挺身向他扑去。

齐宣既然凭着如此贱格存活于世二十几年,手底下也是有些功夫的,急忙躲开了韩平不怀好意的一扑,银哨飞快置于唇下,吹响了好几个音节。

韩平知道大势已去,苏莫行和陈青他们早就被齐宣的人悄无声息的擒住,根本帮不上忙,单靠她,纵是躺平了不动,也不够这些禽兽分吃的啊。

就在这时,辽阔的原野上一匹白色的虎飞驰而来。

韩平将惊虹剑自狮子口中夺下的那一刹那看到了它,稳健、凶猛、可靠的模样与它平日里撒泼、打诨、贪吃完全南辕北辙,小白的形象在她的心中瞬间伟岸起来。

齐宣初见灵虎还有些意外,待到小白杀入狮群中时,他才醒悟般,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韩平不懂他的笑,只知道,她家小白那是经过特种训练的重生虎,身上不仅有花尾翎,还有玄极云珠的灵力,杀伤力不说抵得了千军万马,但对付几只小狮毛狗总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脑中这么想着,小白在狮群中的表现也正如她所想的那般…

韩平靠在边上,一路颠簸看着两旁缓缓后移的野草野花,枯木枯柴,就是不愿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白色物体。

她说什么来着。

吃货就是吃货,她怎么能指望一只吃货能够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呢?是的,她错了,大错特错。

小白湿润着虎眼,像只温驯的小狼狗般趴在韩平身边,一人一虎已然沦为阶下囚,小白见韩平从上囚车开始就不再理它,呜咽着将脑袋蹭到了韩平大腿上,本来想撒娇骗些同情,可迎来的却是某人无情的一击。

韩平以眼神警告这只吃货,看着它身上被咬得缺一块少一块的皮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好端端的一只神兽,怎么就会突然沦为癞皮狗,被那群看似凶猛的狮毛狗给揍得七荤八素呢?简直有辱神兽之名,有辱神兽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