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的情绪倒是很平和,慢条斯理的帮他分析,“反正迟早要穿帮,穿就穿了呗。”

大川说:“高洋,你怎么这么冷血?老头儿刚好点儿,你想让他再住一回医院去?”

高洋实事求是的的跟他说:“心脏病过了危险期,死不了人的,况且你们家看护的也好,实时监控着,更不会有事儿,顶多你爷爷发现你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了他点感情而已。毕竟你是他亲孙子,冒牌女友那事儿又是非常时期的非常办法,出发点是好的,估计他不会跟你算后账。……大川,我觉得你最好现在就跟你爷爷坦白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争取从宽处理。要不,就换个说法,跟他说咱俩分手了,你再找个人对他实行新一轮欺骗,至于新人选,我觉得苏艳谨副导演不错,或者,那个风情格调的任风情小姐也靠谱。”

高洋说了这许多话,大川却不上道,咬着牙恨恨的说:“你这不是给我画地为牢吗?等我爷爷知道了这事儿,扒了我的皮,你好看笑话,是吗?”

“你有胆子骗他,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大川倒是有种的人,“等我爷爷身体再好点儿了,我一定承担。”

高洋毫不吝啬的表扬他:“真是好同志啊,我等着瞧。”说完,用手拍了拍粘在围裙上的胡椒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川十分了解她罪恶的本质:“我看,你是等着瞧我的热闹。”

“瞧你热闹那是一定的,你刚才诅咒我什么了?要不我怎么好好的突然打喷嚏……”

骨头汤已经开起来,锅里浮起细细的油花。高洋还记得小时候,妈妈也喜欢给她煮骨头汤喝,每次汤开了,妈妈就仔细的把锅里的油花撇掉,高洋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拿着勺子,伸进锅里,一点一点撇那油花。

汤滚沸着,热气蒸的到处都是,勺柄渐渐发烫,高洋的手一滑,汤勺掉进锅里,她赶紧去抢那勺子,手被蒸汽熏得像火烧一样疼,忍不住就惊叫了一声。

大川紧张的问:“高洋,你怎么了?”

“没事儿,烫了一下。”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咬了咬。

“你就不能注意点儿,毛毛躁躁干什么呢?”大川说话的语气就像他在摄影棚里中气十足的骂人一样。

高洋嫌他火气太大,没理他,边撇汤里的油花,边继续问:“大川,你爷爷除了有心脏病,还有什么脑血栓,高血压之类的病没?”

大川想了想说:“血压的确不太正常,老是高。”

高洋叹了口气:“看吧,我帮的了这一次,也帮不了下一次,万一哪天他老人家一不小心高血压了,你不是还得继续想办法哄他开心?”

大川想了一下,试探的问:“你的意思是,咱们来个一劳永逸的?”

高洋没理解他所谓的一劳永逸,只想着,他终于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进一步跟他说:“欺骗的策略只能应付一时,应付不了一辈子,要是真为你爷爷着想,让老人家放心,你就该找个正正经经的女孩儿,早点成家去。”

大川笑起来,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对着电话说:“高洋,你肯跟我成家吗?”

高洋没什么好脸色,说:“想跟你成家的多了,我可不凑那热闹。”

大川沉默了一回,嘿嘿的笑起来,说:“看,你都不愿意,还能去哪儿多呀?高洋,这次算我求你了,别让我爷爷失望。他挺喜欢你的,真的,那天你去医院看他,他可高兴了,后来老念叨你呢,以往我带女孩子回家,他从来都没看谁顺眼过,可那天一见你,就喜欢上了,说你……什么来着?”

“说什么?”高洋停下手里的勺子,觉得心里有些小小的欢喜。

“对,说你那么率性的女孩儿,难找。”大川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就再帮我一次吧,我下次去越南,给你带一火车菠萝蜜还不行?”

可是,这跟菠萝蜜有什么关系?

锅里的骨头汤已经开始泛白。

弟弟闻到香味,跑到厨房,用它的小鼻子拱了拱高阳的脚踝,皮肤触到的地方痒痒的,却暖暖的,很柔软,有那么一刹那,高洋就要答应了。

岳小薇不知道高洋在讲电话,站在厨房门口喊:“汤煮好了没有?快点来吃水果。”

高洋回过神来,把勺子放下,把心狠了狠,跟大川说:“抱歉,我不能再帮你的忙了。”

不知道岳小薇给米粒儿讲了什么笑话,两个人乐得前仰后合。高洋进屋的时候,米粒儿还扬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说:“对,做人要有骨气,揍人要有士气……”

高洋瞅着俩人,莫名其妙的问:“你又要揍谁?”

米粒儿吐吐小舌头,看向岳小薇:“不揍谁,岳阿姨在教我做人的道理。”

高洋只能望天,无奈的说:“岳小薇,你再教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我以后剥夺你的探视权。”

岳小薇赶紧跟米粒儿使眼色,无辜的眨着眼说:“哪儿是我教的啊,她自己领悟的,你说米粒儿这孩子咋就那么聪明呢?随我……呵呵。”

高洋真是彻底挠头了。

过了两天,苏艳谨临时叫高洋去一趟剧组把上次未签的合同给签了,家里剩米粒儿一个人,她不放心,于是跟小时工约好,让她帮忙照看一个下午。

可能因为行动不便,米粒儿有点黏黏糊糊的,不愿让她去,“干嘛一定要去呢?”

高洋跟她解释:“拍电视剧的工作还算比较稳定,每一集都有固定收入,有了这份工作咱们就可以有钱了。”有钱了,就可以让米粒儿过上更好的生活,不至于跟着她吃苦。

高洋到剧组的时候,大川也在,好像正在跟苏艳谨商量什么事儿,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看起来颇亲密的样子。高洋觉得他最近好像挺闲的,一直跟《新夜》这边晃,可能也没接其他工作。

高洋敲了敲大敞大开的门。

苏艳谨看到高洋,笑得很甜,说:“合同有些细节需要重新修改一下,我刚让助理改完,拿到制片人那儿签字去了,等会儿就送回来,对了,韩大哥……不,导演说你来了,让你顺便去一趟他办公室。”

高洋也正好要找韩承业,上次他送她去医院,后来又去探望米粒儿,她于情于理,都要去跟人家说声谢谢才对。

她转身往韩承业办公室走,大川追出来,喊:“高洋,等一下,我也去。”

高洋假装没听见,反而加快了步子,后来干脆小碎步跑起来。

韩承业考虑了很久,决定跟高洋好好谈一谈,他不确定她是否还记得他,也不确定她是否能原谅她。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着去沟通,哪怕为了孩子。

他并不知道那个孩子不是高洋生的,他见到米粒儿的一刹那,震撼不已,她五岁半了,他觉得这不仅仅只是巧合。

高洋和那个孩子,让他的心疼痛却甜蜜。

已到而立之年的他,从来没做过什么愚蠢的事儿,做为韩起云的小儿子,他一向是谨小慎微的,唯独那一次,他放纵了自己,于是,内心里便有了这长长久久的牵绊。

如果高洋愿意,他一定会想办法偿还她失去的一切。

韩承业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川已经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拍着高洋的肩膀说:“嘿,我叫你,干嘛不理我?”

高洋甩开他的手,簇紧眉,说:“我没听见。”她说谎的时候,总是刻意低着头。

大川笑嘻嘻的看了看韩承业,挤眉弄眼的说:“借你女演员用一会儿。”说完拉着高洋往外走。

高洋不知道他又搞什么名堂,板着脸问:“什么事儿?”

大川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高洋说:“导演要找我谈话,没准儿要说戏呢,你别老来搅局行不行?”

大川撇撇嘴,“他定的那个男一号徐宽因为吸毒昨天晚上被抓了,还说什么戏?现在男一待定,《新夜》要延期开机呢。”

这么大的事儿,高洋居然不知道。

大川说:“你怎么也不看看电视?”

高洋因为一直在照顾米粒儿,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当然就错过了这个大新闻。

大川说:“估计导演找你也就这事儿,跟你说一声,拍摄暂缓。”

高洋想了想,才说:“暂缓就暂缓吧。”正好,这些日子,她还可以在家多带带孩子。

大川提议:“反正剧组也没什么事儿,不如这两天跟我去见个朋友,绝对是帅哥,上次艳谨在电视上见过,还说让他来演《新夜》的男一号呢。”

高洋说:“这世界上还有比韩导更帅的吗?见过他之后,别人都是浮云。”

大川却认真的说:“当然有,不一个风格,不去可别后悔啊。”

高洋说:“绝对不后悔。”

她说绝对,弄得大川很是失望。

高洋再去找韩承业的时候,苏艳谨也在,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件让韩承业签字呢,高洋怕打扰他工作,签了自己的那份合同就出来了。

大川背着相机包在剧组门口等着她,殷勤的问:“刚要去试试新镜头,去哪儿,我顺便送你?”

高洋不好意思麻烦他,就说:“不用,我坐公交车。”

大川也不勉强,笑了笑说:“好啊,还挺知道替我省油的,冲着你这份心意,赶明儿我得请你吃顿好的。”

高洋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儿,大川这人没事儿就喜欢吃喝玩乐,招呼大家吃吃喝喝都成了习惯,所以,也没接茬,说了声拜拜,就一个人往公交车站奔去。

高洋的背影很单薄,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大川很奇怪,为什么一直以来她给的人印象却都是坚强硬朗的?他想知道,她看似勇敢的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一颗纤细敏感的心?

因为徐宽的缺席,《新夜》暂时不能开拍。

高洋没接到新的通知之前,就在家陪米粒儿,她的腿已经好多了,夹板也卸掉了,只是走路还不是很利索。

她说要吃她做的鸡蛋羹,于是高洋下楼去买鸡蛋。米粒儿因为很久没出门,跃跃欲试的要跟着,她瘸着一只脚,在她身后蹭,没走几步,突然一个趔斜,之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高洋看她撅着小嘴气呼呼的喘气,再责备她已经不忍,于是,摸着她那条受伤的腿,心疼的责怪:“你就不能不那么莽撞?”

她以为米粒儿会哭出来,可是,眼泪在她眼里打了几个转,又消失了。

她想扶着她起来,她却拨开她的手说:“我自己能行。”

本来跟米粒儿说好,她会很快回家,蒸好鸡蛋羹,陪她玩儿跳棋。

可是,她却耽搁了。

因为罗隐。

见到那个冷清的白色身影的时候,高洋心里直骂:“靠,岳小薇你这个汉奸。”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骂岳小薇是汉奸,但她能想到最难听的就是这个了。

这次,她告诫自己,逃跑不是办法。她本来伪装的好好的,心里想了多少遍的话:“我们之间,就剩下回忆了。”多美好的修辞,回忆,如果没有千疮百孔,应该也是美丽和浪漫的吧?谁知道,罗隐的一句话已经让她溃不成军。

“高洋,我特意来找你,不敢贸然上楼,在这里等六个小时了。”他没有诉苦,只是平铺直叙的表达。向来没有耐心的罗隐,向来不肯等人的罗隐,向来尊贵的罗隐,向来不能示弱的罗隐,向来为所欲为的罗隐……现在居然站在她面前说,他不敢贸然上楼,一直在这里等了六个小时。

罗隐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穿一身白色西装,纤尘不染,甚至他的皮肤,也都是莹白。以前,高洋一度怀疑,这么偏爱白色的人,不是性格偏执就是有洁癖,但罗隐都否认。他说他唯一的偏执就是高洋,他喜欢她,就再也没办法喜欢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高洋感动的死去活来。

其实罗隐是个不爱讲话的人,就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像别的男孩儿那样跟她说些情话,但高洋就是喜欢罗隐,那时候,电影学院追她的人都排着队,她还煞有介事的跟罗隐说:“你这个队长的地位不可动摇。”

可这个世界上真有不可动摇的东西吗?高洋觉得自己说那话的时候,肯定没经过大脑,要不就是太缺乏常识。所以后来她一直告诫自己,人可以没有知识,但不能没常识。

高洋已经不是六年前那面对着罗隐随意聒噪的女生了,如今的她,跟罗隐一样,抿紧双唇,静默的伫立,眼神里全是麻木的伤。

罗隐再开口,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高洋本以为他会问,“你好吗?”她打定主意,如果他那样问,她就使劲儿笑,大声说:“不能更好了。”哪怕他把她的话当成炫耀,她也不在意。

可是,他说了对不起。高洋硬生生想不明白,他何来对不起她?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也许岳小薇说的对,不提起,不见到,并不代表忘记。

那个下午,时间仿佛静止了,连阳光都凝结成了昏黄的琥珀色,把他们困在狭小而窒息的空间里。

会客厅

罗隐说的:“走走吧。”他讲话一直惜字如金,这么不善表达的人,高洋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他说走走,她就跟着他走。

于是那天,他们在落日的余晖里,穿过她们家门前那条小巷。走路的时候,他们离的很远,一前一后,仿佛两个陌生人。小巷两边是简陋的平房出租屋,卖煎饼的,卖蔬菜水果的、卖日常生活用品的商贩到处都是,还有挤的乌压压的人群。

在人来人往中,高洋的眼中只看到那片冷清的白色,那白,单调的凝结在一起,如雪花般洁净,跟这条斑斓的小巷格格不入。

高洋心里惦记着米粒儿的鸡蛋羹,追上他说:“不早了,这条街走到尽头,你回去吧。”她佩服自己居然能把话说的那么流畅,“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我,以后,请不要来了。”

罗隐站定,不说话。

前面是十字路口,高洋没有犹豫,径直向右转了,尽管那个方向并不能回家。她告诉自己,走过去,千万别回头。

可是,脑袋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在走了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她还是向后转了,她怨恨自己,鄙视自己,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罗隐。罗隐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样,站在路口处没动,他依旧清瘦挺拔,一袭白衣在傍晚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像老照片霉黄的感觉。

她的心又回答久远的学生时代,以前,每次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儿,回学校的时候,她都跟他说:“你先回去,我要看着你走。”他也会说:“你先,我看你。”每每争执不下,她便说:“一起走,谁也别回头,好不好?”于是,她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奔向宿舍,中间,偶尔不经意的回头,发现罗隐根本没动,依旧站在那里。

后来,他吻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的跟她说:“高洋,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这是他说过为数不多的“甜言蜜语”,如观音菩萨给孙悟空下的紧箍咒一样,深深植根高洋的记忆。

这些年,每次走在路上,高洋都会不断的转身,可能并不是为了等什么,只是回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她又以为或许那个人根本不曾出现过,所有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臆想。她不肯放弃的总是回头,都没再见过他的身影。

可如今,他就那么突兀的站在身后,又能如何?

他回来了,可是,经过那些风风雨雨的阻隔,他们,已经形同陌路。

前面路口,再转一个弯,罗隐的身影已经遥不可见,但高洋就知道,他一定还站在那里。

好在,这个城市的路四通八达,她可以从另外的方向回家。

米粒儿已经等的不耐烦,扬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说:“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她拎着几枚鸡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没想到楼下没有,去超市买的,时间就久了点。”

米粒儿龇着小白牙,嘻嘻的笑着,“要知道让你跑那么远,我就不吃鸡蛋羹了。”

高洋猛然想到罗隐,他在楼下等了六个小时,他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下楼,如果米粒儿没说吃鸡蛋羹,她或许这一天都不会下楼的,那么,他会一直等下去吗?她不能再去想。

晚上,高洋跟米粒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说腿垂着涨得难受,她就抱着她,让她把小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

电视上正播汽车的广告片,拍的很唯美,梅赛德斯奔驰,米粒儿看到直感叹,这车好棒。她喜欢汽车,喜欢篮球,喜欢枪械玩具,喜欢男孩子喜欢的一切。尽管高洋已经很刻意在引导,但她还是男孩儿性格多一些。

后来,高洋起身去关了电视,放动画片《西游记》的光盘,她想让米粒儿知道:不管啥保时捷、法拉利还是奔驰,都比不上唐僧的白龙马,那才是纯粹的‘宝马’,能说话,会变形,要多牛叉有多牛叉,而且还是绝对的限量版,可遇不可求,而她现在喜欢的那些汽车,不过是堆废铜烂铁。

可是,她拿错了碟片,片子的进度刚好停在神猴出世那段,看着大石头突然裂开,孙空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米粒儿突然问她:“我也是像孙猴子这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对于她的来历问题,高洋从来不敢多做解释,怕说多了,她敏感的小脑袋会胡思乱想,于是,只好敷衍她说:“你当然不是从石头缝里出来的,你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啊。”

她听了,打量了高洋的肚子半天,还伸出小手摸了摸,问:“我出来的时候,你的肚子也爆开了花吗?怎么好的?”

高洋无言以对,尴尬的笑着,为了避免被她看出来,于是,假装站起身去找弟弟,嘴里还别扭的叫着:“弟弟乖,帮我拿拖鞋过来,不听话打你屁股了。”

小狗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叼着拖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米粒儿鄙夷的说了声:“真狗腿。”跟高洋平时说话一个调调,她赶紧自省,是不是带坏了孩子?

后来,米粒儿偷偷的嘻笑起来,跟高洋说:“我前几天看了科教频道,讲了人是怎么诞生的。”

高洋愣住。

米粒儿抱紧她的胳膊说:“电视里说,妈妈生孩子的时候特别疼,他们还说当妈妈,特伟大。”

这些话,让高洋心里五味陈杂,她想到当初柳婷婷抱着不满月的小婴儿来找她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她说:“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晚上就来接她。”可是,她再也没来过。

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柳婷婷抛弃这个孩子?生她的时候,那么疼,她都没放弃,可是,为什么后来她却不要她了呢?

米粒儿用小脸蛋蹭了蹭她的手,小声说:“妈妈,我好爱你。”她很少跟她叫妈妈,一直以来,高洋都不刻意教她那两个字,偶尔,米粒儿也会喊她的名字——高洋,像柳婷婷那样,颇有气势的仰着头,挑着眉喊。

高洋抱着她,眼睛又不争气起来,晕开了满脸的泪。

高洋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星晷集团投资的电视剧《新夜》,终于敲定男一号和女一号,男的是韩国当红小生崔闵西,女的是一直在好莱坞发展的华裔女影星庄菲菲,俊男美女,简直抢尽了偶像剧的风头。但《新夜》却不是偶像剧。

开机仪式那天,韩承业带着一干演员接受媒体采访,高洋被排在第六位,她不知所措的对着无数镁光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有媒体记者询问韩承业为什么要启用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时,韩承业微笑着说:“每一个大牌演员都是从新人过来的,只要她符合角色要求,不管是不是新人,又有什么关系?”那是那天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后来,回答别的问题,都简洁明了,用一两个字带过。

对于他的惜字如金,有些记者抓狂的简直要吐血。

发布会后,就是庆祝酒会,奢华的自助餐,比王府饭店的自助餐更让人瞠目,彰显着星晷的气派。

高洋不习惯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况且,她也没什么光辉历史,等着人问,于是装了满盘子的食物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去大快朵颐。

苏艳谨比往日更显得喜气洋洋,穿着一身洋红色曳地小礼服,张扬而不失优雅。她站在韩承业身边,陪他在众人间斡旋,颇受瞩目。她跟不同的人交谈,可谓左右逢源。

她在任何场合都是自信的,那份自信,让同为女人的高洋惭愧万分,于是,她的头更低了,完完全全的埋进了盘子里。

酒会的饮品都是洋酒,高洋试了试,比想象中的醇厚,就多拿了一杯。

她酒量不错,得益于小时候父亲的熏陶,一岁半的时候,就开始拿筷子沾着白酒给她尝,后来读到高中,她已经开始可以跟老高同志你一杯、我一杯的对着喝啤酒了,尤其到了高三,学习压力那个大,每晚开夜车的时候干脆喝一厅百威来提神。

上大学的时候,当然也没少跟陈楚她们喝,后来,直到把罗隐喝趴下才又一次证实了她的酒量不容小觑。

罗隐的酒量不怎么好,当然酒品也不好,喝多了就拉着高洋唱歌,唱“Every night in my dreams,I see you,I feel you,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You have e to show you go on……”唱着唱着就借机倒在高洋身上,那时候,他老说她身上香,有槐花的味道,他借着酒胆,吻了她,他的唇凉凉的,擦在她耳边,痒的她直想笑。

那时候,她们都爱笑,包括陈楚、柳婷婷和岳小薇,陈楚拉着罗隐的胳膊,说:“你喝多了,那是高洋,你不能吻高洋,我才是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