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角落里,在静静躺着几块岩石,怎么看都是随处可见的点缀风景的石头,也许闲暇时主人也会掸掸上面的灰,坐下来喝口茶,吹吹风,看看小院里的花花草草,和几个朋友论几件天下兴亡,说几桩家长里短。

这几块岩石,怎么惹着了名震天下的北极公子舒望星?

很快人们便知道了为什么。

其中的三块岩石,忽然活动起来,变身,立起,凌空跃起,飘出,鬼魅般躲开了舒望星看似简单,却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划出的一式剑招。

"啪!啪!啪!"下弦月下,一个淡灰的影子轻轻拍了三声掌,清清冷冷道了声:"好!好一个北极!"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淡银,一个淡黄的影子,在月光下渐渐成形,却是一个白衣的中年妇人和一个黄衣的中年人,头发已然花白,面上也有许多皱纹,却也依稀见得年轻时端正的五官。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那年纪显得略大些的灰衣人身畔,面容略有惊讶之色。

那妇人叹道:"我现在着实佩服我们皇甫教主了。只怕连月神都未曾料到自己的弟弟没死,可皇甫教主却早已料定青州必有高人在侧,而且多半是月神的至亲弟弟!论起机谋才智,只怕天下已无人能出皇甫教主之右了。"舒望星淡淡道:"当局者迷。以月神之才智,早该料到我没死,只不过,他万万不会想到我也会骗他!"他的语气有些萧索,道:"我自己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以这种手段离开圆月谷,离开谷主。"灰衣人点头道:"看来你倒还挺维护你哥哥。只不过你哥哥再得到一次你的死讯,不知会作何感想?"舒望星微微一笑,面庞看来好生温和,但他口中吐出的字冰冷如那秋夜的风,骄傲如那冬日的雪:"就凭你们?"黄衣人仿佛哼了一声,灰衣人却大笑道:"你能发现我们的行踪,当然身手不凡,可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田笑风、林惊龙等自三人出现,也在想这三人的来历,当今江湖间能如这般巧借岩石等隐身的原也不多,却怎么也数不出这么样的三个人来。

舒望星负剑而立,道:"我何必要知道你们是谁?即便你们会五行之术,到我十丈之内,也难以逃过我灵力的耳目。"银衣妇人道:"原来你是凭灵气之力发觉我们的。你年纪如此轻,灵力却这般高,也不怪这般骄傲,可你却不知,我们在你出世之前,便已名扬天下,岂容你如此小觑?"舒望星又是淡淡一笑,道:"老而不死的人自来便多。其中有三人,自号天地人三绝,天绝擅使剑,剑名闲影,剑光即可夺魂;地绝擅吹笛,笛名天籁,其音如魔,中者如痴;二者是俊朗男子。人绝据说是一位绝色女子,夺命兵刃是一段天蚕丝织就的红绫,号万丈红尘,三人在五十年前便已名扬天下,因天绝地绝都爱煞绝色的人绝,人绝无法取舍,最终竟与天绝地绝一并好上,因而为江湖人不齿,不得不退隐江湖。算来三人归隐,也有四十三年了。"三人果然是天地人三绝,归隐了数十年,估摸江湖间再不会有人记得当年旧事,却料不到舒望星居然一口道破几人来历,连那难以告人的归隐缘故都当着众人明白说了,不由怔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田笑风才想起,确实曾从自己的师祖一辈口中,隐约听说过这么惊世的三个人,三个人的惊世怪才,三个人的惊世举止。

有女子轻笑,笑中夹着咳嗽,道:"天下间竟有这种事,也难为叔叔居然知晓。我们窥天阁中记载的武林秘闻原多,我有时为着好玩会去翻翻,却哪里记得这许多?叔叔一向只研读武道剑术,难为连这些也顺带看了记住。只不过……咳咳,既做了这种事,还不索性一世躲在山中,再不出头,却还要自己送到江湖上来,让人耻笑一番,哈哈,三个老不羞!咳咳……"说话的当然是小嫣,她面色苍白,突见来了强敌,勉强扶着方岩站起,见舒望星道破人家来历,忍不住还要撑着嘲笑一番。

天绝、地绝、人绝给一个少女这般讥嘲,脸上挂不住,人绝怒道:"你这小丫头,你以为,你活得到明天到江湖间去胡说八道么?"小嫣冷笑道:"你做了还怕人说么?不要脸!"三绝正待发作,已闻得舒望星沉喝道:"小嫣,不要胡说!"小嫣见叔叔喝她,微感诧异。

舒望星摇了摇头,向三绝道:"小侄女不懂世间情为何物,三位大可不必计较。"那一直不曾讲过话的黄衣人地绝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懂么?"舒望星笑了笑,道:"如何不懂?真情,便是听从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再不管他人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做。我自己,五年来,便是这么做的。"三绝面面相觑,良久,天绝叹道:"如果你不是月神的弟弟,今日我还真不想杀你。这世间,懂我们的人,实在是找不出几个来。"舒望星也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最终的目标是对付月神,我也不想杀你们。"天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道:"我们自从归隐山间,三人便是一体,若要出手,不论是对付一人,还是对付千百人,都是三人联手。四十多年来,虽不曾在江湖上现身,却也碰上过几次不在江湖间走动的世外高人,从未输过。这些人的身手,只怕绝不在当今江湖最有名的高手之下。"舒望星笑了笑,道:"我相信。"许多高人原是不屑于在江湖间成名立万的,比如他的父亲剑尊。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把他逼到了风口浪尖,以他平淡的性格,只怕天下间只会多一个平凡慈爱的丈夫和父亲,绝不会多一个被传成了传奇的剑尊。一旦得了机会,他还不是远离了江湖这个是非之地,远走天涯,十五年不曾回圆月谷?

人绝看了看天绝、地绝,踏前一步道:"这样吧!你现在便在这里对天发誓,永远绝足江湖,不再管圆月谷和江湖之事,我们便在皇甫教主驾前一力担保,不来伤你,如何?"舒望星笑了笑,笑得有些奇怪。他举起了剑,他的平凡的剑,直指夜空,道:"我发誓!"小嫣一下子摒住了呼吸。

青州众人的心沉了一沉,仿佛一下子冷了下去。

舒望星为了谢飞蝶,不惜诈死脱离了圆月谷,会不会也为了谢飞蝶,对江湖的一切再也不管不顾,包括阻挠他爱情的哥哥月神?

方岩微觉惊愕,看着舒望星。

只听得舒望星沉声道:"我发誓,无论是谁,想动圆月谷或月神一根汗毛,都必须先过了我舒望星这一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坚决有力。这不像是那个温暖慈和的舒望星的口吻,更像是作为圆月谷的守护者、北极宫之宫主--舒望星的誓言。

方岩心头的血,一下子沸腾起来。

自从学了舒望星的武功之后,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也是圆月谷的弟子,对圆月谷,也有一份责任和义务。

因为他的授艺恩兄,正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圆月谷弟子和圆月谷的守护者!

他还听到小嫣吐了口气,低低道:"这才是我的叔叔!"那微颤的声音,充满了欣悦和崇拜。

天地人三绝面色俱是一冷。

杀气,瞬间弥漫在百丈之内的空气之中。

附近的民居中,陆续传来了平民抵挡不住这可怕的杀气,而发出恐惧惊怖的哀叫。

舒望星一振衣袖,黑色的外衫蓦地爆裂,四散飞去,同时一股极柔和的温暖气息传出,连重伤的青州众人都感觉出那温暖气息带来的祥和和镇定人心的力量,被杀气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胸怀顿时一轻。民居中的哀叫声顿时少了许多。

但南宫踏雪的眼中却掉下了泪。

舒望星的黑衫之内,竟穿了一件洁白的长衫。

白衣飘飘,如雾如雪更如仙。

当年那死去的那个高贵温和的北极,从这一刻,彻底复苏了。

舒望星又是一笑,轻轻松松道:"莫要在这里伤了无辜。振远镖局现在正是空院一座,咱们那里见个胜负吧。"不待三人回答,他已飘身而起,正向振远镖局而去。

经过如意居时,舒望星仿佛叹了口气。

孩子,你在睡吗?

你在踢被子了吗?

你在梦中格格的笑,还是无助的哭?

你可知道,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今夜好生不安。

虽然他的表面还很从容。

可是,与你母亲一生一世的痴梦纠缠,与你堂姐相偎相依的叔侄情深,和你伯伯那爱怨交加的兄弟至情,以及,眼前从未遇到过的厉害对手,一切,自今夜始,如永远挣不脱的网,困住了最挚爱你的父亲!

难道,难道正如你祖母所预言的,父亲一出世,便已注定了一生的悲剧?

天地绝三人相视一眼,紧随了舒望星而去。

方岩正要赶去,小嫣一把抓住他,低低道:"不要舍下我。"方岩知她与叔叔感情至好,再不肯不去观战,只得半扶半抱,带了她也往振远镖局而去。

田笑风、林如龙等也不肯错过这场罕见的大战,这一战,即便事后江湖上藉藉无闻,却一定会比舒望星对决谢问天精彩得多。为护卫圆月谷和月神,舒望星不可能不尽全力。至于能否趁此机会逃命倒成了次要的。舒望星一旦落败,三个老怪物要找出他们斩草除根只怕比辗死只蚂蚁还容易。所以他们匆匆安置了重伤人员,其他只要是能走动的,也前去了振远镖局,却只剩了七八人而已。

南宫踏雪走在最后一个。她见了舒望星的本来面目之后,心中曾暗自发誓,不再想不再念不再看这前世的冤家,但临了还是忍不住,紧紧跟了众人,奔向舒望星所在的方向。

镖局的演武场中,天绝、地绝、人绝,呈三角之形而立,三角之中心,正是舒望星。

这个白衣胜雪的青年人,立于苍茫月下,眸明如星,却有着明星所没有的忧伤寂寞。平举胸前的凡剑,经过他的内力催动,寒光闪闪,剑气横流,眩人眼目。

方岩手中的剑依然半身出鞘,却隐隐发出异声,似某种精灵被压抑着的哀鸣。

方岩却再也顾不上了,紧张的看着场中的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不知从哪里,传来天籁之音,又不知从何时,已有人在作飞天之舞。

万丈红尘,扑面卷来,充满了诱惑的天籁之音,正指引着人们走向红尘,走向繁华,走向七情六欲,醉生忘死。

田笑风、方岩等人只觉日暖天曛,身心通泰,手足酥软,方才那骇人心魄的杀气杳然不知所踪。

方岩更觉出自己牵着的小嫣的手冰冰凉凉,却满是汗水。

天绝正缓缓抽出他的宝剑。

他的剑显然也是宝剑,虽不如秋水落霞般眩目夺神,却和他的人一样气定神闲,典雅悠然。

他的宝剑是柄古剑,名字便叫做闲影剑。

闲影剑和使他剑的人一样,闲闲而出,杀气敛而未发,引而未出,分明是好整以暇,伺机而动。

舒望星立于万丈红尘之中,不言不动,但护体灵气暴涨,一丈之内,一层雪白雾气,除了护体灵气,还有剑光流动,那是--剑气!

但那红绫织就的万丈红尘,在夺人心志的地绝天籁笛笛音的襄助下,不时侵入舒望星护体灵气之中,甚至窜入舒望星身体半丈之内!

舒望星的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以乐声伤人,舞技夺魄,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也不是完全不知破解之法,但他终究不曾亲遇过,更何况是这般出神入化的技艺。

而且以乐声伤人,舞技夺魄,跟别的武学刚好相反,一般的武学,只要熟知该种武功或相类武功的套路,便可根据其套路觅其来踪去向找出破解之道。而乐声、舞技,对丝毫不懂音律的人影响并不很大,顶多被乐律中的气氛所迷;但如被困之人通晓音律,必会推敲韵律字句,觅其破绽,若一时觅不着破绽,便被那妙音所引,困于其中了。这便如精于对奕之人常常为棋局所迷,无法自拔,一窍不通之徒看那再深奥的棋局也不过是一堆胡乱摆放的黑白棋子而已,反而不受影响。

舒望星家教素严,月神只恐他学的东西不够多,怎肯不让他学习音律?琴笛箫鼓,竟没有舒望星不会的,何况他本身更是性情中人,温和善感,万想不到此时却成了绝大弱点,反因之受困于舞技笛音了。

正是舒望星心神恍惚,手足乏力之际,闲影剑终于闲闲而出,竟刺穿舒望星护体灵气,直奔他胸前要害。

舒望星强敛心神,满蕴真力长啸一声,硬将那纸醉金迷的笛声压了过去,同时剑出,挡住了闲影剑!

天绝赞道:"好!居然还能出剑!"舒望星自知如此下去情况大是不妙,一抖长剑,"幻月七剑"等圆月谷厉害招式已然连连出手。

小嫣也曾用过"幻月七剑",便如方岩也用过"天泪剑法"一样,舒望星和小嫣的境界全然不一样。

月芒在瞬间大盛,舒望星长剑的淡淡寒光,分明已将明月之灵气引入剑中,温柔,却满含肃杀之意,刹那间席卷全场。

方岩等立刻疾退,以防给舒望星误伤。

当是时,舒望星全力而击,显然也已不可能顾惜到他人了。

万丈红法阵势微乱,天籁笛音微微跑调。

舒望星虽为舞技笛音所扰,修为大打折扣,但尽力施为,与天绝的闲影剑相斗,居然斗了个半斤八两。

天绝久战不下,叹了口气,道:"不想月神的弟弟武学竟也有如此成就。罢了,二弟,三妹,缚神!"缚神!

缚什么神?

月神吗?

人绝叫道:"大哥,那是留着对付月神的!"天绝沉声道:"舒望星未必比月神好对付!"地绝叹道:"自作孽,不可活!青年人,是你自寻的死路!"第十九章雪玉一切突然温柔下来。

天地之间,一切已然静寂,只剩得红尘漫漫,笛音如水,却无孔不入,无地不侵。

温柔的闲影剑,却在这笛音之中,无处不在!

万丈红尘,天籁之音,闲影之锋,交织而就的巨网,笼罩了天地,更罩住了天地间,这白衣的剑手舒望星。

舒望星在一瞬间再找不到对手!

而自己所有的空门和破绽,在失却了对手之后,白纸般呈现在敌人面前!

对手到底何在?在等着缚了自己,再缚月神?

舒望星伤痛一笑,剑指天南,一股伤痛悲恨之意蓦地笼罩住天地之地。

哪里来的沉郁之气?屈原的?子胥的?孟姜女的?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是生离,是死别,是抱冤,是含屈,是天地间一切的不平和悲痛。

我的天,是离恨天!

我不要离恨!

可是偏偏只有离恨天!

剑光晃动,击向三个方向,三个敌手。

我不知道敌手在哪里,可剑意知道,离恨天知道,这股沉郁之气,会毁了一切,一切的不平,一切的烦恼,一切的不公!

天绝震惊。

地绝震惊。

人绝震惊。

传说的离恨天!

他们苦练一生的缚神对上了传说中的离恨天!

仿佛,来自宇宙洪荒之处最寂寞伤怀的离恨,从某处泉眼,如火山,骤然喷发。

剑光闪动,离恨奔涌!

万丈红尘发出被撕扯摧裂的啸音,离恨的疼痛刹那而出,击破了天籁,悠闲的闲影剑被的离恨击得失却了从容,如同醉汉,踉跄步离了正道。

缚神之阵,被恐怖的离恨天生生撕开了一角,白衣的剑客陡地从缺口中跃出,平凡的宝剑迎上了如影随形追至的绫舞、笛音、剑影!

甫一直触,只闻"刷"的一声,那平凡的剑忽地消失,舒望星飞起,飞高,手中已多了段白绫,如白云般卷向那片剑影。

他的身体远远跃在高空,如同站在云端。

片刻,天空落下轻尘,带着淡淡的铁腥味。

片刻,天际下起了雪,无数白绫细屑,纷纷扬扬,在天空跳起了秋夜的舞蹈。

一样东西,掉在方岩脚下,低头细瞧,竟是一把暗旧的剑柄。

方岩的心一下子揪紧,抬头向上望去,连小嫣的手指甲直掐入自己手掌肉中也不觉。

空中还有一片白影,悠悠落下,随之而下的是天绝、地绝、人绝,依旧成犄角之状,正将白影困在中心。

舒望星半跪于地,轻咳两声,一串鲜红的血,从口角溢出。

他的双手已空。

剑化轻尘,绫成飞雪。

天绝叹了口气,道:"舒望星,离恨天,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你为何没用你的成名宝剑雪玉,却用了这么一把平凡的宝剑,这么一段普通的白绫?这等俗物,你用来对付平凡之辈倒也罢了,可在缚神和离恨天两大神功的夹击之下,加上闲影剑的锋利,万丈红尘的柔韧,天籁笛音的夺魂,蔫有它们的用武之地?"舒望星虽是面色苍白,却还在淡淡而笑,道:"若是我的雪玉在,你们的缚神可能困得了我?"天绝闭目揣夺片刻,道:"胜负尚在未知之数。不过,离恨天借的是天地灵气而发,现在灵气已被缚神击散,一时难聚,凭目前的环境和你现在的体力,只怕已难以再施展一次离恨天。何况我们经历了一次离恨天,虽未见明显破绽,却已有应对之法。所以,即便你有机会去拿你的雪玉剑,你也必败!"舒望星抬头看了看方岩。

方岩心头一跳,却不知舒望星何意。

小嫣狠狠一撞方岩的手肘,方岩吃痛,手一松,小嫣已将那半露剑身的白石剑抓在手中,出鞘,掷向舒望星,喝道:"雪玉,雪玉,尔主归来,还不现身!"白石剑剑身隐有白芒流转,带着奇怪的呜呜之声,飞向舒望星。

人绝一甩手,万丈红尘卷向白石剑。

小嫣重伤之余,掷出白石剑的力道分明不大,但白石剑自身却似有灵性一般,顺红绫卷向而出,冲天而起,夹杂着若喜若痛又如哭泣般的鸣声,在众人上空飞旋,一圈一圈又一圈,竟不落下,似在等待什么,又在寻觅什么。

三绝齐喝,同时天绝剑起,地绝笛飞,人绝绫舞,直击向白石剑。

舒望星却咬破了自己的无名指尖,然后向着天空轻轻一弹。

一丝淡淡的血影,也许淡得都看不到,悠悠飘上天空,透过剑影,透过笛音,透过飞绫,悄悄洒到了白石剑身上。

一声奇异的声响蓦地爆起,像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凤鸣之音,打破了夜的宁静;更有一道奇异的白色闪电亮起,爆起眩目的白光,毫不犹豫,窜向飞绫,窜入笛音,奔向闲影。

三绝震惊。

如果是一个人,三绝当然会上前,与之斗;可他们见到的,分明只是一把剑,甚至这把剑片刻之前只是块冷冷的死石,现在,却成了闪电,如同一个不可知的怪物。所以红绫退,笛音颤,闲影仓皇。

那团闪电毫不犹豫向下,奔向舒望星,如同一个少女,兴奋地纵入了情人的怀抱。

舒望星一伸手,已握住剑柄。

剑身通透,如珠似玉;剑华似练,脱俗绝伦。

三绝的面色都有了惊诧之色。

人绝疑惑道:"这就是你的宝剑,雪玉?"舒望星温柔地轻轻抚了抚剑身,站了起来,道:"不错,我们已五年不见了。"人是北极,剑是雪玉。

都活过来了。

天绝看着他的雪玉宝剑,叹道:"你的剑,已通灵性,它不再是一把剑,而是一个妖异之物了。"舒望星低头察看着自己的剑,疼爱的眼神如同看着自己的撒娇的儿女或弟妹一般,道:"我知道。我从第一天遇到它,就没把它当成一个死物看过。它是我的好朋友,甚至,也是我的一部分,与我血脉相通。"方岩好生迷惑,好朋友?一部分?血脉相通?成了妖的剑?他抬头看向林如龙,希望从他那里找到一点答案,可林如龙、田笑风的眼中,同样是不解。

人绝道:"看来我们可以看一看雪玉剑施展出来的离恨天了。"舒望星笑了一笑。

天绝、地绝、人绝的精神陡然紧张。

飞绫祭起,笛声飞扬,闲影呼啸。

舒望星的身形再度被卷入无边红尘之中,瞬间消失。

红尘之中,美人语笑嫣然,香花似海,浓情无边。

幻境,胜似天境。

可又有谁能形容得出这红尘之中漫天的杀气?

舒望星被这亦幻亦真的花海美人逼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的雪玉,他的雪玉幽幽的发着柔和的白光,温柔,温暖地看着他,像小蝶的眼。

舒望星苦笑。

雪玉好像他的小蝶呀,温柔,却嗜杀。但只要他不遗弃,她们便永远忠实地守侯着他,守护着他。

舒望星抬头,天是红色的,红尘弥漫。

笛音还在消魂散魄,剑影还在勾魂夺魄。

舒望星想起孩子熟睡的脸和小嫣温柔的眼睛。

扬手,起势。

地,忽然摇动,伴着神物的怒吼,映得天在晃,星在摇,月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