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年时连番奇遇,功力深厚,而降龙十八掌招式刚猛霸绝,正需要这样深厚的内力做底子。

深厚的内力,加上"降龙十八掌"之威,使他的武功在江湖之上出类拔萃,少有敌手,加上他刚毅豪迈的性格,也使他的师父能放心地将丐帮帮主之位传给他,自己云游四海,做个逍遥乞丐去了。

秋良药一见掌风便知对方功力掌法俱不在自己之下,万万不可轻敌。交手之际,几番施毒,武中天浑然未觉,偏无一丝中毒之兆,掌风反而愈见凶猛。

秋良药渐渐头疼,见杜、童二人仍在一旁迟疑观战,叫道:"你们还不来帮忙?"杜思洛心一横,抽刀便向武中天冲去。

但犹未及到武中天身边,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挟着一道劲风,瞬时逼退了他。同时只听得一名女子轻轻叹道:"你们么,为何务要做这些坏事?"杜思洛细看时,却是一位面蒙轻纱的白衣女子,手执一段白绫,盈盈立于身前。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觉她一举一止,一言一行,均自然高贵,优雅动人,说不出的明媚温柔。

杜思洛喝道:"你是什么人?"女子笑了笑,虽是隔了道轻纱,依稀仍可辨得那笑容如白梅浴雪,明媚无双。她依旧很温柔道:"我么,姓双。"杜思洛吸了口气,道:"天水宫的双大小姐?"舒望星自从那女子来了,便目注那女子身上,眼神似怜似愧,说不出的复杂。

谢飞蝶的眸光中却闪过一丝怒意。

天水宫的双大小姐,双明铛,来了。

当年的舒望星和双明铛,自幼便已相识,彼此门户相当,又常到对方家中做客,舒望星初出江湖之际,也是二人结伴同行,并肩傲笑江湖,早被长辈目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甚至连舒望星自己也认为将来必定会娶了双明铛,生儿育女,平平静静过上一生一世。

可他偏遇到了谢飞蝶,这个心比天高,性烈如火的女子,不知何时已将他整个身心俱已燃烧起来。

为了谢飞蝶,双明铛成了他和兄长间冷战的牺牲品,受尽了他的故意冷落,伤害,甚至恶语相向。

这个自始至终没有抱怨过他一句的女子,在他借死遁身后,谢绝了所有提亲之人,悄然隐居,再未离开天水宫半步。

人前,她还是那么温文有礼,人后,她究竟流了多少泪水?

微笑后的忧伤。

繁华后的落寞。

舒望星并非完全不知。

尤其在青州安定下来后,不经意间,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一直温柔明媚地微笑着,叫他"二哥"的明铛妹妹。

他曾想,自己今生已负了他,来世再相报吧。毕竟,自己已无意于江湖,不出青州,双明铛远在东海,二人见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又曾想,双明铛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也许渐渐会忘怀那段少女幽幽情愫。

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了。

不想再见面时居然是双明铛在保护他,就如初出江湖时自己总在保护双明铛一样。

舒望星低下头,轻轻喟叹了一声。

双明铛已飞快走上前去,一一为众人解穴。

杜思洛迟疑片刻道:"童长老,快出手,今日他们若胜了,只怕我们要死无葬身之地了。"童一慎咬了咬牙,与杜思洛联手扑向双明铛。

双明铛轻叱一声,白绫飞起,如刀锋般斜斜切向二人。

那一瞬间,白绫丝的质地,反射出了金属般的光泽,眩了眼目,杜思洛不敢硬碰,匆忙躲闪,以所持盘龙棍击向刀般的白绫。

白绫却在此时又由刀化为绫了,蛇般飞旋向上,杜思洛的盘龙棍已被缠住,正运功欲夺回,却觉手边一松,原来竟被双明铛借力打力将棍棒引向了童一慎所持单刀之上,变成杜思洛在打童一慎了。

这片刻之间,双明铛已飘到正挣扎着欲爬起来的方岩身畔,将一滴水弹入他口中,又递了一只白玉瓶给他,道:"九天圣水,可辟百毒,每人一滴,'梅雪清韵'便解了。"九天圣水,正是天水宫的镇宫之宝,传说可解四百三十三种毒,想来"梅雪清韵"和秋良药的毒,正在这四百三十三种毒之中了。

方岩只觉手脚虽是麻木,却渐渐能动了,忙将九天圣水分给众人。

秋良药此时已从厅内打到了外院,尽管他的武功并不在高飞之下,又能使毒,但此时百毒无效,面对的人却是堂堂丐帮之主,难免落尽下风,听得说来人是天水宫大小姐,方才恍然大悟。若武中天预先服了九天圣水,自己的毒,又怎伤得了他?又见众人已服天水,知事不可为,暗叹一声,发出长吟之出,却为通知金无荐速速离去。

童一慎一闻他那长吟之声,立时夺路而逃,剩得杜思洛如何敢与双明铛纠缠?且不说双明铛武学精深,单是她身后的天水宫三个字,便能叫普通江湖人退避三舍了。

好在双明铛和舒望星一般的性子,从来无意伤人,竟自放了他离去。

杜思洛经过外院,见秋良药落于下风,忙从侧攻了武中天数招相助,道:"秋堂主,速退罢。"秋良药已两次发声呼唤,却不见金无荐的身影出来,心头疑惑,不知是金无荐听得了动静不对早已离去,还是正在兴头上不愿离去。

但武中天见了杜思洛出手,恨他相叛,出手更疾,秋良药无奈,手一甩,一大团烟雾暴开,趁武中天屏息防卫之际,拖了杜思洛飞快离去。

武中天追了几步,终究牵挂好友安危,又退回厅内。

厅中众人四肢知觉正慢慢恢复过来。双明铛已除了面纱,露出那双极美的翦水双瞳,和舒望星见礼:"二哥,一向可好?"舒望星苦笑,道:"明铛妹妹好!双伯伯、双大哥他们安好?"双明铛点头道:"他们很好。"然后低了头,向着正冷冷看着她的谢飞蝶微微笑着道:"谢姐姐,多年不见,益发美了。"谢飞蝶脸色很难看,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双明铛的援手,大约是她这辈子最不愿意接受的援手了。

方岩行动略觉自如,沙哑着声音道:"小嫣,小嫣!"人已提了剑冲了出去。

舒望星忙道:"明铛妹妹,请帮忙在附近的房间里找一下小嫣。"双明铛瞪大眼睛,道:"小嫣?她……"舒望星垂头道:"她被乾坤堂主的禽兽儿子抱走了。"双明铛忙飘身出去寻找。

舒望星喝茶,用的是品鉴心态,饮得并不多。待得能行动,也便让谢飞蝶扶着,前去找小嫣。

小齐抱头叹道:"这么长的时间,便是找到,只怕什么也晚了。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他这么一说,还未恢复的秋姨等人也坐不住了,流着泪,挣扎着走出门外观望。

方岩很快便找到了小嫣。

一个小小的房间,没有点灯。

床上被絮凌乱,床头倚着一人,披头散发,几不蔽体的衣衫上,罩了一件男子的衣袍。

"小嫣!"方岩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她。

双明铛随即走上前,点上了灯,立即看到了小嫣那张美丽而木然的面容上,隐隐几道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方岩紧搂着小嫣,泪水直往下掉。

为什么对不起?是为自己不能保护她?还是为自己一路对她的冷落?小嫣,小嫣,在什么时候起,已成了他心中的责任和义务?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他只想抱着这个受伤害的女孩,紧紧抱着,无数声地喃喃着:"对不起!"小嫣终于有反应了。她也搂住了方岩,头埋在他怀里,嘤嘤的哭。

这一刻,她不再是圆月谷的大小姐,不再是广寒宫的宫主,更不再是那个心机深沉计算自己叔叔的舒景嫣。

她只是那只被方岩无意救回保护着的小狐狸精,紧紧跟着赖着方岩,天天撒娇的小狐狸精。

双明铛看着相抱的两个人,泪光盈盈。

舒望星走了进来,扫了小嫣一眼,又走到床边理了理凌乱的被絮,立起身来,对站在门外避嫌的武中天道:"小武,这客栈还有你的人吗?叫了备一大桶热水有问题吗?"武中天哼了一声,道:"当然有。就凭杜思洛和童一慎,我不在时还能把弟子们蒙蔽一时,现在我来了,还轮得着他们一手遮天?"他转身走开,片刻便又回来道:"水已在隔壁备好了。"舒望星点头道:"秋姨,你和水玉快带小姐去洗浴吧。"方岩兀自抱着小嫣不肯松手。

舒望星拍了拍他抱小嫣的手,道:"好了,让她洗个澡,便什么事都没了。"他的语气居然甚是轻松。

方岩只得放开了小嫣,眼睁睁看着水玉和小清扶着呜咽不已的小嫣离去,又见舒望星拉着秋姨,附耳不知说了句什么,秋姨仿佛松了口气,匆忙随了小嫣过去。

舒望星见方岩还是难过,摇了摇头,道:"小岩,不要乱想,以后护着她没事就行了。"方岩咬唇道:"我想杀了自己。"他一低头,忽跪下道:"师父,请您教我离恨天绝学。"第二十七章相救舒望星怔了怔。方岩虽自承是北极弟子,可大部分时间还是习惯性的还是称呼舒望星为大哥,但此时,却认认真真叫着师父,请求着师父。

方岩续道:"只有学会了最高深的武学,我才能到乾坤堂去,找金无荐报仇。我便是要杀自己,也须先杀了这个淫贼。"舒望星叹了口气道:"你的武功,已在金无荐之上了。"他抬头看了看无垠星空,忽而笑道:"何况小嫣虽是受辱,并未失身,犯不着这般咬牙切齿吧。如果你是为了以后保护她着想,我倒会考虑传你这些绝学。"他哈哈一笑,甩袖走了出去。

方岩满眼是泪怔在那里,前襟也是湿淋淋一片,却是小嫣的眼泪鼻涕。

谢飞蝶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傻孩子,你难道看不出,小嫣身上那件蓝袍,是那晚在振远镖局前,你们引出你师父时遇到的某个人的?你师父对他评价甚高,说他是个难得的君子。而且床上被褥虽乱,却不见血渍,看来这个人来得倒也及时,只怕也是一路上跟过来的。"方岩真的傻了,吃吃道:"那,那小嫣……"谢飞蝶笑道:"小嫣平时自以为是,不过是嘴巴能干不饶人罢了。其实才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能懂什么?这种经历,吓也把她吓坏了。又怎会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已被污辱了?夫君方才必是要秋姨解释给她听,教她些男女之事了。"她忽然冲着方岩诡秘地笑,低声道:"这些事,你懂不懂?要不要你师父教你?"方岩登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忽然间跳起来,逃了出去。

谢飞蝶在房间里笑得弯下了腰。

双明铛也松了口气,笑道:"还是谢姐姐聪明,二哥的一言一行,姐姐都能了然于心。"谢飞蝶笑容倏地不见,她看着双明铛,淡淡道:"哦,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如果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也算是白做那么久的夫妻了。"双明铛低下头,道:"姐姐和二哥,原是天生一对。"谢飞蝶冷笑道:"不管你是真心也罢,假意也罢,你倒是第一个这样说我们的。以前我可只听说过你和望星是天生一对。"双明铛红了脸,喃喃道:"姐姐说笑了,我和二哥,一直便如兄妹一般。"谢飞蝶淡然道:"不管如何,今日你救了我们夫妻,我算是欠下你一个情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还的。"双明铛道:"我没想着要姐姐还情,换了我有难,想必二哥也不会置之不理。"谢飞蝶笑道:"当然,他一向对你好。这次救了我们,想必他会对你更好了。"双明铛吸了口气,强笑道:"姐姐放心,我现在便去跟二哥说,我是,是去访亲,顺路过来的,天一亮,还得去亲戚家,不能和你们一路的。"谢飞蝶冷哼一声,甩袖走了出去。

双明铛微笑看着她走出去,忽然用袖掩住了唇,一团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

舒望星正独立在小院中,看着暗沉沉的天。天已很冷,园中的花木正在风中哆嗦,几块用来装饰的异石点缀在花木之间,苍白,阴冷。

舒望星的眸子也在幽暗中闪着,然后他看到了提着盏小小灯笼,缓缓步向自己的双明铛。

"二哥!"双明铛微笑着道:"二哥,听说你功力为天仙制所制,还是赶快回屋里休息吧,外面冷。"舒望星沉吟道:"刚刚小蝶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她素不肯饶人半分,想必又为难你了吧。"双明铛知他一直在院中,只怕方才谢飞蝶面含秋霜,盛气而出的模样已然看在眼里,忙摇头道:"谢姐姐谢我呢,说欠了我一个情。"舒望星轻叹道:"明铛妹妹,你为什么从来便没脾气一样?我宁愿你痛骂我一顿。"双明铛凄然一笑,道:"二哥十岁时就说过,明铛是最好的女孩,从不惹他生气的。"舒望星一时怔忡。

是在自己十岁的时候说过的这句话吗?

当时明铛才八岁,跟着父亲到圆月谷来做客,举止大方温柔,是很乖很懂事的小姑娘了。月神见了极喜欢,便叫年龄相差不大的舒望星带她走走。

舒望星也是个听话的孩子,却还有着些男孩的淘气,常带了她到烟镜潭、望月亭四处玩耍,有时玩累了,明铛便不回圆月谷客人所住的凤来馆,直接在北极宫和小望星挤了一张床睡下。因二人年纪俱小,加之双方家长又自有一番心思,也无人来阻止。后来舒望星还带她去紫云峰爬山,舒望星当时武功已小有根底,双明铛到底是女孩,相差较远,一不小心,便滚下峰去。舒望星好容易救了她上来,已经受了些轻伤。

回去之后,虽然明铛再三声明是自己要去玩,自己不小心,月神还是罚了舒望星。他被罚跪在院子里冰冷的石阶上跪一整夜。明铛哭着要陪他跪。

十岁的舒望星道:"铛儿,我不要你陪我跪。你这么小,又受了伤,跪着会让我难过的,让我觉得对不起你。"八岁的明铛道:"二哥不叫我跪,我便不跪,我只要陪着二哥就好。"明铛到卧室里取来卧具,便睡在了院子里,和罚跪的舒望星,讲着天水宫,讲着海,讲着海里各色的鱼和珊瑚,还讲着各自的朋友,讲着朋友间的小小趣事,看着星星,看着月亮,看着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凤尾竹,和静静吐着幽香的粉红的海棠。

天亮的时候,明铛还没有睡着,还在和舒望星说着故事。

舒望星望着天际灿烂的红霞,才惊觉天已经亮了。

这一夜舒望星过得很开心。有明铛在一旁解颐的罚跪,虽是跪着,却不是惩罚。

所以他和明铛说:"明铛是最好的女孩,从不惹我生气的。"明铛欢喜道:"明铛是最好的女孩!那么,二哥会一直陪着明铛,对明铛好么?"舒望星道:"我当然会一直陪着明铛,对明铛好!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明铛想了想,又问:"那我们不是得一辈在一起么?我们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不是成了亲才能一辈子在一起么?"舒望星道:"那等我们大了,就成亲吧。"明铛羞红了脸,躲在被子里格格的笑。

那笑声,明月作证,几乎在十五年后还回荡在舒望星的耳边。

十五年,舒望星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舒望星闭上了眼,世事弄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个负心人了。

即便再来一次,他的选择,是否还是谢飞蝶?

双明铛强笑了笑,道:"二哥,我找你,是要和你说一声,我这次出来,是想去看看南宫妹妹的,正好碰上了你的事。现在既然已经没事了,我打算明天继续北行。"舒望星黯然道:"明铛,你心里,其实十分怨我的,是不是?"双明铛微笑道:"我怎会怨二哥呢?二哥,永远是我最敬重的二哥,不是么?"这时却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可你选择这时候离开,不正是怨你二哥,不愿出手相助么?"两人抬头,却是武中天。他笑道:"我又整治了酒席,单我们几个老朋友聚聚,就差你们两个人没去了。"武中天又向双明铛一笑道:"小双,我们一路急行,晚餐还没用,你不饿吗?有事,吃饱了再谈吧。"双明铛轻轻一点头,提着那小小的灯笼,飘身而过。

舒望星望着小小灯笼下映着的雪白身影,咬了咬唇。

武中天低声叹道:"她实在是个好女孩。"舒望星也叹道:"她一向是。"武中天道:"可尊夫人好象不这么认为。她对明铛很是无礼。"舒望星又叹了口气,道:"因我我夫人从来不是个好女孩。"他转头笑了笑,道:"可却是我最好的夫人。"武中天无奈地看着他,只能嘀咕道:"当年你若找的是双明铛,只怕要快活很多。以明铛的性子,你便是把南宫家的小姐,和刀神家的大小姐,一块儿娶了回家,她也不会提出异议。"可舒望星长袖一摆,已然走了开去。

小嫣浴罢,秋姨把她送入另一干净房间躺下,温言安慰。

小嫣并不说话,只是紧紧拉着被子,似乎很冷。她那绝美的面容苍白如雪,使她唇边自己咬出的血痕更加清晰。她的眸光也不复原先的娇俏,清清冷冷,隐隐含羞带恨。

直到看见方岩走了进来,她的眸光才闪过一丝温暖。

方岩走到床边,面色居然和小嫣一般的苍白。

小嫣道:"岩哥哥,你受伤了么?"方岩摇摇头,轻轻换了声:"小嫣!"握住了小嫣的双手。

小嫣的手冰冷,但方岩的手却很温暖。

秋姨悄悄退了开去。

那雪白的小手渐渐有了温度,就如小嫣的眸光。

好久,小嫣柔柔问道:"岩哥哥!如果那禽兽真的污辱了我,你还会和以前一般待我好么?"方岩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哽咽道:"只要你是我的小嫣,我便一直待你好,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你是狐狸还是妖精,是人还是鬼。"小嫣又流泪,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暖和起来。然后她道:"那么,我们去告诉叔叔一声吧,这两天,乾坤双魔就要到了。"方岩一惊,小嫣已幽幽道:"是叶惊鸥告诉我的。皇甫青云的第三弟子,叶惊鸥,救了我。"小嫣给金无荐抱上床时,虽未被点穴,也能说话,但始终紧紧抿着嘴巴,一声不吭,倔强地瞪着金无荐。

她才十五岁,男女之事,自是一知半解,也知一旦受辱,对一个女子的影响有多大。

但她不想屈服,更不想求饶。即便受辱,她也想着保持自己的尊严。

她听说过她的爷爷剑尊的故事。

剑尊曾经受辱于武帝达十五年之久。武帝是当时的武林霸主,真正的霸主,势力大得无法想象。他是千年以来武林中真正的王,以至他退隐二十五年后的今天,人们提到他,也禁不住要放低声音,只敢在耳边传说他统治武林三十年中的事迹。那简直是一个神话。他用嗜心蛊控制了剑尊,用武力收伏了刀神,让他们为自己所用,铲除异己,同时选拔人才,建立和维持着武林秩序。虽然他行事残暴,对于反对自己的人极其残忍,但至今还有许多人景仰着他的风采。

事实上,当时的江湖,根本没有人敢对武帝说个不字,武帝便是公理,武帝便是公平。他说出的话,就是绝对的法则,不论对错。

只除了剑尊。一旦伤害到他的朋友和家人,他会毫不犹豫向武帝的权威挑战。

武帝每次都会惩罚他,用嗜心蛊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这些并没能阻止剑尊继续向他说不。剑尊虽然为此受尽折磨,却每次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武帝始终没杀他,一方面因为爱才,另一方面,江湖中隐隐传说,武帝有断袖之癖,而剑尊是个极少见的美男子,才华绝世。

从二十岁起,剑尊便被迫跟随武帝,为他打天下;直到三十五岁,剑尊才能与刀神联手,一举击败武帝,逼得他退隐江湖。

圆月谷,便是剑尊在跟随武帝期间,暗中创下的基业。

圆月谷随着剑尊的屈辱而屈辱地生存在江湖之中,又随着剑尊的成功而成功地名扬天下。

剑尊曾经流传下一句话:"人的身体可以蒙受屈辱,但只要一颗心是不屈的,灵魂便不会觉得屈辱。"后来,这成了圆月谷的一种精神。

小嫣也听过这句话,她曾怀疑过武帝的断袖之癖是确有其事。

现在轮到她了。她狠命瞪着金无荐,由着他疯狂地撕着自己的衣衫裙裤,乱摸乱咬,权当身体已不是自己的。

但当金无荐的身体与她相触时,她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屈辱,溢出了眼泪。

方岩曾说,她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替他更衣换药,有辱令誉。在他心里,大约对女孩的清白很是看重罢。

现在,她失去了她的清白,该怎样去面对方岩?

金无荐抱走她时,她听到了方岩的怒吼。

那一刻,她的心头如刀扎般疼痛。

这时,她身上的金无荐忽然哼了一声,便低下了头,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了。

她的心头一跳,有人来救她了吗?

良久,才见一人拨开昏迷的金无荐,看向她。

只看到一个轮廓,她便认出了是谁。

是叶惊鸥!

月夜的南宫府花园,二人首次见面,唇枪舌剑,叶惊鸥徘徊而去;第二次,却在振远镖局外,双方已是明刀明枪对上了。叶惊鸥没有和小嫣动手,却败在了北极舒望星手中。

他为何而来?

救她,亦或是趁火打劫?

可叶惊鸥看了一眼她几乎全裸的身子便别开了脸,很是局促的模样。

小嫣自然极是羞愧,努力抬手,想找衣物掩住自己的身子,却抬不起手来。

叶惊鸥终于还是走近了一步,匆匆解开自己的外袍,扶起小嫣来,替她披上。

触着她光滑如缎的皮肤时,叶惊鸥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但他还是将小嫣的整个身子包了起来,才扶起她,看向她的眼睛。

小嫣泪光盈盈,看着叶惊鸥,无限悲伤。

叶惊鸥的黑眸中闪着些许蓝光,渐渐变得疼痛。

他忽然抱紧小嫣,吻向她的眼睛,吻住她眼中的泪光。

小嫣的心瞬间缩紧,似乎透不过气来。

这时前厅传来了打斗声。

叶惊鸥又吻了吻小嫣另一只眼睛,低低道:"你叔叔的朋友来救援了。我走了,你自己当心,金无荐的父母这两日快到了。"叶惊鸥扛起倒在地上的金无荐,嗖地窜出了房。

叶惊鸥和金无荐一样的对小嫣无礼,但小嫣的感觉却全然不一样。

金无荐像一条狗,一条禽兽,小嫣对他除了厌恶,就是恶心。

叶惊鸥的吻,却传递着一种温情,一种安慰,一种不可言喻的伤痛和爱惜。

而自己呢?片刻之间被两个男人见着摸着了身子,甚至……自己还算是个清白的女孩么?

小嫣木然。

直到方岩进来,感觉到方岩疯狂地抱着自己的温度,和那呜咽着的"对不起",她才算有了点感觉。

委屈,疼痛,悲伤,瞬间发作出来,少年的怀抱,宽厚结实,纵然武功不如自己,却让自己好生踏实。

仿佛,疲倦的心,终于找到了家。

第二十八章相聚小小厅堂中,武中天令人另摆了一桌酒席,和舒望星、齐若飞、谢飞蝶、双明铛几位昔日友人叙旧。

香炉自是早已撤去,屋子里溢满了酒菜香味,和着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这种清幽之香更多是双明铛身上传出。因为天水宫的女子,一般都带有自制的清心香囊,一可提神,二可辟邪。

小齐正喝着酒,叫道:"小武,这次可欠了你了,欠了你一条命。"谢飞蝶笑道:"那我欠了可不是一条了。光我和小舒,便三条命了。"武中天奇道:"两个人,三条命?"双明铛也睁着双明慧大眼,看着谢飞蝶。

舒望星轻咳一声,道:"小蝶她,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不过身体瘦,只怕看不大出来。"双明铛笑了笑,道:"那实在恭喜二哥和谢姐姐了。"她低下了头,轻啜了口酒。

舒望星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转,转过话题问道:"小武,你怎么知道我们遇险的?"武中天皱眉道:"我到天水宫时,接到了小齐的信,说你们可能会遇到麻烦。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就传令吴思洛设法找到你们,给予协助。后来和小双一碰头,觉得还是亲自赶来为妥。如果不是大麻烦,小齐不至会给我来信。"双明铛接着道:"我们出发没两天,便接到一封匿名信,也不知是从哪里转来的,说是吴思洛有叛心,正要害你们。吓得我们呀……"武中天叹道:"还好来得及时,不然小齐只当是我出卖了他,只怕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小齐嘿了一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