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武功也称不上极高,论单打独斗,没有一个人能接下小嫣三招,而且对方岩手中发出异样白芒的雪玉剑甚是忌惮,只敢从背后或侧面攻打他,不敢与雪玉正面交锋,若给雪玉伤到,即便不致命,也立时灰飞烟灭,消逝得无影无踪。

但秋姨和水玉、小清等便不行了,她们的剑,明明砍在对方身上,对方却毫无反应,依旧狠命搏斗。秋姨一剑削下对方的脑袋,对方居然还在狠命上前砍杀,浑然不顾砍着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横竖砍着了自己人不会有事。

更可怕的是,草地上还在不断涌出一点、两点东西!

小嫣、方岩可以除敌,可草地上不断变化成人形的黑影却越来越多,他们杀敌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对方成形的速度。

方岩的背后开始嗖嗖冒起凉气。

小嫣一面喝命众侍女退到车厢边自保并保护舒望星,一面也冒起了冷汗。

越来越多的黑影仿佛永远除之不尽一般,围住小嫣和方岩,甚至围住了渐渐踏入草地之中的马车。

车中,便是舒望星!

一身惊人武学,如今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北极舒望星!

套车的两匹马和秋姨等人的座骑都是好马,但此时竟哆嗦不已,前膝一软,已然先后瘫倒在草地之上。

比较而言,紫骝马算是最聪明的,居然自行退入结界之中,仿佛料定那些黑影不致侵入结界之中一般。

第二十四章盲女因舒望星尚在马车之中,秋姨等人紧守着马车,不肯后退。交手多了,也摸着些规律,只须将那黑影的手足俱斩了,那黑影便倒下了,虽是断手断脚乱舞,呱呱乱叫,却基本伤不着人了。

但那黑影越来越多,纷纷袭向马车,挡不胜挡,渐渐有黑影冲入车中,秋姨不得不跃入车中,但车中地方窄小,又有个不能运功的舒望星在,腾挪之际,更是万分不便,眼看黑影越来越多,直裹入车中,秋姨急得大声呼救。

小嫣、方岩也知不妙,但在裹在战团之中,一时哪里脱得开身?

舒望星在秋姨的护卫之下,已退至车厢一角,看着车中的激斗,平静的眼眸之中,渐有冷冽之意。

不知从哪里传来轻轻的笑声,有个女子悠悠道:"夫君,人家的旁门左道,竟能困住你了么?"车厢地板忽然裂开,飞出一段白色的刀,偏发出如火花般金黄的光泽,缓缓车厢中划过。

奇迹发生了,车厢之中所有的黑影都不见了。

便如来得突然一般,消失得也极快,所有黑影,像在一瞬间便钻入了泥土,不见一丝踪迹。

黑衣的美丽女子盈盈笑着,一手提刀,一手已挽住舒望星,伏到他肩上。

舒望星低唤了一声:"小蝶!"浑忘了身畔还有他人,一把轻拥住她,欢喜无限,早失却了原先的镇定,更顾不得作为一代名侠的沉着风范了。

秋姨虽不曾见到谢飞蝶,也猜到来者必是谢飞蝶了。她看着舒望星长大,知道舒望星自幼所受的严格教育,突然间便明白月神为何这般不喜欢谢飞蝶了。月神辛辛苦苦所教给北极的自持自重自尊,一旦遇到谢飞蝶,便整个的土崩瓦解了。谢飞蝶出身并非正道,显然也懂不少旁门左道的玩意儿了。她眼见车外几名侍女支撑得极是辛苦,尤其是小清,本身便伤势不轻,小嫣、方岩虽一时无虞,但敌手越来越多,一直纠缠下去非力竭被害不可,只得求告道:"公子,小姐那边,好像对手越来越多了。"秋姨虽是向舒望星求告,但舒望星不能动手,无非是盼谢飞蝶出手相助而已。

谢飞蝶却顾自笑道:"那又怎样?我便要看看,那小妮子有什么本事呢,能干成这样,连自己叔叔都设计了,却连召魂术都破不了!"舒望星掀帘向外看了情势,皱眉道:"小蝶,我若有功力不曾被制,破这召魂术原没有大问题,现在……"谢飞蝶撅嘴道:"我只管救你,她自死她的,与我何干?"舒望星一捏她的鼻子,笑道:"怎生还和六七年前一个口径儿?"谢飞蝶笑道:"那又怎样了?"她口中虽是如此说,人已飞跑在车下,左手捻诀,右手挥刀,喝道:"三魂六魄,何不归道?黄泉路,奈何桥!"明晃晃的宝刀,挟着无数道如火花般的金芒,席卷过去,恰如一路金风,卷过草地,瞬间吹去了无数阴影。

黑影不见了,呱呱怪叫声音不见了,地上也再不见甚么东西窜出来。

只剩了小嫣、方岩提了剑,怔怔站在草地中间。

天已亮了,清晨第一缕阳光和煦地照在二人身上,也照在修剪得极整齐的草地上。

草地微见凌乱,却没有一丝血迹,方才那场恶斗,竟像是一场梦。

这时一道红影飘来,飘到草地另一边,那祭坛的前方,却是四人抬的一顶软轿,前后各跟了八名女子,也都身着红衣,年纪从十余岁到三十余岁不等,俱持刀带剑,显然身手不凡。

那软轿犹未停稳,一个持剑的红衣女子已然跃了出来,立在小嫣、方岩前面道:"便是你们破了我们的召魂术?"小嫣冷冷道:"你们是天坎堂的?动作倒是不慢。"谢飞蝶笑道:"我倒不是存心破你们的召魂术,只不过我夫君要向贵处借道,妹子不能方便一下么?"红衣女子笑道:"你们杀了天巽堂的正副堂主和展家大小姐,重伤了金无荐,还想要我们行方便?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不然你们各自把各自的双腿剁下来,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饶你们性命。"谢飞蝶不怒反笑道:"这年头,居然还有比我当年更猖狂的,看来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了。"后面有人接着笑道:"该说是一代比一代更不要脸才是。"小嫣听那声音甚是耳熟,忙回头看时,却是前日在客栈中遇到的布衣小齐,方岩当时正在房中休养,却是不认识。

小齐坐在赶车人的位置上,挥着马鞭,赶着要马儿起来;舒望星也坐在旁边,微微含笑着,低声道:"我便料你会跟我上来。会合了小蝶,一路藏在车底,辛苦罢?"小齐嘻嘻笑道:"若你还是当年那身负绝学的北极,我才不理你呢。且等我打发了对头再来赌一把吧。"红衣女子怒道:"你是什么人?敢和我们天正教做对!"小齐懒懒道:"姑娘你可别吓我,爷爷我也不是吓大的。而且我也不想和谁做对,尤其是女人,难缠呀。只不过要是有人欺侮我朋友,还在他落难的时候欺侮他,却是万万不行。"红衣女子冷哼道:"那得看你有多大本事了。"小嫣笑道:"你若想跟齐叔叔斗,只怕还得再吃两天米,还是先让本宫陪你玩玩吧!"红衣女子俏目圆睁,道:"你瞧不起我么?布阵!"软轿前后十六名女子得令,红衫飘动,远远已将众人连马车围了起来。她们的步伐看来甚是普通,排列也似很随意,偏偏错落有致,小齐、小嫣等观察片刻,不自觉都有些惊异之色。

小齐道:"这剑阵是谁想出来的?果是天才呢,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攻则齐攻,援则互援,实是好阵!"红衣女子笑道:"怕了吧,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师姐妹费了好大心思练了这个阵,正好拿你们试试剑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等你死了,我帮你刻个碑。"小齐笑道:"免了!"言毕已然动手,一剑削向旁边一名女子,他的剑法看来甚是质朴,却快捷无比,旁边两名女子年纪甚轻,匆忙相援,突觉手上一阵巨痛,兵器已然掉落地上。低头看时,却各见一枚骰子嵌入自己腕上,入肉虽是不深,但肌肉及部分经脉已然受伤,眼见一时已拿不起剑来了。

小齐笑道:"我这招如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舒望星立在他背后,负手而笑,谢飞蝶则正跟丈夫说着闲话,看来根本未把眼前小阵放在眼里。

原来舒望星对剑道造诣极深,又精通阵法,早看出阵中破绽,悄悄叫小齐选了最薄弱的几人下手,用剑是假,用骰作暗器却是真的,果然一击成功。

红衣女子气得满脸涨红,正要喝骂,只听道软轿之中,一名女子缓缓道:"飞红师妹退下。"红衣女子立刻走过去,道:"师姐,怎么了?你放心,我还有好多方法没用呢,够他们玩个几天的了。"方岩心头叫苦,天坎堂若有相害之心,也无须定要打败他们,只要拖个数天,等乾坤堂主金玉寒、文舆之类的高手来了,圆月谷之人便休想全身而退了。

轿中女子温和道:"我想问那位齐大侠一件事。"小齐伸个懒腰道:"那得看爷爷我高不高兴回答了。"轿中女子沉默片刻,柔声道:"齐大侠的名讳,是不是齐若飞,擅使剑,以骰为暗器,人称赌侠?"小齐道:"呵,这姑娘的话说得好听,软绵绵像在耳朵里塞了一团棉花一身,真是舒服。这个问题也太简单,回答你一个字吧:是!"轿中女子这次沉默得更久,红衣女子立在轿外,几次欲催,却迟疑着不敢。

半响,那嵌着珍珠流苏的轿帘拉开,露出轿中那穿着明黄锦衣的美丽女子,凝妆端坐,黯然问道:"齐公子,不记得我了么?"小齐--齐若飞怔了怔,细看轿中之人,只觉得她美则美已,一对双眸却茫无焦点,分明是个盲女,那茫然的眼神触动了小齐某处神经,他叫了起来:"啊,你是四年前,那卖身葬父的盲女!"四年前,大雪纷飞的长安街头,穿着雪白孝服的盲女,守着一张破席裹着的老父尸体,一双茫然大眼,哭得如带雨梨花。

她要卖身葬父,可谁要买回一个瞎子?

小齐当时正要去赌博,敲了敲盲女面前"卖身葬父"的木牌,道:"姑娘,别卖自己了,先到这后面的山神庙等着。等我晚上赢了钱便送给你葬父去。现在给你钱可不行,赌博必定倒霉。"盲女哽咽道:"如果你输了,我怎么办呢?"小齐笑道:"你记着,我说了晚上送你钱,一定送你钱,赌侠我说话算话。"其实他把自己的名号漏报了两个字,他的名号是:布衣赌侠。

一直穿着布衣的赌侠,显然不会有什么钱,更显然大部分时候在输钱。

这天小齐又输了。到了亥时,他输得只剩下二十两银子了,只得耸耸肩,步出了赌场,奔向了山神庙。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男子的调笑之声,女子痛苦悲惨的挣扎之声和衣衫被撕裂的破碎之声。

小齐冲进去时,那年轻男子还在对那盲女施暴。

小齐立即出剑。

不想那男子也是高手,虽然不是小齐之敌,竟也能逃逸了去。

临走时,小齐知道了这男子姓毕,是长安毕家的二公子。

险被蹂躏的盲女连件完整的遮身的衣物都找不着,却摸着了毕二公子遗下的宝剑,直往自己胸口刺去。

小齐急急救时,盲女洁白的左乳上,已被扎了一下。

小齐慌忙替她包扎了伤口,裹上自己的外衣,将那玲珑柔弱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安慰她,温暖她。

小齐记得自己当时说了好多话,盲女仿佛也说了许多话,大致是盲女觉得自己无脸见人,愿意将自己奉献给他,为婢为妾,而自己也浑浑沌沌答应要终身照顾她之类的话。

但最终小齐将盲女抱在怀里整整一夜,却什么也没发生。

天明后小齐给盲女买了衣物,安葬了父亲,看着盲女在父亲灵前低低哭泣,渐渐没有了轻生之念,便替她租了房子住下,又借了一笔银子留给她,交待说自己要去赴一个朋友之约,好久才能回来,然后便走了。

然后小齐又去赌博。

然后小齐忘了这件事。

直到见到轿中这端庄美丽的盲女。

小齐依稀还有点记得当年自己的话,有点尴尬道:"是你啊!看来你混得不错啊。"轿中女子微笑道:"我从来没有学过武功,可我师父精通奇门八卦和各类术法,他把这一切都传给了我,让我自小具备了极高的灵力,却没告诉我该如何用这些来为自己谋生,以致相依为命的父亲死后,我流落街头,甚至连父亲都无力营葬,还险些……我一直很感激你。虽然你食言了。"小齐苦笑道:"你不会一直在我给你租的房子里等着吧!"轿中女子笑道:"我没有等很久,等了八个月又十一天而已。没等到你,却等到了我的师父,便求师父把那房子继续租下来,在那里留了字,又在房东那里留了话,告诉你到我现在的住址找我。然后我随师父来到了天正教,安定下来。每隔一段时间,或者我搬了住址,我都叫人到那里重新留一张字条,在房东那里重新留话。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的事。"小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舒望星看着轿中女子,目光中却有了激赏之意。他问道:"姑娘在天坎堂身居何职?"轿中女子道:"我么,皇甫教主看在师父的份上,叫我做了堂主一职。这位是我的师妹,段飞红。"小齐更加说不出话了。

轿中女子却挥了挥手,她的师妹段飞红会意,虽是满脸不高兴,却将所有人都召回了轿边,撤了剑阵。

轿中女子道:"看在当年救我份上,今日我不便留难于你们,不过,齐公子,前途多艰,如果你还要和你圆月谷的朋友一道,只得自求多福了。我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只能帮到你这么多了。"轿帘垂下,众人拥着,正要退去,轿中女子又说道:"齐公子,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小齐憋了半天才道:"请说。"轿中女子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小齐记得自己那夜叫过好多次她的名字。可她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他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上来。

轿中女子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想你也忘了。我再告诉你一遍吧。我叫水明,流水的水,光明的明。"小齐恍然,依稀记得,当初那盲女曾对自己道:"我叫水明,流水的水,光明的明,就是光明随流水的意思。"而小齐当时道:"不是,应该说,有一天,你的眼睛会好起来,就像阳光下的流水那样光明洁净。""水明?水明?"小齐喃喃自语着,一种不可名喻的惆怅渐渐卷上心头。

谢飞蝶忽然大笑。

舒望星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小齐,也笑了起来。

小齐奇道:"你们笑什么?"舒望星微笑道:"我们在笑,这里有个人欠了情债,该怎么去还?还有一个人陷了情网,该怎么去拔?"小齐"呸"道:"我不放心你,在你马车下藏了一天一夜了,你还在说风凉话。"谢飞蝶又笑,道:"他又怎么你了?难道说的不是事实?你们一天到晚就会欺侮他!"小齐捂住耳朵道:"行啦行啦!不要提啦,行吗?"方岩抬头前望,祭坛已经移开了,前面的树林,已不见明显的阵势变化了,更没有了肃杀之气,笑道:"我们可以出阵了吧!"舒望星点了点头,唤道:"小嫣!"小嫣抬头道:"叔叔,你是要我派人给你赶马车吗?"舒望星摇了摇头,道:"你婶婶原不想露面,又不放心,和小齐躲在车厢下一天一夜了,她有孕在身,经不起这般颠簸,我想让她和我一起呆在车厢里得了。"小嫣看了看谢飞蝶,没有说话。

谢飞蝶冷哼一声,正待发话,舒望星一拉她手道:"小嫣,快到圆月谷时,我会安排她下车,谷主那里有什么责罚,我自领去。"小嫣冷冷道:"你们既然决定了,又何必问我?"她骑了紫骝马,一马当先,出林而去。

几名侍女一回头,便见层雾叠叠的结界已然散处,露出了倒在地上的秀姑遗体,不觉难过。因大敌在前,只得匆匆火化了,收了骨骸。

正待商议谁来赶车,小齐摇手道:"你们都去吧,我来赶车。"他为救助舒望星而来,小嫣自是不会赶他,却久知谢飞蝶的脾性,生怕在车厢中会给谢飞蝶取笑,宁愿去赶车了。

方岩也上了车,与舒望星、谢飞蝶同在车厢里。虽然谢飞蝶曾想杀他,但方岩此番几度舍命护着舒望星,谢飞蝶在暗中看得明明白白,大是感激,对他很是和颜悦色,还送了他几种对修习内功极有稗益的丹药,让他在修习武功的同时使用。

一行人一路顺利出了树林,接着几日都平静。舒望星见妻子在侧,又知她已将儿子安排妥当,心中没了牵挂,大是宽怀,因自己无法练功,便专心一意教着方岩武功,几日之间,不但让方岩养好了伤,于武学一道,更是大有提升。

第二十五章梅雪清韵这日小嫣正自计算还须几日方能回到谷中,忽听得马蹄声响,回头看时,却是秋姨匆匆赶上前来,向后看了看,使了个眼色。

小嫣留心看时,却是两名衣衫极是落拓、形如乞丐的中年人,各骑了一匹脏兮兮的丑马,不紧不慢恰跟在自己后面。

小嫣皱了皱眉,道:"跟我们多久了?"秋姨道:"有半天了。小姐看到没?他们肩上,都背了八只口袋。""丐帮的护法级人物来了?"秋姨略显焦躁道:"可不是呢。听说,丐帮的人,一多半都支持天正教呢。"小嫣冷冷一笑,道:"未必!"她勒住了紫骝马。

一行人唯她马首是瞻,顿时都停了下来。小齐当然也停下了车,长长打了个呵欠,似打起了瞌睡。

两名乞丐迟疑了一下,忽地疾驶向前,其中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人大声呼道:"请问,舒公子与齐大侠是否在车上?"小嫣取下头上斗笠,微笑道:"家叔偶染小恙,正卧在车中歇息,不知两位护法有何贵干?"小嫣怕一路之上太过招摇,都戴着斗笠。这时露出绝美娇容来,轻轻一笑间,已让两名久经江湖的丐帮护法微觉眩晕。

许久,另一个灰色丐装的丐帮护法才道:"在下丐帮杜思洛,这位是我帮的童一慎,奉帮主之命,拜会长缨故友小舒与小齐二位公子。"小齐猛然抬起了头,昏昏欲睡的神情一扫而空。车帘卷处,舒望星也探出了头,眼睛里,分明燃烧着某种久违的热情。

长缨!长缨!长缨镇!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充长缨!

想当年,长缨镇上,风华正茂的少年,并辔疾行,纵声狂歌,谈笑除霸,何等意气风发!

如今,时间或许磨却了当年的轻狂,却如何浇得灭依旧满腔横行的热血?

舒望星望着小齐,道:"你找小武了?"小齐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道:"是啊,随便找了个丐帮的人传了话,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来了。不过小武怎的没来?"杜思洛笑道:"帮主得到讯息时,已然身在东海之中,来不及折返,故飞鸽通知我等先行过来,看能否助得一臂之力。"童一慎也笑道:"帮主在信上说,二位乃是他的长缨故友。我们看着帮主长大,竟不知他与北极公子和赌侠有这等深交。"小齐、舒望星都不由得露出微笑,谢飞蝶也笑了,却问道:"二位护法,武帮主去东海,是找天水宫的双大小姐么?"杜思洛道:"天水宫的双大小姐,的确是帮主的朋友。夫人也是双大小姐的朋友么?"谢飞蝶笑道:"美丽的明铛小姐么,我倒是认识的,朋友则未必是了。不过这里倒的确有一个双大小姐的旧情人呢。"言毕一摔帘子,退回了车帘。

小齐嘿的一笑不作声。舒望星有些尴尬道:"小蝶,什么时候说话能饶人呢?"小嫣笑了笑道:"既然都是自己人,杜长老,童长老,你们便跟我们一路走吧。"童一慎忙摇头道:"骑马的叫化子,只怕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来呢,太引人注目了,我们还是远远跟着好。"小嫣知他说的也是事实,一笑,也不多留,驱马前行。

行了几步,杜思洛忽然追过来道:"舒姑娘,我们一路追过来,好象还未见姑娘一行休息过呢。前面再走几里路,有一家云来客店,其实是我们丐帮的分舵之一,分舵主乃是我的弟子,极是可靠,不如此在那里打个尖,叫他们备了好马换上,如何?"小嫣笑道:"那便相扰了。"杜思洛大喜道:"那我便先行通知他们准备便了。"他驱起马来,带了一路尘土飞扬,径自去了。那马儿虽不养眼,走得倒是极快,看来是匹极好的马愣装成熊样了。

方岩见舒望星坐回车厢之中,眸中仍闪着奇异光彩,甚是喜悦,不由问道:"大哥,长缨故友,是什么意思?"舒望星微笑道:"我们几个人,是在长缨镇认识的,彼此便称作是长缨故友了。"他接着讲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的小城镇。

当年的贫贱市井之交。

当年的小武小齐小舒小钟小顾。

当年的快乐与痛苦,笑出的与哭出的眼泪。

"小武便是武中天。"舒望星告诉方岩:"当年和我任性拼酒的小武,如今已是丐帮的帮主了。"先是布衣赌侠齐若飞,后是丐帮帮主武中天,方岩也有些神思恍惚了。布衣赌侠已很有名了,出手虽不多,却除过好几个极厉害的邪道人物,极是为人称道。更何况丐帮帮主武中天!

他的声名,甚至早已盖过了销声匿迹了五年的北极舒望星,成为江湖后起之辈中的翘楚,也成了年轻江湖人的梦想和偶像。

谁叫他的降龙十八掌霸绝天下,又是丐帮的新任帮主呢?

可这样一个人,居然也是舒望星的好友之一。

虽然舒望星五年未履江湖,但他的朋友一见他有难,立刻毫不犹豫,赶来相助。

人的一生之中,只要能得到一个真正的生死之交,便该知足了。方岩看着舒望星,心中一阵温暖。他有这样一个大哥,或者师父,一生也该知足了。

傍晚的时候,众人果然来到了云来客栈。杜思洛带了一个六袋弟子在外迎着,因怕招摇,直接将一众人等引到后门。

小齐首先伸了个腰走了过去,道:"今儿一定好好吃一顿,睡上一觉。自从跟了这车,先是在车底吃沙子,后来又在车前喝风,也该歇息了。"方岩下了车,正要扶舒望星,舒望星却让过一边,扶了谢飞蝶先行下去,自己才缓缓下了车来。

夫妻二人携了手,相视而笑,走向店铺后院。

两人衣着虽是一白一黑,但一般的俊雅不俗,晚风之中,映着洁净的小小后园,看来竟也极是般配。

方岩看二人相依相随,无端地有点感动,不由望向小嫣,却见小嫣也正从叔叔婶婶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小嫣若有所思,低下了头。

杜长老早在后院小小一个厅堂之中备了桌酒菜恭请众人就座。

众人看时,见厅堂虽小,收拾得却很是整洁。墙上挂了几幅字,仿的王曦之笔风,甚是俊劲有力,小齐走近细瞧,笑道:"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原来竟是小武的字!"杜思洛一指身后的六袋弟子,道:"帮主前年到这里巡视,对我这弟子管理的分舵很是满意,喝了许多酒,一时高兴,写了这些字,也是对这些孩子的鼓励了。"小齐道:"这些年来小武倒是越发出息了。听说小钟的官也越做越大,很得皇帝信任。这两个人的成就将来有得一拼。不像咱们,胸无大志,天天只知道赌钱混日子。"他一脚踩在凳子上,提了酒壶便往口中倒去。

谢飞蝶也不客气,拉了舒望星,径坐了上座,倒了热酒便吃。

其余小嫣、方岩和杜思洛、童一慎也依次坐下。因出门在外,顾不得许多礼仪,秋姨和侍女也在末座奉陪。

所奉酒菜,虽非山珍海味,倒也经过精心烹调,尤其几道家常小炒,不但小齐吃得赞不绝口,连舒望星都微微动容,向着谢飞蝶道:"这味道,倒和你做的有几分相似。"舒望星虽不挑食,但出身世家,于吃穿一道,毕竟还是很讲究的。因此流落江湖居然会开个酒馆,找来烹调技术极高明的厨师;即便为掩人耳目故作平庸,穿得极其粗糙,谢飞蝶也会给他预备着极考究的衣衫,让他穿在粗布下,或供他偶尔露出本来面目走动时穿。但自被小嫣制后,一路行来多在颠簸不安之中度过,除了方岩伤病耽搁的一日,竟不曾好生吃过一顿,这时逢着自己爱吃的,也多夹几筷了。

方岩却想起了当日在镖局之中,师母和云英做的家常菜式,一般的美味可口。想现在青州之难暂解,以林如龙的谨慎,大约暂时还是不会接她们回来的。自己此去圆月谷,也是前途未卜,更不知几时才能再吃得她们的小菜了!

小嫣笑道:"杜长老,从哪里找来的好厨师?果然好味道!"杜思洛道:"舒大小姐有所不知,这里的厨师本是皇宫里出来的呢,因冲撞了一位宠妃,才被贬来此地,被我们找了来,真的是好手艺啊。"一众人等一路奔波,时时防备敌人来袭,早已很是疲倦。这时到了舒望星昔日朋友处,心下略感轻松,好生享受了一番丰盛的晚餐。

一时晚餐已毕,有小二过来抬走餐桌,又齐齐整整备好些水果来,给各人泡了茶。

小齐当先尝了一口,道:"这茶淡得很。"舒望星却微微嗅了嗅,道:"好香!"小嫣轻啜一口,道:"是最好的碧螺春!只取了每枝上最嫩的一片茶叶吧!"谢飞蝶细细品鉴道:"水是隔年梅花上的雪化的吧,蕴着极淡的梅香。"舒望星接着道:"是绿萼梅上的雪。"方岩有些发怔,茶的高低优劣他倒非一无所知,但要他品评,顶多只能用味淡而香,回味悠长来形容,怎能如舒望星这般甚至连什么梅上的雪水都分辨得出来?

吴思洛微诧道:"这茶也是厨师预备的,我只让他预备好茶,也不知他能备出这么好的茶哩!"小齐见几人说得一道一道的,又细细尝了几口,嘟哝道:"怎么就特别好了?"其余人见小嫣等评得甚高,虽不甚了了,不由也细细品味起来。

舒望星一直呆在青州,久不曾遇着好茶,正默默品着,忽觉另有一阵淡淡幽香扑来,似是龙舌龙的香,夹杂着阳光下的青草气味,清新素雅。原来却是屋角处一只香炉中传出。

小嫣也闻着了,奇道:"这用的是什么香?味道清香得很。"童一慎道:"什么香?我可没闻到。"杜思洛笑道:"不会是那只香炉里用的香饼吧。我们一贯不用香炉的,并没备着香料。可能是帮里弟子临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舒望星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这时侍女水玉忽然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恐怖之色。

旁边的小清怔了怔,正欲发问,只觉舌头阵阵发麻,竟然已做声不得。

小齐跳了起来,道:"这茶有毒!"他从空中再落到地上时已盘膝而坐,运功驱起毒来。

方岩的茶喝得不多,但也发觉自己全身渐渐麻木,大惊,勉力拔剑道:"你们,你们不是丐帮的人!"他狠狠刺向靠自己最近的童一慎。

童一慎轻松一闪,已避过方岩看似凶猛,却已成强弩之末、没有丝毫后劲的一招,惊惶道:"给帮主的朋友下毒?我们怎敢呀!"吴思洛笑道:"是啊,长缨故友,啊哈哈,长缨故友!"他伸手一掌,已将方岩击倒在墙角,看着他努力挣扎,却无力站起,哈哈大笑。

小嫣的茶饮得不少,中毒更深,虽比方岩功力深厚,却仅站了一下,便倒坐椅上,一言不发悄然运起功来,鼻尖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其余人等更不必说,能挣扎运功逼毒便不错了。

谢飞蝶却只是慌忙看了舒望星一眼,道:"星,你觉得怎样?"舒望星苦笑道:"放心,我虽不能运功驱毒,但血脉中真气犹存,不至有事。倒是你已有了身孕,中了'梅雪清韵',不及时驱去,很是讨厌哦。"吴思洛惊讶道:"传说中北极才华绝世,博古知今,这日一见才知不假,居然连消失江湖百余年的'梅雪清韵'都知道,真是不简单。如果不是你的武功先被舒大小姐制住,只怕'梅雪清韵'还制不了你呢。"舒望星轻轻摇头道:"我知道'梅雪清韵'是用经雪浸润过的绿萼,配以千秋草制成迷烟,可令人极短的时间内全身麻木,却没想过先服绿萼雪水,再被混了千秋草的香饼熏后,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啪!啪!啪!"有人拍手,道:"好!果然天才!怪不得连天地三绝都败了。北极,真是名不虚传呢。"方岩一听这声音头便痛了起来。

小嫣忍不住也惊惶起来。

因为这居然是金无荐的声音。

他一身金色锦袍,缓缓走了进来,脸色虽然还略显苍白,却气爽神清,显见伤势早已无碍了。

随他后面跟来的一人极瘦,皮肤比受过伤的金无荐更要苍白许多,偏生穿了件黑袍,更显得面容阴森可畏,令人不寒而栗了。

他冷冷看着舒望星,道:"你既知道'梅雪清韵',想必也知道它的解法了。"舒望星闭了眼睛,轻叹口气,没有答话。他的舌头也有了麻木的感觉,身子更是不能动弹,便是知道解法,又能如何?

小嫣恨恨道:"你是天艮堂的堂主,良药无医秋良药?这里好象不是你的地盘。"秋良药道:"舒大小姐居然知道在下名号,真是荣幸,不枉我连夜赶来布置这场好戏。"小齐边运功边怒道:"小武呢?叫他来见我!"吴思洛笑道:"帮主正在东海忙着找美人呢,岂有工夫见你!"小齐气怒道:"小武,小武竟然……""小武不会!"舒望星忽然睁开眼睛,道:"小武不会背叛我们!是他手下的护法背叛了他。"谢飞蝶不屑道:"小齐,你不是一向自诩会算命吗,怎么连朋友的个性都算不准?小武岂肯做这等卑鄙之事!"她未必十分了解小武,却万分相信自己的夫君,夫君说小武不会,小武就一定不会。

金无荐笑道:"武中天不做这等卑鄙之事,可我是最爱做卑鄙之事的人。"他走到小嫣身畔,一把抱住她,边往外拖边笑道:"可让我想死了,舒大小姐!小嫦娥!小美人!"小嫣被挟在怀中,面对向自己不断袭来的禄山之爪,虽是无法动弹,却未说出半句求饶的话,只是愤怒地、狠狠地盯着金无荐。

方岩怒吼一声,持剑欲扑,却又倒在地下,只能口中含糊不清怒叫道:"放开她!放开她!"舒望星紧闭双眼,仿佛什么都没看到,面色却微微发白。

谢飞蝶冷哼了一声,道:"无耻!"金无荐已抱着小嫣走了去,道:"放心,呆会儿便轮着你了,虽然我对黄花大闺女最感兴趣,可北极的夫人,无论如何我也是要碰上一碰的!"谢飞蝶怔了一怔,努力扭头面向舒望星道:"夫君,他如真的动我,我只好先走一步了。"她的功力原非正道,又颇是深厚,因此中毒并不很深,说话尚能自如。

舒望星喟叹道:"既已落入人手,夫复何言?我只是希望,不管什么情况之下,都能让我死在你前面。"秋良药道:"你们放心,咱们教主生性宽厚,只是想舒家人到敝教做客而已,万不敢亏待几位的。至于谢姑娘,更是我教谢庄主的亲妹子,金公子一亲芳泽后,自会好好送还谢家。"谢飞蝶心神巨震,道:"我哥哥入了天正教?"第二十六章明铛童一慎笑道:"识时务为俊杰呀!现在的江湖,便应当由皇甫教主这样心怀天道,胸襟宽广之人来主持来是。"小齐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小武还是我们的小武,他知道了会撕了你!"杜思洛傲然道:"武中天年纪轻轻,要不是我们这些元老的扶持,能做得牢靠他的帮主之位吗?况且天下归一,已是大势所趋,武中天敢逆天而行,早晚为天所灭!"小齐愤然道:"什么是天?天正教便是天?皇甫青云这狗日的便是天了?"他的话尚未说完,已被秋良药一记重手点了穴,却是有意惩戒,疼得他再也说不出话。

秋良药可不是只会用药玩毒,他的外号"良药无医",不仅指他下的毒良药无医,更指他的武功高深,下手狠毒,往往一招致死,无药可医。

秋良药将谢飞蝶等人一一点了穴,笑道:"这次多谢杜长老、童长老帮忙了,回去后我一定禀明教主,重重奖励。"杜思洛、童一慎恭声道:"多谢秋堂主!愿以我骨血,匡天扶正!"秋良药笑道:"好!那你们准备一下马车,等金公子完事出来,我们便起程回总舵。这舒大小姐找到了北极,不会不通知圆月谷,月神一定会派人前人救援,我们也耽搁不得。"忽见童一慎迟迟疑疑,待说不说的,奇道:"童长老还有何见教?"童一慎道:"岂敢岂敢!只是……只是这圆月谷素来声名甚好,舒家这女孩还是个未出阁姑娘,金公子这样,这样是不是……"秋良药摆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立天道废人道,咱们二圣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他们的爱子略为放纵些,有何不可?何况圆月谷人自诩清高,早晚会成为我们天正教的绊脚石,何妨现在就灭灭他们的威风?"秋良药低头想了想,笑道:"比如,我们便让金公子收了舒家大小姐做小妾,舒家同意了固然没脸面,若不同意,他家的女孩又给我们金公子睡了。"他大笑道:"我倒要看看月神丢不丢得起这个人!"秋姨、水玉等人且惊且怒,见小嫣被带走甚久,必遭凌辱,不由泪水盈眶。

谢飞蝶仍是不屑地冷冷看着秋良药等人。

舒望星是唯一看来还算平静的人,他一直轻阖双目,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方岩却目眦欲裂。心上人被蹂躏,他却躺在地上什么都不能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屈辱?对于身为圆月谷大小姐的舒景嫣,这该是怎样的屈辱?

他嗓子口一甜,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杜思洛随脚踢了一下,道:"看不出,这小子倒有几分情义。""可是你的情义呢?"门外忽然有人冷冷道。

舒望星睫毛一颤,睁开眼睛。

一名年轻男子,负手走了进来。打满补钉的灰布袍子,在这人身上穿着,悠闲自然,而他的神情气质,倒似穿着龙袍般自信豪迈。

童一慎看着这年轻男子,骇然道:"帮主!"丐帮帮主武中天。他来了。

杜思洛喃喃道:"帮,帮主,你不是去东海了么?"秋良药却收缩了瞳孔,道:"我留在外面的守卫呢?还有黑风他们呢?"武中天笑了笑道:"如果天正教的守卫都这么脓包,建议你们趁早解散回去娶老婆生孩子去。除了偷鸡摸狗,阴谋诡计,你们还会做什么?"他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才微笑向着舒望星道:"也来一口?"舒望星微笑道:"要想坐下喝酒,只怕先得给我们打发了眼前这些人了。"武中天又笑了笑,喝了口酒,道:"天正教现在可真行哪!一面抓小孩子祭天,搞得天怨人怒,一面声称要行天道,居然还有人随声附和,为虎作伥!"他把酒葫芦往桌上重重一摔,道:"你们知罪吗?"童一慎脚一软,已经跪倒在地,颤声道:"我们,我们……"杜思洛心惊胆颤,忽地一拉童一慎,道:"做都做了,还怕什么?他这般年轻,无德无能,凭什么就受众人拥护,做了这一帮之主?"童一慎站了起来,仍是迟迟疑疑,待要解释,忍不住又去看秋良药眼色。

秋良药面色瞬息万变,终于笑了笑,走近武中天道:"其实我们皇甫教主早有意要和武帮主谈谈了。"武中天淡然道:"就用你步向我时,暗中已向我施放过来的七种毒物来谈么?"秋良药震了一震。武中天知道他下毒可能不奇怪,毕竟天下第一帮的帮主不可能徒具虚名,可武中天并不精通医道,便是能封闭自己毛孔甚至呼吸避开毒的侵袭,又凭什么认定他放了七种毒呢?--事实上,他的确在走向武中天的同时,施放了七种类型各异的毒。

武中天依旧淡然道:"你并不放心杜思洛他们做事,在门外明着放了黑风等四个高手,又暗中埋伏了四个高手,其中倒有五名是你弟子,用毒的好手,我既然都能通过,兵不血刃到了这里,你就该猜到你的毒奈何不了我。"秋良药不再作伪,冷哼一声道:"不管如何,今日这几个人我一定要带回去的。如果我不带走,'梅雪清韵'早晚也会要了他们的命。"武中天笑道:"他们中的毒倒不劳阁下操心。留下这两个叛徒,你自行去吧。"不但童一慎,连杜思洛也变了脸色了。武中天对待叛徒的雷霆手段,丐帮内部是知道得很清楚的。秋良药一走,武中天只怕立时便会处置他们。

秋良药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丐帮帮主,算是一派宗主,便真的具备了一派宗主的实力了么?"武中天懒懒一笑,又喝了口酒,道:"那便试试吧。"秋良药一挥手,已然出掌,掌风中带着淡淡黑气,分明又是--毒!

武中天冷笑回击,一出手,便是丐帮最有名的"降龙十八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