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一提起搬家,几人心头都觉得无比轻松。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用每天都看何氏那张棺材脸了,再不用每天都挨她的骂了,再不用每天都活在大房二房的监视之下了。

方氏回家拿了扫把去清理新家,姐妹几个在屋里收拾东西自不必说。

方宁拾掇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外面,杜朝南在上房还没回来。这时王氏站在门口问夏宁:“你娘呢?”

夏宁头也不抬的答道:“去打扫新家了。”

“嗤,你们还真搬哪?”

夏宁冷淡地接道:“由得我们不搬吗?”

王氏手撑着门框,一双不大的黄眼珠滴溜溜的往屋里扫视一圈,她压低声音,热情的给姐妹三人出招:“夏宁方宁,我给你说,你奶这么发作你们,不过是因为昨儿个气不过,她也不想真把你们赶走,你让你爹把这几次挣来的钱往你奶手里一交,再有我和你大伯娘在旁边说些好话保准没事,真要搬到别人家去,街坊邻居指不定咋笑话咱们家呢。”

夏宁冷笑不语,手上动作停都没停。

方宁笑着问道:“二伯娘,你真有心帮我们,我奶赶我娘时你咋不出声呢?”

王氏干笑一声:“我那会儿正忙着呢。这不,我一回来就去找你奶了。”

“呵呵,去找我奶商量要我们多少钱吧?”方宁一针见血的戳破她的谎言。

王氏脸一拉,恼羞成怒地叫喊:“你这个妮子咋跟长辈说话的?”旋即她又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问道:“方宁,你家该不会要住到胡家的房子吧?”姐妹三人谁也没搭理她。

王氏自顾自的说道:“你们哪儿不好住,竟住到她家去!谁不知道她家不吉利,晦气。你们一家晦对晦倒不怕什么,可别把俺们也染上了。”

夏宁听罢不禁怒目而视,秋宁也有些不乐意。

方宁二话没说,把脸盆架上的洗脸水往外一泼,溅了王氏一身,王氏且退且骂:“都反了天,竟敢端水泼长辈。你娘怎么教你的?”

方宁平静地答道:“二伯娘,你不是怕染上晦气吗?我给你洗洗。别到时你家有什么事都往我们身上赖。到时你娘家兄弟又偷鸡摸狗了,你们家谁走路不小心掉井里可别往我们身上载!”

王氏气得直跳脚:“哪个黑心烂肺的给你说这些,谁偷鸡摸狗了?”

方宁似笑非笑的撇嘴:“没偷吗?没偷你急什么?我只是听别人说的,你冲我跳什么。”

王氏还想再骂,孙氏扭着水桶要出来了,给她使了个眼色,王氏瞥了她一眼,只得不情愿的住了嘴。

这厢何氏慢腾腾的出来了。

她往院子里一站,高声对尾随她出来的杜朝南说道:“老三,看看你教的好闺女,你的好媳妇,娘说你们几句就不行了?到底是翅膀硬了,我一句气话而已你们还真要搬,还是搬到那晦气的人家,你存心让我难受是不?”

杜朝南唯唯诺诺的解释:“娘,早搬晚搬都是搬,再说住到那儿以后盖房子也方便。”

“哼,你别找那些借口,你就是想装可怜,你就是存心让我脸上无光,你就是存心让你弟落个不好的名声,你听听外头是怎么议论我和老四的?”方宁气得直想笑,极品的逻辑正常人果然无法理解。赶他们出门的是她,一切纷闹的起因是她。现在,她却怪罪到他们头上。何氏的逻辑就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有错的都是别人。她赶他们滚,他们不滚是错,滚了还是错。若想让她满意,他们一家就该听她的话滚过来又滚过去,像面团似的任她搓揉。

何氏越骂越起劲,杜朝南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突然,西厢房里咣当一声巨响,众人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了发出声音的源头。那是方宁把一只木箱扔出来了。

她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的问何氏:“奶,你方才可是这样扔东西让我们滚蛋的?我们若是不滚,你半夜不得劲起来把我们一家从床上揪起来扔出去怎么办?”夏宁抿着嘴偷笑。

果不其然,何氏的脸又黑起来了。

“你这个小贱妮子,就你嘴强,我说你几句还说不得了。我为啥发火?还不都是因为你?”

方宁可不会跟着极品的逻辑走,她只坚持对自己有利的,“奶,你一会儿让我滚,一会儿不让我滚,你到底要咋样?您老能给我们留一点脸面吗?我爹他也是三十多的人了,你每次都当着旁人的面数落他?我小叔要脸面,难道我爹就不爱要吗?还有我年纪再小也要脸面,我也有气性。便是那乞丐也不能这样被人撵来撵去的。”这话说得杜朝面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会不在乎脸面?

他不像方宁那样条分缕析的句句反驳,他只会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他二话不说,进屋扛起一张桌子就往外走。何氏又在后头大吵大闹。杜朝南充耳不闻,只径自往前走。方宁三姐妹拿着些别的东西跟在后头。

到了河洼的新家时,方氏已经粗略打扫了一遍。众人把东西放下,夏宁点了灯,方氏从桶里倒了半盆水让他们洗手。

“快洗洗,咱们把晚饭吃了。”

杜朝南诧异地问道:“吃什么?你什么啥时候做的?”

方氏抿嘴一笑,拿出一只篮子,朝东面努努嘴:“这胡大娘真有意思,我拿着东西一到这儿,就见窗台上放着一把钥匙还有一篮子面饼和五个咸鸭蛋。”

杜朝南有些不好意:“咱们住人家的房还白吃白喝的,多不好。要不,你还是还回去吧?”

方宁忙道:“爹,咱还是别还的好,不然胡奶奶又该多心咱们嫌弃她了,咱以后是邻居了,往来的时候多着呢,往后多帮帮他们就是。”

“那好吧。”

方宁又把另外一盒点心拿了出来,一家人谦让着把面饼和鸭蛋吃了。点心也被姐妹三人分着吃了。

吃点心时,方宁自然又提起了在城里遇着香草的事。姐妹三人心照不宣的眨眨眼睛,心里都明白他们小舅这是交桃花运了。

方氏一猛脑门道:“今儿这么忙乱,我都忘了告诉你们了,村里有人给我捎话说,她小舅明儿要过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一听小舅要来,姐妹三人都有些雀跃。

方宁眼珠一转,她依稀记得这个小舅的性子和憨厚的大舅不大相同,是很果断的一个人。明天,他们家跟何氏和大房二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钱怎么着也得挤出来一点。她爹指望不上,这个小舅还是能指望上的。明天怎么着也得给何氏送个大礼包。

31第三十一章临走

方宁一家人当晚把床和褥子先搬来,睡了个饱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继续搬家。也有些得闲的村民帮着他们搬。何氏歪在上房坑上指桑骂槐个不停。大房二房的人缩在屋里不吭声,杜朝栋大概也觉得没脸提前到镇上去了。众人来来回回的跑了十几趟,终于将大部分家什搬走了。一家人又开始收拾新家。

胡家的房子有些年头了,有的墙体已开始开裂。杜朝南又借来梯子上去把瓦片收拾一下,再将裂开的墙缝用泥给糊上。墙角上的蜘蛛网和灰尘早就被方氏打扫得干干净净,房间明亮宽敞,最主要的是逃离了何氏的掌控。姐妹三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气氛十分融洽。

方氏正在收拾厨房摆弄炊具。新家共有三间正一间柴房,其中两间住人,一间当厨房。方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主动去捡柴禾。

河洼的空气十分清新湿润,四周树木葱茏,荒草中隐没着几条小路。前面就是大河,清亮亮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方宁一边干活一边看景,心情十分畅快,她简直有放声高歌的冲动。

她弯腰弯累了,就小手叉腰张望一会儿,看什么都觉得顺眼。他们家的东边是胡奶奶家,西边那家人到现在也没见着。

往家拖柴禾时,方氏悄悄问夏宁西边那户人家的事,夏宁低声说道:“那人我知道,他叫李三顺,呃,跟咱大姐差不多年纪,小时候还常带着我和秋宁玩呢。后来他爹娘死了,媳妇也没了。如今只留一个四岁的男娃,他哥嫂不是东西,硬说他克父克母克妻什么的,村里有些人还真信了。他哥嫂后来把房子占了,他没办法只得到这儿落脚。对了,他就靠打猎为生。”

姐妹俩一边说话一边捡柴。过了一会儿,方宁发现前面有泥塘,里面还有不少田螺。她想着一会儿小舅要来,家里也没什么菜,就跟夏宁商量要去钓鱼和捉田螺。

夏宁也没反对,方宁就回屋换了身旧衣服,提着小桶拿着钩子在泥塘里东掏掏西捣捣。她正忙得不亦乐乎,就听见斜对面李三顺家的门吱嘎一声开了小半条缝。

方宁回头一看,就看见一张狗嘴。那狗自然也看见了她,龇着利牙呜呜的出声警告。接着“啪”的一声,那狗被人拍了一巴掌,老实的趴下去了。方宁兀自一笑,回过头来继续忙活。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再回头,这次正好对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是一双孩子的充满好奇和童真的眼睛。方宁冲他一笑,谁知那孩子把门咣地一声撞上噔噔跑了。

没多久,那院里的孩子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又把门扒开了半条缝,伸着脑袋虐着屁股躲在里头偷窥着方宁的一举一动。

方宁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转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哎,你怎么不出来玩呀?”

那孩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慢腾腾的凑过来了,他身后还寸步不离的跟着一条狗。

方宁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他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就是有些脏,衣服也不怎么合身。

男孩子歪着头打量着方宁,奶声奶气地问道:“你偷着玩水,你爹不揍你吗?”

方宁忍着笑,摇摇头认真地答道:“我爹脾气很好,他不揍我的。”

“哦。”他接着又提醒道:“你别掉下去了,这水可深了。”

“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

“呃,很好听。”狗蛋很开心的笑了。

“我家是新搬来的,没人跟我玩,你跟我一起玩吧。“

“好吧。”狗蛋一听没人跟她玩,顿时觉得自己的责任很重大,很是郑重的点头答应。

没多长时间,狗蛋就跟方宁熟悉起来了。他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个新朋友。她用针挑田螺肉,他就蹲在旁边看着,狗蛋还穿着开裆裤,为了给新朋友留下一个好印象,他时不时的偷偷地把自己的小雀雀往裤子里头藏好,不让它跑出来。

方宁想笑又怕伤了他敏感的自尊心,一直强憋着。

快到午饭时,方宁小舅方牛子终于来了。他是挑着扁担来的。左边筐上绑着两只肥硕的老母鸡,筐底还放着一条肉,右边筐里是十几只孵出来的小鸭。

“大姐,大姐夫。”方牛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老远就开始招呼。方氏擦擦手,满脸激动的迎了过去,杜朝南也放下手中的憨笑着迎上来。

“小舅,小舅。”夏宁方宁三人笑着跑过来。

方牛子满脸带笑,一一和众人打过招呼。

方氏接过东西心疼地说道:“你来就来了,买这么多东西干啥?上次分家燎锅底,娘已经拿了好些了。”

方牛子满不在乎的笑道:“你是我姐,我拿再多也是应当的。”说罢,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几个外甥女,看到方宁和秋宁时,不自觉的蹙了蹙英气的剑眉,“方宁个子长高了一些,怎么这么瘦?还晒黑了?秋宁也太瘦了。”能不瘦吗?姐妹三人中,夏宁稍好些,秋宁和方宁都在窜个子,每天吃饭都吃不好,还要不停的干活顺便兼职挨骂。特别是方宁,除去这些,她整天还得琢磨着发家致富和对付何氏这个极品,多方面作用能胖起来才怪。

杜朝南有些羞惭的低了头,方氏别过脸没吱声。一时气氛有些沉闷。

方宁笑着打圆场:“小舅,我也不算瘦,正长个呢。”

方牛子知道他家的情况,遂打住这个话话,转而说到分家的事:“姐,你咋说搬就搬了?我今天先去你们老宅,我大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们又闹了?”

方氏看看丈夫,欲言又止。再怎么样那也是他亲娘,她不好当着他的面说自家婆婆的不是。杜朝南也不大想跟小舅子说自家亲娘的事情。

方宁观察着三人的脸色,见缝插针道:“小舅,你别听村里人的闲话,我奶还是不错的。她前天虽说要搜我们的身,可到最后也没真搜。昨个儿嘴上说要赶我们,其实不过是气话,不过我爹气性大,一生气就真搬出来了。她真的挺好的,老人嘛,谁没个脾气。我大伯二伯脾气也不好,小叔是个读书人,就只有我们一家能受她的气,反正虱子多了不痒,气受多了不胀,我们都习惯了。”

“咳咳。”杜朝南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便出声提醒方宁。

方牛子气得火直往上冒,额上青筋直冒。

“这都是什么老人?她也就欺负你和我姐夫老实。还搜身还赶你们,亏她做得出来!真当咱们老方家没人了!”

“他舅,你别生气,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就好过了。”方氏知道这个弟弟脾气不太好,连忙好声劝慰。方牛子暗自压下火跟杜朝南拉会家常,就起身去帮着干活。

方氏也带着两个女儿去做饭,好在灶是现成的不用费力,炊具虽然少而破,但也基本俱全。

“方宁,你回老宅的菜园里摘些菜吧。”方氏在屋里吩咐道。

“好咧,我这就去。”家里跑腿的事差不多都是她干。

狗蛋十分珍惜这份友谊,他似乎也想跟着去。方宁觉得她跟何氏正处于开火状态,带外人去不方便,就好言相劝了一会儿把他哄回家了。

方宁挎着篮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实在不想碰见何氏,只想摘了菜就走。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他们家不止这一块菜地。因为小叔的书房靠近菜园子,所以他十分讨厌往菜地里上粪,何氏对他百依百顺,就将菜地挪到了村东头的田里,只在菜园子里随便种了几样菜,靠近窗户的地方还特地种了几丛鲜花。

方宁挎着篮子往田里跑去。但她到底低估了何氏的侦查能力,她此时正在菜地里不慌不忙的摘菜。

方宁心一横,暗道,这菜地我家也有份,怕个头。想到这里,她很有气势的继续上前。

刚到地头,何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这是干啥呀?”

方宁很平和的答道:“我小舅来了,我娘要我摘菜。”

何氏冷讽热嘲:“哟,你小舅来了?我跟你爷要不要去拜见这位了不地的舅老爷?”看样子,何氏是挑小舅的礼了。极品定律之一:越没礼数的人越爱挑礼。

方宁看看四周无人,两手掐着小腰,干脆利落的反击道:“你老还是别去了,我小舅可承受不起。你老可是咱们全村的表率,样样都占第一,昨天又出了一回风头,这当口谁能承受你的礼!再者你连你亲儿子亲孙女都能赶出去来,更何况是一个外人,他不要命了也不敢往你跟前凑。”

何氏憋了几天的怒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她颠着小脚飞快地走出来,手指着方宁恶声大骂:“你小小年纪恁会装,你这个不孝的,小心将来天打五雷轰——”

方宁冷笑:“天打五雷轰?要轰也先轰你?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你扪着心口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哪一件是人做的,我都替你脸红。你一个土埋半截的人了,整天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你这些年到底都活到哪儿去了?我即便不孝也是被你逼的,面对你这样不知耻的老人,我要是孝了才该被雷轰。”

何氏咬牙切齿:“你这个口蹄子,果然贱人生贱种。”

方宁一边后退一边反击:“你别忘了,我身上也有你的血呢,骂我等于骂你自己。”

“我撕烂你的嘴——”

“你还是先撕自己的吧。”

何氏拍着大腿干嚎:“哎哟,我咋这么命苦…”

方宁声音不高不低继续反驳:“我才命苦,摊上你这个奶奶。”

何氏气得上气不接上气,拔腿就要追方宁,方宁围着菜地转圈圈,嘴里说着风凉话,手里时不时的摘把菜。

何氏追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停下来叉着老腰继续嚎啕大骂。

方宁一脸不耐烦:“别嚎了,这四周又没人。你嚎给谁听”要有人她也不这么骂了。

何氏狠狠地剜了方宁一眼,双皮通红,“你等着,我要这村里都知道你这大逆不道的话,我让你强量,有你后悔的时候!”

方宁毫不在乎的冷笑一声,随你便,你说了别人就信了?

她看菜摘得差不多了,转身就走。何氏在她背后大骂不止。

方宁没走几步,猛地顿住了脚步。

前面的树林里,宋乔正捧着一本书,一脸惊诧的看着方宁。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谁也没出声。

方宁别过头继续往前走。她凶恶的一面总被他碰到,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宋乔嘴唇动了几下,到底没忍住,“你,你怎能这么对你祖母说话?”方宁轻哼一声不理睬。

宋乔的声音不觉提高了一些:“你、你也许该看看《女诫》。”

方宁霍然转过身来,横眉冷对的冲他嚷道:“我为何这样对她说话?你没脑子没眼睛没耳朵吗?我一开始这样对她说话吗?我该看《女诫》?你不觉得该看的人是她吗?卖孙女赶儿子的人是我吗?老不知耻的人是我吗?我建议你找人磨磨脑子,因为它实太锈透了。”

宋乔被她步步紧逼,连连后退几步。他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你、你太过份了。”

紧跟过来的何氏一看到宋乔,双眼不觉一亮。她的脸上立即挂上了亲切和善的笑容:“宋大公子,我这孙女说话不知天高地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走,你给老婆子做个证,把她方才说的话讲给大伙听。”

宋乔刚要拒绝,何氏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宋大公子,你可是读书人,将来也是正人君子,你千万不能说慌啊。”

32第三十二章临走闹场

何氏硬拖着宋乔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宋乔脸皮薄,根本扭不过何氏,挣脱不开,只好跟着她去了。

方宁很淡然的看了一眼宋乔,既没有警告也没有恳求,小小的脸上出人意料的平静和淡定。

宋乔不禁有些纳罕同时有点心烦意乱。开始时,他听到方宁的话是有些震惊,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晚辈就该对长辈孝顺恭敬,哪怕长辈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能那么恶毒的咒骂。

可是,他反过来又想道,何氏做为一个长辈也不该这样。女孩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此事若是传开,方宁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此时他是十分为难,说真话,不好。不说真话,他又不想撒谎。他不由得暗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藏起来。

何氏要拉着宋乔去给自己作证的事像风一样的传开了。不少村民纷纷赶过来看热闹,没做饭的先摞下不做了,准备吃饭的,端着碗夹着馍赶过来。

宋家的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不,宋老财,宋柳和小木头都跟着来了。

宋老财三十七八的年纪,身着灰布夏衣,黑红脸膛,身材精干瘦长,一双眼睛显得十分活络精明。

宋老财不紧不慢地说道:“荷生(宋乔的小名)你在树林里读书咋读到这儿了?何大娘,你拉着我儿做什么?”

何氏笑容可鞠:“大侄子,我要让你家小哥给我做个证,这些话只有他听到了。”

小木头一脸不解,宋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

何氏稍一酝酿脸色就由刚才的万里无云变为阴雨连绵:“这个不孝的,我可是她亲奶,她竟敢当面咒骂我!还说我该天打雷轻,这还有没有天理!单我一个人说了,你们肯定不信,这次就由宋小哥做证。”说罢,她转向宋乔:“乔哥儿,你说。把你听到的都说出来。”

宋乔无奈地瞟了一眼方宁,她还是那么平静淡定。平静得有些深不可测。宋乔心中一惊,他有时总有一种错觉,虽然他比她大了三岁,可是她说话的样子吵架的神情总像比自己还大似的,每每自己总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究竟…

宋老财一双精明的眸子在何氏和方宁以及自家儿子身上了扫视了一会儿,他才不让自己牵扯到别人家的破事中。这个何氏,他自然了解,是个混不吝的老辣椒。而那个小的,能把这个混不吝的老货气得跳脚,也绝对不是个善茬。这杜家的女人是拔了蒜苗种辣椒,一茬比一茬辣。

“咳咳,荷生啊,我还不知道你,一读起书来连吃饭睡觉都能忘,别人说什么你真能听得见?”宋老财笑眯眯的说道,一句话就把宋乔给摘出去了。

宋乔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的,我当时正在专心读书,什么也没听见。”

何氏脸现不悦:“宋大公子,你可是读书人,是正人君子,你咋能说慌?”

宋老财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宋柳走过来了,她站在何氏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脆声说道:“我哥不是君子,我才是。我不说慌,——你上次说花奶奶的嘴是小孩的屁股——管不住,不把门,你上上次说王奶奶年轻时不孝顺,你还说——”何氏一听,不禁急了,她也顾不得宋乔了,嗷的一声大叫起来,“哎哟,你这孩子咋能这么冤枉我?我啥时候说这话了。”

“你说了,你在村子东头跟老白家的媳妇说的,你们一边说还一边拍腿笑。”

“你给我——”何氏张嘴想骂,一看宋老材在场,又憋屈的把话重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