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妇人没有目的的随意打量了一圈,小姑娘的眼睛却锁住了方宁身上的花书包上。

“小姐姐,你这个荷包好大。”小姑娘叹道。

方宁目光微闪,不动声色的夸耀道:“是啊,这是我姐姐给我做的,她的手可巧了。你看挎在身上很方便。”说着,她把书包取下递给小姑娘,“你可以试一下。没关系的。”小姑娘接了过来挎在肩上,怎么看怎么顺眼。

“你背着比我好看多了。”方宁在一旁真诚的夸道。

“你这包囊多少钱?”年轻妇人漫不经心的问道。

“呃,三十文。”

妇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看样子是嫌贵。她伸手把书包从女孩身上拿下来还给方宁。小女孩手里拽着书包袋子,撅着嘴看着妇人,一脸的不情愿。

方宁脸上笑意不减:“不买也没关系的,这个是我正好自己用。”杜朝南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妇人拉着小女孩走开了。

待人一走开,杜朝南开口问道:“你姐不是做了好几个吗?怎地不摆出来?你要价太高了。”

方宁笑道:“不急,这东西买的人本来就不多,一个个的卖。”杜朝南知道她有主意,也没再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方宁看看天色,仍是阴阴的,太阳躲在云层中,一点也不热。她对父亲说道:“爹,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别地转转。”

杜朝南自然不答应:“不行,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碰上拐子咋办?”

方宁笑道:“没事的,我记路。青天白日的,哪有那么多拐子。”她也发现了,来这里逛的有钱人很少,她想去另一条街上看看,那里多是胭脂铺子,珠宝首饰店,布庄什么的,有钱人相对多些。

杜朝南拧不过她,只得再三嘱咐她要小心,快去快回。

方宁将姐姐做的几个大小不一的花书包全部挂在脖子上,又拎了几个精致好看的小竹筐和花篮,朝北城的隆福街走去。

这儿店铺林立,人流如织。方宁捡了一个地方,脆声招呼路过的的行人。她长得讨喜,说话招人爱听。有不买的路人打趣她几句,她也不恼,笑呵呵的应答了。再加上夏宁和秋宁的手艺着实不错,书包样式新颖,不多一会儿,她身边就围了一圈大姑娘小媳妇。

有人好奇问:“小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你家大人呢?”

方宁笑着指指不远处的店铺:“我娘和我姐在那儿买东西呢?”

又有人说:“小妹妹,你这个荷包太大了。”

方宁笑答:“这位姐姐,你不觉得我这荷包样式很新吗?我敢保证我家是独一份。你长得这么好看,再垮上这包,走在街上,人们为了看你肯定得把脖子都扭断。”

“呵呵,瞧这小嘴。”

“…”

“你就便宜些卖呗。”

“我姐做这个也不容易。我家女孩多,她不得已只好自己攒嫁妆。不像姐姐你一生下就掉在福窝里,你又不差这点钱,我家刚好差点钱…”方宁这一番话说得那姑娘眉开眼笑。

就在这时,从街对面又走过来一个身材丰满的圆脸姑娘。她看到方宁,不禁微微一怔,好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方宁飞快地瞄了她一眼,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是谁。

圆脸姑娘笑起来很可爱,她眯了眼问方宁:“你也够胆大的,一个人就敢到处跑。”

方宁还是刚才那句话,指指前面的铺子笑道:“我不是一个人,我娘我姐都在那儿呢。”圆脸姑娘抿嘴一笑,没揭穿她。

她看了看方宁的几个书包,挑了一个大的,连价也不砍就痛快的付了钱。

圆脸姑娘将包挎在身上,一脸满意的笑道:“喏,里面还有夹层呢,你别说装东西真挺方便的。”

刚才那几个姑娘媳妇不知是不是受了圆脸姑娘的刺激,很快就将几只书包抢购一空。有的还好心的给方宁提出建议:“你这个布料不太好,花色太杂乱,你要是外面用绸子就好多了。可以再做得雅致些…”方宁认真聆听,笑着感谢:“几位姐姐就是有眼光,我回去告诉我姐,让她好好揣摩揣摩。”

等到客人散去,那位圆脸姑娘还没走。方宁走到她面前微笑着问道:“这位姐姐,我看着你好面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你是认得我吗?”

圆脸姑娘扑哧一声笑了,“你不认得我也是正常,我们家不怎么在村里。——我是汪家的,你该叫我香草姑。”

方宁略一思忖便想起这人是谁了,原来是他们家!话说这老汪家也是南山村里的几大富人之一。老汪头以前跟人家当过掌柜,后来见识多了便自己开铺子。他生意越做越大,渐渐地便很少回村里了。这个汪香草人虽不常在村里,但关于她的传说却不少。主要就因为她长得随她爹,身材矮胖,上下浑圆,五官平平。要是寻常姑娘倒也没什么,女孩子只要想嫁没有嫁不出去的,关键是这姑娘跟着她爹长了点见识,眼界有些高,条件太差的男子她也看不上,条件好的又看不上她,于是她就这么耽搁下来了。每每村民一提起老汪家,嘴里羡慕妒忌的同时都会拿香草的婚事说嘴,叹叹别人的美中不足,从中找一点点平衡。

“香草姑姑,原来是你。怪不得我觉着你面善,你以前还抱过我哩。”

香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抱你时你才多大。”说罢,她亲热的拉着方宁说道:“走走,到我家铺子里坐会儿,喝口水。可怜的孩子,你大人就放心你自己跑出来。”

方宁这才注意到,原来她刚才手指的铺子就是汪家的。走近了,她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汪氏杂货铺。铺子不算大,但物品却是样样齐全,应有尽有。店里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计在招呼买卖。

“来,你坐下来,喝口水,吃点点心。”香草招呼她坐下来,殷勤的端点心倒水,又问东问西的。

方宁先拣了些村里的趣事讲给她听。

香草在她对面坐着认真听着,过了一会儿,她用随意的口吻问方宁:“这么说你们分家了?”

方宁点头:“刚分的。不过新房还没造好。”

香草似乎对她家很熟稔,点头道:“分开也好,你爹娘都是勤快人,还愁过不好日子吗?”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接道:“再者,你家还有你姥家帮着你们。哦,对了,你有好几个舅舅吧?”方宁飞快地抬起眼扫了一眼香草,她发现对方问这话时,神态多少有些不自然。

方宁装作没看见,一脸天真地答道:“是啊,我有两个舅舅,都很好。我小舅舅在外县学做工工活,就快回来了。”

“哦,是回来了。”香草心神恍惚之下不禁脱口而出。方宁一脸讶然,香草随即又心虚的解释道:“我是说,马上就是中秋了,一般外出的人都会赶在节前回来。”

方宁连连点头:“对对,我想也是。”她这会儿心里已经明白,香草的不自然八成跟自己的小舅有关。她记得自家小舅长得跟方氏有几分相像,很俊俏精神的一个小伙子。

又坐了一会儿,铺子里的客人渐多,方宁再呆下去不方便,便起身告辞门。临走时,香草硬拉着给她装了两盒点心。方宁过意不去,悄悄留下来了两只小筐。

“你路上小心些,下回进城有事就来找我。”香草站在门口嘱咐道。

“好了,香草姑姑你快回去吧,你回村时别忘了去我家坐坐。”

方宁回到摊前,就见杜朝南正在焦急的张望,一见到方宁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撂下摊子去找你了。”

方宁显摆的拍拍自己的挎包:“爹,东西都卖了。”说完,她打开点盒子,拈了几块出来递过去:“爹,你饿了吧,吃口点心垫垫肚子。”杜朝南一脸心疼:“这么贵,你自个买几块尝尝就算了。咋能买两盒?”方宁笑着把在街上遇到香草的事跟他说了。

杜朝南有些过意不去,他沉吟道:“老汪家的,我记得。他们一家人挺不错的。”其实早些年,他们两家也常有走动,只是后来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渐渐地走动就稀少了。

两人将剩下的东西一卖完,就开始准备回家。他们照例是搭牛车到镇上,再走着回家。这一次加上卖书包的钱,比上次收获更丰。方宁一路笑脸没断过。

只是一回到家,方宁就不自觉觉得有些压抑。他们门前围了一道人墙。何氏的破啰嗓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你们分了家,搬出去不应当吗?朝栋几年寒窗苦读,眼看就要成了,你们当哥嫂的给他腾个地不应该吗?”这是要撵他们出来了!肯定是杜朝栋记恨她昨天给他掉脸的事情,给何氏上眼药了。

29第二十九章搬家

方宁暗自据拳,虽然她早就想搬出来,但这么被人撵出来她仍然不甘心。这个老太婆,每次都刷新她对极品的认识和理解。

人群深处传来了方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娘,你让各位乡亲评评理。我承认昨儿个是方宁不对,她不该当着他小叔同学的面说漏了嘴。可您也不能就把我们家赶出去呀,即便要赶也得等我们盖好房子再走啊。您让我们三家五口何处安身?”

人群像掀了窝的蜜蜂一样,嗡嗡哄哄的议论开了。

那些年轻些的妇人大多数都很同情方氏一家:“可怜的三嫂子,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婆婆,除了没有儿子,她哪样不是极好。”

有人附和道:“是啊,她心灵手巧又不多嘴,几乎没跟人红过脸,几个闺女也教得很好。”

有人悄声询问:“昨儿个可是又发生啥事了?”

“唉,你不知道哇,还不是前儿个方宁她奶搜身的事让朝栋的同窗知道了吗?大概是落了他的脸面了。这不,今儿就借口说他的书房不舒服,想挪到三房住的西厢房来读书,还说三房的孩子太吵扰了他读书。”

“啧啧,不是说读书人都明理吗?咋这样不讲理。别忘了,他这几年的束樇大部分都是他三哥出的,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得了吧,谁说读书人就一定明理了。那些贪官奸臣难道就没读过书?”

“也对。”

方宁垂着头站在父亲身边,可怜巴巴的拽着父亲的衣角:“爹,这可怎么办?”她就是让父亲好好看看何氏的真面目,看他以后还会不会愚孝。杜朝南脸色灰败,他叹了一会儿气,挤出人群走到挪到何氏身边低声下气地说道,“娘,你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吧,是我不孝。可这…”

何氏叉着腰,气壮如牛:“你不孝,你孝顺得很!你孝顺得能不经我的允许就把家里的钱借给不相干的人;你孝顺得连闺女给我顶嘴都装死不问…”

杜朝南嗫嚅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奶。”此时方宁也挤了过来。她哭丧着脸,伸手去拽何氏的衣角,高声恳求道:“奶,我知道我错了。我昨儿个就不该出屋。我不出屋,我小叔的同学就不会看见我了。都怪我这人太实诚,就知道实话实说。呜呜,你打我吧,都怪我这张嘴。你骂我吧。”

有好心的大娘大婶拉过方宁连声安慰,有的悄悄地问:“方宁,你昨儿个到底说啥了?”

“我…”方宁怯怯地瞟了一眼何氏,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最后摇摇头连声拒绝:“大娘,你就别让我说了,昨天我说错话我奶就把我们家赶出来,今儿再说错,我奶指不定会怎样呢。我求你们别问了,我啥也不说。”她越这样,众人的好奇心越强烈。

那妇人连忙说:“方宁你别怕,你奶真把你们赶出来,大娘家有空房,你们先去住几日。”

何氏一边骂杜朝南一边关注着方宁,她生怕她再生出什么鬼主意,就伸出胳膊一把拽过方宁,大吼道:“你少给我装模作样,人前一副样,人后又一副样儿。跟你娘一个贱德性蔫坏蔫坏的。”

方宁做出疼得直吸气的样儿,一副想哭而不敢哭的坚忍表情:“奶,我啥也不说,你别掐我!。”

方氏当真以为婆婆在掐方宁,她红着眼睛,用力去拽方宁,夏宁和秋宁也哭着帮忙。何氏最后不得不放手。

何氏到底气不过,她风风火火的闯进西厢房,将那些能扔的东西咣咣当当的全扔了出来。

“赶紧走,又吵又晦气,耽误了朝栋读书,卖了你们都还不起!”

方氏娘几个哭成一团,杜朝南亦步亦趋地说着好话,何氏仍然不依不挠。

方宁揉着眼睛给父亲出招:“爹,你去求我小叔吧,我奶最听他的。你那么疼他,他说不定会心软。”方宁心里想的是,我就让你彻底心死,让你看清你为之付出的人都是什么玩意儿!她这会儿已经转过弯了,这件事虽然让她愤怒,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能让众乡亲的舆论越发倒向他们一家,以后何氏再想站在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上拿捏他们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毕竟大部多数的脑子还是正常的,极品脑回路的人占极少数。

杜朝南果然要去找杜朝栋,何氏根本不让他进里院。

这时,方氏大声哭道:“他爹,你就别去了。外头动静这么大,他小叔早听到了,要是有心还用得着你去找吗?”

方宁很满意的看了娘亲一眼,其实,她娘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只是以前被桎梏住了罢了。果然,方氏这一番话又将杜朝栋推入了风口浪尖。

何氏狠狠剜了方氏一眼,嘴里又不干不净的大骂起来。方氏只是捂着脸哭,一句也不反驳。

就在这时,三奶奶晃着膀子努力挤过人群走了过来,她伸手拉过方宁大声劝慰方氏:“三侄儿媳妇,你别哭了。走,婶家有空房,你们先去我那儿住去。总不能真让你们一家露宿荒野,只要是人就没有那么狠的心。”

妯娌两人斗了一辈子,互相了解程度堪比知音至交,何氏又岂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何氏当下跳起脚拍着大腿回敬道:“这是我们大房的事,关你家屁事,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还嫌离间我们母子不够,这会儿又来卖好!我呸…”

三奶奶尖声高笑几声,阴阳怪调地接道:“哟,你这么对付你亲儿子儿媳,还用得着别人离间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事我还就管定了,别说他们是我侄儿侄媳妇,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能眼睁眼看着他们没地住。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心都喂狗吃了。”

“吓,你这老不死的贱皮!”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老货!”

这下,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何氏此时不禁有些后悔,她原本是听了小儿子的挑唆后,好好冲方氏撒一回气,然后等杜朝南回来肯定要向她服软,她再趁机问他要钱。不想,方氏嚎啕大哭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如今她的老对头王氏又来了。她这下简直是骑虎难下。方宁一直在观察何氏脸上的表情,此时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心中顿时起了警惕。她可不愿意事情就此完结。今天搬家最好不过,他们家从此就可以在舆论上占据主动地位,如果以后何氏再拿孝字压他们家,她一定会时不时向众人提醒今日之事。

三奶奶和何氏激烈对掐,这些妇人们在看热闹之余,嘴里也没闲着,有人劝方氏有人安慰方宁三姐妹。

也有人看不过去打抱不平:“没见过这样的老人,你们就不搬她能咋地?”

方宁抖着肩膀低声抽泣:“她是老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总不能忤逆了她。我爹总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们不怨我奶,只怨我们自个儿不招人喜欢。”

周围一阵唏嘘感慨声,虽然说孝道大义在那儿摆着,可是村民都有自己的判断力。特别是那些年轻些的媳妇们心中十分同情三房一家子。

三奶奶和何氏对骂了一阵,最后还是被闻讯赶来的三爷爷制止住了。老杜头也出面斥责了何氏一顿。

孙氏和王氏两妯娌赶紧出来关上院门。村民不甘心的在外头徘徊,期待倾听新的进展。

三爷爷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摆手说道:“三侄儿,你们一家就先搬到我家去吧,等新房造好再回去,反正有的是空房。”

老杜头连忙接道:“哪能啊,他娘也就是一时犯混,该咋住还是咋住。”

方宁揉着眼,看看老杜头又看看三爷爷三奶奶,最后才字斟句酌地说道:“爷,三爷爷,我们两家都不住,我们听奶的话,为了不扰小叔读书,我们家今晚就搬走。”

“啥?搬哪儿去?”众人一脸惊诧地看着方宁。

方宁低头看着脚尖说道:“我们那块地的东边有一户人家,他们家的空房很多,一会儿让我爹去问问,看看能不看赁一个月。”

杜朝南黯淡的眸中闪过一丝细细的亮光,这也是一个办法。

老杜头拍案说道:“不行!自家有房子哪能出去赁房。传出去别人还不笑话?”

方宁怯怯地提醒他:“爷,人家早已经在笑话了。”这会儿才想起要脸了。

老杜头瞪眼,无言以对。

当下,三房一家连晚饭也无心做,方氏带着三个女儿去河洼的老胡家去赁房子,杜朝南则被老杜头留下来问话。

方宁悄悄的拿出一包点心让方氏拿去送礼。

河洼前面是一片沼泽洼地,四周树木葱茏,野草丛生,中间靠后的地方是一道高岗,其他两家的房舍便建在此处。东面是姓胡的人家,西边是姓吴的。方宁家的地正好处在中间。

方氏带着女儿犹豫了一阵终于敲响了木门,院里传来一阵狗叫声,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苍老的应答声:“谁?”

方氏答了一句:“是我。”

门里又传来一声:“你谁?”

方宁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胡奶奶,我们是老杜家的,快跟你家做邻居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院门终于开了一条缝,门里露出一张苍老疲惫、沟壑纵横的老妇的脸。这便是胡奶奶了。她的眼中充满着警惕戒备和冷漠。夏宁和秋宁多少有些发怵,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方宁甜甜地笑着说道:“胡奶奶,我家小叔明年要考试,我奶让我们一家给他腾房子读书,我娘听说你们家空房子多,就想来赁两间,等我家新房子造好就搬走,您老看看行不行?”

“赁房子?”胡奶奶上上下下的审视着方氏母女几人。

“是的。”

方氏连忙接道:“胡大娘,你家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再到别处问问。”

胡奶奶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有啥不方便的,你们要是不嫌晦气,就尽管来住。”说完,她用手指指外面的三间土房:“就那儿罢,空着。”

方氏心中一喜,旋即问道:“那房钱…”

胡奶奶脸一沉,接着砰的一声把门撞上了,院里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咕哝声:“给房钱,你们就到别处找去。”

方氏一脸尴尬。方宁拉拉方氏,声音响亮的说道:“娘,胡奶奶的意思是乡里乡亲的,提钱就远了。咱们赶紧回去收拾吧,天快黑了,一会儿我奶又该骂了。”

方氏突然想起点心还没给,她再敲门,院里除了狗叫根本没人应答。方宁只好让把点心放在门前的石墩上,冲着门里高喊一声:“胡奶奶,我爹从县里带了一盒点心给您放在墩上了,你别忘了拿。”说完,母女四人飞快地离开了胡家。

30第三十章新邻居

路上,方宁好奇的问方氏:“娘,胡奶奶怎么这副神情?咱们家跟她有过节吗?”

方氏轻叹一声:“傻孩子,咱家跟她能有什么过节?就是她家是外来户,刚开始时村民有些排外,她对谁都都不太热络。——这不也奇怪,到哪里都是这样。不守,她起初也不是这样子的,若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方氏说到这儿,眼神不觉一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了事了?”方宁以前也隐隐约约的听说过胡奶奶家的一些事。看那些大娘大婶们的神情似乎有些忌讳,说得语焉不详。

方氏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事你们知道也好,以后就是邻居了,千万别犯了忌,——你胡奶奶的一双儿女都死得很惨…这事说起来有二十多年了,那时我还没嫁给你爹呢。”

“啊?”夏宁和方宁忍不住惊呼一声。

方氏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方宁才慢慢理出头绪。原来,胡奶奶以前有一双儿女。她儿子胡刚懂事能干,女儿胡心儿也生得很好看就是性格有些泼辣。结果胡心儿被邻村周财主的儿子给看上了。那财主中年得子宠得不得了,简直是要啥给啥。周财主一经儿子央求,就派人来说亲,让胡心儿给他儿子做小。

哪知胡心儿生性刚烈根本不愿意做妾。那财主儿子便带着一帮泼皮无赖来抢亲。胡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见姐姐受辱岂能不管?双方理论几句便厮打起来。胡奶奶的丈夫也参加了这场混战,无奈寡不敌众,很快,胡刚和胡大爷就受了重伤。

胡奶奶急急忙忙的向村民奔走呼救。那财主儿子早放下了狠话,说谁敢上前帮忙,他以后要一家一家的报复。自古贫不与富斗,村民们惹不起,只好都躲了起来。当时杜朝南有心上来帮忙,却被何氏给骂了回去。后来,胡刚给打成重伤不治而死,胡爷爷也被打残了。胡心儿最终还是被抢了去。胡奶奶去县里告状,但周家早打点好了,胡奶奶最后被乱棍打出,回来一病不起。村民唏嘘感慨,以后此事就此完了。

谁知没过几日,周家再起波澜。胡心儿被抢走后没几天,周家就传出了一个惊天惨闻:周财主的儿子被胡家女儿乱刃分尸,那尸体被切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据当年的知情人说,那肉上有的还有牙印。胡心儿情知逃脱不掉便放火自焚,周家的下人被烧死了几个。周财主年过半百只得一个宝贝儿子,当下急火攻心,撒手西去,他娘子不久也疯了。周家大房的财产便落到了二房和三房手中,周家众人一是忙于争财产二是慑于汹汹群议,竟也没来再找胡家的麻烦。胡奶奶遭此大变,性格变得越发孤僻古怪起来,几乎从不与村民往来。

方宁听后不禁一阵唏嘘感慨。母女四人一时谁也没作声。

过了一会儿,夏宁突然问道:“娘,他们夫妻俩怎么一个姓啊?”

方氏悄声说道:“以后别问了,听说他们是同村同姓,族里不让成婚的,两人这才落到咱们村。”方氏顿了顿又道:“所以,家里再怎么样,也终究比外人强,要是胡奶奶一家还在本村,遇到这类事怎么着也有人帮忙。唉…”方宁对于古人过分重视家族力量这事不予置评。

夏天天长,此时天近黄昏,暮色新临大地。在田里干活的村民纷纷回家,牛羊归圈,倦鸟回林,炊烟袅袅直上。真是一幅温馨恬谧的乡村晚景。

处置好了房子的事,方氏母女几个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方氏跟三个女儿商量:“一会儿,我拿扫把去把那房子打扫一遍,你们几个把东西收拾好。咱们今晚先搬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