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杜朝南还套好车去镇上,谁知一位姓孙的大夫竟先到他们家了,并说诊金已付,方氏忙问是谁,孙大夫摇头说不记得了。方氏疑惑了一会儿只当是方牛子做的,再加看病要紧,也没详细追问。那大夫说春宁的身体底子好,只要以后好好调养不会有事的。

方氏这次是下了决心要让大女儿合离了。她一边细心的给春宁调养身体,一边托人去跟黄世军一家商量合离之事,自然,两家少不了一番旷日持久的扯皮。春宁的婆婆可不愿意合离,黄家家境已经大不如前,儿子又沾了赌瘾,她上哪儿去找春宁这么能干又逆来顺受的儿媳妇?她又是哭又是闹的,死活不愿意合离。方氏也不急,耐心地陪着跟他们耗。

这期间她还备了一份厚礼由香草带着去黄宝根家一趟。香草当着黄家众人的面把黄宝根好一通夸,说他心地善良,仗义,讲义气,将来长大了定了不得云云。这小子从小到大没被这么夸过,高兴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为了投桃报李,他抽空又把进城赌钱的黄世军给狠揍了一顿。高氏不敢招惹黄宝根,只把怨恨撒在杜朝南一家身上。

吴氏在闺女家住了几天就回去了。春宁安心的在娘家住了下来,方宁每日费尽心思给她做补品调养身体。宋乔三**时的偷偷送些补品过来,方宁怕宋老财知道后又不乐意,便委婉劝他以后还是别送了。宋乔目光复杂的盯着方宁看了一会儿,默默转身走了。方宁是莫名其妙,但她此时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有多加理会。

两个孩子对外公外婆和几个小姨愈发亲厚,每天粘着静宁和方宁。不过,这俩孩子最怕人提到回家二字。云儿还好些,子锦一听这两字就放声大哭,每每此时众人都是唏嘘不已。方宁见这孩子虽说话少了些,反应慢些,但并不像高氏所说的那么傻。她细细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在一岁时受了惊吓。再加上黄世军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动辄大吵大嚷,这孩子的胆子都被吓小了。

方宁心中叹息一声,脸上笑道:“大姐你放心吧,我听老人说过,这都是小时候吓的,长大后会慢慢好起来的。”春宁苦笑一下,把儿子紧紧搂在怀中。不管傻也好聪明也好,她一定得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她上一次之所以同意回去,并不是她**信黄世军会变好,他从前就没好过,只不过是一直被公公压着而已。如今再加上婆婆和**子挑唆,他能好到哪里去了?

可她那时想都不敢想合离之事,几个妹妹正处在说亲的紧要时候,若是因着她,找不到好人家,她愧都愧死了。还有就是孩子的事,不过,她心里还有一丝希望,她清楚的明白,黄家的人并不真的在乎这两个孩子,只是高氏那人一定会漫天要价的…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为难了。

春宁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身体渐渐复元,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这中间,杜家老宅在闹腾了十来天后终于分家成功。大房二房只各分了三间厢房和十亩中田。至于银钱,何氏是一文钱也不肯拿出。杜朝栋占了三间正房,和二十来亩上等田地以及一些稍贵重些的家什。何氏和老杜头暂时先跟四儿子一起住着。老宅的事一忙完,何氏又盯上了三房一家了。她本以为春宁会像上次那样住些日子就回,不曾想她竟真的要合离。她听到村里的风言风语后,气直往上涌。她儿子可是个读书人,他们杜家哪能有个合离的女儿!这不让人戳脊梁骨吗?

当下,何氏带着满腔火气来找杜朝南和方氏:“我听人村里人说,你们真打算让春宁跟黄家合离,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方氏一脸淡漠地答道:“是有这打算,这不正跟黄家扯皮呢。”

何氏指着方氏的鼻子就大嚷起来:“你疯魔了是吧,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能还往回接?这年轻人哪能不吵句嘴动个手的,你赶紧的把她送回去,咱杜家丢不起这个人!我可怕别人戳我的脊梁骨!”

方宁冷笑道:“奶,我姐合离了你老该高兴才对,你可以再卖一次嘛,反正你是老手了。”

静宁跟方宁一唱一和:“奶,你还怕人戳脊梁骨呢?你老长过脊梁骨吗?”

何氏阴沉着脸,破口大骂:“吓――我打死你们这两个死妮子!”

静宁早对她恨之入骨,恨声说道:“不用你打,我这就去撞墙。”说完,她像头小牛犊一样狠狠地朝何氏腹部猛撞过去。何氏“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大叫起来。

方宁关切地问道:“奶,你不会又犯病了?正好我这还有偏方。来来,静宁、二姐,你们帮忙按着,我来给奶喂药。”

何氏一听说喂药,不由得脸色大变,蹭地一下爬起来,拍着大腿大嚷大骂:“一个个都是不孝的,也不怕将来下阎罗殿拔舌头进油锅。”方宁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把狗和几只大鹅给放了出去,大白鹅伸长脖子凶巴巴地去拧何氏的腿,两条狗龇着白森森的牙凶悍的吠叫着,何氏且走且骂,并呼天抢地招引邻居来围观。可惜这地方太偏,等到人们来到,她早被鹅拧了几遭了。

两家的谈判进入僵持时期,高氏一开口就要杜家陪他们一百两银子。最后由方牛子出面同意给四十两银子,但同时要两个孩子全归春宁,黄家还要写文书按手印:以后不得以任何借口要回孩子。

春宁听说娘家要花这么多钱,既心疼又愧疚。

方宁连忙安慰道:“大姐,你等着瞧,这钱怎么吃的,我让他怎么吐出来!”这之后,她悄悄进城见了汪立志,两人商量良久,汪立志最终同意帮方宁找一个在赌技高超的外乡人,把银子赢了回来。

这事方宁原以为做得隐秘,最后不知怎地竟被宋乔得知了。当晚两人在池塘边漫步时,方宁就觉得气氛十分诡异,他平常虽然呆傻有时说话语无伦次,可是却感觉温馨有趣,但这次却跟以前大大不同,他一直沉默着,沉默到方宁都有些尴尬了,“你这是怎么了?”

宋乔默然良久,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说我是不是很用?”

方宁连忙否认:“不,你很有用。”

宋乔今日出奇的冷静,他摇摇头,自嘲地说道:“我若是有用,为什么你有事没有第一个先我商量?而是舍近求远去找别人?”

方宁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哪知宋乔此时此刻已经钻进牛角尖里,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他用悲凉而怅然地口吻叹道:“我想明白了,我们两个能定亲,是因为我运气好,赶上了老宅的人逼婚,而你身边又没有的合适的人。就是这样。”说完,他像发了疯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86第八十六章温馨雨夜

宋乔回去以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起初,宋老财以为他是收了心开始发愤苦读了,仔细一看却又不是那回事。他的脸上不再像前些日子似的,时而恍惚时而傻笑,而是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宋老财问他,宋乔顾左右而言他,他拿出做生意的精明劲儿也没套出话来。不过宋老财毕竟是过来人,蒙也蒙出个大半,除了方宁那丫头,还真没有谁有这么大能耐让他这样。宋老财也没再说什么,年轻人的事还得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宋乔有时去县学读书,有时去跟同窗好友谈诗论文,回到家还抄书作文。每日早出晚归、忙碌不堪。方宁来找过宋柳两次,本想着如果碰见宋乔,就跟他解释清楚。不料,事不凑巧,她来了两次都赶上宋乔出门。方宁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暗忖道,干脆让他再继续钻牛角吧,直到钻透为止。从这天起,她不再去宋家了,只安心在家钻研菜谱和农书,带着姐妹们做晒菜干腌咸菜做酸豆角,一件件的忙个不停。

这些菜大部分都会被方牛子买了下来,做为早饭的佐菜或是赠品。如今栓子的手艺越来越好,方牛子和香草头脑活络行事大方,店里的客流在逐日增多。方牛子一高兴就给栓子和刘双喜涨了工钱,栓子是厨子自然要高些,每月先涨至八百文,刘双喜四百文,自然都是包吃包住,过年过节的还有节礼外加四季衣裳。两人十分感激,干活愈加卖力,尤其是刘双喜,得了工钱全部拿回家让爹娘攒着准备盖房子。刘大同一家人自是十分高兴。栓子涨工钱后第一月趁着当天客人少,便搭杜朝南的牛车赶了回来。

方氏一见他便亲切地笑道:“来,让我瞧瞧。哎哟,又长高了。这孩子就跟追了肥的庄稼苗似的,飞长。”

栓子憨憨一笑:“都是方叔汪婶厚道大方,好吃的尽着吃,能不长嘛。”

方氏听他夸赞自个弟弟妹妹,心里越发舒坦。

吃完晚饭后,栓子悄悄溜进静宁的房里,关上门拿出一只半旧的灰色布包,眉开眼笑的递给静宁:“这是我这几个月的工钱,你先收着。”

静宁瞥了一眼栓子,微微低着头,娇嗔道:“这是你的工钱,给我做什么?”

栓子笑嘻嘻地往她手里一塞:“我不给你给谁,收着吧,等将来…将来再说吧。”说到这里,栓子嘿嘿一笑,又递过去一只盒子,“这是几盒面脂,共有五盒,几个姐姐每人都有。”

静宁脸上绽开一抹动人的笑意,嘴里仍嗔道:“哟,你还挺会花钱的,想得也怪周到的。”

栓子只是嘿嘿的傻笑,他最近可没少涨见识,那些吃饭的人是形形□,他耳濡目染,自然也跟着懂了不少。待人接物方面也灵活周到许多。静宁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她跟栓子说了一会儿话,便拿着面脂向几个姐姐骄傲的显摆去了。因为饭铺里太忙,栓子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回城去了。

方宁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她这次又有了新的想法,想种些适合本地生长的调料,像花椒八角枸杞之类的东西。另外她还想跟父亲一起研究一下果树和蔬菜的嫁接方法,她以前就有这想法,只是自已记得不大清楚就暂时搁置了,前些天他偶尔在农书中看到了,原来古代早已经有嫁接的记载了,只不过由于信息流通不畅,一般人都不知道罢了。

杜朝南是个种庄稼的好手,心灵手巧,肯花时间钻研又不吝惜力气,家里的菜园子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种出来的蔬菜颜色鲜嫩水灵,虫眼极少。最近半年,就不单是方牛子一家要了,其他饭铺的掌柜也开始找他订菜。这一下子就惊动了村里的其他人家,南山村里也有不少人进城卖菜,不过他们都是零卖,既辛苦还费时间,还要交摊位费,有时辛苦一整天还不一定能卖完,哪有这么大批量的供应饭铺方便。这些村民络绎不绝的上门说好话套近乎,张口闭口“三哥、老弟、三侄子”的叫着,把杜朝南弄得左右为难,如果有能力,他自然愿意帮助这些乡亲们,毕竟过日子都不容易。可求助的人太多,肯定得有取舍,帮谁不帮谁,这可让一向厚道不善与人打交道的杜朝南犯了难。

最后还是方宁给他出了主意,自然是先照顾关系近些的,如果他们家的不够,就先从刘大同、李三顺和胡奶奶家三家收菜,如果还不够,再从别家收。收菜时无论关系远近都要严格把关,不新鲜的虫眼太多的都不要。而且价钱要稍稍低些,不赚一点钱谁干呀。

“这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毕竟乡里乡亲的。”杜朝南听完方宁的话不禁有些犹豫。

方宁笑着开导他:“爹,帮助人是没错,可咱们自己也不能吃亏呀。这天下哪有白吃的饭。没事,咱们先把话放前头,愿意就送来,不愿意就自己卖呗。”杜朝南想来想去也没别的招,只好先试试再说。

李三顺听到杜朝南竟要他一起种菜,不觉有些诧异。方氏在旁边劝道:“三顺哪,你家的地少,你光靠打猎也不行,一是危险,二是不稳定。眼看着狗蛋越来越大了,将来娶亲都要花钱,你可得提前着手了。”

狗蛋一听说娶亲,做了个鬼脸,嘻嘻笑起来。

李三顺思量片刻,点头答应了。他跟杜朝南说话时,眼神不由得往屋里斜飘。可惜他并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自从春宁合离以后,李三顺来的次数很节制,他主要是怕村里人说闲话。方氏虽有撮合两人的心思,可想着大女儿才回来一个月,太着急了不好,以免到时乡亲们乱嚼舌根。

这期间,老宅那边也发生了几件事,先是冬宁和朱红玉的叔叔定亲了。据说那朱家小叔有些不满意冬宁的姿色,可他又找不着更好的,只好勉强应了这门亲事。朱家下的聘礼很是丰厚,那孙氏见人就显摆。冬宁也愈发招摇,将那镯子钗子全戴上,串门时总有意无意总露出手上的镯子,而且她特别喜欢到方宁家来串门。最后连小木头都有些纳闷了,这天吃晚饭时,他不禁发出了疑问:“爹,方宁为啥不把咱家送的东西戴上呢?”

宋老财付之一笑:“你爹我是谁?咱家看中的人能跟别人一样吗?”他虽然自己也爱显摆,可心里还是瞧不上别人的显摆。

小木头的纳闷可不止这一处,还有最近大哥怎么不去找方宁了。他觉得自己做为家中第二聪明的人,应该为大哥出出主意,文曲星又咋地,还不如蛐蛐星厉害呢。

他皱着眉头思量半晌,最后出了一个好主意:“大哥大哥,你去给方宁买盒面脂吧,我听狗蛋说有人送她东西了,她可高兴了。”

宋乔的脸色蓦地一沉,不自觉地停下了筷子。默然片刻起身说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说罢,他转身回房看书去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宋老财和宋柳倒是一脸了然,唯有小木头是一脸困惑。

宋乔在屋里像驴子拉磨一样,在原地不停地转圈。时不时叹息一声。已经好几天了,她不来找自己,也不解释几句。难道自己在她眼里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吗?还有如果狗蛋的话是真的,那她跟自己也太见外了,为什么别人送的东西她就能收,却拒绝自己送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自脑中冒出来,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越想心里的疙瘩越多。不行了,他必须要去找她问清楚!她欠自己一个解释!

翌日一早,宋乔由于夜里没睡好,起得稍迟了些。宋老财也正准备出门,他习惯性的抬头看看天,自言自语道:“看样子要下雨了。”接着他又转头嘱咐儿子:“带上伞和蓑衣,小心别淋了雨。”

宋乔心不在焉地答应了,结果临出门时竟忘了,傍晚归家时淋了个半湿回来,多少有些头脑昏重,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进屋换了身干衣裳就作罢。这场雨直下了一天一夜,别的地方倒没没什么,方宁家有一处鱼塘的情况有些不妙。由于去年养鱼没少赚钱,杜朝南觉着河洼的洼地多,引水也方便,便又带着刘大同和李三顺新挖了一处鱼塘,这个塘地势低,塘沿也没做防护。如今阴雨边绵,四周高坡上的水都往这塘里汇集,眼看着水就要溢出来。杜朝南怕鱼跑出来,急急忙忙地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抓起铁锹去挖泥加固池塘。方氏也穿戴好提着一大筐麦秸跟着一起去,有麦秸掺着泥会更稳固些。春宁和夏宁几人也要去帮忙,方氏忙阻拦道:“都别去了,一个个身子都正赶上特殊时候,要是落下了病根,以后有你们受的。我跟你爹去就成。”她们姐妹几个中,春宁还在调养,夏宁和方宁则正赶上月信来临,哪能去淋雨。关键时刻,家里没男孩子的坏处来了,缺少劳力,农村有很多重活脏活,没了男人还真不方便。

好在李三顺听到动静也自发扛着铁锹过来帮忙。三人飞快的挥舞着铁锹铲着泥土加固池塘边沿。三人正闷头干活,宋乔竟冒雨来了。

方氏诧异地看了一眼,伸手呼噜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招呼道:“荷生啊,你咋这时候来了?快进屋去吧。”宋乔点了点头,撑着伞转身进院去了,不一会儿,他扛着一把铁锹出来了,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加入干活的队伍。

方氏忙制止道:“不成,你快回去吧。要是淋病了可咋办。”

宋乔的牛性又上来了,任方氏怎么劝也不肯回去,方氏拗不过他,只好转身进屋寻了一副蓑衣和一顶斗笠给他。四个人从辰时开始一直忙到天快擦黑了才停手,池塘被加高到一尺多高,另外又挖了几条浅浅的沟渠排水。

他们回到家时,方宁等人早已烧高了饭菜和热水在等着。方氏让李三顺回家换了干衣裳,再抱着狗蛋过来吃饭。李三顺也没推辞,换好衣裳锁上了门就抱着狗蛋过来了。方宁早给杜朝南他们三人准备好了干衣裳熬好红糖姜汤。宋乔换好上杜朝南的衣裳,端坐在桌前,用力的看了方宁一眼,见她气色没有前些日子精神,心头不觉涌上一丝复杂的心绪,她说不定也在煎熬,自己是不是错怪她了。宋乔这么想着,不由得又连看了几眼。

夏宁和静宁悄悄对视一眼,别过脸偷偷捂着嘴笑。

狗蛋可没这么含蓄了,他嘻嘻笑着拉拉宋乔的袖子,大声提醒他:“木头的哥哥,我奶在问你话了,你咋听不到呢?”

宋乔如梦初醒一般,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十分窘迫地转头问道:“伯母,你叫我?”

方氏亲切地笑笑:“我是问你冒着雨来可是有啥事?”

宋乔支支吾吾,“没什么,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和伯父身子好不好。”

方氏忙道:“好得很,好得很。来来,吃菜。”

宋乔因为昨日着了凉,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方氏一直热情的夹菜,方宁给他盛汤,他不饿也硬撑着吃了下去。可惜的是,水满则溢,饭满则吐,他刚吃完饭没久,就抑制不住的到外面吐了起来,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众人一脸担忧,李三顺打着伞就去请叫郎中。宋乔用盐水漱完口后,被杜朝南扶到客房去歇息。过了一会儿,李三顺踏着泥水拿着几包药回来交于方氏去熬。方氏利落地煎完药,特地让方宁给宋乔端去。

方宁端着药碗走到宋乔床边,温声说道:“你把药喝了。”

宋乔心里委屈,傲娇的别过脸去,不理她。

方宁哑然失笑:“都几天了,无名气还没消?”

宋乔回嘴道:“不是无名气,是有名的,还是师出有名。”

方宁不想跟他抬扛,无奈的点头:“好吧,算你有理,不过,你还是先药喝了再说。”

宋乔的脸还是不肯扭过来,一鼓作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就是认为我是个书呆子,认为我迂腐不中用。…我不如姓汪的脑子活,不如黄宝根能打架,不如姓王清举的稳重。”

方宁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加重语气说道:“我从没这么想,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当然。你说我只看中你的条件不喜欢你,你简直是在侮辱我的脑子,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没定性的人吗?”

说罢,她重重地把碗放下,慢慢地侧转身子作势要走。宋乔立时急了,他死撑着的傲娇摇摇欲坠,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慌乱:“你、你别走啊。我、我不是这意思,我哪有侮辱你――”情急之下,他伸手就去拉她。方宁的身子一个不防,身子一阵趔趄,“咚”的一下歪在了他身上,两张脸挨得极近,彼此温热的气息沆瀣搅合在一起,两颗心咚咚跳着,声音一弱一强。气氛极为暧昧。

宋乔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方宁眉眼一弯,朝他嫣然一笑,一双清澈的眸子在摇曳的灯光中波光流转,仿佛水中的珠玉一样,光华灿烂,摄人心魄。那红润的唇就像清晨滴露的花瓣一样动人。宋乔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的心开始蠢蠢欲动,此时此刻,什么理智规矩全都还给了书中的圣贤们,他不做正人君子了,他只想做一个衣冠禽兽。他缓缓地抬起头,以极慢的速度朝她贴近,就在离目标还有两指甲盖的距离时,他发生了目的性颤抖――就此停住了。

方宁心里骂他比禽兽还不如,她主动从静止变成了缓慢移动,自行完成了剩下的距离。两张唇终于如愿以偿地粘在了一起。宋乔的脑中终于在空白中加入了一些东西,不过是添了一桶浆糊而已。他的气息无比紊乱,心跳加快,几乎快要蹦出胸腔。他先是不知所措,接着乱啃乱咬一通,然后是无师自通,到了最后简直是食髓知味、不知厌足。就在他辗转探索,渐入佳境之时,方宁红着脸缓缓鸣金收兵。

宋乔不满她单方面撤出,低声说道:“不准走。”

方宁逮着这个最佳时机说道:“呆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喜欢你。每个人都不一样的,你一见了我就犯呆,而我一见了你就聪明。要是咱俩都犯呆,你爹肯定会说家风水不好,你说是不是?”

宋乔的脑子由浓浆糊变成了稀浆糊,此时哪怕方宁说他是圆的,他都能相信。哪能会说不是。

他睁着一双亮得异常的眼睛,用温柔悦耳的声音答道:“是是。”

他还想着趁着余勇未散,再进攻一次,谁知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宋老财的说话声,接着是方氏的声音,方宁连忙整好衣裳站了起来,她又给恍惚傻笑的宋乔整整衣容,再慢慢地去开门。宋老财一脸担忧的跑上前看看儿子,小木头也跟着过来。

方氏看了看容光焕发的宋乔,高兴地笑道:“瞧这脸色比方才好多了,这药还真管用。”

宋乔生怕众人看出端倪,点头附和:“是的,王郎中的医术越发高明了,喝下去就觉得好多了。”

宋老财不疑有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宋老财就提出要回家,因为雨还没停,方氏就建议让宋乔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回,反正有的是空房。宋老财看着儿子那眼巴巴的样儿也就恩准了。他拉着小木头就要离开,小木头再次不恰当的聪明了一回,他惊呼道:“大哥大哥,你怎么还剩一碗药没喝?”

“哦――”众人的目光一起朝桌上的药碗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的轻松宅斗文:《穿越之富贵闲人》

有兴趣的可移步去看看。(⊙n⊙)

87第八十七章雨过天晴

宋乔觉得众人的目光能把自己戳出个洞来,他的脸灼热得烫人,要不是怕被人笑话,他真想钻进被子里。他的舌头像打了结似的,不知该如何圆慌,“我、我…”

方宁先是一怔,然后一脸淡定地说道:“他是喝过药了,这是第二碗,我把药渣控出来加了一点开水,还没来得及喝呢。”

方氏将信将疑,笑着附和道:“原来是这样,不管咋样只要病好就行。”

宋老财眉毛一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大儿子的神情,似笑非笑地说道:“好了,你好生歇着吧。我得回去了。”

小木头本想问问要不要他留下来照顾大哥,宋老财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一把拉过他吩咐道:“儿子,扶着爹回家。”

“哎。”小木头一步两回头的跟着宋老财一起朝外走去。

外边,秋雨淅沥,漆黑如墨。方氏忙找了一盏风灯让宋老财提着照路,杜朝南也嘱咐两人小心天黑路滑,父子二人应了一声,撑着伞相互搀扶着,踏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去。

方氏站在门外叹道:“荷生他爹也真是的,家里不是有仆人吗?让来福过来看看不就行了?非得自己来。”

杜朝南接道:“他不放心呗。”

宋乔想着父亲,心生暖意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送走宋老财后,方宁开始默默收拾东西准备回房。

宋乔从被子里露出脑袋,睁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他温柔地唤道:“方宁,我的话还没说完。”

方宁停住收碗的动作,侧侧头,温和地注视着他鼓励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宋乔表面淡定,心里实则紧张不已,他清了两次嗓子才顺畅开口:“这次我固然不对,可你也有错。你不该绕过我去。”

方宁十分爽快地认错:“你说的对,我是不该绕过你。”见她这么痛快承认,宋乔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傻笑一声:“你其实也没大错,说到底还是我平常显得不中用。可是…怎么说呢,我是没经过这种事嘛,摸索摸索做多了就熟了。”

方宁顺势坐在床沿上认真地听他说话,宋乔一挨近她,身子不由得一颤,他的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方才的旖旎画面,脸色倏地又红了。

说话声音高低不稳:“…以后你要允许我对你好,给你送东西你要收下,有事要和我商量,暂时就、就这些吧。”

方宁笑着接道:“好,我全答应,不过我对你也有要求。”

“你说你说。”

“你有事要跟我说清楚,不准自己生闷气,不准瞎琢磨。”

“好。”他痛快答应。

方宁想了想,又道:“别总觉得自己没用,你的用处大着呢。”

宋乔听了这话,像泡了个糖水澡似的,周身的毛孔都冒着甜丝丝的气息。

方宁又问起他是如何得知他和汪立志联手对付黄立军的事情,宋乔迟疑片刻,便实说实说:“…那时我也在想办法,我也知道黄立军好赌,就偷偷地跟踪他――反正他也不认得我。有一天我见他气极败坏的从赌坊出来,接着也有一个人出来了。不多久,汪立志也出现了,那人跟他有说有笑,还偷偷递给他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我当时不太明白,回来就听说了你家的事,前后合起来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方宁默默叹息一声,看来这事她和汪立志筹划得不够严密。说不定黄世军以后会知道,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已经大姐合离成功了,就算他知道又怎样!她死不承认就是。

“其实我本来想找小舅帮忙的,可小舅才进城不久,认识的人不多。最后才想到汪小叔。到时跟黄家正闹得厉害,我心里急,也没想那么周全。”

她这么一说,宋乔不禁暗暗自责起来,再想想那天的表现,不禁有些脸红,以后他一定要稳重起来。

两人将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以后,都不自觉的感到一阵畅快。

说完正事,宋乔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手绞着被角,吞吞吐吐地暗示道:“说来也怪,我方才也没喝药,竟觉得身子好多了。”

方宁问道:“全好了?”

“不,”宋乔急切否认:“只好了一半,我觉得再、再一次就好透了。”

方宁先是疑惑,瞬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不自然的笑了一笑,这个书呆子又不呆了,还学会旁敲侧击了。

宋乔一双眼睛熠熠闪光,时不时的舔舔嘴唇,像是在回味方才那种令人销魂的滋味。他壮着胆一寸一寸的向她移动过来,一边移动一边观察她的神情,见她不反对,他就得寸进尺。就在他即将到达目标时,突然一阵尴尬的咕噜声打破了这美妙的气氛。那是他的肚子在唱空城计。宋乔窘迫的笑笑。方宁起身道:“我去瞧瞧灶房里还有什么吃的。”宋乔伸手拽住他,摇摇头道:“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别去了,明早再吃就是。”其实吃别的也行。

方宁轻轻一笑,伸手捏了捏他那红润润的脸蛋,转身跑开了。宋乔愣怔了好一会儿,伸手抚着她刚才掐过的地方,觉得那里好像还有余温似的。他半靠在枕头上,痴痴的傻笑不已。

过了一会儿,方宁双手端着一碗面汤进来了,浓浓的香味随着夜风飘进来,宋乔吸吸鼻子,肚子叫得更响了。

“快吃吧。”

“哎。”宋乔确实饿了,这些日子他吃什么都觉得无滋无味,晚饭时又吐个干净,肚子空空如也。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将面汤吃完。用帕子抹抹嘴,继续用那种渴望的目光凝视着方宁。

“还饿?”

“哦不。”

“那我真得回房了,你睡吧。”方宁冲他一笑,收了碗,推门出去了。宋乔颓软的靠着枕头,觉得十分空虚和惆怅。

欢景易过,长夜难熬。方宁离开以后,宋乔又开始翻在床上翻烙饼了。他脑中思绪纷纭,想着如果成亲以后,他们就可以日日夜夜在一起。成亲成亲…余下的时间里,宋乔一直在琢磨这两个字。可是方宁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没嫁,唉…

那个钱正清真傻,也不知道赶紧定日子,那个刘双喜也不聪明。算了,下次有机会见到他们,他有必要提点提点两人。

这天晚上,宋乔又做春梦了,这次的梦境也跟着升华了,他梦见原来的顾家老宅里挂着一盏盏大红灯笼,院外锣鼓暄天,她和方宁身着大红喜服,牵着手走过厅堂。堂上坐着他爹娘和外公外婆。外公仍是先前那副清瘦儒雅的模样,慈祥地看着他们两人,外婆看到方宁时,突然一拍手爽田朗地笑道:“哎哎,我的孙媳妇怎么长得竟有几分像我?”宋乔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津津的,他竟然梦到母亲和外公外婆了。宋乔心中一阵怅然,他静静地拥被而坐,沉沉黑夜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包围着他。此时此刻,他十分想和人说说话,说说自己心中的感受。再次躺下时,他突然觉得床太宽了被太大了,要是两个人睡就正好,他怎么又开始下流起来了。忘了带《佛经》了…

宋乔就这么纠结着矛盾着,时断时续的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