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财又给宋柳打制了一批首饰,他倒也没忘了方宁,捎带着打了一套。宋老财在这方面尽量显得很公正,每次买什么东西都是双份的。

方宁生怕公公心疼得睡不着觉,就笑着说道:“爹,这是柳柳将来要出嫁用的,不必总带着我,我什么都有。柳柳还能在家呆几年?什么东西还是先紧着她吧。”姑娘家也就能过上几年的舒心日子,嫁人之后,总有这样那样的束缚。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这可能是成长的代价,每个人都得担负起责任来。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任何选择都是有得有失。如果她当初选择招婿,日子自然会过得平顺些,可面对着只是搭伙过日子的丈夫,心中到底会意难平。

宋老财觉得儿媳妇很窝心,肉疼感感少了大半,于是就大方地说道:“给你就收着,咱们宋家的儿媳妇就要体面些。”

但他随即又想到,闺女过不了多久就是人家的人,肉痛的感觉又加重了,嘴里忍不住哀叹道:“怪不得那么多人不喜欢生闺女,养了十几年的宝贝要送到别人家谁能受得了…”

宋乔和小木头赶紧上前安慰父亲。宋乔劝道:“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老想开些。咱把柳柳嫁近些不就得了。还有啊,咱们家不也娶了别人家的宝贝女儿吗?将来小木头要是娶亲了,家里就两个儿媳妇了。到时生一堆孩子,你就等着享受天伦之乐吧。”

小木头一听说自己要娶媳妇,不禁皱了皱眉头,嘴巴翘得老高,“大哥,你当我傻啊。我才不像你哩。——你到了晚上就痛得直哼哼,累得直喘气,还得倒洗脚水,还得摇床…娶媳妇有啥好,还不如娶嫂子呢。”

宋乔登时满脸通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无颜面对父亲,恼羞成怒地揪着小木头的耳朵拉到一边开始严词审问。

“你说你是不是又偷听了?”

“谁偷听了?有啥好听的。有只耗子跑你房里了,我在洞外等着它,就听到了。”

“你是猫啊,还捉耗子!”

“记住了,以后不准听。不准往外说!”

宋柳的亲事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静宁也到了定亲的年龄。当然,她要比宋柳容易多了,毕竟她的夫婿早就内定了,定亲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方氏和杜朝南请了里正和几家亲戚见证,方牛子做为栓子的东家和长辈出面下聘。栓子这几年没少攒钱,出的聘礼十分可观。两家商定,两人明年冬天成亲。

时光飞逝,转眼间中秋节就要到了。方宁提前半月就开始准备做月饼,鸡蛋糕,烤制各种小点心。现在宋家厨房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厨具也都添齐全了。宋老财把管家大权移交给了方宁,如今他只专一忙碌女儿的婚事。

方宁在厨房忙着,宋柳做完针线活也过来帮忙,宋老财虽然宠她,可对她的要求也开始严格起来。他还请了县里有名的绣娘,每隔几日都过来指导一番,厨艺也要学。相比枯燥的女红,宋柳似乎更愿意学厨艺。尤其是跟嫂子呆在一起,两人说说笑笑,尝尝味道,觉得十分有意思。她觉得有趣,小木头更是如此。每当厨房一冒烟,他就会准时跑进来。

开始宋老财觉得儿子年纪大了,叔嫂要避嫌,可再一想,大伙似乎谁也没把他当大人看。管了多次,根本没有成效,他索性不再管了。

方宁做的月饼和饼干等各种点心卖得也不错,现在宋家铺子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宋老财为人虽抠但从不缺斤少两,而且铺子里货物齐全,还三五不时有些新奇的货物,名气越来越响。宋老财看方家店铺的生意很一般,不禁有些歉意地说道:“老弟啊,真是对不住。呵呵,改天再请你喝两杯。”

方牛子大度地笑笑:“无所谓了。我也不指着这铺子过活。我跟爹商量好了,以后啊,这店我们专卖木器篾器之类的东西,吃食杂货之类的就算了。随便挣点钱够他们两老花的就得了。”

两家没了生意竞争,再加上有了亲戚关系,宋老财和方牛子的交情逐渐变好。两人时不时的喝上两杯,说说闲话。

中秋这日,方宁和宋柳下厨,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当宋老财吃到女儿亲手做的饭菜时,高兴得脸上像开了花似的,把宋柳夸了又夸了。相对而言,宋乔和小木头就客观许多。宋乔含蓄地对妹妹说道:“爹的话你可别全当真,他的口味跟别人不同。”

宋柳立即接道:“大哥,聪明也包括自知之明,你毋庸置疑。”

宋乔:“…”

宋乔在妹妹那儿受到了轻微的精神损伤,就转而在媳妇这儿寻找安慰。他夹了块鱼肉给方宁,悄然说道:“辛苦你了,多吃点补补身子。”

他知道方宁家吃虾,就先给父亲和弟妹剥了几个,然后便专心致志给她剥虾。宋老财本来挺高兴,结果一看到两人这样,猛然记起了自已当年给老伴捉虾剥虾的事情,不禁触景伤情。桌上的气氛一下子低落起来。

方宁很快就察觉到公公的异常,忙用轻松谐趣的话打破僵局。宋老财也觉得今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自己这样怪不好的,忙打起精神来说些别的事情,强行把对亡妻的思念压抑下去。

中秋过后,宋老财的女婿甄选活动正式开启,被邀的这些人都是宋老财精心搜寻来的,人品模样都不差。

这一帮青年才俊先是在屋里喝酒谈论,很快宋乔就提议说,要到院子里赏月。众人欣然从命。

方宁早早地让人备了好酒,点心和果子。宋老财让来福点了几个亮堂堂的灯笼,然后让儿媳妇女儿躲在旁边的花丛里观看。

酒过三巡之后,宋乔不着痕迹的将父亲的考题植入其中。这些人酒一喝多,性子也渐渐放开了,气氛十分热烈。

谈到将来有人送美人的事,大部分都流露出艳羡之色:“你们知道吗?镇上的王举人前日刚得了一个美妾,能歌善舞,风流袅娜,啧啧,真让人羡慕。”

有的接道:“是啊,我等暂时是没人送喽,兴许中了举会有人送。”一小部分随声附和。

宋老财在旁边听得脸都黑了,这帮鸟才子,方才在屋里装得人模狗样,几杯黄汤下肚,就露出真面目了。不过,露得好。

再说到妻子与父母的矛盾时,这些人一脸不以为然地道:“这还用说,儿媳妇就得孝顺公婆,女人家就是要顺从贤惠忍让,什么都不争不说不怨,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哪来的什么矛盾不和。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整天操心这些琐事,来,咱们说些别的,王举人的那个美妾…”宋老财听到这话,心不禁又一沉,险些拂袖离开。

就在这时,一身白衣的卫长卿摇着扇子款款站了出来。清清嗓子说道:“卫某与众位的看法略有不同。”宋老财打起精神,继续听他的言论。

卫长卿的言论听起来很平实,但宋老财觉得很窝心。

卫长卿早有准备,他面对众人,姿态闲雅磊落,侃侃而谈。他身姿颀长,身着一袭白衣,与明月的光辉相得益彰,越发显得清隽风流。

方宁正要跟宋柳交流一下,一转眼就看到宋柳正对着卫长卿发怔。她这是…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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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得浮生半日闲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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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一百二十五章大结局(上)

方宁微微一笑,心想,以前宋柳和卫长卿年纪还小,如今几年过去,他们都到了怀春的年龄,加上卫长卿着实仪表出众,又对宋柳有着别样的心思,宋柳动心也不足为奇。

宋柳怔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嫂子还在身旁,脸上不觉有些窘迫,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两人继续观察众人的表现。

卫长卿清朗悦耳的声音回荡在院中:“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咱们男人若是连家都治不好,何谈治国平天下。莫要轻看小事,没有小何来大?那些说家事是小事的人,实则是眼高手低,逃脱为人子为人夫的职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治国平天下的,他们对于眼前能为的事视而不见,对于不能为的事却大发议论,信心满满——”

卫长卿犀利的言辞刺痛了在座大多数人的痛脚,众人顿时哗然,神情激动的围攻卫长卿。

这些才子们口才都不错,虽然说话不带脏字,但也够人受的。

宋老财不禁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担心,哪能一下子把人得罪光啊。

方宁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等着卫长卿的表现。

只见卫长卿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待众人稍稍安静下来,他才徐徐说道:“众位何必这么激动,我说的是某些人,当然,咱们中的人可不是这样。比如在场的刘兄、文兄…是出了名的孝子贤孙,我幼时时常听到街坊拿你们做榜样…”

那些被点到名的人,神色立即和悦起来,连忙谦虚了一番。

卫长卿继续说道:“说到齐家,我觉得在座的还有一人做得挺好。”众人忙问是谁。

卫长卿笑着指了指宋乔:“当然是宋兄,我来宋家数次,每次看到的都是全家其乐融融、欢快祥和的场景。老人公正而慈祥,严格而不拘泥,小辈孝顺贤惠,彩衣娱亲而不失分寸。真让我等羡慕。”

宋老财听得像心头热乎乎的,宋乔虽然嘴上谦虚连说不敢当,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不可抑止的显露出来。

卫长卿恰到好处的拍了几个马屁,接着话锋一转,又把说话的主动权给了宋乔。宋乔继续进行父亲交给的特殊任务,把老爹的试题引入谈话当中。他每说一题,基本都是卫长卿压轴,博得一阵精彩。

众人谈到夜深方散。宋老财吩咐来福把来客请到前面的客房安顿。

卫长卿正要起身,这时,小木头飞奔过来传信。

“哎,你站住,有人问你几句话。”

卫长卿先是一怔,难道是宋老财想单独考核?转念又一想,不对,若是他,大可直接来问就是,不必再让别人传话。突然,他见不远处的花从里似乎有人影在动。顿时心下了然,他心头涌上一股狂喜。她必是听到了自己的精彩之语,心有触动,才让哥哥来传话。想到这儿,卫长卿的胸脯不自觉的挺了起来,脸上神采飞扬。

小木头传完话退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跑了过来。

他站身体,清清嗓子说道:“她让我这么问你:你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早有准备,然后再装作脱口而出的样子?”

卫长卿:“…”

小木头接着传话:“她还让我告诉你:宋家有一个非常聪明的,让你不要自作聪明。”

卫长卿冷汗直流,一时无言以对。

小木头歪着头想了想,补充道:“你知道我们家最聪明的人是谁吗?哦,这话是我自己问的。”

卫长卿用疑惑的口吻道:“…你?”

小木头立即笑逐颜开:“你其实挺聪明的,猜对了大半,——我是我们家最聪明的男人啦。”这是方宁告诉他的,有一次他为自己的第二聪明伤感,方宁就想出了这句话,柳柳是第一聪明的女孩,他是第一聪明的男人。这让小木头如获至宝。

卫长卿干笑几声,言不由衷地赞了一句。

这时小木头走近了卫长卿,附耳低声说道:“我嫂子让我告诉你:不要灰心,只有诚心买货的才挑剔货不好。——她没挑剔别人只挑剔你,你明白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给迷途的羊羔指引了方向,让卫长卿恍然大悟,他的心情是忽上忽下,被这姑嫂俩折腾得奄奄一息。

等到卫长卿回过神来,花丛里的人早已离开了。他呆立半晌,只好怅然而回。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客人们便陆续告辞。卫长卿被宋老财特意留下招待了午饭。这是他亲自莅临勘察女婿。席间的话题是五花八门。卫长卿绞尽脑汁,认真对答。

卫长卿离开以后,宋老财马上着手进行个别侦查——他开始专注打听卫家的家事。卫家的祖宗十八代包括左右旁支都查到了。方宁觉得宋老财绝对可以做为一个侦查人员,那种细致和敏锐,常人无可比拟。

方宁忍不住问宋乔:“当初爹是不是也这样对我的?”

宋乔忙答道:“才不是,他第一眼就相中了你。”方宁笑了一下,她才不信。

宋家在侦查卫家,卫家同时也在考察宋家。卫老太太先是打着礼尚往来的旗号,邀请宋乔去卫家做客。不久,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卫管事请了宋老财吃饭,席上还有方牛子做陪。中间宋柳还被卫长卿的堂妹卫婉邀去赏花。

方宁一脸好奇的问宋柳对卫家人有何印象,宋柳只简单答了一句:“还可以。”

卫宋两家这么不动声色的交往着,谁也没有捅破窗户纸,看上去都是考虑之中。倒是卫长卿跑得比以前更勤了些。

转眼间,秋去冬来。他们平静无波的日子很快就被何氏给打破了。原来何氏是病重了,老杜头来找三儿子商量请大夫和养老的事。

方氏问道:“娘不是早就病了吗?先前要请大夫,她和老四媳妇非说何家村的那个郎中管用。这又是咋回事?”

老杜头唉声叹气道:“还是换人吧,那个郎中越治越差。以前你娘还好,如今…真是不提也罢,你去那屋里闻闻什么气味,反正我是受不了她了。”

这也难怪,以前何氏是装病,如今却成了真病。老杜头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再加上小儿媳妇过日子刻薄节省,他的生活是一日不如一日。有心分家,如今何氏又这样。想来想去他便来找三儿子夫妻俩。

方宁回娘家时,便得知了这事,方氏叹道:“你奶真是自作孽,你爹请了县里有名的大夫来看,人家说太晚了,没用了。她在床上躺得时日太长,腿脚都快萎了,再加上吃错了药,以后就只能这么着了。…结果就在这关口,你爷竟然说,让你小婶照顾你奶,他到三个儿子家轮流吃住。半辈子的夫妻了,老伴有病就知道躲,真让人寒心。”

方氏虽然恨这个婆婆,但是看到公公这么做,还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触。

方宁笑着安慰道:“娘,你别担心,我爹可不是那种人。我听人讲,小叔说爹如今有钱了,可以纳一房小妾生儿子,结果被爹拒绝了,还说人跟着吃了不少苦,他才不会这种没良心的事。你看爹对你多好。即便有了小病小灾,还有我们姐妹几个呢。我奶这人,不是我说难听的,她就是恶事做多了有报应。以前的暂且不提,就单说最近的,哪有当娘的装病算计自己儿子的。”

静宁狠声接道:“对,她就是活该!”

杜家的事最终由何家老舅和里正出面调停,何氏仍归四儿子管,其他三房送的钱物不变。老杜头则是三个儿子轮流供养。接着大房二房和四房又因为老两口的地大闹了一场。最后两人的地被三家平分,杜朝南没要,他实在懒得争那一星半点的。老杜头最爱到三儿子家吃住,方氏虽对这个公公的为人不赞同,但该尽孝的地方一点也不落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四季的衣服鞋子都是她做。老杜头多少有些被感化了,时不时的对村里人说自己当初对不住三房一家,没想到了到老了却最享他们的福。

方氏的名声大显,让其他儿媳妇十分不满。特别是何三妮,时不时委婉地自夸一阵:“我对我婆婆真是像对亲娘一样,每天端屎端尿的伺候她,有好吃的都紧着她,有的东西她咬不动,我嚼了喂她。”何三妮有时会当着何氏的面这么夸自己,每每这时,何氏会瞪着眼,歪着嘴,嗷嗷地狂叫。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何三妮憨厚地笑道:“你们看,婆婆这是在点头呢。”

静宁听了这事对方宁说道:“你说小婶真会嚼东西喂咱奶?”

方宁一本正经地接道:“小婶很有可能会嚼甘蔗喂咱奶。”

静宁不禁会心一笑:“还真有可能。”

到了冬天,方宁又像去年那样,开始做炒货和各种点心去铺子里卖。与此同时,她买下的铺子也装饰好了,因为房子太大不好租,方宁就把它分隔成六小间,每间每月一两银子。房子装修既好看又方便,加上位置又好,很快便全租了出去。到了起鱼塘之时,鱼卖了七十多两银子。方宁还计划着要改变养殖结构,看能不能养些螃蟹或是贵些的鱼。她以前和父亲摸索着嫁接的果树也开始挂果了,虽然结得不多,但因为样子独特,倒也卖了个好价钱。现在方宁不但有租金还有舅舅给的分红,再加上鱼塘和果园的收成,还有宋老财时不时给的红包,她每年都有三四百两的收成。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小富了。

转眼间,又到了新年。这是方宁嫁到宋家的第三个年头。她今年已经十八岁,新年过后不久,方宁就有了身孕。

这对于两家来说可是大事,方氏大大松了一口气,赶忙准备鸡鸭鱼肉给闺女补身子。宋老财更是喜出望外,变得是前所未有的大方,把好吃的尽往家搬,还时不时的给儿子上课:“你可是当爹的人了,做事得稳重些,你不能这样,不能那么着,不能…”宋乔认真听着,频频点头,就差拿笔记下了。接着他又嘱咐小木头:“以后走路不准太快,不能跑,不能乱吓人…”

小木头脸皱得像包子似的:“又不是我怀孕,干啥不让我跑?”

宋老财连哄带威吓,终于让小木头勉强答应了。

自从儿媳妇怀孕后,宋老财时不时的做些稀奇古怪的梦。他有时梦见彩虹出现,有时梦见喜鹊叫,每当这时,他便会自我解梦:“这都是好兆头,这孩子将来一定十分了不起。铁定比他爹有出息,比他太太太…爷还厉害。”

但是有一次,他梦见了满院的乌龟乱爬,宋老财心中疑虑不安,就想着去找赵瞎子解梦。小木头一听梦的内容,自作聪明地解释道:“这有什么难的,乌龟是圆成一团的,以后孩子就叫团团呗。”小团团以后知道了自己小名的来历,十分不满。对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叔也是颇有微词。

128第一百二十六章大结局(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大结局(下)

春来大地,万物复苏。天气一暖和,方宁便时常出来散心。宋乔读书之余也会陪着方宁到处走走,大多数时间他们会到河边走走,累了就坐在木屋里说说话,赏赏花。有时宋乔会带着书来,他在木屋里看书,方宁会去跟姐妹们闲聊说话。两家比以往越发亲近。

不过,好景不常,三月底,程金凤跟着丈夫回南平祭祖。程宋氏果然如约跟随。程金凤和王清奇就住在王清举家里,程宋氏则住在了宋家。

宋老财对妹妹自是十分热情,宋乔和宋柳虽不喜欢这个姑妈,但念在父亲的份上对她还算尊敬。可惜的是程宋氏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她来到宋家不久,就开始对方宁指手划脚。方宁早就对她攒了一肚子气,如今在见自已家里她还是这样不知收敛,她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

这日吃饭时,程宋氏又在饭桌上含沙射影的指责方宁不会管家云云,宋老财的脸登时就拉下来了,几次岔开话题,谁知程宋氏根本不知好歹,每次都硬把话头拽回来,继续大发议论。

方宁冷着脸,把碗重重一放。宋乔一看媳妇生气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姑妈,你在家操不完的心,出来做客就歇息几天吧。每家有每家的规矩,哪能都一样。”

程宋氏看侄子竟向着方宁,心头越发不自在,理直气壮地说道:“怎么?我做为长辈的说几句不行吗?哪家的晚辈敢这样对待长辈?这就是教养不够——”

方宁冷冷地接道:“姑妈,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哪家的姑太太这么对待侄儿侄媳妇的!我爹对你好,但你老也不能总拿着这份情来要挟?我和荷生柳柳尊敬你,也请你老把我们当亲人看。这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还有,请不要动辄拿我的爹娘和教养说事,我爹娘虽大字不识一个,可也懂得做人的道理和分寸,不该管的从来不管,也从没教出那种落魄时谄媚巴结,得志时得意炫耀,为了自己的前途拿亲人垫脚的女儿来——”

程宋氏脸上青白交加,委屈而愤怒地看着宋老财:“你看你儿媳妇——”

宋乔赶忙替方宁打圆场:“你看你肯定又心情不好了,孩子是不是又闹你了?来来,我陪你到后院走走散散心。”

方宁蹙着眉头道:“我是心情不好,憋得难受,不想吃饭,我先回房了。”说罢,她拂袖离去。

小木头鼓着腮帮子,十分不满地嚷道:“这可是在我们家,我到你家时,爹嘱咐我说,不让我乱多说话,你爹难道没嘱咐你吗?”

宋老财两眼一瞪,急忙喝止儿子。宋柳小声提醒道:“姑妈跟咱爹是同一个爹。”

小木头哦了一声,自觉地惩罚自己:“那我说错了,我今儿不吃饭了。”不过他十分舍不得烙得金黄的鸡蛋饼,下桌时,飞快地揣了一个跑了。宋柳用小碗夹了菜到自己房里吃去了。

饭桌上只剩下了兄妹两个,宋老财是左右为难,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别理她,她自从怀上孩子后,脾气愈发古怪,我们全家都得让着她。我惹急了她,她都敢对我甩脸子,她对你已经不错了。我说你还是少管吧,好好地享清福就行。”

程宋氏见自家哥哥竟不为自己说话,脾气也上来了,她霍然起身道:“哥,你可是她公公,你才是一家之主,如今竟被儿媳妇拿捏在手里!怀孕又怎么了?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宋老财好声安慰。

最后,程宋氏气呼呼的收拾东西往到王家投奔女儿去了。宋老财也没强留,竟随她去了。

程宋氏去了几天,宋老财又觉得过意不去,就让来福去接人。

又过了两天,程宋氏和程金凤一起坐着马车回来了。程金凤盛装打扮,穿金戴银,拉了半车东西来看舅舅,并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这一次母女不知中了什么邪,和气得让人直犯嘀咕。

宋老财以为妹妹终于转性了,高兴地对儿子儿媳说道:“看吧,你们的姑妈是越来越和气了。打不断的骨肉扯不断亲,拌个嘴也不算什么,都别放在心上。”

宋乔随口敷衍几句,方宁只是笑而不答。谁知道这两人的后着是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清明,据说王家的祭祖行动十分引人注目,好多人都去围观了。

因此本地有不少名胜古迹,王清奇他们又是多年不曾回乡,在族亲的热情挽留下打算多呆些日子,和几个知心朋友去游览一番。程金凤是贵客,王清举一家对她是十分客气。当程金凤得知圆宁是方宁的堂妹时,特意给王八奶奶王吴氏提醒了一句要在身边服侍,圆宁自是十分卖力周到,几乎和程金凤形影不离。

程金凤第二次来宋家时,圆宁也跟回来了。这还是圆宁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王氏红着眼圈抱着女儿嚎啕大哭。不过,她只哭了一会儿就开始向街坊邻居炫耀闺女带回来的东西去了。

圆宁出手十分大方,凡是近些的亲戚都收到了她的礼物。王氏还带着她去看望方氏。

方宁自然也见到了这个堂妹,两人着实没什么话好说的,方宁只能对她虚与委蛇一番。

圆宁生怕方宁看出自己过得不好,欲盖弥彰地掩饰道:“我过得挺好的,老夫人十分喜欢我,我家老爷对我也好。”说着,她故意捋开袖子好让方宁看到她腕上的镯子。方宁看她脸上即使搽了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疲惫和憔悴。她什么也不说了,只是微笑着敷衍她。

又过了两天,程宋氏再次向宋老财提及宋柳的亲事,宋老财一口回绝说自己已有人选,但暂时不方便透漏,以后会告诉她。程宋氏再四向哥哥夸赞陆家的种种好处。直说得宋老财忍无可忍让她闭嘴才罢休。

没想到的是,两日后,那陆群竟然跟王清奇一起到了宋家。

宋老财认真打量着这个姓陆群,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个十足的色胚和纨绔。他命来福和玉嫂紧守门户,不让闲杂人乱入后院。陆群本以为乡下人家门户不严,说不定自己能见一见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美人儿,不曾想这家人管得倒挺严格。王清奇和陆群略坐了一会儿只好怏怏不乐地起身告辞。

晚上,程宋氏再度提起这个话头。宋老财大为光火:“他是啥样的人你看不明白吗?敢情不是你的闺女,你推进火坑不心疼是吧?”

程宋氏被宋老财嚷得不知所措,连忙替自己辩解。宋老财不依不挠地嚷道:“我倒觉得荷生媳妇说得对,我们一家对你好,可你从没把我们当亲人看!”说完这话,宋老财脸色灰败,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去了。

程宋氏终于识趣了,想了一晚后,诚挚地向哥哥道了歉,说是自己鬼迷心窍,从此以后再不提此事。宋老财不置可否。他愿意再给这个唯一的亲妹子一次机会。

几天后,宋老财有事外出。程宋氏去了王家看望女儿。刚好王家七奶奶,王举人的夫人派人送来了请帖,请方宁和宋柳去吃饭。公公不在家,方宁就跟宋乔和宋柳商量着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