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池迟自己呢,那个本来爱吃爱笑,偶尔会话唠的小女孩儿呢?

还能找得回来么?

池迟半睁着眼看着窦宝佳骂着陈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面前站着的这两个人,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她知道她们在为她着急,却又好像不理解她们为什么着急,这种争吵只让她觉得烦闷。

至于自己,她现在觉得好像很痛,又好像该做点什么…去跑步,去练武,去看剧本?

她的剑呢?她是谁?

光从窗子上照进来,雪白的墙壁上映着树叶的影子。

看着光和影,她的内心恢复了平静。

有区别么?

女孩儿慢吞吞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杯的内沿,有水滴溅在上面,她摇了摇杯子,终于让遗落的水滴溶入了整杯水中。

在酒店的厨房里,金大厨沉默地烧着水,看着八角大料在沸水里被浸出味道。

杜安闻着气味慢慢走到厨房的门口,看见是高高大大的金思顺,竟然觉得心里有点失落。

“你们师徒还真像,有了心事就要做好吃的…”

金思顺放下手里的汤勺,大步走到杜安的面前,铁扇一样的杀手一把攥紧了他的脖子,老人的脚陡然离地。

第67章 赔命

“你从一开始是故意的,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还是个孩子!”

十几年的老朋友,金思顺自认还是了解杜安的,虽然是为了拍出好的电影可以使出各种手段,但是本质上,杜安确实是个好人,他怎么也没想到,杜安会在池迟的身上下这么重的“心思”,池迟这个小姑娘自己本来就带了几分的“痴气”再加上杜安刻意的引导…

“你这是在拍戏么?这是在作孽!”

金大厨双眼通红,他看着的是杜安,是也不是。

很多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此时的心疼和时间另一头奔涌来的痛楚交叠在了一起。

“电影是什么,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是人们对美的全部‘欲`望’。人们在它的指引下于思维的世界里构筑天堂和地狱,再给它起一个名字叫电影…真正看见了天堂和地狱的人是不愿意回到人间的。”

说这段话的人,叫连初初,她有两部堪称佳作的电影,在电影史上也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的人们提起她,只能摇头说“英年早逝”或者“红颜薄命”。

当年的连初初也是不过二十几岁,拍了大导的电影一夜成名,人们沉迷于她在电影中明艳绮丽的表演,却不知道她根本没有从电影中走出来,那个光彩夺目的电影天堂一直在召唤着她,平凡无奇的人间生活根本没办法点燃她对生的渴望。

所以她死了,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穿着拍戏时候的旗袍,吞下了安眠药,打开了煤气阀,留给碌碌人间的尸体还带着微笑。

人们赞美着她留下的电影,唏嘘着她短暂的生命,互相间并不妨碍,毕竟有一种名为艺术的东西,成了她的裹尸布。

艺术,和魔障往往是同义词。

为艺术而死的人,在平常人眼中和自杀的疯子没有区别。只有真正经历了那种鲜活消逝的人,才会深切体会到其中的惨痛。很多人本该更好地活着,当一棵有花有果的树,好过只是一夜盛大的烟火。

金思顺知道,每个年代,都不乏为了“艺术”献身的人,可是,这种“献身”不该到这个池迟小姑娘身上,她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一份排骨就能让她悲喜交加,一盆烤肉拌饭就能让她感觉到幸福,只要能演戏她就能吃得下所有别人吃不下的苦。

“池迟这样的小丫头,应该兢兢业业演戏,漂漂亮亮拿奖,在适合的时候找一个爱她的人,在将来演不动戏的时候拿出相册看着自己演出了那么多的角色…”而不是像连初初一样,一场电影演完就成了一缕游魂,上不见天堂,下不见地狱,躯壳成囚笼,俗世恨平庸。

留给了活着的人太多的愧疚和无奈,金思顺也就是因为她,从一个颇有前途的武指成了一个厨子。

现在这个厨子的眼眶里带着泪,如果池迟也成了连初初那样,那作孽的人不只是杜安,还有教她练武鼓励她演戏的自己!

“为什么…。”杜安一把年纪被人这样吊着脖子,呼吸困难到一张老脸都涨成了红菊花,“你们会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金思顺明白杜安的意思,池迟知道杜安在渗透着她的生活,让她变成申九,她放任了这种渗透。

他清楚小姑娘演戏时候的拼命,这种事情小池迟做得出来。

但是,难道未成年少女向一个成年男人示爱,这个男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艺术追求之外的道德感呢?身为一个成年人,身为一个长者应有的分寸和胸襟呢?

“做人要讲道理,道理就是她才十七,你都快七十了,你在毁她!”

手上陡然用力,又松开,金思顺一脚踢上了厨房的门。

杜老爷子扶着一边的案台缓了很久,才把自己从那种窒息感中解脱了出来。

他能理解金思顺的愤怒,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误。

“池迟的天分在那里,心性也在那里,要是知道自己扛不住,她会说,她说了么?”

“她不说,难道你就不知道了么?你比她大多少?你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

金思顺双手握拳又松开,如果不是杜安年纪大了,他真的要先把他揍一顿再说话。

杜老头摇了摇头:“在电影面前,无论多大年纪的人,都是平等的,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和池迟都在互相寻找着对方的底线,她太出色了,我找不到她的,她却能轻易地找到我的…”

在第一天那场戏,池迟走了足足一百遍,她表现力的极限杜安没有找到,杜安想要的“极限”却被池迟发现了。

那以后的每一场戏,池迟几乎都能在前几遍就能达到杜安想要的效果。

一开始这给了杜安莫大的惊喜,如果他不是一个深爱了电影这么多年的人,他会为池迟的表现欣喜若狂,然后拿出一部他自我觉得满意的作品。

可惜,他是杜安,在电影的世界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对于电影只剩下了“技艺”上的追求和灵魂的自我满足,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用自己对电影卓越的追求来点燃他的思想世界。

这个人就是池迟,偶尔,女孩儿倾尽全力的表现会让他恨自己太老,思想足够厚重,灵魂却不够澎湃,在导演和演员的这场对抗中,他只有经验上的优势而缺乏生命本身的力量,这种感觉让他心生畏惧。

他的电影到底能不能更好一点?这个女孩儿能给他多大的力量?这些问题纠缠着他,他无法忍住自己的求索。

所以,他在池迟的生活中插手,是配合,也是故意,让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剧本,让她按照自己期望地那样变成申九。

通过这样的方式,他在女孩儿的身上发现了自己电影能表现出的更多的可能,同时,这种压榨着演员探索着自己极限的方式,让他兴奋地像个毛头小子。

“池迟这样的演员,对于导演来说是□□…你看过她演的《跳舞的小象》么?林秋和申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灵魂开始就不一样,却有同样的专注和燃烧感,这样的演员,任何导演碰到了,都会如痴如醉。”

金思顺冷哼了一声:“感情你的意思,这是池迟自己的错?”

“错?拿出了一部好电影,池迟又锤炼了演技,有什么错?她受伤的事儿我已经处理了,跟郭努的合同因为他违约解除,还以剧组的名义向他索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剧组的损失,加起来几十万也够他作的,这些钱都给小姑娘压惊。你说入戏出戏的事儿…她拍完电影就会好,我信她,你信不信?”

说着说着,老爷子也不嫌弃厨房地板上的油污,他一屁.股坐下了。

金大厨瞪大了眼睛看着杜安,这是信不信的问题么?这是个道德问题,这是个做人的准则问题,现在这个老家伙的无赖程度简直跟影视城的那群流氓差不多。

“反正电影快拍一半了,池迟也已经这样了,只能等电影拍完她自己恢复,要是她恢复不了,我杜安自己发新闻,说我折磨女演员、控制演员心理,是个精神变态的老流氓。拿我的声誉身家名声一起赔给她…要是还不够,我就…我也活够了,遗产留给她,也够她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一辈子。”

他的声音很稳,很沉,沉甸甸地压在别人的心口上。

杜安,21岁进摄影棚,34岁执导自己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在武侠电影的黄金时代,他是中后期最有名的导演,人们盘点那个时期的作品,有一半经典都出自他的手中,进入电影的世界已经四十四年,他造就了那么多的好电影,好电影也造就了“杜安”,他的名字可镌于史册,可书于丹青。

现在,他并不在乎让“杜安”这个名字,甚至他自己的生命,和池迟的天赋才华一起湮灭。

头发花白的老人仰着头看着自己多年的老朋友,双目炯炯,俨然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拍完申九,什么都好说。”

这种态度反而吓到了金思顺,这个大厨子一直理解不了这些人为什么能为电影做到这个地步,当年的连初初他不懂,现在的杜安他也不懂,是不是那个他看着一步步前行的池迟,其实他也不懂呢?

“你是疯了!你们是都疯了!”

金思顺一把拎起杜安把他丢出了大门。

跟这么一个老疯子能说什么呢?道德是什么?他连四十年名声都可以不要,连命都可以不要,会在乎道德?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玩命啊!谈什么谈?!

厨房的大门在杜安的面前轰然关上。

老人扶着墙,摇头苦笑,世人最不讲理之处,就是他们只看表象,不去想想能让自己这个老家伙手段齐出,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把他逼到了什么地步?

在酒店外,一辆黑色的汽车驶入大门,女人不等别人开门就下了车。

外面等着她的人是窦宝佳自己。

“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恰好您打来了电话,真的拜托您了。”

“我给小池迟带了亲手做的提拉米苏,给我的老朋友杜安…带了一盒苦丁茶。演戏时候过度投入,要出来确实很难、”

安澜的步伐一如既往地优雅。

却快到让窦宝佳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在千里之外的沪市,封烁拎着保温箱刚刚坐上飞机,里面装着顶级的刺身和寿司。

池迟乖乖的捧着窦宝佳的电话,听着里面传来柳亭心的怒吼声。

陈方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的雇主,池迟看起来真的很正常,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只是似乎听得很认真,实则完全神游物外。

因为她不觉得电话里的人是在跟她交谈?

还是她觉得人家说的是池迟,不是她

——申九?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晚上八点~么么哒~

渣作者已经装死了。

在微博有活动也不告诉你们,转发微博有加更这种东西你们喜欢么?

——存稿箱君

第68章 旧情

作者有话要说:做个有趣的人设科普:

人们的星座:

顾惜:狮子

柳亭心:天蝎

池迟:巨蟹

当当当!!!!

重头戏!!!

安澜!!!

处女座!!!!撒花~~~~~早就看出来的妹子们留言哟~

明天依然双更!我恨那些一个人转发十几遍的熊孩子!哼!╭(╯^╰)╮——渣作者

我爱?(づ ̄3 ̄)づ╭?~——存稿箱

“但凡想过自己的事业持久性,你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拍一次戏就进戏出不来,以后怎么驾驭更多的角色,让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古代女杀手?

以前我觉得你聪明真是看错你了。你的脑子被杜安那个老不死的用口水泡过了么?他怎么支配你你就怎么跟着做…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关心你的人,看见你这个样子谁不着急…还有,你怎么能让你自己受伤?你以为你是那些糙汉子打星么?你以为你受伤是军功章?!”

柳亭心一通狂轰滥炸,池迟一边听,一边支撑着下床站起来,对外面走进来的安澜报以微笑。

安澜也不说话,就默默站在房间里,看着池迟打电话。

窦宝佳小心地看了看安澜,想了想,就招呼了陈方一起离开了房间。

“对你来说,好电影有的是!你现在离开剧组出来看看,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个大导演有兴趣请你演戏,你至于跟一个傻逼刺客死磕么?!”

“傻X刺客”附体的女孩儿眨了眨眼,回了一声:“哦。”

“哦个p!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竺医生的联系方式我给那个豆了,你自己走不出来一定接受治疗,你就想想你还有多少戏可以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倒在这就是让那些愚昧的人看笑话,知道么?!”

电话里传来了盲音,显然是柳亭心挂掉电话自己生气去了。

“遇到你这种情况,不生气其实挺难的,唉,再怎么生气还要保持微笑,我好像好像比亭心更艰难一点。”

安澜的语气很柔和,给人的压迫力却远大于刚刚柳亭心的声色俱厉。

“让你们担心了。”

池迟翻出一包湿巾,想擦一下酒店飘窗上的坐垫,安澜接过来,自己把坐垫擦干净坐了上去。

“把飘窗改成茶座,这种想法真不错,可以晒着太阳喝茶,看着风景聊天。更重要的是不需要额外买椅子占用空间。房间里清净。”

池迟的房间窗外能看见一条道路,通往《申九》剧组拍摄的古镇,整个剧组住的地方位于古镇外围的“新区”,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他们的拍摄地。

“反正你现在受伤了,什么时候恢复拍戏…现在还不知道,要不要尝尝我自己做的提拉米苏?”安澜对池迟发出了进餐的邀请。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池迟平时在这个时间会吃点水果和高蛋白质的食物,现在她的肩膀上有六七厘米的伤口,没人会要求一个伤员控制饮食维持体重。

六寸大的提拉米苏上面撒着一层巧克力粉,外面用手指饼干围成了一个小巧的栅栏。

“我不是故意受伤的,受伤的事情是意外…”

“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对你来说和故意受伤没有区别。”安澜截断了池迟的解释,在一瞬间收敛了笑容,看起来有些严肃。

“我知道感觉到了很多事情就难以控制,但是你忽略了自己职业的延续性,作为职业演员这是失职。”

池迟坐在飘窗另一边的坐垫上,慢慢抽出一根手指饼干,蘸了一下巧克力粉下面柔软的膏体,手指饼干上有点淡淡的酒味,奶油、奶酪、蛋黄制成的提拉米苏口感极香滑。

“我在饼干上喷了一点朗姆酒,底胚用的是海绵蛋糕。”

安澜面带微笑地解释着这个提拉米苏的不同之处,刚刚的严厉瞬间烟消云散,她目光平静地看着池迟,发现女孩儿的反应比平时要慢很多,一贯的微笑依然有,却明显和当初那个热心可爱的女孩儿不一样了。

“味道很好。”慢慢把一根手指饼干吃完,池迟又用勺子挖了一块提拉米苏,从顶一下子压到了底部的海绵蛋糕上,动作利落地像是剑客的剑。

安澜站起身找热水,她自己随身带了一套茶具,一只小巧的茶壶,两个精致的茶杯,都是温润可爱的紫砂质地。

“鹿谷来的冻顶乌龙,没有这个,总觉得一个冬天都没有味道了,当然,你从秋末到现在都在南方拍戏,对于冬天是已经没有感觉了。”

洗茶、泡茶、冲淋着茶壶,安澜的动作行云流水极具韵味,在缭绕飘散的水汽里,她垂眸浅笑摆弄着茶具的样子,就像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池迟竟然看得有点呆。

“你在想什么?”安澜问那个沉默的女孩儿。

池迟老老实实地回答:“您泡茶的样子,极美。”

“看来你果然是入戏太深,成了个笨口拙舌的刺客,如果是以前,你会说‘总觉得您无时无刻不美,倒茶的样子竟然又美出了新的境界,让我沉醉不已’。”

安澜微笑着学池迟说话,年届五旬的她学起少女的样子,无论声音和神态都惟妙惟肖。

池迟忍不住笑了。

“乌龙茶配提拉米苏…勉勉强强吧。”摆好茶具,安澜看着装蛋糕的白色盘子和钢制小勺,表情有些微的嫌弃。

看见那点嫌弃的时候,池迟觉得自己有点眼花了。

“好了,我们可以言归正传了,你现在思考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池迟停下自己向提拉米苏进攻的动作,认真想了想。

“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很容易走神到另一件事情上去,又觉得那件事没有思考价值,再次走神。”

“嗯…只是注意力不集中,比我当年强多了。”

安澜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

“窦女士叫我来,因为我有很著名的入戏经验,她认为我能帮到你,其实是有点天真了。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我能起的作用很小,主要私心就是来看看我的小朋友朋友怎么样了,毕竟你只是一个人入戏,进入的角色也不是性格激烈或者灰暗的,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可以慢慢琢磨解决的办法,越着急,你会越痛苦。

我当初…是直接爱上了和我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我们两个人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一起跳个舞,一起压个马路什么的,每天都上娱乐新闻的头条,哦,对了,那时候没有娱乐新闻的说法,是社会新闻的头条。”

看着窗外景色的女人,很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过往,并不在乎会对聆听的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听着这么劲爆的内容,池迟真是想走神都难。

“为什么会上社会头条呢…”安澜淡淡一笑,带着一点的嘲讽和无奈,“因为那个和我相爱的男演员是有家室的,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说法,我成了个‘小三’。”

一场戏,相处三四个月的时光,在那个写满了旧日缠绵的剧本里,在那个封闭幽静的山村里,在那个所有人都渴求着“解放天性”的年代里,他们朝夕相对,戏里相爱,戏外也无法解脱。

“我时而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不该破坏别人的家庭,时而觉得他就是那个我应该深爱的‘付敏之’,晚上流着泪想要跟他一刀两断,白天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我又醉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安澜已经太久太久没跟人谈起那段岁月,对于沉静也冷静的她来说,一场不受控制的情感是她光辉履历上的污点,是她心口上不能弥合的缺裂。

但是那也是她的一部分,能够成为今时今日的安澜,她的人生不能剥离那场含着真情和冰霜的风花雪月,也不能虚伪地说那场情爱没有让她变得更加美好,她已经不在乎单独拿出来,作为经验告诉自己看好的后辈。

“后来,我在现实中找到了一个锚点,用那个锚点,我重新定位了自己,挣脱了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想和他在一起的冲动。”

“是我的自尊…”

短短五个字,安澜说得极重,听着,就有一种剥皮拆骨的剧痛。

“他跟我说,他的妻子已经患了癌症,命不久矣,他抛不下她,让我等。”

池迟看见安澜的唇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未成形的冷笑。

“在那之前,我以为他有任何不能离婚的原因,我都可以谅解,甚至不在乎给他当情人,为了他的事业也好,为了他的孩子也好,我不需要婚姻的承诺,只要让我能爱他我就很满足了。

…但是我不能,把我的爱情,建立在对另一个女人死亡的期盼上。”

“我饰演的角色,也是骄傲的、灿烂的,我本人…起码,也有自己的自尊作为底线。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我不是那个角色,他也不是那个为了情感可以放弃一切的年轻男人。我是安澜,我不可能等着别人去死。”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顷刻间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傲慢姿态。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路灯在婆娑树影中透出些微的光亮,女孩儿听着安澜的话,久久不语。

“入戏,就是你抓住你和那个角色的契合点,钻了进去,出来也是一样,找到你们的契合点,再发现你们的不同,你就有机会出来…”

门突然被敲响,池迟想要去开门,被安澜拦下了。

看见开门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安澜安大影后,金思顺的手上一抖,还是稳住了满满当当的托盘。

“我做了红烧排骨、油泼鱼片还有两个青菜,都是池迟最爱吃的。”

安澜微微一笑:“看来喜欢池迟的人关心她都是一个路数,喂她吃东西,和喂她吃好吃的东西,顾惜叫她吃吃还真是叫对了。池迟你先用餐吧,我去找我的老朋友聊聊。”

说着,她轻飘飘地走向房门外,在屋外等着的她的助理进门替她拿起了她的手袋。

“您,真的出戏了么?”

女孩儿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并不像一个孩子,更像是个——关心着她的同龄人。

安澜的思绪本就有些乱,听见这个问题,她没有察觉其中的微妙之处,只回了一个微笑,并没有给出答案。

出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的爱情重若她的生命,给出就不会收回。

只是有些东西比爱宝贵的多。

我爱你,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金大厨没有对池迟说什么,他沉默地看着小姑娘吃完饭,收好了餐具就离开,除了叮嘱她觉得不舒服要叫人,就没有什么再想说的了。

杜安那个老疯子已经耗尽了他今天所有交谈的欲.望。

终于独自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黑夜的寂静在窗外,孤独的安宁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