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谨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看见照片的那一瞬间,池谨文有了一个非常可笑的念头:

“照片成精了?”乍一看真的是太像了,一样的青春、绝似的五官,同样都是微笑的。

但也不是一模一样,在外貌上还是能看出明显差别的,画像里的奶奶营养摄取不足导致的干瘦——饥饿是曾经贯穿了池秀兰从幼年到成年的那一道和弦,时有时无、如蛆附骨。所以她从不会浪费食物,哪怕是腰缠万贯,在教导池家兄妹的时候,也绝对不允许他们有浪费饭菜的行为。更重要的是神态,她脸上的微笑是那种平凡女孩子的笑容,腼腆的、憧憬的、眼中那种光亮来自于青春,所以动人,也只是动人而已。

视频里的那个叫池迟的女孩儿光彩照人、神采飞扬,带有了明显的明星气场,她的脸看起来更小,却是一种健康的清瘦,无论是挺拔的姿态还是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都能让人感觉到她生活的富足和健康。她也是笑的,笑得青春、灿烂、柔和、无奈…伴随着那一份多一丝就煽情少一丝就干涩的“获奖感言”,她的神情是一直变化着的,这种变化不只表露着她的情感,也感染着所有看着她的人。

所以她的那种“动人之处”有很强的感召力,让人仿佛能看到她那颗炽热又澄澈的内心。

“这张脸像是十六岁的奶奶…说话的样子倒更像是奶奶‘以理服人’的时候。”池谨文低声说着,在网页上已经显示出了关于池迟全部能搜索到的消息。

女,十七岁,第一部电影《跳舞的小象》,荣获SD独立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圣罗丹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第二部电影《女儿国》与顾惜、安澜、柳亭心、宋羡文合作,将于12月18日上映。

圈内好友:封烁、顾惜、柳亭心…

看着这点简短的资料,池谨文杵着下巴默默地思考着。

姓池,长得和奶奶这么相像,从事的又是奶奶最喜欢的行业,如果说这个女孩儿和奶奶没有关系,池谨文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电话另一边的池谨音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无数种假设。

“奶奶以前有过…嗯?”

八卦自己长辈的“情史”,还是跟自己一向严肃的哥哥,池谨音的话在喉咙尖儿滚了一通,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疑问词。

如果是以前,池谨文必然是要先斥责她不该妄议长辈的,现在他已经学了很久该如何跟自己的妹妹相处,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将自己的学习成果付诸实践。

所以和他妹妹一样,一些不该说的话被他吞了回去,只剩下带着切实内容的交谈。

“你是说,她可能是奶奶的孩子?她今年十七岁,跟奶奶刚好相差六十岁,奶奶六十岁的时候…”

六十岁的时候,奶奶应该正在兴致勃勃地准备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话剧,可是给家人的邀请函还没有寄出,就收到了自己侄子的讣告,于是老帅重新披挂上阵,为了侄子留下的事业和两个侄孙子的未来呕心沥血,再也没有了登上舞台的机会。

“不可能,她六十岁的时候如果…嗯…老蚌生珠…嗯…先不说她能不能…我们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当保姆和生活秘书是死人么?

“况且奶奶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现在我们不觉得怎样,对于老一辈来说,他们把操守看得很重。”

“要是再往前推20年…奶奶四十岁的时候呢?”池谨音并不放弃自己思路,如果不是奶奶的女儿,也有可能是奶奶的孙女或者外孙女啊。

“我那个时候还没出生,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在电话里池谨音不愿意叫池谨文哥哥,一直只用“你”代指。

如果不是池迟长得和奶奶像,让她的心里有了种种的猜测和隐隐的希冀,她更希望跟池谨文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对奶奶太多的亏欠,看见了对方,就会想起自己肩上的那份,还不如不相来往,各自清静。

“那个时候…我…也还在妈的肚子里。”池秀兰四十一岁的时候的时候有了自己的大孙子池谨文,四十五岁失去了左腿。

说到奶奶的四十多岁,池谨文的心里一场翻滚的疼痛和巨大的愧疚,让他的表情变得异常苦涩,只是没有人能看见。

电话另一边的池谨音一阵沉默。

她一直都觉得池谨文够老了,都忘了,与奶奶七十六年的人生相比,他们都参与的太少。

“发现一个和奶奶相像的女孩儿”这件事,在起初引起了他们的种种猜测之后,还是引发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情绪——对奶奶的愧疚、怀念、担心和不祥的揣测。

“可能…奶奶年轻的时候…有过…然后…嗯…分手了?离婚了?”十七岁,给奶奶当孙女绰绰有余,要是早婚早育一点,重孙女都是有可能的。

“分手了,对方带走了孩子,还让孙女姓池?”

池妹妹的脑袋里揣测的泡泡一个一个地冒,池哥哥拿着钢针一个一个地戳破。

每一个猜测都有不合理之处,也同样,每一个猜测,也都不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就找人联系当年照顾过奶奶的保姆和更早跟奶奶共事过的前辈们,这个事情会查清楚的。”

其实,池谨文的心里也有很多的猜测,与妹妹心里的那些家庭狗血剧相比,他的想法更像是TVB豪门恩怨重度狗血剧。

会不会是奶奶三十多岁的时候意外怀孕,为了照顾父亲的情绪一直隐瞒着消息?后来更是为了池家对天池的股权不被分薄,导致她终此一生不肯提及这件事?

会不会是奶奶膝下寂寞,找人代孕了一个试管婴儿?但是同样是为了池家,最终也没让孩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奶奶的失踪会不会跟这个女孩儿有关?

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来报复池家的?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出资的电影中?

为什么她出现的时间点这么巧妙?

某种程度上来说,池家的兄妹都不愧是池秀兰带大的孩子,她能对着一点点的对白写出长长的人设,这对兄妹也能对着一张脸发散出无数的故事。

“其实,还有一个猜测…”

池谨音顿了顿,还是鼓足了勇气说。

“你青春期的时候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和同学?和老师?和XX?或者XXX?

池总裁差点把手里的手机甩出去。

“11号那天的红毯已经说好了,我穿红的,安姐穿黑的,柳亭心穿黄色,你穿蓝色…我让助理把衣服的样式都发在了你的邮箱里,一会儿挑一下,也不知道你在哪个山旮旯里拍电影,到现在都不能告诉我消息。”

电话里,顾惜懒洋洋的语气也带着抱怨。

这些天她着实要忙疯了,好在付出也是有收获的,几场点映的效果都让她满意。

“保密协议这种东西,签了就要遵守。”池迟笑眯眯地说,“衣服你帮我决定吧,我就不用挑了。”

“哼哼,我又不是服装搭配师,就算你确实羡慕我的眼光高,我也不能总是越俎代庖啊。”

池迟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让顾惜的心情高兴起来,就像现在,一件挑衣服的小事儿而已,顾惜的尾巴都已经翘起来了。

挂掉电话,陈方敲门进来对池迟说:“邮箱里收到了一些礼服的图样,是11号走红毯用的么?你要不要定一下”

女孩儿点点头,一边慢慢地活动着曾经受伤的肩膀,一边说:“里面有件背后是蝴蝶的款式,就选那个好了,顾惜挑的。”

又是顾惜!

想想窦宝佳的愤怒和顾惜团队的所作所为,沉稳老实如陈方都忍不住了。

“有些事情,其实不该我说,但是如果不说,可能以后还会造成不好的后果,《女儿国》电影的宣传方从你拿了奖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打压你,你认为顾惜知道不知道?有时候在这个圈子里你把别人当朋友,别人未必把你当朋友,你也别太信任她了。”

十七岁的女孩儿能经历过什么呢?那些尔虞我诈的阴暗面也许她连想都没想过。

陈方以为池迟会生气的,或者是生自己的气,或者是生顾惜的气,或者两边的气愤叠加,让她干脆扔个东西发一场大脾气。

池迟都没有。

“当不当朋友这个,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顾惜,找一个十几岁的新人演戏份颇重的玲珑,这里面的冒险成分,你认为顾惜知道不知道呢?”

她笑着反问,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地愠色。

“她帮我争取了角色,也是她建议了《跳舞的小象》出国参展,这些都是情义…”

“难道为了情义你就任由她破坏你的商业价值么?你辛辛苦苦拍了电影拿了奖,现在外面在说的时候,多少人都还以为你只是《女儿国》买奖造出来的噱头。就算她曾经的情义,你也已经还清了。”

池迟皱了一下眉头,表情不再那么温和: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还清没还清的说法,友情是友情,商业手段是商业手段,如何维系友情,是我的私事,怎么赚钱是公事。无论谁做了触犯我们利益的事情,窦宝佳作为我的经纪人就该有动作,我们团队现在的底子薄,反击不够有力是一回事,看在我的感情上保持沉默是绝对错误的…一场电影的宣传算什么,一场电影的周期才多久,产生误会的人才多少?整个娱乐圈的蛋糕有多大?我不会一定要盯着别人嘴里的看,别人不让我吃,我也会反击,这不都是正常的么?如果我看在情分上退让,那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你们还要跟着我混饭吃呢。”

说到最后,她又笑了。

陈方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女孩子,她看起来至情至性,心里也是如此的冷静能把公事私情看得如此分明。

竟然让她感觉到了可怕。

可怕地安心着。

“如果,我说如果将来你和顾惜看中了同一个角色,你会退让么?”

她抿了一下嘴唇,问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竟然觉得我会让出角色?”

池迟觉得很惊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给了陈方这样的误解。

作者有话要说:_(:з」∠)_晚上八点见~~~

今天521~

好像还能解释成“我爱你?”

那就继续爱你们吧,?(′???`?)

第76章 如火

电话里是长长的沉默,陈方摸着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为这沉默感到不安。

她说不清这种不安是什么,池迟在她的眼里一向是个沉默又有着自己坚持的女孩儿,有着一种另类的早熟气质,按照窦宝佳的说法,她身上的气质是很迷人,青春又沧桑。但是刚刚池迟说的话让她对自己曾经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和她朝夕相对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了。

现在她把池迟的意思转达给窦宝佳,相信对方也会和自已有一样的想法。

“她说她分得清,那顾惜分得清么?”

窦宝佳的声音有些低沉,今天她终于敲定了封烁的第一个奢侈品代言,长达六个小时的逐条扯皮让她的嗓子干哑到发紧。

“我觉得在池迟的个人问题上我们不该干涉的太多,毕竟她一直没让我们失望过。”

现在的池迟让陈方感觉,如果窦宝佳的小动作让她知道了,她会不开心。

她不开心了…似乎绝对是一件让所有人都不期待的事情。

“你不知道,顾惜现在想要脱离蒂华的动作太明显了。”顾惜以为《女儿国》电影证明了她的资本操控能力之后会让她更有本钱离开韩柯,窦宝佳却并不这么认为。

在窦宝佳的眼里,韩柯并不是人,而是资本的掌控者,他习惯了用自己的金钱和金钱造成的影响力为所欲为,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在掌握了资本之后离开他呢?

金钱是上帝。

有钱的人,往往以为自己也是上帝。

其实不过是狐假虎威。

韩柯就是那只已经看不清自己斤两的狐狸,他影响了顾惜这么多年,让顾惜看到了“老虎”的爪子,却没让她看清“老虎”的内心。

一旦蒂华对顾惜动了手,顾惜会不会把池迟也拉下水,就算她不想,路楠呢?韩柯呢?

“池迟越是分得清,我就越不能让她再跟着顾惜混下去。”

若是分不清楚,她就会为金钱利益的纠葛慢慢远离顾惜,若是一直分得清,那她岂不是会永远感念着顾惜对她的那点好?

窦宝佳的语气隐隐带着狠意。

“可是池迟已经这样说了,要是将来我们的做法让她知道…”

经纪人轻轻笑了一声:“她是个那么分得清的人,所以就算恨我,也不会耽误和我合作赚钱。”

饶是沉稳如陈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是呀,窦宝佳和池迟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关系。

仅此而已。

看着她们这些天里谈笑如挚友,互相关心和帮助,竟然让她忘记了,这两个人之间也就只是那一层金钱关系而已。

“十一号那天的宾客名单你拿到之后立刻整理出来,让池迟把脸都认准了。”

嘱咐完了工作内容,窦宝佳挂掉了电话。

“现在这些人,真容易感情用事啊。”

她摇了摇头,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她自己。

那又怎么样呢?

所有人,都会膜拜唯一的上帝,即使在情感上憎恶她,也注定是她的同路人。

第二天,池迟一如既往吃着鸡蛋喝着牛奶,六个鸡蛋,只吃蛋白,因为那半个月的养伤让她的体重有点超出要求。

陈方看着她用塑料袋小心地装起蛋黄打算喂给外面的野猫,再想想她昨晚刷新自己三观的样子,依然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女儿国》首映礼上的来宾资料我发给你了,有空看看。”

“嗯。”

女孩儿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

“池迟?早上好呀。”

穿着亚麻裙的年轻女子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在了池迟的旁边。

知道了池迟几乎每天都在楼下餐厅吃自助早餐,方栖桐也不再让助理给自己送餐了,端着几片蔬菜一个苹果一杯牛奶对着池迟唉声叹气,她很快就和这个年纪比她小的姑娘打成了一片。

好吧,说打成一片其实还不到那个份上,池迟的助理看起来又凶又严肃,在剧组里每个跟池迟说话的人几乎都会受到她的“注视”,能和池迟打个招呼不觉得尴尬,对于方栖桐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优待了。

“早安,栖桐。”

池迟微笑地跟她打招呼,手里一转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小瓶酸奶。

“我看酸奶剩的不多,提前给你拿了。”

这家酒店的餐厅大厨手艺还是不错的,池迟看别人吃的酸汤米粉、红糖糍粑看起来都很不错。当然,对她来说,能让她有资格公正评价的只有白煮蛋和白汤煮牛肉。

因为别的都没吃过。

但是有优点,自然就有缺点,缺点就是老板在细节上太“精明”,比如酸奶这种每天自助早餐限量供应的东西,拿完了一茬,酒店的工作人员补充的就比较慢。

方栖桐喜欢喝酸奶,池迟来得早,看见酸奶剩的不多了就会替她提前拿一个。

这种带着小惊喜的绅士体贴让方栖桐十分受用,让她不自觉想起和池迟一起试镜的那天,面对柳亭心的紧张和输掉之后的沮丧都已经忘光了,印象最深的居然是池迟递来巧克力让自己不紧张。

毕竟,在那之后她也依然会经历面对前辈的紧张和试镜失败的绝望,而来自对手的善意,却再也没有了。

“今天你拍戏还是要加油啊。”她握拳帮池迟鼓劲儿,目送着女孩儿和她的助理离开了餐厅。

池迟走了之后,方栖桐的助理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说:“知道给你拿酸奶,就不能给你一张《女儿国》首映礼的邀请函?”

听她这么说,刚才还欢欢喜喜的方栖桐脸立刻拉了下来。

“我是正正经经想和她当朋友,就算朋友当不成也要结一份善缘,退一万步说,我就算真图她什么好处,也不至于就为了一张邀请函开口,吃相也太难看了。”

方栖桐再次后悔自己当时昏了头,居然答应自己妈妈让表姐来给自己当助理,做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没够,眼皮子浅,心眼儿也不好。

“要是这种话你再随便说,我立刻打电话让你走。别以为我妈还能帮你说话,我要是告诉她你耍大牌让我的罪了品牌商,她肯定不会再说一个字儿。”

想想池迟一看就很专业的助理,再看看自己一无是处的表姐,方栖桐的心里换人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戏一拍又是一整天。

到了晚上九点多,池迟终于有时间看陈方给自己整理的那些资料。

第一页,唐宋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江晔,经济学博士学位,已婚,妻子是著名歌手孟琪,兴趣是喜欢跟人聊自己对国内经济形势的独到看法…

所有的资料都包括了姓名、职位、照片、个人爱好,正在一夜之内整理出这么一份东西,陈方的工作能力确实配得上窦宝佳对她的那份信任。

池迟对陈方也一直是满意的。

女孩儿把横向劈叉的姿势换成竖向劈叉,双手去够自己的前脚脚尖,连坐了十几个动作,才又去看后面的材料。

池谨文,管理学硕士学位,未婚,无女友,一年多以来很少参加公开活动,疑似家庭出现变故。

前面江晔是个个子稍矮的中年男人,陈方给他配的照片是一张远景全身照,让池迟能充分看清他的体型特征。到了池谨文这里,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陈方给他配的照片是一个近距离的大特写。

三十多岁的钻石王老五身上充斥着一切能让少女迷醉的元素,俊美的容貌,强大的气场,略带忧郁和世故的眼神,还有他身后庞大的财势。

池迟愣愣地看着这张照片,一滴眼泪缓缓地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是他呀。

多熟悉的孩子啊。

透过这张照片,池迟仿佛能看见孩子慢慢地长大成人。

从一个弱小稚嫩的婴儿,变成顽皮可爱的孩童,变成一个倔强又聪慧的少年,变成一个别扭也温柔的半大孩子,变成一个坚强有责任心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意气风发无惧艰险的成熟男人。

那些时光,她都经历了。

像是看着一粒种子慢慢地抽芽、出条、长叶、开花、结果,经历一个又一个的寒冬和酷暑,最后变成了让人惊叹地苍天大树。

这种成长,延伸在她自己的生命中,她是泥土,是肥料,是避雨的棚子,是修剪枝条的剪刀,是付出了汗水的园丁。

她是谁呀?

池迟还是不知道。

可她知道,泥土的养分已经耗尽,肥料已经过期,棚子被风雨摧折烂掉,剪刀再也没有过去的锋利。

园丁老了,老到该死了。

也许已经死了,只剩了心里的那把火。

那把火不肯就此熄灭,披着一张欺骗世人的皮子行走在世间。

还是那个泥土、肥料、棚子、剪刀、园丁么?

不是了。

女孩儿放下手里的资料,双眼呆滞地看着前方,前方是个玻璃酒柜,门反射出了她现在的模样。

皮相年轻美貌,内里疲惫苍老。

在那些曾经的身份里,没有她梦想的位置,那些“物件儿”,都不是她的现在。

“我…的…一生…有…”

一句似有似无的话偷偷溜进她的脑海,她却想不完整。

恐慌和抗拒已经交杂在一起,让她不愿意去回想那些被她遗忘的过去。

纵向劈叉的动作做了太久,池迟慢慢扶着床站了起来,不觉得酸,也不觉得疼,只是感到了乏力,她赤着脚行走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她随手把一个装饰品砸在地上的巨响中宣告结束。

我只要那把火,只想成为那把火。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说如果,有人不理解池迟的想法,可以去问问自己的长辈,他们年轻的时候想做什么。

这个故事最开始的设想,就是来自我的长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