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在镜子前一个时辰,硬生生把一个大活人化成下凡的仙女,手法技巧还真不是盖的,虽说只是轻轻淡淡的涂,可看起来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只应天上有的仙子。

弯弯的柳叶眉,含笑的眼睛,银白似雾的眼影,淡粉的脸颊,胭脂般的皮肤,仿佛要化开樱唇配上高簪的云鬓,银凤冠,合着一身银白雪衣,飘荡的白丝带.

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天啊,下凡了…”

“我来瞧瞧…”身后有手扳过我身子,我毫无反应的随着转身 。定睛,发傻,对面的人跟我反应不尽相同。

不语.

波澜壮阔的表情惊醒自我陶醉中的自己。

“您觉得是好还是不好啊?”我盯着凤凌月的脸看不出个所以然,这反应太让人疑惑了.

“咳…挺, 挺好…”半响,从他嘴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

我也没客气。得意地转过身子对镜子继续自我陶醉“那是,关键是底子好。你说怎么能这么好呢,多让人羡慕啊…”

“是不?你说…”再回头,人已经不见,身后的人们忙来忙去。我张望一圈,继续我的陶醉.

这身衣服,是我多少次力争来的,要知道当初凤凌御看到衣服初样的时候那副风雨欲来的表情就知道我付出多少口水了。

经过和他再三讨价还价,最终确定了只露出胳膊和肩膀,腿和肚子则要严严实实一点不许露。

真不知道他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就是为了争执是露胳膊还是露大腿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他斤斤计较的程度简直可以去菜场卖猪肉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表演,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毕竟是作为国家选送的节目,意义非凡。步入大殿,所有人都已就座。西朝来拜访的人就玉珏和莫辰以及几个侍卫,并无多余的人,所以倒也简便,居稍下的位置.而皇子,皇女分坐两边…

在众多乐女簇拥下缓缓踏入殿内,跪拜。领了命便准备开始闻乐起舞,路过凤凌御身边时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面目清冷地看了看我裸露的肩膀微微皱起眉梢。我抿嘴一笑,匆匆走过。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演奏的是东朝非常著名的‘雪阙’,优雅又缥缈,曲折顿杨,音色绝美又不失清华。

我迎着风起舞,身形飘柔的飞腾在半空中,伸展,曲弓,后仰或者回转神态自然而安详的舞动着,飞绕于天际,骄柔而轻飘;踏云而上,兰指散花;直冲云霄,豪情万丈;横空漂浮,轻盈巧妙。我已完全沉浸在优美的曲音之中,仿佛真的幻化成飞天的玉女,娇媚动人潇洒自如。余音转淡,潜身沾地,飞天的仙女此时又成了一尊唯美而神圣的千手观音。与身边众多乐女一起,成列而舞,银质的指甲套在月光的挥洒下,如同散碎的月华,亮晶晶却不刺眼,高贵华容而不失清幽.时而重叠时而分散的身形变幻莫测,化无数为有数,有数却也在不经意间成了不无数。

真假难辨,美轮美奂。每个人都探出身子摆出各不相同的造型,或站或卧,或闭目或宁静,或飞行或凝望,也有嬉戏天庭的也有拯救人间的。各尽其彩,流光四溢.一曲将尽,又收身成列,伸展手臂于身侧,微微颤动,后臂高于前臂,形成孔雀开屏般绚丽无余的银白屏障。我置于队首,静穆而神圣的微笑。用风华绝代盛事无双的神态给这支舞画上圆满的句号.

表演完毕大家都下台到殿前跪拜,皇帝非常高兴,一旁的玉珏和莫辰也赞不绝口。我微微抬起头朝上面看去,目光对上玉珏,他着实惊讶不小。

“有赏,统统有赏…”皇上洪如钟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我们叩首谢恩欲退下。

正在这时皇帝旁边的萧贵妃倒是开了口“皇上,可知台下领舞的人是谁?”

我的心便咯噔 一下,顿在当处.不妙阿…

“何人?不是爱妃推荐的吗?”皇帝声音愉悦的问.

“可不,这丫头啊,臣妾喜欢的紧,正是宸殿里的丫头…”上面两人聊得云淡风清,可苦了台下的我,跪在原处膝盖疼痛不说,提心吊胆的也相当不好受.

“小夭年纪也不小了,臣妾虽从心里往外的不舍得,却也不想误了她一生。臣妾没有女儿,自是把这丫头当成自己女儿待了。所以,定不能委屈我这姑娘了。”

这宫里的人都是说书好手啊。萧贵妃台上编的带劲,我在台下牙根都要咬碎了。我看待会我是站不起来了.

“爱妃有打算了?”皇帝顺着萧贵妃竖起来的棍爬的不亦乐乎.

“皇上在此哪敢臣妾造次,还请皇上定夺...”软绵绵的声音头顶传来,我一身寒颤.

“小夭?抬起头来...”得了皇上的命令赶紧抬了脸。自认为笑得挺诚恳的.

萧贵妃顺势倚了过去不知耳语了什么,皇上笑着点了点头.再看居正座的皇后一脸慈祥,丝毫不像受到太子被废的影响,一如既往的发挥着母仪天下的光辉,不知道这是她的脸还是人皮面具.

而居右位的前任太子殿下,已经脱去了明黄的袍子一身玄色锦衣,默默不语的喝着酒杯里的酒,颇有失意落魄的意味.往下看去二世子如浴春风般的微笑和自然,往下...

“那朕替你做主了可愿意?”一声宏亮惊得我收了视线,对上头顶那双精明的深眸,微微点了点头.

“今儿爱妃跟朕了求了这么个情,那朕也有此意.说起来,老四还没有侧妃吧…”皇帝老儿的话犹如原子弹放进我的脑子里引爆,哄的翻天覆地起来。

凤凌峰?那个贵妃生辰表演杂耍的暴笑世子?亏我当时笑的那么欢,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苦笑啊苦笑,严格说起来我现在的表情界于哭和笑之间,成份相当复杂,混合了不满,愤怒,绝望和讽刺,略有笑意完全被迫,哭涩艰难才是本来用意.

这一刻我深感自己就跟因为某种家庭问题而被卖进大户人家里特意许配给傻儿子的童养媳,仇大苦深…

“父皇,我要纳她为妃”声音一起,大家都齐刷刷望向声音来处.连我都激动万分的跟着望过去。凤凌月站在自己的桌前,威严正气.

也好,嫁了他也好过嫁给那个杂耍王四世子.话说过来 ,四世子,叫起来可真别嘴...

“我的月儿也大了....”皇帝不回答,竟呵呵笑起来..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母妃,允了月儿吧...”每两句下来居然唱起来撒娇的戏码来,我当时那个心情啊,跟被炸了然后再被淹,淹差不多了拎出来再烤,烤到要糊不糊了放在地上在锤...岂是百感交集能形容得了的...

“你才多大啊...”贵妃一阵娇笑,台下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母妃,小夭只能嫁给儿臣...”一个清冷的声音扬起…

“御儿?”在座人皆是惊讶,我却平静极了。这句话本就该他来说。谁让他有事没事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训练我的应激反应呢...

“这是为何?”皇上有点蒙的问道.

“小夭已经是儿臣的人了...”凤凌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句话,满场已经抽气声一片了。

我跟煮熟的虾子一般从里红到外。这个坏小子,刚觉得他还算有良心之人,这会好感完全消失无影无踪。

只是觉得一时间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把我恶狠狠的淹没了.

这哪是在拯救我,根本是彻底让我沦陷在唾弃中自惭形秽嘛.

实在想跳起来大骂一声“你不要脸”但由于害怕再次面临无法预计的乱点而生生压下来.

“你还好意思说.真是的.”贵妃似骂非骂“皇上您看…”

“就这么着吧。正好御儿也没妃,纳便纳了吧...”有转首对这下位的两个目瞪口呆的玉珏和莫辰一脸无奈的笑着摇头“有失国体,有失国体啊...”

玉珏也连忙拱手笑称“哪里,哪里,成就佳人美事,幸事幸事...”目光在对上我的时候,深深的,亮亮的,看不清楚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由于半路被贵妃抬举成母女般的感情,又被指给世子为妃。于是乎我被安排在凤凌御身边待席.

一身戏服的我,一脸不知今年何夕的笑容,看起来更像个陪酒的青楼小姐。

看得见对面凤嫣呆看我的眼神,冲她笑了笑,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穿过我在看别人。

台上大家把酒言欢,台下的人自得其乐。我此时就跟失势的太子一样,坐在一边人在席上心在天边。

不停的有人过来敬酒,恭喜我这个捡到天大便宜的女人。吉祥的话说了几大箩筐.我最希望我的酒量也能有这样的度量才好。

凤凌夕并没有过来,穿过人群看他仿佛有些失落,身影很孤单。而他身边的王妃,却对我笑了笑,很难说其中意味为何,可以猜想的是理所应当的开心吧。仰起酒杯,我同样一口喝尽.

凤凌逸,招牌式不羁一笑,一杯干尽。

尽管有凤凌御为我挡酒,但是敬酒的人何其多,我看这些人打的就是不喝趴下我不罢休而来.一拨接一拨,没完没了.

尤其是凤凌月敬酒时的表情,颇有点求而不得同归于尽的意味,我被他盯得那杯酒简直是从脊柱里流下去的。

接下来玉珏和莫辰客气而又疑惑的过来敬酒,也是几句吉祥话,我已开始迷迷糊糊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敬。只觉得自己一直发沉,像是掉进了无底洞.

痛,我只觉得头痛的厉害,像是炸开来再切成瓣.浑身也酸疼,无力的转过身,感觉脸前面有东西。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大了好几号的脸映进眼里。

眨了又眨“你怎么在这儿?”

凤凌御只着了凌乱的单衣,领口微微敞开,靠在我的床头慵懒的看着我“这个得问你...”

也顾不得头疼还是屁股疼,一个筋道翻起来,推开被子四处查找.

“找什么?”他挪了挪身子不解的问.

“怎么不疼?”.

“哪疼?”

“血呢?血在哪里?”

“你到底找什么?”

“第一次怎么会不疼?怎么没有流血?”这不符合我了解的常识.

扯了嘴角,涌上笑意“原来你想的是这个…”

废话,失贞的女人第一件事不是找这些东西证明真身难道还跟你聊天啊…

“不行,我得静一静.先别跟我说话…”我还没等穿衣服外面的敲门声响起.

“叶丫头…叶丫头”

是福公公…

“来了…”大嗓门的喊出去扭过头“穿好衣服赶快离开,还有,不许出声…”然后捞起衣服披上别往外走.

推开门“福叔…”福公公僵在门口,目光盯在我身上。我不明意义低头一看,我身上披着的正是凤凌御的外衫.

我们大眼瞪小眼。到底还是老姜够辣,层层皱纹里掬起涟漪般的微笑“小夭啊,给你半天假,好生休…”

“…你这丫头扯我干吗….”

“一把老骨头要给你抻断了….”

“......”

指婚

外厅后门

“福叔,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蹲在地上拨弄采食的蚂蚁说道.

“你也知道害羞…”

“福叔,我不觉得疼,也没看见落红…”

“这个也问我?”

抬头看看他,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福叔的脸色渐暗,仿佛着重强调着:别把太监不当男人看.

我则很逻辑地认为,太监也算半边天除以二,另一个半边天也除以二,两个相加,还是半边天的结论继续发问.

“福叔,我会不会很倒霉的有了孩子?”

“.…”

“福叔,怀孕是不是很想吐…?”

“.…..”

“福叔,生孩子会不会很疼?”

福叔已经开始青筋暴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福叔,给我点药吃…”

“我知道了…”

“福叔,不吃药会不会怀不上?”

“...”

“吃了药要是还怀上,孩子会不会两个脑袋?”

黑线…

无视…

“福叔,….”

福叔终于在毫无根据的假象中愤怒的爆发了,满脸的皱纹全部展开,笑容无影无踪,一脸乌七麻黑,拂袖而去…

溜回房间,却发现凤凌御四平八稳的坐在床上,慵懒的姿态却是北极星子般亮亮的眼.

关了身后的门,插上拴。步步逼近.

“怎么还不走?留下来有抽奖吗?”转念,慢慢上前,态度诚恳的问“凤同学,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咬牙“做了那种事?”

“哪种事?”这家伙,拆了罐头封口还拽上来看了.

忍 ...

“不纯洁的事...”可恨,明知故问..

“这要问你…”在我殷切的目光下居然抛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来.

我已经出离惊异了,到目前为止仍冷静自持,冲动是魔鬼阿...

“我对你有好感不假,被指给你了也不假,可是,在未经我允许下作出这等苟且之事就是你不对了,尤其在我喝醉之后,无良又无德,可恶至极…”

你是半边天,好歹我也是另一半边,我有我身体的最终解释权,支配权和追究刑事责任权。你凭什么…”

他盯着我不语,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那么爽,眉角紧皱.

“怎了?我说错了?你那是什么讨帐表情?”

他正过身子面对我,挑了挑眼“我至于睡在这也是你做的好事...”

“笑话,难不成我抱着你的裤腿不让你走了?”嗤笑一番先.

“你的酒品真让人大开眼界,没有人跟你说过喝醉后的你跟一只犀牛无异吗?”我愣住,他的意思是我还会耍酒疯?昨天的大殿上?天…等等…

“犀牛?”这个称呼让我非常不爽。

“不然还是猫咪吗?”说着指了指脖子上一道红痕.“还是只又唱又跳又打人的犀牛”

“你的意思是我醉酒后非礼了你?我还真是多才多艺…”五官扭捏,表情轻蔑..

“是挺多才多艺,不是跳了一个晚上的拉船舞吗?你哪来的拉船的哥哥??”他的表情是我的最高级别,好像还有些不良回忆至今影响着他.

“拉船哥哥?何方神圣?”大问号啊大问号…拉船舞又是什么东西???

“问你啊,跳得那么带劲,唱得也很卖力,这院子里的人都见识过了.”凤凌御盘腿坐在床上,我则跪坐他面前.从刚刚的受害者变成现在的肇事者,态度极其卑微。

主要是因为我不能肯定我醉酒后的行为,所以也不敢大呼小叫的声张冤枉.

难道,我唱的是纤夫的爱?还歌伴舞?

 倒了...

 态度温良,表情谄媚…

“我还唱了其它的吗?”

“让男人看过来…”

“刷什么刷…”

“死了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