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无涧归来,全堡上下都忙碌起来。而最高兴的,却是堡中的四个美丽侍妾,红袖、绿月、蓝玉和紫香,四个女人个个打扮得摇曳生姿,暗中较劲,期待着晚上独孤无涧走进自己房中。

夜。悬崖边,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丰美的宴席如流水般铺开,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独孤无涧慵懒地躺在狐皮大椅里,漠然看着空地上美人群舞,男人狂饮。

他对这样的酒色游戏是并无几分兴趣的,只是为了犒赏为他流血卖命的众多手下而已。

他合合眼,觉得有些头疼。这几日都没睡好,夜夜噩梦。父亲一双泣血的眼睛,母亲半边被烧毁的脸,雪地里呲牙咧嘴的狼,蛇一般长满倒刺的长鞭…总是频频出现在他梦里。十五年了,这些交替出现的噩梦一直折磨着他,折磨得他常常从一种揪心的疼痛中夜半惊醒。

十五年的债,可以像山一样沉。

想到这里,他目中精光暴现,挥手叫来一个黑衣手下,耳语几句。

而此时,后院一间柴房里,却安静得可闻针坠声。

百草蜷缩在角落里,头斜靠在墙上,恹恹地望着生满蜘蛛网的墙壁。

她已经被掳来半个月了。但至今她不明所以,因为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就已经在这柴房里了,暗无天日。每日有人送了简陋三餐来,但从不和她说一句话。其间,因为背上伤口发了炎,才有人找了大夫来为她包扎。

好在,也不见了那邪恶残暴的男人。一想到他,百草就打了个冷战,她被他踩得红肿破皮的右手已经好来差不多了,背上的伤口也好了七七八八了,可她依然记得他下脚时的凶狠和毫不留情。

师兄和爹爹到底和他有什么仇?让他这么恨她?

还有,师兄知道她失踪了,一定很担心她,他怎么还不来救她呢?那个坏男人会不会杀了师兄了?

正无端揣测着,忽然“砰”的一声,门打开了。

沐浴,更衣,绾起长发,点上艳丽的唇红。百草心中惴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越往前走,越是喧闹。男人们粗犷的笑声让百草心中的恐惧一点点滋生,她转身想跑回去,却被身后两个黑衣人揪住,一把扔进人堆里。

“啊——”一声尖叫。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醉眼迷蒙、放浪形骸的男人们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艳丽红裙的年轻女子被人扔在了空地中间。那女子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围着她的一大群黑衣男人,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又惊又怕,瑟瑟发抖。

咦?难道是堡主为他们安排的助兴节目?堡主总是出人意料的举动,早就是全堡上下皆知的事了。

这么想着,男人们就开始热血沸腾了,但独孤无涧没有出声前,哪怕他们再心痒痒,也不敢动手动脚。

独孤无涧冷冷看着这一切,“毒圣”百青子的女儿怎如此没有见识和胆量。

他慢慢站起来了。当他一站起来,刚开始骚动的男人们就立即老实了,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惊慌无比的百草看见独孤无涧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捧着自己曾被他踩过的右手。

是那个邪恶又残暴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稳稳立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仿佛一抬脚就可以踩死她,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蹲下来,注视着这个苍白纤细的女子,她戒备地看着他,幼稚而努力地控制着一双黑眸里流露出来的惊恐。

全部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两人身上来了。四个原本欢笑的侍妾更是脸上阴晴不定,莫非是堡主的新宠?

“你怎么会是百青子的女儿?百青子杀人不眨眼。”

“胡说!…我爹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百草一听他污蔑自己的父亲,忍不住急声辩解。

救人?天大的笑话。

独孤无涧冷冷笑笑,看样子的确如七叔所说,百青子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女儿了,舍不得让她沾一点血腥和世间污秽。遗憾的是,百青子最宝贝的东西终究是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有很多办法让这个女子见识人间污秽和悲伤。

“夏侯寒去了哪里?”

百草摇摇头。她才不要说,他是师兄的仇人。

“看样子你忘记了。“独孤无涧面无表情,“忘记了也没关系。也许脱两件衣服,你就慢慢想起来了。”

没等百草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见他手一挥,她以为他要打她,眼睛一闭,却不想胸前一股冷风袭来,她睁眼,赫然发现自己的上衣和中衣都已被撕开,露出粉红的抹胸。

“啪——”的一声脆响。众人一惊,那个绵羊一样的女人竟敢掌掴独孤无涧。

百草愤怒而惊恐地捂着自己破碎的衣襟,瞪着那个混账又可怕的男人。“你敢碰我…我师兄一定杀了你!”声音不可遏止地发抖。

独孤无涧原本可以躲过那记耳光,可是他很高兴看着这个女人既怕又恨的样子,就像风云偶尔雅兴来了,玩耍自己的猎物一样,然后再杀死它。

“那你叫他来,我正好想杀他。”独孤无涧忽然没有了耐心,冷冷道,“我再问你,神农心经在哪里?”

“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什么神农心经…”百草悲戚地摇着头,眼泪流了下来。这个坏男人老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还当众侮辱她,“我爹爹和师兄到底欠了你什么?到底和你有什么仇…还给你…都还给你好不好…呜…”

连《神农心经》也不曾对她说过?

独孤无涧不相信。他忽然扬起手,“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百草脸上,“你死了也还不起!”他最讨厌女人哭了。

百草被他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绾起的黑发顿时瀑布般散落一背,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丝丝的鲜血来,右脸顿时红肿起来。她趴在冰冷的地上,泪如雨下,从小被呵护的她,哪曾受过如此粗暴的打骂。

众人心惊。独孤无涧绝对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但惹他如此动怒,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百草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凌乱的黑发贴在她苍白泪湿的脸上,她强忍住呜咽,眼中的恨意早已驱走了怯懦和惊恐,她恨恨盯着独孤无涧,心里默念着:“师兄,对不起”,牙齿一用力…

“呃…”

没等她咬下去,独孤无涧铁箍一样硬的手已大力掐住她脸颊,阻止了她咬舌自尽。

“想死?”

百草惊恐地看到,那个男人眼中浮现出一种比任何时候都要残忍的笑意。

“我不会让你死。你不死,才能让夏侯寒生不如死,百青子死不瞑目。”

独孤无涧邪魔一般的话语在耳边轻轻响起。百草再一次昏厥过去。

众人背脊发冷。一种奇怪的气氛压抑着每个人,将刚才的欢乐驱赶得一干二净。很久以后,他们才明白,那是一种刻骨的仇怨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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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伤痛之夜]

黑夜。茫茫雪地上,一个少年正气喘吁吁地走着。忽然,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传来,少年打了冷噤,停下来,注视着黑暗里,右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手中的棍子。

墨一样的黑夜里,忽然亮起了几盏灯。绿幽幽的,无声无息的。

充满危险气息的漆黑里,少年的牙齿不禁打起寒战来。

狼。一群饥饿的狼。

时间沉寂。

忽然“呜”的一声,一只满脸是血、露出两只长长獠牙的青狼恶狠狠地扑向少年,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啊——!”

独孤无涧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满身大汗淋漓地坐起来。

初一关切的声音顿时从外面传来:“堡主!”他知道,堡主又做噩梦了。

独孤无涧白日里的强硬、冷漠、残暴此时都没了踪影,他无力地走下床来,倒了一杯冷茶,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沉默地坐了片刻,觉得手脚竟回暖了些。

已是初秋了,夜也很深了。初秋的夜非常静谧,尤其是在大山上。但此时独孤无涧却莫名的烦躁,找不到宣泄口。

桌上烛色闪烁,拉开衣襟,古铜一般的胸膛上,赫然有一块巴掌大的狰狞伤痕,总是提醒着他那不堪的过去。

“初一,把那个女人带来。”

软绵绵的百草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到一张大床上时,她就惊恐地预感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被迫吃了“软骨散”的她,不要说走路,就是咬舌头都没多大力气,只能躺在床上直流眼泪。

独孤无涧喝完第二杯茶,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冷冷看着百草,面无表情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不要…”百草吓得大哭起来,她再单纯,也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想做什么。

“滚…滚开…不要…不…”她使劲全身力气往床里面缩。

但是独孤无涧伸手捉住她的足踝,一把就将她拖到自己面前。双臂撑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这种屈辱?感觉好不好?”他冷冷问,三五下就撕开了她身上的衣裙。

玉体横陈,香艳旖旎。

独孤无涧眯眯眼,肌肤如脂,玲珑有致。嗯,还不错。身体的燥热开始蔓延。

“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也从没害过你…求求你…”百草无力地想推开那双隐含怨愤的大手,却是给了他羽毛一般的温柔触感。

有一瞬间,独孤无涧几乎在她眼中看见了当年那个恐惧无助的少年。他迟疑了一下,却被她的手一抚,想起了过去种种不堪。

他恨恨地低下头去,张口咬在她脖颈上,“我当年受的屈辱,比这多一百倍。”

百草吃痛,尖叫一声,泪如雨下:“…师兄…师兄…救我…痛…”

不想,这一声哭喊,却是更激起了独孤无涧的恨意。他重重地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或青或紫的烙印,她的黑发纠缠着他,迷乱的情欲在帐中流泻。

今晚之前,她以为人人都是和善的,讲道理的,或者像师兄那么温文尔雅。今晚她才知道,有人是可以像鹰一样阴狠,野兽一样残暴的。

撕裂的疼痛袭来,百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随着他每一下粗暴的冲撞,她痛苦地咬了牙齿,“…为什么你要这样…我恨你…恨你…”

“因为,我们是仇人…”他喘息的声音传来,百草渐渐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独孤无涧从床上走下来。

郁结的燥热已经得到发泄,他冷冷瞄一眼床褥上那团鲜红的血渍和那昏迷的女人,披上衣服,走出门去。百青子死了,夏侯寒却还活着,他一定要让夏侯寒,体会到他当年的心如刀绞。

清晨。百草从昏迷中幽幽地醒过来。

她轻轻一动,就觉得全身散架一般酸痛。她用劲了全身力气,才拉过被褥来,包裹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她慢慢坐起来,裹在被褥里,发着抖,脸是苍白的,嘴唇都冷青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要是她跟着师兄一起走了该多好。

“哟,妹妹,还没有洗漱啊…”忽然,一个妖娆的女声随着娇笑声,从门外传来。

百草呆滞地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艳光四射的红裙女子走进来,一双明亮的凤眼盯着她,上下打量着。

百草呆呆地低下头去。

咦?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清丽妩媚,但并没有惊人之姿,而且看起来也单薄了些,堡主不是一向喜欢丰满美艳的女子吗?不过看样子,堡主对这个女人可不温柔,光看那肩上的一排牙印就知道了,但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可以在堡主房间里过夜,要知道从来没有女人可以在堡主房间里过夜的。

“妹妹,我叫红袖。和你一样,也是伺候堡主的。”红袖继续娇笑了说。

“滚!我不是——”百草猛然抬起头,刚才还畏缩的她突然变了个人一般,眼中迸发出恨恨的光芒,“我才不是伺候那畜牲的!滚!”

红袖显然被她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畜牲?他嘴角冷冷一牵,若非像畜牲一样忍辱偷生,凶狠残暴,他又如何能活到今天。

“谁同意你进我房间的?”冷冷的声音传来。

红袖打了个冷噤,变了脸色,转身强颜笑道:“堡主…红袖…”

一听这个声音,百草顿时抖得更加厉害了,眼睛却是充满仇恨地看着门口。

独孤无涧也不理会红袖,他从容走进来,看着床上那个脸白唇青长发凌乱的女子,此时的她看上去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恨不得咬他两口。

“一夜学会仇恨,很好。”独孤无涧稳稳坐在桌边,“当年我也是这么学的。”

“进来。”他冷冷喝道。

一个绿衣小丫环顿时惊惶地从门外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宝翠给堡主请安。”

“抬起头来。”

宝翠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独孤无涧右手一伸,准确而凶狠地掐住了宝翠的喉咙。

“呃…”宝翠吓得面无血色。

百草也惊呆了。这个男人凶残如此,莫名其妙地要杀一个小丫环?

独孤无涧眼睛却是看着百草的,还是冷冷地,一字一句说:“你看见了,你若敢自杀,她马上就去陪你。”

“你…”

“对,我是畜牲。”独孤无涧放开了几乎窒息的宝翠,好整以暇地拍拍手,“但从今往后,你得给畜牲暖床,一直到你师兄,来救你。”

他说完,站起来。黑色的衣服让他原本就高大的身躯看起来更是有莫名的压迫感。百草一阵晕眩。

后院沉香居。

百草已在宝翠的帮助下,沐浴更衣。

她木偶人一样由着宝翠为她梳洗,只是呆呆抱了双膝,倚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从今天开始,她的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不再是师兄手中呵护备至的明珠,而是一个冷血男人的侍妾之一,住在沉香居,和一个叫宝翠的十五岁丫头。与其他侍妾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沉香居周围有20名黑衣侍卫日夜监守着。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宝翠怎么称呼你呢?”宝翠喃喃地问,一边帮她梳理着一头长发。

见百草不搭理她,宝翠小心地吐了吐舌头,想了想,迟疑地开了口:“姑…姑娘…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千万不要寻死…”

百草一愣。

宝翠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捣头如蒜:“求求你了,姑娘,求求你了…堡主是言出必行的…”她抽泣起来,“宝翠死了,宝翠山下的娘亲和弟弟就没人照顾了…真的,宝翠说的都是真的,我娘亲有病,我弟弟才十岁,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给娘亲银子治病了…”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当丫环?”百草忽然开了口。

“是…是花婶介绍我来的,这里给的钱比其他地方多五倍。”

“那又如何?”百草咬牙道,“这里的主人是个畜牲、恶魔!”

“堡主从来不会为难下人的,嗯…今天…对了,今天一定是堡主怕姑娘寻死,才为难宝翠的,堡主一定是很在意很在意姑娘的!”

在意?她是饵,他用来吊师兄夏侯寒的,他当然在意她的死活。只是,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如何再面对师兄呢?

“你起来罢。”她叹口气。

宝翠不肯动。

百草蜷缩着身体,朝里躺下来,宝翠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幽幽的一声,“我答应你。”

宝翠这才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姑娘,宝翠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百草懒得说话,闭上眼,冷冷的泪流下来。

巨大的变故,让她从小就有的心疼病,仿佛又复发了一般,心口一阵阵牵扯着,疼得厉害。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独孤无涧却再也没有可怕地出现在她面前。这让百草慢慢从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中苏醒过来,虽然她变得沉默,从不踏出沉香居一步,但宝翠却是一个十分活泼的丫头,整日叽叽喳喳和她说这样说那样。

从宝翠口中,百草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名字:天鹰堡。

宝翠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百草从来不像其他四个姑娘一样,整日打扮得妖冶招展的,讨堡主欢心呢。百草从来不涂脂粉,不插头饰,常常就披了一头黑发,坐在窗前发呆,手里摩挲着一条血红的玛瑙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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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沉香居风波]

日子一天一天过。沉香居仿佛是众人遗忘的地方,从未有人靠近沉香居,甚至连独孤无涧也再不曾来过。

这让百草大大松了一口气。那晚之后,她已成惊弓之鸟,每晚她必定要拉着宝翠和自己一起睡,生怕那个恶魔男人忽然走了进来。甚至,她还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匕首,做好最坏的打算,要是那个男人再敢碰她,她杀不了他就干脆自杀。

结果匕首被宝翠无意间发现了,吓了一大跳,嘤嘤地哭了一上午,恳求百草不要寻死。

百草也慢慢平静下来,悲伤而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只是她不明白,爹爹和师兄,到底和独孤无涧结下了如何的深仇,让他恨得这般欺辱她?她怎么从没听师兄说过呢?

爹爹十二年前去世,看样子当时独孤无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爹爹怎么会和一个少年结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