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被劫来一个月了,师兄应该早就从苗疆回来了吧,现在正到处寻她么?他会知道这里吗?若他真的找来,岂不是正好中了那个大魔头独孤无涧的陷阱?

百草顿时心惊。她怎么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让师兄中别人的奸计呢。

她暗暗咬了牙,她要想办法逃出去!第二天,百草早早地就起床了,自己穿戴梳洗好。忽然,听得门口“哐当”一声,她转过头一看,宝翠呆立在门口,张大了嘴巴看着她,手中端的铜盆跌落在地。

宝翠揉揉眼睛,天啊,她没有眼花吧?以前无论她怎么劝百草都不会梳洗打扮,可今天百草姑娘却自己梳洗好了,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裙,披散的黑发松松绾了起来,斜插了一支翠绿的玉簪子,露出光洁美丽的额头来。

“姑娘,你好美!”宝翠回过神来,全无心机地赞叹道。她可打心底高兴,看来姑娘是想通了,打扮出来,和其他那四位姑娘一样美丽呢。

美?百草心里苦笑,她随意梳洗了一下而已,她只是要提起精神,找机会逃出去。

吃过早饭。

百草道:“宝翠,陪我到处去逛逛。”

宝翠正收拾碗筷,闻听此言身形一滞,愁眉苦脸说:“可是姑娘,…那个…那个…外面的侍卫大哥说,说姑娘只能在院子里散步,不能出沉香居。”

百草脸色一沉,想了想,起身从容走出去。

一走到院门口,果然,一个黑衣侍卫铁塔一般拦住她:“姑娘,堡主有令,姑娘不得踏出沉香居半步。”

百草抬头看他,一个瘦削的男子,五官分明,右耳却缺了半边,看起来煞是奇特。“我想到外面走走,屋里很闷。”

黑衣男子伸手拦住,“姑娘若执意走出沉香居,在下就冒犯了。”

百草看着他,轻轻道:“好呀,你干脆杀了我。”说着抬步欲走。

黑衣男子一愣,随之一咬牙:“得罪了!”手起掌落,百草只觉得颈后一麻,就失去了知觉。

“姑娘!…”宝翠尖叫。

醒来时,已是午后时分。

“姑娘,你醒了!”

宝翠见百草醒了,高兴地端了八宝粥来床边,“姑娘饿了吧?宝翠熬了八宝粥…”

谁知,百草却推开她手中的粥,走下床,“宝翠,什么时辰了?”

“午后了,嗯…姑娘…睡了大半天呢。”

睡了?她明明就是被那个侍卫一掌劈晕了。真是不错,这鬼地方的人都一样残暴冷血。不过,她今天却是一定要走出这个沉香居。

她理了理头发,尽管眼中暗藏着怒火,却是一脸平静,慢慢走出去。

“姑娘。”那个缺耳男子一见她,脸顿时就灰了。

“你再拍一掌,这里,”百草指指自己的脖子,很平静地说,“我就能睡到晚上了,真的。或者把我拍死了,否则这个门我一定要出。”她仰头看着他,黑眸闪闪,暗藏挑衅一般。

缺耳男子果然为难。

但堡主有令,令出必行。他只好郁闷地一掌挥去。

后山,鹰岩。

高高的瞭望台下,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瞭望台呈四边形,东南西北四角各有人把守。

独孤无涧正站在瞭望台上,低头望着雾气环绕,黑漆沉沉的悬崖下。忽然,他一挥手,一只灰鸽扑棱扑棱飞出。

“滴…利利利…”深渊里顿时响起一阵怪鸣。

瞬息,几只大鹰竟从深渊下腾冲而上,直直追了鸽子而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堡主。”

“什么事?”独孤无涧不回头,只是抬头望着天空。他知道初一上了瞭望台。

初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独孤无涧黑眸一闪,有一种冷冷的玩味。

此时,天际又传来“滴利利利”的鸣声,一只白色大鹰破云而出,凌厉地一个俯冲,稳稳停在瞭望台的木栏杆上,一低头,放下嘴里奄奄一息的灰鸽子。

“很好,风云。”独孤无涧伸手甩了一块鲜血淋漓的鹿肉给风云,转身离开。

沉香居。

掌灯时分,百草幽幽醒来了。她睁眼望着头顶上淡红色的床缦,心里窝火极了,好极了,干脆拍死她算了,她倒要看看,那个侍卫几掌能拍死她。

一想到这里,她不顾脖子酸疼,翻身坐起来。

但一坐起来,她整个人马上就僵硬了,小脸顿时惨白。

那个坐在桌前的高大背影…?

“还想再试一次?”独孤无涧缓缓转过身来,鹰一样亮而深邃的黑眸看着她,也清楚看见了她眼中的震惊和害怕。

这个绵羊一样胆怯的女人,真如初一所说,竟可以倔强那般,宁可让十五一再拍晕也执意要出沉香居?

有意思。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难怪风云喜欢玩自己的猎物,很有意思。

他为什么忽然来了?百草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旁的床缦,不知为何,他身上总有一股很奇特的慑人气势,飞扬的眉,黑的眼,紧抿的嘴唇,都给人一种冷漠的、残忍的却又完全不动声色的寒意,让人胆战。

百草想起那晚的不堪回首,慌得赶紧大喊:“宝翠…宝翠…”喊了几声,她忽然想到,宝翠一个小丫环又如何能救她,下意识地,她跳起来就向外跑去。

“啊——放开我——”

当那只惊惶的小兔子跑到他身边时,独孤无涧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就将那只小兔子一把抓进自己怀里。

“放开我…放开…你滚开…”百草跌坐在他大腿上,吓得拼命挣扎,声音里已有了哭音。但独孤无涧的手从后面紧紧环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你再动一下,”独孤无涧皱皱眉,这个蠢女人像条蛇在他怀里乱扭,柔软的臀来回磨蹭着不该磨蹭的地方,他确定自己不是善类,她再乱动,他可以就地吃了她。

他威胁性的声音传来,“你再乱动一下,桌子就是我们的床。”

这句话很管用。百草顿时不敢动了,僵直地坐在他腿上。半晌后,他才听到她弱弱的声音,带了绝望和哀求:“…我爹爹和师兄若欠了你银子,我和师兄想办法还给你…若欠了你命…爹爹已经死了,…你杀我,我把命还给你好不好?…不要…不要那样了好不好…”

背后久久没有动静。百草在这沉默中,颤抖着,哭泣着。

“你听过这个故事没有?有人一口一口喝你娘亲的血,有人和你从小一起玩,却恩将仇报打伤你一条腿,推你下悬崖。”

百草呆呆地。

“你没有听过,他们怎么会给你讲这么坏的故事。”他一把扭转她的身体,强迫她看着他,“你告诉我,夏侯寒有多爱你?”

“…师兄…师兄他…”百草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骗我他不爱你。”独孤无涧轻轻在她耳边道,“我,一定要他尝到我当年的感觉。”

他说完,放开百草,冷冷站起身来。“伺候我沐浴更衣。”

“我不。”弱弱的一声。

独孤无涧眯眯眼,这个女人居然还敢说不?

他冷笑,忽然声音一扬:“十五,斩断宝翠一根手指头!”

“不要…不要…百草姐姐,救救我…快救救我啊…”正在门外待命的宝翠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一时情急,也不喊百草姑娘了,张口就喊了姐姐。

“你疯了?住手!…住手…我答应…”百草也吓得脸一白,终是明白,这男人完全非善类,只好乖乖听话。

百草?原来她叫百草。独孤无涧捏了她尖尖的下巴,“不要惹我生气。十五,放了那丫头!”

屏风后,水气氤氲。

百草哆哆嗦嗦地走进去,一眼望去就吓了一跳。

独孤无涧正闭目坐在热气腾腾的大浴桶里,古铜色的强健胸膛上,赫然一个巴掌大的狰狞伤疤,放在桶沿的右臂上,一条从臂弯到手臂的长长伤痕,蜿蜒如毒蜈蚣般。

她正发呆,独孤无涧却睁开了眼,“看样子你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我没有…”百草赶紧说,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干脆低下头不看他。

“搓背。”

百草一看他的背,更是倒抽冷气,那宽阔的健背上,长长短短的伤疤张牙舞爪地看着她,居然会有人身上有这么多伤疤?

她闭了眼睛,哆嗦着拿着抹澡巾胡乱地擦。

独孤无涧感觉到她乱七八糟的搓背,转头一看。暖暖烛色里,她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流泻在胸前,被水气濡湿了的小脸,眉目清丽,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水汽,水滴从她腮边滑落,落进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隐约可见潮红的锁骨,接下来就是起伏得厉害的胸脯…

独孤无涧觉得嘴唇有些干燥。真不知道夏侯寒若有一天看见,这女人在他身下楚楚承欢,是什么感受。

这么想着,他忽然就站了起来。还没等百草回过神来,就被他一把拖进了巨大的浴桶里。

“噗——”百草惊慌地吐出一口水,身体已被他死死压在桶壁上。一只大手从水里扯下她的裙子…

“…不要…”百草拼命拍打着他的胸膛,“不要…不要那样…”她绝望地哀哀看了他,“…痛…啊…”

她尖叫一声,全身一僵,他还是无情地进入了她。

独孤无涧看着她因疼痛和害怕而纠结的小脸,忽然心中一动,忍住了那紧窒中亢奋的欲望,开始缓缓地抽动。

百草紧紧咬了嘴唇,强忍着他在她体内带来的疼痛不适。她恨死他了,恨死他了,以后她都不要求他了。

但让她想不到的是,他动作竟然轻柔起来,疼痛随之消失了,继而是一种麻酥酥的感觉,这感觉波及她全身,她轻轻颤了一下。

独孤无涧很满意,身下的女人脸色开始潮红,她虽然仍在哭泣,可他清楚她真实的身体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独孤无涧放开百草,起身走出浴桶,一言不发地穿上衣服。

半裸的百草无力地靠在浴桶里,水里还有情欲的味道,屈辱像乌云一样压来,她蜷缩在浴桶里,咬着自己的手背,痛哭起来,“你没有人性…”

“你说对了。宝翠一家三口的命,都在你手上。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独孤无涧大步走出去,对站在院子里的十五道,“让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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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凤仪亭的毒蛇]

第二天清晨,百草软绵绵地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整夜守在床边打盹的宝翠。

可怜的孩子。昨晚被独孤无涧一句话吓得不轻,终是明白守住百草的命就是守住自己一家人的命,硬是整夜守着百草,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只是宝翠不明白,其他四个姑娘都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堡主去,为什么百草姑娘一看到堡主,就吓得面无血色,但凡和堡主亲热一次,就会生病一样流很久的眼泪。

百草心里苦叹,伸手摇醒宝翠,“宝翠,以后到床上睡,你放心,你娘和你弟弟,还有你,都会好好的。”

“真的?”宝翠揉揉惺忪的眼睛,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百草,吃吃道,“那…没人的时候,宝翠可以叫姑娘姐姐吗?”小丫头看出来了,这主子是个善良心软的人。

“都可以。”百草微微笑了笑。她要逃,她得先熟悉这里,她还得有人帮忙。

梳妆过后,百草正望着菱镜发呆。宝翠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小碗药。

百草皱皱眉,“这是什么?”

宝翠红了脸,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百草一把抢过碗喝下药。她正求之不得,要是不小心怀了那恶魔的孩子,她倒宁愿去死。

风高日丽。百草走出沉香居的时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真是好,在屋里闷了半个多月了。她抬头望向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自由。

宝翠带了她到后花园散步。这花园很清雅,多是绿树,回廊曲折,却不杂乱,也有假山清泉,流水淙淙,非常安静。

“宝翠,这里的风好凉。”

“当然了,百草姐姐。连城岭是通州城最高的山了,周围全是山呢,山里气候都要凉些。”

原来是在通州城。百草默默想着,装作无意地和宝翠聊着。

“嗯…天鹰堡是在连城岭最高的地方吗?”

“不是,在山腰。再往上走,冬天要下大雪呢,很厚很厚的雪哦,我听后院的叶伯说,那里只有堡主的鹰才上得去呢。”

“叶伯是谁?”

“叶伯是总管种菜的,叶伯种的菜最新鲜了。”

“为什么要种菜呢?”

“不种菜,天鹰堡三百多号人吃什么呀?再说,从我们这里下一次山,很麻烦的,走路要走一天呢。”

百草心中一动,倒真是麻烦,竟是把她掳来了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装作不屑的样子,“还天下第一堡呢,才三百多号人。”

“呀,姐姐你错了。”宝翠小丫头很煞有其事地瞪大眼,“你不知道,我听别人说,天鹰堡在外面的镖局都有十三个呢,山下还有五个马场…嗯…还有…反正堡主很有钱的。”

“可惜是个冷血的混蛋。”百草恨恨。

正准备说话,假山后却传来一个娇俏的笑声,“哟,难得妹妹也出来走走啊。”

一抹红色映入眼帘,百草一愣,忽然忆起是那个女子,独孤无涧的侍妾之一,红袖。

百草本不想搭理,谁知红袖却软软地拦住了她,笑着:“妹妹,我们几个在凤仪亭坐着吃瓜子呢,妹妹不去坐坐么?妹妹来了这许久,还不认识其他几个姐姐吧…”

说着,竟不由分说拉了百草的手,往不远处的一个六角小亭走去。百草心中厌恶,本想甩掉她的手,却被她随后的一句话吸引了,“堡主下山了,我们姐妹几个可有时间好好叙叙。”

独孤无涧走了?天啊,喜事啊。

一走进凤仪亭,百草就感叹了,那冷血混蛋还真会享受呢,红蓝绿紫,一亭春光,个个女子都宛如鲜花一般。

红袖是明艳逼人的,绿月是丰润慵懒的,蓝玉是妖娆夺目的,那个紫衣女子却是四个女子中最安静的,低眉在抚琴,抬起头来,雪白的瓜子脸含了忧愁一般,淡淡一笑:“妹妹,我叫紫香。”

百草不得已,被红袖硬拉着坐下,“我叫百草。”

女人们开始吃着瓜子闲聊起来。

“紫香妹妹,你谱的歌可做好了?”红袖嘻嘻笑道,“堡主说,紫香妹妹的歌最好听了,正好配红袖跳的舞。”

“哎,”紫香没有说话,蓝玉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我说红姐姐,你不要老是跳来跳去都是那几个舞好不好?兴许堡主都看得想睡觉呢。不如你自己下山去,到妓院酒坊里去学学回来。”

百草顿时觉得十分无聊,原来几个傻女人在这里争风吃醋呢,关她什么事,她巴不得那冷血混蛋死在外面。于是想走。

红袖听出话中的讥诮之意,冷哼一声正想说话,看似最小的绿月却叹了一口气,眼睛可爱地望着天,“你们说堡主这次去西域,会不会给我们带东西回来呢?”

去西域?呀,听师兄说西域是个很远的地方,那独孤无涧一时回不来了罢。百草准备继续听下去。

“我的衣服都堆不下了,堡主还是不要送我东西了。”红袖斜睨了蓝玉。

“是啊,”蓝玉不以为然,翘起手,吹吹紫蓝色的指甲,“如果堡主再送我珠宝,就请红袖姐姐好心,送个箱子给我装好了,我屋里都找不出箱子装了。”

百草听得心里好笑。

绿月却娇娇地笑了:“我最想堡主给我带各种各样好吃的回来。”

这话听得几个人都噗嗤一声笑了,红袖伸手点了点绿月的额,“你呀,就知道吃,都吃成小肥猪了。”

百草想站起来告辞,却没想到绿月眼珠骨碌一转,看着她笑道,“百草妹妹的名字好好听,人也生得好看,不像我这么胖,难怪堡主喜欢你,天还没黑就去了妹妹房里呢。”

“胡说!”百草忍不住一下站起来,脸红到耳朵上了,又羞又怒,是他强暴她,他侮辱她好不好。

她冷冷抛下一句,“他最好死在外面!”说完,转身就走。

亭中众女子愣愣。紫香却低了头,又开始抚琴。

百草匆匆走出凤仪亭,却不想灌木丛中忽然传来“喵——”的一声尖叫,一个雪球忽的滚出来,原来是一只雪白的小猫咪,煞是可爱。

“绿月妹妹,你的雪儿。”蓝玉眼尖。“哎呀,雪儿好像受伤了。”

绿月一听,顿时慌了,急急提了长裙跑出来,“在哪里?在哪里?”

“不要动!”百草却伸手一把拦住她,几个女人镇定下来一看,呀,一条不过两个巴掌长的黑色小蛇正从草丛里扭动着游出来,停在了百草脚边,抬起尖尖的头,咝咝地吐出紫红色的毒信。而狼狈不堪的雪儿正蹲着百草脚另一边,弓起身体,猫毛倒竖,嘴里发出“喵呜喵呜”的示威声,和小蛇遥相对峙。

“姐——”宝翠吓得要昏过去了,想喊叫又赶紧捂了嘴。若那是毒蛇,那百草姑娘岂不是处境很危险,百草姑娘出事了,她也小命不保啊。

百草盯着那条小蛇,忽然心中竟无来由地一阵高兴。她认得那小蛇,头顶上有一条金光闪闪的花纹,是罕见的“金线美人”,产于苗疆湿热之地,易怒,毒性奇特。被它咬到的人或动物,当时并无半点反应,却在一个月后才会慢慢毒发身亡,毒发者常常不明所以,因此不知如何医治,而丧了性命。最可怕的是,“金线美人”咬过的家禽,若不小心咬了人,也会把毒性传染给被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