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说出第二个字,门已被锦城一把推开,那个高挺的男人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压了进来,伸手捉了她的腰,推到门上,垂头便封住她的嘴。

“…锦…唔…锦…嗯嗯…”

她的抵抗不起作用,张嘴却是正好给了他机会,舌头狡猾地滑进她嘴里,缠绕上她的,让她再没有机会喊出他的名字。

二人纠缠挣扎之间,百草身上那件外袍早已守不住城池,滑落在腰间。

锦城滚烫的上身贴过来,那柔软微凉的肌肤相触,欲念之火在他忍耐已久的身体里砰然爆发。

他紧紧将她压在门上,手已沿着腰际而上,想覆上那团柔软。可一只冰凉的手,颤巍巍地按住了他的手,不许他动。随即唇边一痛,他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泫然欲哭的百草,舔了舔唇齿间淡淡的腥甜。

“你咬我?”他呼呼喘气,绿眸亮得惊人,身体已绷紧如上弦之箭。

百草同样也气喘吁吁,长发凌乱,满面通红地看着他。

她非常清楚,男人在这时候的力量,完全不是她能对抗的。可她不想,她真的不想。

“锦城…别…”

“不准哭!”锦城低声咆哮,不放开她,眼角余光掠过她汗湿的脖颈,潮红的锁骨,剧烈起伏的雪白丰盈。该死的想起了仿佛很久以前,那星空下的一幕春光,那美丽在另一个男人唇下灼灼绽放。

这么一想,他全身血液都沸腾了,咬牙切齿便一把抱了她,往床走去。

可那刚才还挣扎得野猫一样的女人,放到床上时却安静了,他唇间尝到涩涩的水。

他知道那不是汗水。

百草还是哭了。她想不到有什么可以阻止他,难道她能对他用毒?她对谁用毒都不能对他用毒。

“锦城…”她的声音很清冷,也很软,“我不喜欢,被人强迫…”

果然,男人埋在她颈边的头颅,顿了顿。

她偏头看向窗外,声音更清冷了,再次重复那一句,“我不喜欢,被强迫。”

锦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一颗汗水滴落在她脸上,她转过脸来,看着那双隐忍欲念的绿眸。

“你说我强迫你?”

她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可以报答你。”

锦城的脸顿时抽搐了一下,百草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楚的伤害。她心里难过之极,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阿四!”

很响亮很清晰很焦灼的一声,划破这满室暧昧与僵持。

“阿四,阿四媳妇…”

一声接一声。

桃婶的声音。

百草松了一口气。

锦城翻身下床,留给她一个冷冷背影,和一句冷冷的话,“谢了。不过我可以去妓楼,花钱买。”

百草怔了怔,双手抱肩,缓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淋雨后瑟瑟发抖的小鸡一般。

什么人很久以前说过,很好,有三分像妓女了?

什么人又很久很久以前说过,你是师兄的宝,知不知道?

真可笑,她一颗被任意牺牲的棋子,随时可弃,什么时候这么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擦了眼泪,坐起来穿好衣服。眼泪也流干了,她再也不要任由别人想怎么就怎么。爱和伤害,呵护和抛弃,真话和谎言,从来不由她选择。

目光投向墙角那一排罐子,她想,做完这件事,也就差不多了。

这时,锦城却冷冰冰地走进来了,站在门边,冷冷看着她,完全不似这些日子磨着她的样子。

“还有没有金创药?”

百草垂下头,点点头。

走出门去,果然见桃婶焦急的脸,甚至似乎哭过。这么晚来找她要药,出了什么事?

“桃婶,有人受伤么?”她开口道,哭后的声音有些哑。

显然,焦急的桃婶并没注意到她和锦城的不同寻常,只急急道,“是啊是啊…”

哆嗦了好半天,桃婶才说出利索的话来,“…有一个出关的镖队,路上遇了劫匪,好些人受了伤…听说我家有好药…就跑来…跑来我家要药!”

“可…可药没了,阿四媳妇…”桃婶渐渐有些语无伦次,“他们扣了我家老头子…说…说要药…那个半大的孩子…流了好多血…我…我没办法…才来…”

她哆哆嗦嗦的话,却被锦城冷冷打断,“桃婶,我以前说过什么?”

桃婶转脸看去,锦城正一脸阴霾地走过来,一双冷冰冰的绿眸仿佛黑暗里的狼眼,充满杀机。

阿四为什么突然换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百草靠了靠,嗫嚅道,“说…你说过…不许擅自来找你们,更…更不许说药是阿四媳妇做的…”

锦城冷笑,“那他们是什么人?”

说着,他缓缓弯腰,拾起地上那把劈柴的斧子,蓦然面色一厉,冷声道,“滚出来!”

只听窸窸窣窣几声,果然,院子外的黑暗里蹦出三个男人来。

桃婶一看,顿时吓得瘫了,跪倒在锦城面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跟来…”

锦城冷冷看那三人警惕地走进院子来。正好,他今晚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就怪不得他手下无情了。

百草一惊之后,倒是平静下来,扶了地上的桃婶起来,打量着来者。

“这位兄弟…”为首那男人脸上有血迹,可眼神并不凶悍,“我们只想买些金创药而已,别无他意,真是打搅了!”

锦城今晚心情极其暴躁,一听人说话就烦,二话不说,冷瞥那三人一眼,提了斧子就走过去。

百草一看,慌了。她见过他这种戾气,杀人时眼都不会眨一眨。他愈是平静时,爆发力愈是惊人。

那三个受伤的男人,怎可能是他的对手。

“锦…”她咬着嘴唇,拉住他的手。

锦城站住,忽然回头,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冰冷,毫无平日看她的温暖,“怎么,仙女,你又要普渡众生?”

百草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忽道,“相公!”

锦城怔了怔。这声相公好耳熟。

百草摇摇头,眼中有淡淡恳求,“相公,他们不过求些药而已。你说过的…”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说过想过平静日子,别闹,好不好?”

锦城没说话,但眼中的戾气却明显消了些。

平静日子?哼,他倒是想过,这死女人让他平静了么?对外人都这样好,干嘛偏对他不好?

他也低声问,“我做成你相公了么?别叫得我折寿。”

百草红了脸,不敢看他,这小心眼的男人。不过,既然他戏谑她了,就表示她的话,他仍是愿听的。更何况,他本就不想生事。

于是她转头看向那三个男人,“你们等等,我给你们取药去。”

“夫人!”

谁知,她刚转身,那为首男人又期期艾艾道,“既然夫人能制药,想必通晓医术,请夫人…请夫人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大哥和那孩子…”

锦城冷笑,怒极,“得寸进尺了是不?”

那男人看他一眼,打个哆嗦。好凌厉的杀意。他是走江湖的人,知道面前这个绿眸男人,身手多半不弱。

这时,黑暗里一个弱弱的声音却哭着扑出来,“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他…”

百草转眼看去,只见一个瘦弱女孩从黑暗中跑出来,跑进院子里,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

那为首男人皱皱眉,“霜霜?”

那女孩抬起头来,十二三岁模样,头发乱得鸡窝一般,脸上有道血痕,一脸营养不良的菜色。

锦城更加愤怒了,要不是百草还抓着他的手,他一把斧子就扔了去,“还有多少人,都出来!”

那叫霜霜的女孩仍然在哭,抬头哀哀地望着百草,“…你是大夫么?小桐…小桐就快死了…求你了姐姐…”

小桐?

百草对这名字很敏感。她蹙眉,看见几个黑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锦城说得对,还有人藏匿在院子外。

那几个人,一前一后抬了两个人。

两个人一放到地上,便发出痛苦的叫声。一个男人,一个却是身材瘦弱的少年,看过去,二人身上到处是血,一片狼藉。

“求求你…我给你磕头…”那霜霜竟磕起头来。

百草却没有理她,她放开锦城,迟疑地走了两步,望向那个躺在地上喘气的少年。

那双目紧闭的少年?

“小桐?”

百草转过头来,惊喜极了地看着锦城,“好像是小桐!”

小桐?谢小桐?

锦城头一下就大了。

苍天!这死孩子,怎么绕一大圈,没死不说,还好死不死又绕回他们面前了?

孽缘啊。

本书由首发,!

[八十六 小桐和霜霜(下)]

屋里烛火通明。从外面,便只能看到百草忙碌的身影在白色窗纸上晃来晃去,偶尔能听到百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桃婶,换热水…”

“桃婶,那个白色瓷瓶…对…就是那个!”

院子里,那群镖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不敢出声,更不敢靠近屋子。

因为,那个绿眸男人正站在院子中央,旁若无人地劈柴。每一下都劈得极狠,仿佛发泄一般。一旦哪个人脚下动了一动,他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看那人一眼,什么话也不说。

但若眼光能杀人,院子里早已到处死人。这些镖师长年行走江湖,不是不懂脸色不知进退之人,心下明白,这男人惹不得,更何况他们还有求于人。

霜霜孤零零地站在风中,光着脚,有些瑟瑟发抖,似乎很冷又似乎很害怕。但奇怪的是,她似乎和那些镖师并不熟,并不靠近谁以寻求庇护。

她只是那么孤身站着,像一只迷途胆怯不知所措的小羊羔。

每当锦城抬起头来,她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那双冰冷萧索的绿色眸子,总让她无端心惊。

“相公…”百草忽然走了出来,柔声唤道。

锦城叹口气。这女人最近可有心思了,眼下知道他正是盛怒难当,唯有温软讨巧,以柔克刚,才能压住他满腔怒火。

这么想着,他有气无力地转过头,冷声道,“又怎么?”

百草看他铁青的脸,知道他已生气到极致,差不多一触即发。她知道,若按他的性子来,这群镖师今晚便是要身葬凤凰镇了。

她只好走过去,伸手扯扯他的衣袖,“我需要人帮忙…”她低声道,“小桐腿上中了箭伤,我需要人按住他,才好拔箭…”

锦城冷冷甩开她的手,注视她片刻,冷笑,“是不是便是一条狗受伤了你都要救?”

百草竟然很平静,看着他满面冷冷怒容,“是。”

夜风吹过,将她的黑发吹得往后飞扬起来,屋檐下的灯笼,散发出淡淡的光,照在她美丽如瓷的脸庞上。

霜霜微微张开了嘴,有些惊讶有些好奇。很多年后,她还记得当年那个风华如玉清滟无双的女子,缓缓说出的那句话。

“我四岁始学医,犹今记忆最深者,不过五个字,医者父母心。”

百草目光深深,伸手握他持斧的手,声音低不可闻,轻叹,“锦城,若是你,我倾尽所有,也会救你。”

锦城片刻沉默,忽然沉沉一笑,轻声道,“百草,你要记得今日此言。”

说完,他转过头去,冷冷看了看那群镖师,目光一转,落在瑟缩而立的霜霜身上,抬手一指,“你,跟我进去。”

霜霜抖了抖,望向百草,见百草微微一笑,这才胆怯地绕开锦城,向屋里走去。

走进屋子里,便见小桐闭着双目,昏昏躺在地上。右大腿上有一处断箭,伤口正不断渗出鲜血来。

锦城皱皱眉,果然是那死小孩。

霜霜本来想喊一声小桐,可是偷偷看一眼满脸不耐的锦城,抿嘴忍住了,桃婶正好递过一个热水木盆,她倒也机灵,伸手便接住了。

锦城叹口气,他就陪那女人把好人做到底吧。于是蹲下去,按住小桐的双腿,却忽然觉得掌下似有硬物,摸索一下,竟从那孩子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锦城眯眯眼,有些眼熟啊。

却听得耳边一个怯怯的声音道,“你…不要拿那把小刀,那…那是小桐的宝贝…”

锦城转头,看见那霜霜端着水盆,怕怕地看着他。

“这算什么宝贝?”他嗤笑。

霜霜吞口口水,“小桐说…丢了命也不能丢了那小刀,那是他师父送给他的信物!”

锦城一愣,转过头,看向地上那昏迷少年。他想起来了,这匕首是他送给那死小孩的。不过可不是什么信物,只是当日神仙客栈大乱,他随便塞给那小孩逃跑防身而已。

呃,这死心眼的臭小子。

虽然是这么想着,心底却飘起若有若无一丝暖意。这世间浑浊,人心难测,谁还会有如此执念,认定当初那匆匆一句,便是铿铿承诺?

此时,百草已手握断箭,微一凝神,牙齿一咬,便用力拔出。

“啊————”

原本昏迷的谢小桐,因突然受痛身体一挺,痛呼一声,恍惚睁开了眼。

迷蒙中,那垂头望着他的人是谁?

好熟悉的一双绿色眸子。

“师…”他弱弱道,白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锦城看看手中那把匕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随便招了招手,“你,过来。”

刚才那为首男人便赶紧走上前来,“恩人有何吩咐?”

锦城冷冷看他一眼,“看病不用给钱?”

那男人急忙点头,转头使眼色,口中不断道,“应该的,应该的…”

锦城漫不经心地接过一袋沉沉的银子,“你们是哪个镖局?”

“震威镖局。”

“哪里的?”

“平州。”

“里面那个受伤小孩叫谢小桐?”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