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完,金玄豫已笑眯眯摇一摇头,示意他噤声。他转身看去,只见那挨了打的小元宝已不屈不挠地从地上站起来了,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冲向那个锦袍孩子,像一颗威力十足的小炮弹。

“唉呀!”那锦袍孩子惊叫一声,“他咬我屁股!”

原来,宸宸挨了打,从背后扑过去抱住那孩子的腰,随即低头,以平日吃东西练出来的尖牙利齿为武器,狠狠咬了下去。

“噗嗤”一声,金玄豫笑了出来,凤目一闪,摇头道,“啧啧,这孩子,绝对是个打架的好料!”

金官无语,看着那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将那不过三岁模样的小家伙按倒在地上,一阵乱揍。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大人这才知道坏事了,毕竟那孩子还小得出奇,一个男子正要出手阻止那群大孩子,却不料一个年轻冷面的男子已从人群中走出来,也不知怎么一扒拉,便将几个混战的孩子分开了,单手提了那满脸污泥两眼泪花的小元宝,大声问众人,“谁家的孩子?”

那几个大孩子顿时一哄而散。

只剩那小元宝乌花着脸,后衣领被那年轻陌生的男子提着,徒劳地挣扎了两下,然后像只被捞出锅的饺子一般,晾干在风中。

他四处望了望,一张张陌生的脸终于让他有些害怕了,顿时张大了嘴,惊天动地的哀嚎了一声,“娘——娘——”

金官吓了一跳,往后面偏偏头,尴尬地提着这鬼哭狼嚎的小东西,不知所措,眼角余光一瞄,唉哟,王爷站在一旁笑得那是个眼冒异彩幸灾乐祸呀。

金官于是灰了脸,认了吧,谁叫他跟了天下最奇怪的主子呢。

“谁家的孩子?还不快领回去!”他继续提着那活蹦乱跳的孩子沿街叫卖。

这时,那小东西的哭声已是震天响。

不远处,蒲玉隐隐听到孩子哭声,心中一惊,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儿子去哪里了?

百草转头,也顿时慌了,二人急急忙忙丢下布匹,寻着那哭声去了。

“不许哭!”忽然,一个很温柔很慢的声音道,正哭得稀里哗啦的宸宸一怔,抬起头来,顿时对上一双狡黠黑亮的细长凤目。那凤目的主人,继续温柔地坏笑,“爱哭的小孩,都会被鬼吃。”

宸宸眨巴眨巴眼,抽抽鼻子,吸了吸那渗着血的鼻涕,认真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凤目,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喜欢吃鸡腿…”

金玄豫一怔。

金官喷笑,赶紧顺势把这个没人认领的烫手山芋塞给他玉树临风的主子,“爷,您人品好,您来问问!”

金玄豫完全没有提防地,怀中便被塞进了一个胖胖软软的小东西。这邋里邋遢的小东西在他怀里蹭了蹭,看了他一眼,忽然扬起两只脏手,便劈头盖脸地抓向他,“放我下去…坏蛋…坏蛋…娘…姨娘…”

金官呆了。

奇观呀,当朝一品美男堂堂九王爷,穿得一身雪白出尘脱俗却站在大街上被一个不知名的邋遢小孩抓得目瞪口呆。

金玄豫也确实呆了片刻,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一手抱了那野孩子,一手很快制住那野孩子张牙舞爪的脏手。

啧啧,他嫌恶地看看自己如雪一般白的玉袍,然后努力保持着笑容,看向那孩子,“你如果乖,叔叔就买鸡腿给你吃。”

民以食为天。一听到鸡腿,宸宸觉得天大的怨气都没了,直愣愣看着金玄豫,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咂咂嘴,“你先给我鸡腿,我才乖…”

金玄豫彻底挫败,哪家人生出这样难搞的小怪物?于是他板了脸,一手又将那孩子扔进金官怀中,“找了他父母,爷在桥头等你!”

说完,施施然便要走,也不管不顾四周的人议论纷纷。

金官却慌了神,抱了孩子急急忙忙跟上去,压低了声音,“爷,是你让我出手管…”

金玄豫又微笑了,微笑着打断他的话,“难道大人就该旁观大孩子打小孩子?荒唐。”

金官气得要死,那刚才是谁还兴致勃勃地旁观还要和他打赌来着?

所幸的是,此时那野孩子乖得很,倚在他怀中玩着手指,眼睛却盯着金玄豫,忽然脆生生开口,“坏叔叔被狼吃!”

呃?金玄豫驻足,转头,回瞪着那小孩。

此时,灿烂阳光正撒了宸宸一身,他那乌七八花的小脸虽然看不出什么模样来,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眨呀眨,乌黑的眼珠子很有神气地盯着金玄豫看,“娘说说谎的坏孩子被狼吃!”

金官眨眨眼,看看怀中的孩子,又看看金玄豫,忽然失声惊叫,“爷,您看,和您一样也,狐狸眼…”

金玄豫的脸,蓦地就黑了。

什么话?谁有狐狸眼?本书由首发,!

[一百零五 父子对酌]

蒲玉从来不曾想,重逢这般措手不及,令人震惊到哑口无言。

四月明媚,阳光似金,人群熙攘,那双凤目,偏偏在众人中是如此突兀和清晰。恍然回到五年前,他一身雪衣,居高临下,含笑而退。

蒲玉霎那手脚冰冷,倒退一步,隐没入人群,再转眼看她的儿子,正乖乖倚靠在金官怀中,玩着手指,歪头,与金玄豫四目相对,一张小花脸,在阳光下镀上一层灿灿金色。

百草也僵在原地。她忽然想起她和独孤无涧也有过一次可笑的重逢,那时他是将军,她是逃犯。

而今天,这般,又算什么?世界小得让人愤怒。

她回过神来,捉住蒲玉冰冷的手,一言不发地拖着蒲玉隐进人群,拐进了一条附近巷子。蒲玉胸脯起伏,目色游离,轻声问她,“我们看见了什么?”

百草按住胸口,不说话。

金官还在沿街叫卖孩子,“谁家的孩子?”

他面色发热,微微地红,人群里有大婶大娘交颈议论,也有妙龄女子眼风羞涩。好个俊秀的儿郎,怎偏偏抱了一个邋里邋遢的孩子?那笨拙的姿势和窘态,反而惹得人心生爱怜。

金玄豫目光流转,忽然低低一笑,在金官耳边轻声道,“啧啧,如今我朝民风日益开放。金官,你今年几岁?要不要爷作主为你纳一房妻?”

金官一张脸都快苦出水了,低声道,“王爷就别玩了,人都看着呢,您不常说行走江湖要低调么?这孩子,搁这儿好不?他娘自然会来领…”

金玄豫抬眼,正看见那孩子睁眼盯着他,挺圆一张脸,偏偏长了一双清亮凤眼,眼梢上挑,的确有几分似曾见过。他想了想,也懒得多管,干脆道,“抱回清河州督府,自有人会处置此事。爷在桥头等你。”

说完,转身便走。

宸宸看他走了一步,忽然开口,“鸡腿。”

金玄豫叹气,谁家生这么个傻孩子呀,整天就知道鸡腿。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却忽然惊慌冲出人群,“唉哟,我的小祖宗,可找着你了!”

金玄豫站住,转身看那妇人冲向孩子。

那孩子瞪着眼,似乎吓了一跳,呆了呆,毫不领情地别过脸,反而伸手抱住了金官的脖子。

金官瞟一眼金玄豫,顿时身体一偏,冷冷问她,“你什么人?”

中年妇人道,“这是我家小少爷,奴婢是照看小少爷的。”

不等金官说话,她已看了宸宸笑道,“宸宸乖,你看这是什么?”她伸出手来,摇了摇手中拿着的一只手环。

那是一只十分精致的手环,穿了一颗颗白色的茉莉花,间了一只小小的银铃铛,摇起来的时候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果然,宸宸一听到那声音便转过了头来,腻腻叫一声,“娘…”

那是娘手上戴的铃铛哦,他最喜欢在睡觉前玩娘手上的铃铛了。

那中年妇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着拍拍手,“宸宸,来,跟婶婶回去,你娘在家等着你。”

她伸手想去抱宸宸,却不想那孩子胡乱扑腾了小手,稚声稚气道,“我要娘,娘抱抱…”但无论如何就不肯让那中年妇人抱。

金玄豫唇边掀起一抹冷笑。好大的胆子,当街骗孩子,还是在他堂堂九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当他猪脑子?

巷子口,百草急了,跺脚道,“姐姐,只怕要坏事,这样哄不了宸宸。再说,王爷又岂是好骗的?”

那怎么办?她们二人,谁敢出现在金玄豫面前?

蒲玉呆呆望向人群,“为什么会这样?”她看向百草,忽然就流泪了,“百草,我…我是王府的逃妾…”她开始语无伦次,“我…我…”她捂了嘴,眸里浸了泪水,“…他知道了…会抢走宸宸…”

百草叹气,忽然想到什么,抓了她的手,眼睛一亮,“方少爷!”

这边,金玄豫已没了耐心,瞥了瞥身后,冷冷道,“金五金六,送去衙门!”

那中年妇人还没回过神来,人群里已走出来两个冷面男子,二话不说,一把挟了她便向府衙去了。那妇人一愣,顿时哭天抢地,“冤枉呀…冤枉…”

金玄豫摇摇手,没了兴致去逛河堤,无精打采道,“今日罢了,把这麻烦送回督府去,交予吏督处置。”

金官赶紧点头,“好。”

黄昏。这几日的天气好得令人发指,每日傍晚时便有大片大片的晚霞,娇艳如新娘子的笑容一般,铺满天际。

金玄豫很喜欢这样的天。小时候他就喜欢爬上宫殿的屋顶,坐在屋顶上看落日和晚霞,这个习惯,至今未变。

这时,他便正悠然倚靠在督府后院的屋顶上,眯眼看远处落日下山,火一般鲜艳。

隐隐的哭声从院子里传来,他叹口气,这死孩子,嚎了一下午了,还没累呢?

他歪歪头,懒洋洋道,“金官!”

金官闻声,从屋子里跑出来,站在院子里,仰脸看他,“王爷,是酒冷了么?卑职传人去重新热一壶来!”

金玄豫挑眉道,“那孩子怎么又哭了?”

金官无奈地耸耸肩,“鸡腿吃完了。督府的嬷嬷说,可不能再给他吃了,会撑坏。”

鸡腿,又是鸡腿。

金玄豫咬牙道,“这死孩子就没人要了么?那骗孩子的妇人都说什么了?”

金官觉得仰起头答话比跪着回话还累,可有什么办法,他跟的主子就是这么一个闻名朝野的怪人。“卑职已按王爷吩咐,派人画了像,出了告示,可到如今也无人来认领。那妇人只说,是两个年轻女子拿了手环给她,给了她五十文钱,让她来帮着领孩子,其中有个女子,左脸上有个胎记。”

金玄豫喝了一口酒,有些微醺,兴致也好起来,招招手,“来,抱了那孩子上来,本王玩玩。”

金官面部抽筋,转身进屋,抱了那又哭又嚎的小麻烦出来,脚下一踮,便忽的一声跃上了屋顶。

宸宸一愣,好似觉得这种腾飞游戏从未玩过,顿时止住了哭声,小肩膀一抽一抽,瞪着金官看。

金官将小孩放下,金玄豫伸出一只手,扶住了那孩子的后背,防止他跌下屋顶去,顺便皱了皱眉,“脸都哭肿了,好丑。”

金官转身下去,在院子里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看。只见漫天晚霞,风光旖旎,一大一小坐在屋顶上,大眼瞪小眼,那孩子一抽一抽地不哭了,并拢了短短的腿,乖乖坐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只光眼瞪着金玄豫看。

于是金官忍不住感叹,王爷真是品味过人,雅兴不小,在屋顶上玩孩子,不过那孩子,貌似不是小绵羊那类品种呀。

静静黄昏,这屋顶上的一大一小开始说话了。

大的说话慢条斯理,仿佛无所事事。小的偶尔哼哼一下,惜字如金。

大的说,“宸宸几岁了?”

小的哼哼,抽泣中。

大的说,“宸宸的爹爹和娘亲,叫什么名字?”

小的哼哼,还是抽泣中。

金官无语中,垂头丧气地回了房中,等着王爷玩腻了唤他去抱走那孩子。

大的叹口气,似乎感觉自己在鸡同鸭讲。于是抬头望了天边,伸手一指,“那个,像不像个鸭蛋黄?”

半晌,没有声音。他蓦然觉得手臂一沉,垂头,却看见那孩子正舒舒服服靠了他手臂上,正很认真地低头玩他的酒壶。

他转转眼珠子,手臂微微一抽,果然那孩子失去重心,往后一仰,两条小短腿一翘,吓得赶紧抬头看他,小脸上的泪珠将落未落。

金玄豫一看,不知怎么就乐了,哈哈大笑,这孩子洗干净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眼珠乌溜溜的,像墨一般,脸蛋哭红了,红得让人想张嘴咬一口,浸了泪水,粉嫩极了。

难怪有人想拐这孩子,嗯,很漂亮的孩子。

宸宸呆呆看着那个怪叔叔笑,摇摇酒壶,忽然小嘴一裂,也咯咯笑了,又往后一仰,舒舒服服靠在他臂弯里,笑眯眯地去揪那酒壶的壶嘴,暂时忘了找娘这件事。

金玄豫顿时觉得有趣,笑道,“小子,要不要喝一点?”他说着,便伸手送了那酒壶到宸宸嘴边,轻轻喂了一点。

宸宸咂咂嘴,竟然不哭不闹,又咂咂嘴,仿佛还有些享受。

金玄豫乐了,哈哈大笑,“臭小子,你也吃得来这青梅酿?”他拿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宸宸仰起红彤彤的脸蛋,眼巴巴望着他,再一次咂咂嘴。

金玄豫笑骂,“谁家养的小馋猫!”他觉得十分有趣,于是又小小喂了宸宸一口酒。

金官这时正走了出来,看着那屋顶上一大一小的对酌,震惊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有人来认这孩子了。您,玩好了么?”

金玄豫笑着垂头,“哦?”他大笑着搂了宸宸,揉揉他的头,然后低笑道,“小馋猫,别喝醉了,来吧,带坏叔叔去看看你娘漂亮不漂亮!”

金官面部持续抽筋中。

本书由首发,!

[一百零六 情何以堪]

方振保在普山翠园的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极好的男人。稳重,宽纳,勤勉。可惜的是,这样极好的男人在三十岁那一年,死了妻,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方老园主怕方家就此断了香火,不到一年,便撺掇着要为儿子娶续房,却总被儿子淡然而坚决地拒绝。为此,几年下来,方老园主险些郁结成了内伤。但方振保装作不闻不晓,只是细心打理方家生意。

如今,七岁的女儿出落得秀气可爱,此时她正牵了父亲的手,一脸好奇地随父亲走进了督府。

“爹,天快要黑了,我们为什么还要下山?”

“我们来接你宸宸弟弟回去。”

小丫头嘟嘟嘴,“宸宸弟弟不乖,那天他爬上凳子,把我养的鸟扯了许多羽毛下来。”

方振保柔柔笑一笑,“宸宸弟弟还小,你可是姐姐,你忘了弟弟很喜欢你么?”

小丫头眨眨眼,想起那雪玉一般笑嘻嘻的小人,总是摇摇摆摆来抓她的手,软声喊姐姐。宸宸弟弟的娘亲玉姑姑也是一个极好的人,总是做很好吃的桂花茶糕给她,而宸宸弟弟的姨娘白姑姑也甚温柔,总能很神奇地把苦药做成糖丸子一般给她吃。

想到这里,她嗯了一声,仰头看父亲,认真地道,“是,一日不见宸宸弟弟来捣乱,我倒想得紧了。”

方振保笑道,“那你记得爹爹教你的话了么?”

小丫头点点头,“嗯,记得。”

父女俩小声说着话,一路穿堂过廊,被衙差带去了后院,走入一个宽敞的厅堂。

厅堂上无人,不过迎面立了好大一面翠莲屏风,绣了几尾红鱼在莲叶下戏水悠游。

方振保抬头欣赏这幅屏风,女儿便小鸟依人一般靠在他身边。很久都没有人出来,那衙差又一言不发地走了,方振保倒也不急,只恭敬站在那里,看那屏风上大朵大朵的莲叶,忽然轻声问女儿,“妍儿,像不像玉姑姑那次送给你的绣鞋,也绣了这么翠的莲叶在鞋上?”

小丫头抬起头来看屏风,却看见屏风后人影一晃,走出一个人来。

哦,不,是两个人。

她一看到那大人怀中抱的小人,便眉开眼笑地挣脱了父亲的手,跑上前去,脆声道,“宸宸弟弟!”

宸宸一看,顿时裂嘴就笑,咿咿呀呀地扭着小身子,挣开金官的手作势要扑下去一般,“姐姐!姐姐!”

金官拿眼睛瞅一眼那小元宝,死孩子,哭了一下午,除了娘、姨娘和鸡腿几个词,再也没听到他说其他的话,进出都不肯自己走路,非要他抱,这时见了小美女,却是狼一般扑了去,笑得脸儿都烂了。

他抬眼看了那立在厅堂中的男子。

那男子正很恭敬地拱手行礼,“大人!”

金官简短地道,“你是孩子的爹?”

方振保道,“不是。在下普山翠园方振保,这是我家朋友的孩子,因夫妇俩临时出了远门,便寄养在我家一个月。今日这两个孩儿被家人带下山游玩,不料宸宸顽皮,竟走丢了。在下全家都惊坏了,所幸遇得大人仁厚心肠,体恤百姓,照拂小儿,真真不尽感激。”

他说话很平静,言语措辞也甚是得当,说完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

金玄豫坐在屏风后,不紧不慢地喝茶,也不着声。清河州吏督立在他身后,也不敢着声。

这边,宸宸已挣脱金官的怀抱,跳下地来,乐颠颠地扑了过去和小姐姐玩耍。忽然听得一个声音温柔道,“宸宸,今天又不乖哦。”

他转头,看见方振保,顿时欢喜地舞了小手臂向方振保跑去,“方叔叔,骑马马…”

方振保也极欢喜这精灵一般的小人,怜爱地张臂抱起他。宸宸像团快融化的麦芽糖一般,抱了方振保腻歪歪地蹭啊蹭,“宸宸要娘亲,叔叔给马马骑!”

方振保却微一皱眉,这孩子,身上怎么有些酒气?

金官冷眼瞅这亲热劲,便知应是八九不离十了,无论如何,三岁的小孩子不会装模作样,乱认亲人。

这时,屏风后穿来轻轻一声脆响。那是茶盖叩击茶盅的声音,金官顿时了然,知道王爷示意他放行了。

于是他唤来了衙差,照程序,让方振保在官府那出的告示上按下手印,挥挥手便让他们去了。

方振保没想到这么顺利,又疑惑玉娘子到底怕什么,为何要跪下央求他来督府认领回宸宸。心里虽这么想着,面上却神色自若,再次行礼后,一手抱了宸宸一手牵了女儿,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