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道,“堡主,怎么了?”

独孤无涧道,“你回去休息罢。我也乏了。”

初一点点头,放下书,便要出门,却不想独孤无涧又喊住他,淡淡道,“待王爷回京,我便要去宫中辞官,你们留下。男儿应志在四方。不过我这眼已坏了,便还是回连城岭的好,那里空气好。”

初一皱皱眉,沉默了半晌,才道,“初一想跟着堡主回去。”他挠挠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容容有孕了,总不能再让她担惊受怕。”

独孤无涧愣了愣,倒有些意外,随即唇边有淡淡笑意,“也罢。战事中你们也立功不少,求皇上成全,应是不难。”

他挥挥手,初一便默然退了。

吹灭了灯,独孤无涧在黑暗里坐了很久,抬手摸摸自己蒙着黑布的眼睛,满心沧桑,沉沉睡去。

初一回到后院厢房,推开门,苏容容便呼啦一声冲过来,扑进他怀中,摇着他脖子问,“你与将军说了没有说了没有?”

初一抱起她,向里屋走去,故意板了脸,“彩彩交出来,今天是不是又玩毒蛇了?”

苏容容嘟囔一声,从腰里掏出彩彩,放在旁边桌子上,彩彩懒洋洋伸了伸头,便蜷缩成一个小团,不动了。

初一生气了,“全给我扔了!”

苏容容别开脸,推开他,“你凶什么!当日你非要去那战场,又可知我多担心!”

初一道,“我这不是好手好脚吗?”

苏容容叹口气,“难道要像将军那样,你才让我放心?”

初一面色一僵。苏容容赶紧讨巧地笑,摸摸自己的肚子,叹气,“唉,儿子呀,你爹爹最不喜欢你娘了。”

初一于是笑了,歪头道,“我看是女儿。”

苏容容转转眼珠子,清了清嗓子,“好吧,重来一次。”她又叹气,“唉,女儿呀,你爹爹最不喜欢你娘了。”

初一笑眯眯道,“唔,所以呢,你爹要带你娘去荒山上住着了。”

苏容容一听,顿时蹦了起来,“将军答应带你一起回去了?”

初一赶紧拖住她,苦着脸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女儿睡觉了。”

苏容容嘻嘻笑,腻歪歪地吊住他脖子摇来摇去,想了半天,才吃吃道,“…我…三年未见…姐姐了…”

果然,初一面色蓦冷。

沉默了许久才道,“她如今贵为武林盟主夫人,只怕是过得不错。”

苏容容红了眼圈,想了很久,又重新抬起头来欢笑,“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十日后,已进入初夏。

百草从马车里走出来时,只觉得这繁华京城,好似黄粱一梦。

蒲玉抱着儿子从马车里走出来,也呆呆不语。

兜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点,真是沧海桑田都诉不尽她心中那五味杂陈。

倒是宸宸看见人多车多到处一派和谐热闹,高兴得容光焕发,“娘,我要那个!我要这个!…唔唔唔…还有那个我也要!”本书由首发,!

[一百零九 谁隐忍谁煎熬]

蒲玉没想到的是,金玄豫默不作声地将她们母子带上了后山,绕过肃王府,让她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后山上那安静的知遇庵。

知遇庵的师太法号惠慈,年过半百,眉长,目细,一脸和蔼,领了三名小尼姑,站在门口,恭敬地迎接了金玄豫的到来。“老身惠慈见过王爷。”

金玄豫示意她免礼,指一指蒲玉怀里的宸宸,微笑了问,“师太慧眼,可看出这孩子的来历?”

惠慈眯了眼,细细端详了宸宸,眼中渐渐有些诧异之色。宸宸倚在母亲怀里,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玩自己的耳朵。

于是惠慈不紧不慢道,“这孩子天庭饱满,神光充沛,那双眼与王爷的眼,极像。”

金玄豫很明显心情愉悦,干脆从蒲玉怀里抱过宸宸,爽朗一笑,“师太果然好眼力。”他看一眼儿子,笑道,“师太,本王的儿子要在这山上小住一些时日,可有问题?”

惠慈一怔,目中还是忍不住闪过惊色。

知遇庵不是一般的庵。这庵从不接外来香客,倒是金玄豫偶尔疲累了,会上山听听惠慈师太诵经论道。肃王府的人都知道,那惠慈师太其实是极得王爷敬重的。

惠慈又转眼看向宸宸,目色中又多了一分温柔,缓缓合十道,“老身悉听王爷吩咐,必定不遗余力,照顾好小王爷。”

金玄豫点点头,“孩子的娘也会住进来。人手本王自会安排,安静一些便好,不得对任何人说,本王的儿子在庵里。这孩子顽皮得紧,师太若得了空,不妨点化一下这孩子。”他看向怀里的儿子,目色温柔。

蒲玉站在一旁,呆呆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如何安置自己和儿子,这男人心思一向很沉,远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嬉笑怒骂。她想她揣测不出,也不愿去揣测。

很快,一切安置妥当。

连同惠慈,知遇庵总共只有四个尼姑,但地方却十分大,厢房雅致,绿树环绕,十分清幽。

百草也住了进来,和蒲玉一起,站了廊下,看着宸宸在那院子里欢跑。

三名厨子,两个丫环,一个老妈子,二十名侍卫。三个小尼姑看着金官指挥人往庵里搬东西,只觉得惊奇,这庵里从未如此热闹过。

百草站了一会儿,便称累,犹自回了厢房休息。蒲玉心里千头万绪,也想回房休息,于是去牵儿子,不想宸宸正玩得高兴,笑嘻嘻地撒腿就往后院跑,惹得蒲玉不得不去追他。

后院有一片竹林,夏日时凉快之极。

此时,金玄豫便和惠慈师太坐了那竹林中的石桌旁,喝茶低语。

“王爷,这样可好?”惠慈缓缓说。

金玄豫想了想,竟笑了一笑,“师太,本王刚遇着她们母子那时,接连几个晚上都辗转难眠,生怕是梦一场,也总想快些天亮,才好见着她们母子。”他顿了顿,沉吟片刻,有些涩然,“那孩子还小,夜里一刻也离不得母亲,可他那娘,这番却记恨着本王,入了夜便带着孩子回房,不让本王走进房门半步。”

惠慈也微微一笑,“难得王爷也有被拒之门外的一天。”

然后她又敛了笑容,沉吟道,“可这番波折际遇,流落民间,只怕要认祖归宗,会艰难了些。”

金玄豫冷笑不语,半晌才道,“朝中那群老顽固本就食古不化,宫中那老妖婆又总是不肯消停,长孙老儿这些年更是恨得本王咬牙切齿。自然会非常艰难。”

他缓缓叹气,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叩击,似乎沉思,斟酌着每一个字,“不过又如何?总得有人站在她们母子身前,挡那明枪暗箭。姑姑,你也知道,没有父母佑护的孩子,成长总是会比别人艰难许多。这些年,玄豫不止一次生不如死,躲上这庵里思及母后,有时万念俱灰,真真想一夜隐遁。”

惠慈不语。

蒲玉站在穿廊的拐角后,静默不动,怀里抱了跑累的儿子。

宸宸似睡非睡,揉着眼睛打呵欠,倒是安静得像小兔子一般。

静了很久以后,才听得金玄豫的声音,“姑姑,玄豫想依着自己的心意,做一件事,可好?”

惠慈缓缓地笑,慈祥地望着金玄豫,“王爷爱她们么?”

蒲玉听得揪紧了心口。

金玄豫却问,“该如何爱?”

惠慈又笑了,“当年,娘娘也问过老身,该如何爱?红尘千丈,浮生万象,每个人爱的方式总是不同。当年你母后宠冠后宫,但也为你父皇付出许多,甚至生命,但她临终前仍然笑,甘之如饴。万法归宗,本像总是简单。王爷,今后艰难险阻,你是否甘之如饴?”

她轻叹,“玄豫,你不如你皇兄心狠。总是煎熬,难免油尽灯枯,万物荣极必衰,你,细细想一想罢。”

说完,她起身离开,瞄一眼拐角处,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步履轻盈,却很快便离开了竹林,看得出颇有武功修为。

金玄豫默然坐在石桌前,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蒲玉抱着儿子想悄悄走,但金玄豫忽然道,“让我抱抱儿子。”

蒲玉僵住,缓缓从拐角处走出来,抱了熟睡的儿子,站在那里看他。

金玄豫偏过头,与她对视良久,才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接她怀中睡着的宸宸。这次蒲玉很顺从,一言不发将儿子递给了他。

金玄豫抱了儿子在怀里,看了许久,终于啧啧轻笑,“真是漂亮。”

竹林中光线幽暗,蒲玉看见有一片竹叶飘落在金玄豫肩上,忽然有伸手去拂一拂的冲动,但眼光触及他那一身华贵衣饰,便忍住了。他穿的白色锦袍是蚕丝锦线,暗绣了细金云岫,腰带上的紫晶宝石,颗颗散发出熠熠光韵,并不张扬,却极端精致华美。

于是她垂下了头,低声道,“我不是有心…”

金玄豫依旧盯着儿子看,淡淡打断她的话,“没关系。师太从前曾是宫中的姑姑而已,不过那姑姑,已经死了很多年。”

蒲玉想了很久,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温柔的男人,脑海里闪过这些年他很多种神容样貌,嬉笑,玩闹,狡黠,强横,奸诈,深沉,无情,柔情…忽然有些悲哀,却总不见他最真的神容样貌是哪一般,总让她惶惶不可安。

她正发着呆,却不期然金玄豫忽然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哑声道,“恨我也好,好过不记得我。”

说完,便将儿子递到蒲玉怀里,转身离去了,不再发一言。

翌日清晨。将军府。

独孤无涧刚吃完早膳,初一便高兴地蹦进来,笑道,“堡主,那折腾人的狐狸回来了。”

独孤无涧轻咳一声,略微沉声,“初一。”

初一笑了笑,“堡主,初一知道分寸,这不见着王爷高兴么。”

独孤无涧摸着桌子站起来,“引王爷去书房罢,我如今也不便去前院迎他,便在书房等他罢,也好安静谈谈。”

初一应了离开,唤了黑鹰进来候命。

待初一到会客厅时,果然见金玄豫已坐在那里笑眯眯地喝茶,身后除了他长年不离左右的金官,还默然立着一个布衣蒙面女子。那女子垂着头,漆黑的长发遮了脸,又蒙了一层青纱,看过去面容极其模糊。

初一看了一眼,笑着施礼,“王爷金安,别来无恙?”

金玄豫拿眼睛瞅初一,笑道,“唔,小初一倒是越来越懂事。”果然,他又成功地看见初一嘴角抽了一下。

于是他又接着笑,“快当父亲的人,果然稳重不少。要不要本王先将贺礼备好?”

初一恭恭敬敬施礼,“回王爷,那敢情好。”他啧啧作声,“认识王爷真好,王爷就是有钱。”

金官忍不住莞尔。

金玄豫也笑得非常愉快,挥一挥手,话锋一转,“无涧呢?”

初一道,“在书房等着王爷,王爷请。”

金玄豫站起身来,道,“唔,本王想和你家将军细细谈些事,不想有任何人惊扰。”

初一点头,“是,王爷。”

书房极其安静,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前梧桐树繁密的枝叶,斑驳零落地洒在独孤无涧身上。他站在窗前,感觉到脸有些温热,知道这应是个和丽的好天气,不过实在可惜,他再也分不清白日黑夜,塞外的长空多么翠蓝,和那战场上的遍野鲜血累累尸骨一起,仍然盘桓在他脑海中。

微微的脚步声响起,他转身过来,“王爷此次回京,倒是比以往快许多。”

金玄豫叹口气笑,一面迈步进来,“找到了宝贝,自然迫不及待回来与你说。”

他说着话走进来,却察觉身后之人没有动静,转过头去,果然见蒙着面纱的百草,呆立在门边。她的目光穿越他,只是看着那窗前孤立的人影。

那人影还是很高,背脊永远笔直,总是那一身黑袍,头发束得整齐,面目也仍旧冷漠如刻,如果没有覆在眼上的那一圈黑布,独孤无涧,你是否还是第一次出现的那般模样,如你肩上栖息的大鹰一般桀骜和冰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除了在深深黑眸里沉淀多年的痛苦和仇恨?

百草于是觉得太过煎熬,几乎想夺门而逃。这些年她以为爱和恨都偃旗息鼓,却不知是只蛰伏在深处的暗兽,在夏日的阳光明媚里,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又猛然复苏。

“哦?”独孤无涧挑挑眉,“王爷带了客人来?”他虽然已经失明,但身手却依然非凡,甚至感觉比以往更加灵敏,很快便感觉到书房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金玄豫看百草苍白的脸,很担心她会倒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残忍。前些日子为了独孤无涧的眼睛,他张榜布告很久,但终究是无人能治,也不是没想到过百草,但无奈一直茫茫无音,便也罢了,这番惊喜重逢,自然是要拼尽全力,为了那一线希望。

独孤无涧倒是一脸平静,欲传人来奉茶,却被金玄豫开口打断了,“无涧,你可知本王带了何方贵客来?鬼手妙医的嫡传弟子,叶姑娘。”

独孤无涧也知道金玄豫为了他的眼,费了不少心血。可来来往往几番御医名士后,他也不再抱有希望。于是摸索着坐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叶姑娘,失礼了。”

然后又淡然道,“鬼手妙医已离世多年,王爷真是好本事,还能寻来他的嫡传弟子?”

金玄豫坐了独孤无涧身旁,笑道,“当年江湖中人以为半面老人也离世多年,可也不让本王寻着他那唯一的弟子么?”

他探身过去,在独孤无涧耳边轻语,更似恳求,“试一试罢。”

独孤无涧不语,觉得似乎有极轻的步履,行至他面前。

书房里一片寂静。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他的右手脉门。那指尖纤细而滑腻,应是是女子的手,他于是不忍拂了金玄豫好意,静静待那女子把脉。

很久之后,金玄豫说话了,“无涧,可否细细说一说当初被伤时是如何光景么?”

独孤无涧沉默片刻,抽回手,“叶姑娘如何不问?”

金玄豫轻咳一声,“叶姑娘,不爱说话。”

独孤无涧皱皱眉,不想提及以前,于是显出一些不耐烦,“王爷,不医也罢,无碍。”

百草静静站在他身旁,看他皱眉的样子,这个神情是她极熟悉的,而这个男人,是她该恨的,她该恨的。那一年,他是怎样残忍地筹划一场报复,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惊涛骇浪,让她和师兄从此分崩离析,不敢相见不能相亲又无法相恨?还有那个孩子,她想过了很多次那小人儿应有与他一般墨黑的眼和挺拔的鼻,后来却成为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剧烈的疼痛。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她却在听说他被袭失明后,还是赶来了。

金玄豫想了想,望向百草。百草在眼睛上比划了一下,于是金玄豫立即会意,殷殷切切笑道,“无涧,取了眼上黑布,试一试,可好?”

独孤无涧执拗了片刻,但终于还是伸手解了眼上的黑布,冷冷看着前方,那一双漆黑双眸已失去了神采,眼珠木然地一动不动。

百草缓缓蹲下来,蹲在他膝边,仰头看着他。

金玄豫于是看见,细碎阳光从窗外铺进来,洒了那女子一脸,她只是看着独孤无涧,一言不发。

独孤无涧已抬手系上黑布,冷淡地道,“王爷,各有天命,还是不要劳烦这位叶姑娘了。”说完,站起身来,便要下逐客令,“来人,送客!”

但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个陌生嘶哑的声音,很是缓慢,“如果,将军的天命是被小女子治好呢?”

独孤无涧怔住。

金玄豫微惊,百草吃了什么,声音可以变成如此模样?

百草站起身来,“小女子并无把握,却愿一试,将军是怕么?怕再一次失败。”

独孤无涧沉默很久,终于缓缓吐出一句话,“最怕的,已经过去了。”

百草听不懂,终于哭,咬着嘴唇吞了两行泪。

本书由首发,!

[一百一十 但羡年少青春时]

从将军府出来后,百草便一直低头不说话。

金玄豫只道她心中纠结,也隐忍不语。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到了肃王府后山下,他从马车走出来后,这才终于忍不住了,“有救么?”

百草刚从马车里下来,伸手扯下了蒙面的青纱,转过脸去,看远处空旷的天,长发遮了大半的脸,“那是剧毒。至寒。”

她顿了顿,转头望着金玄豫,“伤他的人并非只要他的眼睛,而是要折磨他。失明还不算最坏的结果。”

金玄豫大惊,肃然不语。

百草继续道,“我刚才为他把脉,手腕以下,皆是寒冷如冰,想必他的脚也是如此,这是因为寒毒在一步步走向心脉,令他四肢厥逆。我方才问过他,中毒已有两月,当初被伤时所幸他根基异于常人,因此当时才只是眼部受损。”她沉吟了片刻,“伤他者应是控制了毒量,并不想立刻至他于死地。”

金玄豫思忖片刻,问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他问完,顿时觉得自己问得愚蠢,最坏的结果,当然是死。

百草沉默很久,才幽幽道,“从脉象看,寒毒将很快走向肺经,他会开始咳嗽,日夜不息,直至咯血。他的脉象很奇怪,有时根本摸不着,有时又激烈如擂鼓,我爹爹曾在一本书上写道,脉象瞬息万变者,危。”

金玄豫的脸色已极其难看。当初御医也称其脉象紊乱,可独孤无涧偏又吃喝无碍,精神如常,当然,除了目不能视。于是大多医者都表示,只怕救不回那一双眼了,其他倒无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失明仅仅是开始。

百草偏过头,涩了声音道,“当他肘部以下和膝盖以下全部冰凉时,心会绞痛,只怕是大危。”她转过头来,轻轻道,“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毒。王爷,可以领我去太医院么?那里有天下最多的医书。给我三日时间。”

金玄豫点头。他想了想,又道,“你的声音…”

百草摇摇头,“不碍事,我吃了药,那药会导致喉部充血。药效一过自然会恢复正常。”

金玄豫于是叹气,“为什么不肯让他知道?”

百草再一次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他是病人,我是医者,还需要知道什么?陌路最好。”

金玄豫不再说话,抚了抚额,垂下头。

百草望向他,目色凝然,忽然道,“还请王爷多保重。”

金玄豫有些吃惊,抬起头看她,“何出此言?”

百草一指他的鬓角,“我见王爷鬓角微有白发,神容倦怠,较之前些日在清河州时,又有急速消瘦。只怕是思虑过度,肾精有削,心脉大约也有些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