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内侍官冷笑,“人心隔肚皮,这世上难测的事多着了。我告诉你们,要是这五十株娃娃红参死了去,我们陛下想用时用不上,你们洛家也别想离开连国半步了。”

那黑脸汉子急忙赔笑,“岂敢岂敢。那娃娃红参是娇气了些,只怕是水土不服罢了。”

他说着话,对身后跟着的两人低声嚷嚷,“腿脚麻利些。”说完又颠着跑上前去,挤眉弄眼地笑着,把两只金元宝塞进了两名内侍官怀中,“天热,可累着两位公公了,只愿这点小事不要让总管公公知道便罢了。”

拿了好处,两个内侍官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瘦内侍官轻笑一声,“我们家大公公哪里有空理会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宫中就要有喜了。”

黑脸汉子道,“哦?那恭喜恭喜,既有喜事,只怕大王又要打赏公公们了。”

胖内侍官咳了一声,道,“救活了便好,要是枯死了去,这事我们可就包不住了。记住了,可别到处走,让人见着了,是要杀头的。”

黑脸汉子不断笑,“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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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五 夜深不速客(上]

夜深,御药殿。两条人影从后院柴房里无声无息地一晃而出,惊鸿一般没入夜色。

永华殿。清幽的熏香静静蔓延一室,白纱床幔微微飘动,床上之人睡得正熟。原本在寝殿门口守更的香珠这时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身形轻灵敏捷。

两日后。

百草精神好了些,有时霜霜会来陪她说说话。因霜霜与小桐的婚期将近,两人说话间也似乎有了些喜气,偶尔还拉了香珠一起絮絮说话。

这日,霜霜又来陪百草说话解闷,把自己做的蜜枣糕拿来给百草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宫里宫外的一些琐事,时不时将百草逗得婉转一笑。

霜霜嗑着南瓜子,漫不经心道,“听说陛下昨日出宫阅兵,明日回宫不知又会给姐姐带什么好东西来。”

香珠这时笑道,“陛下也真真奇怪,那日还送了姑娘一张纸剪的花呢。以前奴婢可没见过这样灵巧好看的纸花。”

这香珠十六七岁,秀气腼腆的模样,平时也不多言,手脚非常利落,甚得百草喜欢。原本她见着霜霜有些怕,怯生生地不敢多说一句话,这几日熟了来,也敢偶尔说笑着接两句话了。

百草淡淡笑了笑,“是窗花。我们家乡那里,逢着年关,一些手巧的娘子便会做这种花,还有小人啊小狗什么的。”

香珠睁大了眼,“真是有趣。姑娘会剪么?”

百草摇摇头,望向霜霜,“霜霜会不会?”

霜霜难得地活泼,吐吐舌头,“姐姐也说了,手巧的娘子才会做,霜霜笨手笨脚,只怕一剪便剪到了手指头。”

香珠于是捂着嘴嘁嘁地笑了,霜霜也笑了。

百草笑了笑,望向窗外,又叹口气,“我到连国这些日子,却多是养病在床,也没能到处看看景色。”

霜霜放下手里的南瓜子,柔声道,“姐姐还是养好身子为重,其他的,来日方长。”她说完,站起身来,拍拍裙子道,“时辰不早了,我回御药殿去看看。这几日,听说新进宫了一些娃娃红参,陛下平日最爱喝这茶,我去看看,那参娇贵得很。”

百草点点头,“唔,那参的确娇贵得紧,明明习性喜旱却又见不得半点阳光,几日不浇水偏又易枯萎,还真像娃娃一样难服侍。你记得提点宫人,每次浇水不能超过十滴。”

霜霜笑道,“是,是。姐姐放心罢,有专门的宫人服侍着呢。”说着,便告别而去。

百草喝了一盏热茶,便又睡下了。

御药殿西北方,是一片偌大的药圃园。药圃园的最里面,便是参房,种着上百株娇气的娃娃红参。

霜霜走进阴暗但干爽的参房时,见着三个杂役满头大汗,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红参浇水,拿着干净的狼毫毛笔,浸没了清水,再一滴一滴地滴入土里。

这时,一个内侍官从外面走进来,见着霜霜,面色一变,赶紧碎步走来,献媚地低笑,“这大热的天儿,霜姑娘不知来此有何贵干?这参房闷热,仔细热坏了霜姑娘,有什么吩咐让我们下人去做便好。”

霜霜正想说话,忽然目光一顿,变色道,“泽逻,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泽逻的内侍官顺着望去,面色发白,摇摇欲坠地扑倒在地,“霜姑娘饶命,饶命…”

三名杂役也不敢抬头,跪在地上不作声。

霜霜道,“泽逻,这刚进宫的红参怎么就见着要枯了一般?怎不禀报上来?”

泽逻道,“回霜姑娘,奴婢十人的确是照着中原匠人的方法育养着,几日前,也不知怎么,这些个娃娃便一起病了…”他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声音尖细,“吓得奴婢们几日没吃下饭。前日,奴婢领了出宫牌,出宫去问了问那中原洛家的人,他们指了些招子,奴婢回来照做了,这几日见着在好了,于是奴婢便没敢惊动总管,更不敢惊了霜姑娘。”

霜霜懒得听他碎言,想走进去看看,却被泽逻爬过来拦住了。那泽逻急道,“霜姑娘使不得。洛家的人说了,这些个娃娃一生病更是娇气得紧,定要以艾叶熏手熏脚之后,才进去得。”

霜霜不甚了解这种罕有的红参怎样育养,她闻言后怔了怔,望了一眼里面,果然见着那三名杂役穿着内侍官衣服,手脚上都包裹着一层熏过药的白巾,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言语。参房中光线阴暗,她看了几眼,看不太清楚,于是退了出来,冷冷望向泽逻,“这事我便作没见着。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总之我用参之时,一定要有新鲜的参送来,否则…”

泽逻赶紧点头,“是是是,多谢霜姑娘体恤奴婢,给了奴婢几人一条生路。”

霜霜不再说话,转身便走,走了一步,又想着什么,转头对跪在地上的泽逻道,“你听着,有什么不妥立即禀报与我,自有人懂得指点你们怎样照顾这些个娃娃。记住,每次浇水可不能超过十滴。”

说完,她便离去了。

泽逻跪在地上半晌,猛然一拍脑袋,“我这蠢得,唉唉唉…”

参房里三个人已慢慢起身来,开始继续做事。一个人抬起头来,赫然是那黑脸汉子,他听得泽逻一连声地叹气,忍不住道,“泽逻公公,看样子,这宫里是有不得了的医倌。”

泽逻没好气地站起来,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嘟囔道,“这姑娘今日是怎么闲着了,跑这里来了,吓死我了。”他咳了一声,站直身子,低声道,“今夜子时你们便出宫。”

黑脸汉子道,“可…”

泽逻不耐道,“我见着这两日都好起来了,差不多了。明日陛下也回宫了,你们还是早些出去好,我可只有一个脑袋。”

其他二人默默做事。

黑脸汉子笑着站起来,走到门边,四处瞄一瞄,漫不经心地往泽逻怀里一抄,将两颗金叶子塞进了泽逻手里,咳了咳道,“是是,我们全听泽逻公公的。只要还让我们洛家供应红参,一切好说,今后劳烦公公的地方多着了。”

捏着金叶子,泽逻眉目间便有了些笑意,话也多起来,“不瞒你说,我们宫中的确有高人,听说还治好了陛下的痼疾来着。所以,你们放心罢,霜姑娘也发话了,这些红参是坏不着了。”

黑脸汉子笑道,“哦?宫中有行家,今后更要越发仔细了。”

泽逻骄傲道,“那是,以后可别想用次品来蒙…”他声音低了下来,“不怕告诉你,是个年轻姑娘,据说还是你们中原人,也不知怎么便来了宫中,治了不少人的痼疾,人也美,听说陛下喜欢得紧,要纳为妃子了。”

黑脸汉子道,“我家叔叔也算是医道中人,倒是很少听说有医术好的年轻姑娘,不知是什么名号…”

泽逻昂起下巴,“好了好了,子时便是我们的人换班,到时送你们出去,记着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黑脸汉子望着他离开,面上的笑容蓦止,冷冷哼了一声,又走回参房中,蹲下,却发现旁边那黄脸病态男子垂着头,若有所思。

他忙小心翼翼道,“…我方才…说错话了?”

黄脸男子摇摇头。半晌后才轻声吩咐身后那个瘦男人,“子时出宫。”

那瘦男人道,“可…”

黄脸男子道,“那宫后皇陵不能再接近了,我心里有数了。”

瘦男人道,“是。”

黄脸男子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那病容上竟赫然有一双漆黑眸子,熠熠神光,完全不似病态之人。“洛琮,饭后你设法套套话,打听一下那个善医的姑娘是什么名号。”

洛琮显然有些惊讶,但他还是低低应了。

于是三人又风平浪静地开始忙碌。

刚入夜时,百草一觉醒来,精神很好,胃口也好,坐在床上吃了不少东西,看得香珠很是高兴,“姑娘吃得好,奴婢便要得赏了。”

百草歪歪头,“嗯?”

香珠笑眯眯道,“陛下说,奴婢照顾姑娘照顾得好,便赏奴婢。”

百草和善地笑了笑,顺手从手腕上抹了一个玉镯下来,“那这个送给你。”

香珠受宠若惊,急忙推脱,“姑娘使不得,这…这可是陛下派人送给姑娘的…”

百草道,“我不爱戴这些,他知道。”她颇有深意地望一眼香珠,“你帮过我,算我谢谢你。”

香珠呐呐不语。百草便将镯子塞进她手里,又拍拍她发抖的手,然后继续喝粥。

御药殿后院柴房。穿在内侍官衣服的洛琮走回来,推开柴房门,又关上。

高旷的柴房里乱柴高积,那黄脸男子正坐在一堆柴禾上,慢慢嚼着干馍,那瘦男人蹲在一旁,大嚼干馍。

洛琮走到那黄脸男子身边,轻声道,“打听到了,名百草。”

那瘦男人一怔,含着满口干馍瞪着那黄脸男子,整个人都傻了。

那黄脸男子垂下头,又咬了一口干馍,慢慢地嚼着,半晌后才道,“洛琮,还有多少金叶子?”

洛琮二话不说,摸出一大把来。

永华殿。

百草吃过晚膳后,也没什么事做,便遣香珠去御药殿取了两本医书回来看,悠悠地靠在床上看书。

香珠则蹲在寝殿一角耐心地燃香。

正静谧着,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叫,“哎——”

百草抬起头来,香珠赶紧道,“奴婢出去瞧瞧。”

于是百草不以为意,垂下头去继续看书。

但殿外似乎很是混乱。她皱皱眉,拉了拉床边垂下的一条白绸子,那绸子上的银铃便叮叮响。

香珠于是跑进来了,气喘吁吁道,“哎,姑娘,不碍事不碍事。”

百草道,“我听着有人哭,怎么回事?”

香珠道,“也不知哪个殿的内侍官,送东西过来,不知怎么昏倒在了永华殿前殿,殿里的小宫侍没见识,吓得大惊小怪,惊扰了姑娘。”

百草道,“怎么会昏倒?”

香珠摇摇头,“不知道。听说是被蛇咬了,吓得小宫侍们在前殿乱成一团。”她说着皱皱眉,“奴婢已派人寻了内侍官来,将他抬去御药殿了,奇怪,宫里竟然爬了蛇来…”

百草打断她的话,“不奇怪。这时节气候盛热,的确是蛇虫出没的季节。那人伤可重?”

香珠道,“不重。姑娘放心,御药殿也不远。”

百草点点头,又垂下头去看书,“你吩咐人在门口撒一点点雄黄,蛇自会避走。还有,若御药殿的人前来求见,你便许他们进来。”

香珠道,“是。”她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吩咐人去取了雄黄来,殿内殿外的宫侍们这才惊魂初定,各自忙了去。

寝殿里恢复安静。窗户微启,一缕缕清风吹进来。

窗外,黑漆漆的屋檐下,一条黑影像蝙蝠一样挂着,悄无声息地飘落,灵巧地从窗外跳了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百草仍然安详地看书,黑发垂落,她觉得有些遮挡眼睛,便伸手去拂了拂。蓦然身体一僵,惊觉身后有条黑影在晃,正要转头,却猛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她大惊失色,一个声音却从耳边低低传来,“你竟然在这里。”

她全身一抖。

这声音…她慢慢转过头。

灯色昏然,一个穿着内侍官衣服的陌生男子立在床头,一脸病容,面无表情,唯独那双黑眸,像夜深时天际孤远的星子,冷清落寞,却熠熠生辉。本书由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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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 夜深不速客(下]

永华殿有种安静而细致的美。

羊脂般的白石地面,烟雾似的柔丝纱幔,镂刻繁花的象牙雕床,朱色的细长烛台高低有致,星星点点的烛火映得一室明明灭灭,香炉蹲在角落里缓缓吐香,让满殿暗香浮弋恍然若梦。

百草就是在这样一室静美中,看到了她最不可能看到的人,因此而无声震惊。

那男子拿开手,默然立在床前,微垂头,凝视着她,不言不语。

百草坐在床上,咬着牙不说话,压抑着极度的震惊,只是望着他,双手紧紧揪住手里的书,以至于那册书已被她揪得要碎裂,“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慢慢蹲下来,右膝微曲,蹲在她床前,抬起头来,看着她,“来看你。”

他话音刚落,百草却将书一扔,疯了一般,伸出双手去抓他的脸。她挠了几下,却被他捉住了手。他蹲在床前,握着她的两只手,停留在自己脸上,沉默了片刻,“是我。真的。”

百草抖了抖手,她摸到了,这种极细腻的人皮面具,无论如何伪装真切,却始终是冰凉的。忽然她就强烈地想掀起这张面皮,看一看下面那张让她刻骨铭心的脸,而不只是感受他粗砺的掌心带来的温热。

但是她忍住了,艰难说出了一句话,“你的眼好了?”

他微点头,“是。”

顿了顿,他又道,“谢谢你。”

百草怔了怔,抽回了手,呆呆看着他。彼时,床后面那张镂刻了美丽雀鸟的紫玉石屏风斑斓美丽,流光溢彩,映得她面容亦是楚楚如玉,只是双眸中的雾气愈来愈浓,“独孤无涧,你还有什么可以用来谢我?”

他一怔,竟说不出话来。

百草缓缓倾身过去,极近地注视着他的黑眸,双眼一眨不眨,黑发流泻,满室静寂,二人几乎气息可闻。

她轻轻道,“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这些年,复仇过后你快乐吗?”

独孤无涧缓缓伸出手去,迟疑了一下,抚过她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得一片冰凉。

百草一动不动,看着他,眸色浓黑,声音清冷,“你太毒了。我和生活了十七年的亲人只能做陌生人,天涯海角两相忘。我的心在众目睽睽下被你用残忍的方式凌迟。那个孩子,你不喜欢你不要你可以说,你却偏要骗我偏要骗我!”

她眸光闪闪,伸出一只手去,抵在他心口的地方,“独孤无涧,你这里会不会有一点点痛?”

一阵清风吹进来,吹灭了几支蜡烛。

独孤无涧僵化一般,半跪在她床前,两人以奇异的姿势近距离地静止不动,满室香雾寥寥,模糊了夜色。

百草收回手,冷冷地笑,“我这里非常痛。但凡你一出现,就痛得要命。”

独孤无涧抖了抖手,缓缓放下了手,哑声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也并非打算…再次惊扰你,我实在…”他说话非常艰难,一字一句都在停顿,声音低沉之极,“实在很想你。”

百草面色慢慢恢复了平静,“现在你看见了,还想如何?”

独孤无涧慢慢站起来,垂下眼皮,并不看她,易容后的脸也看不出半点神情,“我听这里的宫人说,他要纳你为妃?”

百草道,“是。”

独孤无涧道,“你愿意么?”

百草身子僵了僵,冷冷道,“我愿意。”她抬头看着独孤无涧,“你快走罢。我不管你为何而来,这深宫禁苑危机重重,只怕也不是你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不宜久留,请将军自己保重。”

我愿意…

独孤无涧立在原地,身心俱沉,但他已经习惯了沉默和承受,这些年来,他都在做彻底失去的准备,但一直以来他都不断地追问身处京城的金玄豫,是否寻到她的下落。今日意外之喜,竟然让他在异国深宫禁苑找到她,巨大的惊喜之后依然是源源不断的往事之苦责问之痛,当她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他知道唯有各自安好了。

他想了想,知道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又想着那个男人的野心,只怕终有一日他们会因为家国情仇走到对立的境地。想到这里,他生生地冷静下来,抬眼,静静看了百草一眼,“你愿意便好。”

他顿了顿,轻声道,“保重。”

说完,他转过身去抬步便走,并没有发现百草紧紧揪住锦被的手。

事实上,他一转身,百草就哭了,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倾泻而下。她坐在床上,抬手去抚腹部,想着这个她万般小心千般辛苦才瞒下的生命,死死咬住牙,忍住张口唤他的欲望。

这次是她选的。尽管他一转身,她顿时觉得孤立无援。

她知道,如果她开口说走,他无论如何都会带她离开,可是他秘探这异国皇宫,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这原本就危机四伏险恶重重,需步步小心,如果再带上她,只怕是凶多吉少。

正这么想着时,独孤无涧忽然转过身来,看见她满面泪水,黑眸一亮,猛然扑过来抱住她,让她猝不及防。记忆里,他很少这样失态。

他紧紧抱住她,喃喃低声,“百草,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会改的,你…不要随他过…”

百草有一瞬间恍神,心中千转百回。三年人世变迁,锦城已不是原来的锦城。他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起了杀心,却温情脉脉不动声色,待她如常,二人再不可能坦诚以对,禁锢和欺骗让她步步惊心,荣华和极度宠爱只为她招来看不见的嫉恨和杀意,没有人愿意倾听她内心的诉求,她不得不孤军奋战,只想留下这个无辜的小生命来陪伴她。从她三年前怀孕的经验看来,三个月后孩子会长得很快,四五个月时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逃离的对策却还未落定。

可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出现了。

每次都这样,让她缱绻痛苦却又带给她希望,明明隔得千山万水却又不舍。

她于是木然了,在他耳边轻声道,“怎么走?你,不要命了么?”

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尖厉划破一殿静寂,“大胆奴才,竟敢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