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之中,好像有东西蹑蹑爬行的声音传了过来,窸窸窣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前模模糊糊有青光闪烁,一张白森森的人脸移了过来…是鬼面王吗…她马上就要死了吗…马上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吗…这样…也好!

她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眼皮终于沉沉合在了一起。

悉悉索索的声音停在了女子身边,巨型蜘蛛八足张开,居然比地上的女子还长上一截,它移动脑袋注视着她,眼中精光四射!如同真人大小的一张人面印在蜘蛛的背上,发出冷冷青光,照着地上昏过去的女子,那细长而没有瞳仁的眼睛眯起如笑。鬼面王围着女子转了几圈,突然迅速出击,长着毒螯的口器直向她的脖子咬去——

那一口咬去,迅猛无比,然而,在接近她肌肤的那一刻,却像是突然有闪电划过,击得它猛然退缩,触到她的口器竟然被烧焦了一块,鬼面王吃痛,迅速退开,不断用两只前脚捋着伤口,它背上那一张人脸眉头紧皱,随着蜘蛛腹部的抖动,没有焦距的眼睛不停左右移动,却在看到她手腕的那一刻停止了。

纤细的手腕上紧紧套着一根鱼骨刺,仿佛是感到了鬼面王身上极重的怨气,那鱼骨刺正流转出淡淡的光华。

结界!这根以高深灵力封印的鱼骨刺在这女子周围设下了阻止邪魔近身的结界!

鬼面王围着女子团团打转,几个来回之后,那背上的人脸上显出了诡谲的笑意。

血…漫天的鲜血…大伯、三叔、四叔、七婶婶…所有人一个一个倒下去…刃站在血泊之中,嘲弄地看着她,冷冷地笑着,她站在那里,被绝望包围着,哭不出、喊不应、动不了…

好可怕的梦啊…快点醒过来、醒过来…

“在绝望面前,弱小的人类,你是无能为力的吧!”空蒙的声音响起,那是浮在空中的一张人面,没有焦距的眼睛似乎正看着呆呆站立的女子,嘴巴缓缓地一张一合:“你伤心愤怒,可是你赢不了你的敌人,你也下不了手,因为这样,你又愧疚不甘,这样太痛苦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你把生命献给我,我帮你报仇,让你赎罪,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样你就不用痛苦了,这样你就彻底解脱了!”

空洞洞的声音漂浮在血腥气中,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

“不要再犹豫了,解下你手上的鱼骨刺,我们的交易就完成了,你就可以解脱了,解脱了!”

可以解脱吗?可以不用这样痛苦了吗?她从梦中转醒,慢慢睁开眼睛,陡然见到面前泛着青光那一张人面,吓得尖叫一声,一弹而起,慌忙退到墙角!

幽暗的冷光之下,一团巨大黑影横在她面前,仿佛是蜘蛛的轮廓,那黑影中间,一张白脸正对着她,如同暗夜中窥视的幽灵。

那脸庞一点一点逼近,她背靠墙角已经无路可退,她死死攥紧双手,等着它的致命一击,只觉魂魄都要从天灵盖上飞了出去,却突然看见那鬼面的嘴巴正一张一合:

“解下鱼骨刺,我就帮你;解下鱼骨刺,你就解脱了!”

她的脑中陡然响起梦中的那个声音,难道就是这鬼面王要和她做交易?她鼓足勇气问出口:

“你要和我交换吗?我把我的命给你,你就帮我报仇?”

“是的,你的仇人一个也走不了,全部要受到惩罚!”那个声音又在头脑中响起。

“那…你要放了我阿爹,放了他,我的命就给你。”

“这个…自然也没有问题。”

她捏着腕上的鱼骨刺,心中突然涌起了很多模糊的念头:刃为什么会给自己绑上这东西?鬼面王要自己的命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做交易?为什么还非要解下这鱼骨刺?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然而,她都没有功夫去管了,此刻,她只关心一个问题:

“你…你不会骗我吧,你不会吃了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吧?如果是这样,我变了厉鬼也不放过你的!”

“我不像人类,满口谎言只会欺骗,我们既然做了交易,我一定实现承诺!”

“好…好…我的命给你!”她突然微笑起来,另一只手去解那绳套——死了就不会痛苦了,犯下了这样的大错,她早就该死了不是吗?下不了手杀仇人,更是应该千刀万剐!现在好了,做了这样的交易,她这微不足道的一条命,总算是还有那么一点点价值,总算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总算、总算可以弥补一点点亏欠了。。。。。。

那绳套在她手上牢牢绑了一圈又一圈,解了半天都没解下来,她渐渐烦躁起来,瞥见墙角的一片碎瓷片,拾起来便割!瓷片急速摩擦,三五两下便割断了绳索,鱼骨刺“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鬼面王猛然昂头,退后一步,复又向她咬去!

突然又是“啪”一声响,又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她脚下,暗红的火头在地上明明暗暗,刺鼻的青烟陡然冒起,逼得鬼面王再次退后!

巷子口明晃晃的火光照了进来,追过来的一行人看到那硕大无比的蜘蛛都惊呆了!

“扎吉,铺火药!”刃说着,掠身而起,斜擦着鬼面王掠过,扶住乐乐,将扔在地上的驱虫香拾了起来,他忽然看到掉在地上的鱼骨刺,以及那明显被人割断的绳索,眼神一暗,厉声责问道:

“你疯了吗,为什么把这绳子割断,是这鬼蜘蛛用幻术蛊惑你吗?这样粗浅的幻术你都会上当?”

乐乐正闭眼等死,在这生死关头,陡然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几乎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却突然脑中清醒过来,她一稳神,立刻挣脱他的手退后几步:

“别碰我!”

“为什么割断绳子?”他又逼近一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

“那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她狠狠的眼神让他定住了,他侧过脸去,平复了一刹那间的情绪起伏,突然低声说道:

“我没有那样想过,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希望你出事。”

“是吗?两面三刀,我到底该信你哪一句?”她冷冷笑起来,“你不希望我出事,可是,我却希望你死!你问我为什么割断这绳子,我告诉你吧,那是我和蜘蛛王做的交易,给它一条命来换你死!”

“将军,快把鬼面王逼进墙角!”扎吉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他斜眼看到他们已经将火药铺好,只要用驱虫香将蜘蛛逼近死角点火便大功告成,他轻声一笑,把那鱼骨刺的绳索接好,复又套回她手上,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似乎押错了宝,就凭这区区一只蜘蛛也能奈何得了我?你还是顾惜自己吧,不要再给我惹什么乱子,如果你出了事,回去我怎么向王后交差?”

“你不希望我出事原来就是怕交不了差!”她自嘲地笑出声来,朱唇咬破,手紧紧按住了胸口,“你总算说实话了!”

他将她推到一旁,舞着驱虫香将鬼面王一步一步逼进了铺着火药的死角,扎吉见时机成熟,立刻掏出火石点燃了引线。

“快走!”刃扔了驱虫香转身拉她,她却身子一滑,也钻入那死角之中。

“乐乐你干什么?”他立刻变了脸色!

“我不要回去做你邀功的战利品!不要看你高高兴兴做你的驸马!不要再忍受你的冷嘲热讽!不要再为你伤心难过!”她紧紧捂着胸口,泪水如断线之珠一般不断滚下,“我不要再这么痛苦了,死了就解脱了…”

“不要这个时候跟我耍脾气,出来,快点出来!”他几乎是恶狠狠地喊着,而她却只是定定看着他,泪如雨下,却动也不动!

鬼面王被驱虫香困在死角,燃烧的硫磺味让它预感到了危险,它在小小角落里狂躁地爬动,乐乐带着鱼骨刺它不敢靠近,可是其他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它毫不留情地攻击,看着那火舌顺着引线一分一分向那死角逼去,他忽然觉得手足冰凉!

“我们走!”嘴角噙着一抹笑,扎吉转身便走。

“可是都尉,将军他…”

“我们不走都要粉身碎骨!是他自己不走的,他不也说过吗,王后会体恤我们危急之下不得不作出的牺牲!”

他那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间疾风掠过,一个士兵尖叫一声,已经被刃一把抓住掷入火药圈中,立刻被鬼面王一口咬住,趁着这个空挡,他一跃而起,抓住乐乐将她拖了出来!

扎吉死死握住双手,一咬牙,下令:

“走!”

众人立刻向来路狂奔而去,奔出不过几丈远,只听“轰”一声巨响,强劲的气流迸射而来,将所有人都掀倒在地!

在那一阵如急雨般落下的石块过去之后,扎吉从尘沙中抬起头来,转头看去,危机之中,刃还紧紧将乐乐护在身下,替她挡住了塌下来的沙石!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刃说过要逃出去必须杀了鬼面王,那怎么能迅速在这样大的城楼里找到那一只蜘蛛王?鬼面王贪食人的怨气,他就故意激怒乐乐,用她的怒气怨气来引那蜘蛛自投罗网,而他趁其不备挑开了她嫁衣披纱上的丝线,顺着那不断滑落的丝线一路跟了上去。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他又给她带上了护身的鱼骨刺。如果不是乐乐最后那一闹,这个计划应该是堪称完美的吧,刃,果然如王后所说,心思缜密,心机深重,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是有弱点的吧!

他伸手拂去满面尘土,眯起狭长的眼睛,微微笑了。

沙暴之后又是一场暴雨,再耽搁了半日,整装再出发时,又是已近黄昏,幸好人马都得到了休息,精力充沛,赶起路来马不停蹄。不多时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一片月辉清冷而下,大漠之中奥热尽消凉风宜人,正是赶路的最佳时期,马儿们四蹄生风,在骑手的催促下纵蹄狂奔,只踏得尘沙飞扬,在空旷的大漠中蜿蜒出一条奔腾的黄龙!

马车之中,女子被颠簸得昏昏沉沉,将醒未醒,有寒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脾,混沌之中,有人低语如鬼魅:

“他就要对你下手了,逃吧,乐乐姑娘,先保住了性命再伺机报仇!”

她猛然睁眼,却被面前的黑影捂住了嘴,他的声音又低低响起在狭小的马车中:

“你与他成过亲,带你回皇宫怎么向公主交代?他处心积虑才爬上驸马之位,怎么会让你这个绊脚石挡道?如果不是王后指明要见你,他空手回去无法交差,他早就动手了!你现在不逃,回宫之后就只有死在他手里了!”

“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他太狠了,连自己的妻子都能下此毒手,弟兄们都看不下去了,我放你走,你一直向东会有个叫库哈的城邦,你在那里等,途中我再伺机救你父亲。”

暗影之中,来人看不清楚长相,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乐乐掀起窗帘,马车还在疾速行驶,起伏的沙丘一掠而过,她第一次从寨子去皇城的时候曾经经过库哈,这时一看,突然冷笑出声,目光紧逼来人:

“向东?东面到库哈全是流沙漩涡,是最可怕的死亡沙漠,你怕不是要救我吧?”

来人低低笑了起来,心想这女子也不是那么好骗,索性开诚布公:

“怎么,乐乐姑娘还怕死吗?你不是连命都不要就想杀他报仇吗?现在就是机会,你向东逃走,如果他不追你,你仔细辨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他追你,那就拖着他一起死,不也来得痛快吗?”

暗色之中,她的眼睛亮如寒星,微一思量,便不再犹豫,任来人打开她的脚镣,门帘一掀跳了下去!

打起帘子,看着那一道向东而去的黑影,微光之中,方脸汉子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笑了。

“不好了,人质逃走了!”

仓惶的叫喊声如同利剑划破黑夜,打乱了前行的节奏!

一直守在先木合囚车旁的刃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凝目望去,东边起伏的沙丘上,一道小小的黑影正匆忙逃跑!

“混蛋!”他暗骂一声,马上点将十人,扬鞭策马追去!

仓促之中,他脑筋转得飞快,料想又是扎吉在搞鬼,因此所点之人,除了扎吉,其余都是小头目和他的亲信,剩下的人群龙无首自然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十一匹骏马飞蹄而去,扬起尘沙遮星避月,马蹄声若擂鼓,密密集集一阵紧过一阵,转眼便奔至身后!气喘吁吁的女子哪里还有时间仔细辨认流沙漩涡之间的活路,只是拼了命地向前奔逃!

一骑飞乘的将军一马当先,眼见就要抓住那女子,他当然察觉到后面的马都停了下来,一时半刻之间却也没功夫去管,他探出身子,对那近在咫尺的女子伸出手去——突然,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差点把他甩了下去,他连忙俯下身子贴紧马背,紧紧握住缰绳,眼见她又跑了开去,只得等马平静下来再次催动,却无论如何那马都不肯再前进一步了!

畜牲通灵,不肯前行必因前方凶险!他心中一紧,凝目仔细观察,忽见月光之下,前方黄沙无风自动,仿如水波,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波一波荡漾。

“流沙!是流沙!”他勃然变色,立刻高喊,“乐乐,站住了,千万不要动!”

夺路狂奔的女子哪里听得进他半句话,抱了必死的决心,不顾一切也要硬冲过去,却突然脚底一软,如同踩上了棉花,她尖叫一声,身子快速向下坠去!

“乐乐!”他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提一口真气飞掠而出,如飘絮飞羽,足尖轻点,不惊轻尘踏沙而去,竟是使了一招“水上漂”的功夫来过这流沙地!

他身形快如飞鸟,几个起落已经抓住乐乐手臂,正要携她出困,突然间有利器破空而来,呼啸之音声声催魂!

身形凝在空中的人被逼无奈,回首拨开那一道回旋金光,却也因为这一岔,乱了那一口真气,身子直直落入泥沼一般的流沙之中!

被拨开的利器落入沙地中,那一把金光灿灿的弯刀不过眨眼便沉得没了踪影!

他拉着乐乐,只觉脚下像有巨大的吸力,吸得人不住下落,黄沙转眼间漫过了双腿!

一时之间,他脑中数种念头飞闪而过,虽然早就猜到抓到人后王后便不会饶他,因此处处都万分小心,却怎样也想不到他们竟是连乐乐也不放过,思及此,存了一丝侥幸,他纵声高喊:

“扎吉,你好大的胆子!乐乐也是王后要的人,还不快救她出去?”

暗影之中,都尉冷冷笑了起来:

“刃,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运的人。别人辛苦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轻轻松松就拿到了手,看到你,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不过,我自然不敢因为恨你就算计你,是王后下的密旨,抓到那个男人后,你和这丫头都得死!”

“你说王后…她也要乐乐的命?”

“王后仁慈,黄泉路上,你们夫妻两个也好做伴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乐乐不是她的女儿吗?她怎么会痛下杀手?一时之间,他只觉得一切纷乱如麻,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然而仓促之下又哪里理得出头绪?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身子又沉入大半!

突然有手抓过来,牢牢扯住他的衣襟,他一抬头,对上了乐乐的双眼,那里面是*****裸的恨意,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

“凶手!我和你都为大家偿命吧!”

说着,眼泪便长淌而下,泪光之中,她的眼波又是温柔如往昔,

“刃,我说过,我会陪着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能同生,我们就同死吧!”

那一瞬间,她那样的眼神,竟比现在处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更让他吃惊震撼!心中顿时涌起无数复杂的感情来,他费力从软沙中抬起手臂将那女子拥入怀中,“对不起”三个字轻轻叹出,湮没在灭顶的黄沙里!

刀、血、嚎哭的族人…小小少年立在一片狼藉中,恐惧…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根汗毛都在发抖…

母亲,披头散发,哭着、笑着,叫着“杀、杀、杀!”

杀、杀、杀!一地尸体!那披头散发的人一身新嫁衣,是那个曾经俏皮娇憨,一心要嫁他的少女!

那么愤怒…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她掩面大哭,泣不成语!

不、那不是乐乐,是师父!她目光如冰雪冷剑,她在说:

“不怜、不爱、无牵、无挂!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在梦魇中挣扎的人猛然坐起,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才觉得全身像被巨石碾过,每一处都酸软疼痛,而左腿随着刚才那一动,更是疼得他直冒冷汗,他伸手一按,这才发现已经骨折了。

记忆一幕幕涌现,他和乐乐一起陷入了流沙漩涡,竟然大难不死,被那些水浪一样的流沙冲到了某个地方吗?

等等…和乐乐一起?乐乐在哪里?

他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动手接骨,拖着一条不能动弹的腿四处摸索起来。

四周黑暗寂静,像是在洞穴之中,他摸到了几具动物的骸骨,再往前摸,是一只冰凉的手。

伏地的女子全身冰冷,气若游丝,他连忙将她搂在怀里,真气源源不断输过去,直到怀中身子变暖,呼吸匀畅,他这才呼出一口气,拭去一脸冷汗,摸索着接上了断骨,静静冥思起来。

王后居然一早就想要置乐乐于死地,那她为何在宫中又对她百般呵护,莫非她们根本就不是母女,一切不过是王后的故意误导?但是,如果不是母女连心,她又怎么能一眼认出乐乐,又二十年从不间断想要找到先木合?他只觉得一切都像是纺锤上绕得乱七八糟的丝线,怎么理也理不清楚,只有尽快回到皇城再做打算。然而,唯一可以断定的是,既然王后都放弃了乐乐这颗棋子,那么于他,她真是再无半点价值了。

他答应过师父,如果她没了利用价值,他便要亲自动手免留祸患!他的手倏然握紧,终于还是慢慢伸过去捏住了她的脖子,然而,却怎样也无法再多加一分力了。

洞中渐渐透下了丝丝缕缕的亮光,昏睡一夜的女子悠悠转醒,朦胧之后,她陡然觉出捏着自己脖子的那一只手,惊喘一声,推开他蚱蜢一样跳起来,急速退开,惊恐地瞪着他:

“你、你想杀我吗?”

他握紧了手,定定看着她,突然间促狭一笑:

“好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

那样的笑,仿佛针,狠狠朝她心里刺了进去,那个曾经明朗而温柔地笑着的男子,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她的泪珠一颗颗滚了出来,被她狠狠擦去,又滚了出来!她一咬牙,纵身扑了上去,狠命在他身上捶打:

“你这个恶魔,你不是刃,刃他不会这样对我!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他捏住她的手腕,笑得更是阴冷:

“傻丫头,我不对你好一点,怎么骗你心甘情愿带我来找你父亲?你心中的刃只是假象,真正的刃就是我这样的恶魔!不过如果不是你胡搅蛮缠,我定然会顺顺利利娶到公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也用不着到大漠里受这份罪!”

他顿了一顿,手握紧了地上的黄沙,看着她,接着说了下去:

“罢了,好歹你我夫妻一场,我也不想再浪费功夫杀你了,只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踏入皇城半步,我…放你走。”

“我该谢你的大恩大德吗?”她嗤笑一声,咬牙切齿说道,“我不走,我要杀了你,救我阿爹,为所有人报仇!”

“你——”他正要发怒,却突然噤声,侧耳聆听,有重重的喘息声由远而近,似乎有什么巨兽正踏沙而来!

他暗叫一声糟糕,一翻而起,刚刚抽出长剑,就听“啪”一声响,不远处一只利爪拍沙而过,缓缓掏挖起沙层来。

他以剑代脚,拉着目瞪口呆的乐乐迅速后退,这才发现在不被注意的角落里,躺着两只大如海碗的花蛋。

“这是…”

“——这是食人蜥的蛋!”乐乐颤声说道。流沙群中有食人巨蜥的传说早就听寨中老人说过,虽然从未见过,但曾经有人捡到过被流沙冲出的蛋,大如海碗,上面有沙浪般的花纹,与这两只一模一样。

食人蜥?听这名头便知道来者不善,看那不断刨沙的利爪大如蕉扇,这怪物个头定然庞大,体积这样庞大的动物怎么能在松软的流沙群里行动?他心里存着疑问,眼睛四处一扫,这才想到这地方可能就是巨蜥的巢穴,它夜晚出去觅食,而沙子流动无常,把他们卷到了这里,也堵住了巢穴。

那爪子好似利铲,不多时便将那封得严严实实的沙层刨开了一个大缺口,一颗丑陋的巨头塞了进来,头大如马,狰狞如恶龙,那一双眼睛见了巢穴中的两个大活人顿时精光四射,口中流下一大滩涎水来,显然是一夜猎食未果,不想回到老巢竟碰上一顿美餐!

它左右撞了几撞,又撞塌一大块沙土,便嗬嗬喘着粗气,整个身子都爬了进来,果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蜥蜴,披着一身铁铠似的糙鳞,一路流着涎水向两人爬去。

刃把乐乐推到身后,双手握剑,一眨不眨盯着逼来的恶兽,它一脚刚刚踏进攻击范围,剑锋便在空中弧旋而起,剑气嘶鸣,直取恶兽双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