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官衙惟一的婢女都出嫁了。官衙上下最空闲的就是文书了,怎么,不是说有应变能力又万死不辞?”

阿惟心里哀嚎一声,折腾了半天还是掉进这该死的大尾巴狼的陷阱里。

“不愿意?胡越大人这两天在城中大肆搜索……”

“我愿意。”阿惟爽快而认命地答道。

文安把三套男子衣服拿给阿惟,她拿起来比了比,惊讶而得意地说:“文安,原来我的身材是这么标准,随便拿来一套衣服都刚好合身呀!”

文安不屑地撇撇嘴,“阿惟大姐,这是公子早就交待好的,把他压箱底不合穿的衣服拿去改短,男子活到你这个岁数还这样的身高,在兰陵是找不到意中人的。”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从文安的毒舌功力便可推知顾桓有多么的阴险狡诈腹黑毒舌。连衣服都准备好了,原来这陷阱是挖定了等自己跳下去的。

阿惟醒来一天了,总觉得有什么自己忘记了,正收拾衣服的时候,忽然一拍额头,对了,阿一呢?阿一说帮她找吃的然后就不见了,到底是离开兰陵了还是怎的?

她扔下衣服就去找顾桓,书房没人,她便跑到厢房去,一推开门,哇啦啦,她像被一道天雷劈中,指着在地上两人大叫: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原来、原来你是”

地上一片狼藉,凳子倒下,茶碗摔碎,顾桓倒在地上,文安华丽丽地压倒在他身上。让她大流鼻血的就是顾桓居然只穿着亵衣亵裤,衣襟敞开,身后一只浴桶正往外冒着腾腾热气,地上一片水渍,春光缭乱。

顾桓满脸通红,一手推开文安,目光像杀人似的盯着她,口中吐出一个字来:

“滚!”

阿惟落荒而逃之前,居然还不忘记把厢房的门关上,讪笑着搭上一句: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气喘吁吁,捂着胸口时她眼前还浮现起顾桓那样撩人的姿态,鬓发微湿,脸色潮红,敞开的衣袍处隐约可见绷紧的肌理……

此时的她应该像兰陵城那些待嫁女子一般发花痴,傻笑着回味他活色生香的姿态和羞恼的神色。

然而阿惟吞了口口水,然后,打了个冷颤。

对,没错,是冷颤。

通常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当事人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杀人灭口,要不圈禁,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数十年后有缘男女无意中闯入便见到一对白骨,然后得了遗书或是武功秘籍……她无限yy想象了一番,便立即打开柜子准备收拾包袱赶紧逃亡。

“你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逃命要紧……”一个激灵,转身便看见文安站在身后,她定了定神,干笑两声:

“小文安,你……有事吗?”

“公子让我来问你有何事找他。”

“你……不用陪你们公子?”看来她是很彻底地扰了人家的情到浓时。

“地上湿滑我拿巾布给公子时滑了一跤而已,公子没有摔伤,已经换过衣服了。”

“哦……”拖出长长的腔调,阿惟眼珠子一转,“你们公子有多大岁数了?”

“公子说了,关于私人问题让我一概不答。”

碰了个软钉子,阿惟不死心,又问:“如果他已经上了年纪,又不曾娶妻,身边又没有婢女丫头,他不怕别人疑心他断袖的么?”就算不是断袖,长期阴阳不调会不会导致心理不正常?

文安顿时黑了脸,狠狠剜了阿惟一眼,“什么断袖?你才断袖,你全家都断!”

然后拂袖而去。

哇呀呀,发脾气了居然!阿惟看在眼里只觉得文安一脸的气急败坏欲盖弥彰。

[卷一:兰陵情魅第十二章]

阿惟忽然心安了,她把包袱胡乱一扔,也不打算走了。仔细想想也是,这县衙中哪怕是打扫的还是烧饭的都是清一色的少年,没有女子;顾桓样子虽然年轻但是心思太密估计年轻不到哪里去,装嫩而已……

真相有待查探。

不过,赖在一个断袖嫌疑人身边……很安全。

她想起彭允,她不过就是冲撞了他的马车,惊鸿一瞥;然后第二次在明灵湖救了落水的女子,不想那女子是他府上的歌伎,就这样被他缠上以酬谢为名软硬兼施地请到王府小住,其间费尽心思讨好极尽呵护,三个月一百多天的温柔相待,她却始终要走。临走前一天晚上,他喝醉了,痛苦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对她用强,她躲避之际随手摸到酒壶便往他头上砸去……

她没有心的,一开始,她就告诉彭允了。

只是他不相信。

少年人意气风发不过是想享受征服的过程,得到了然后会发现,不过如此。

她有什么好?另类一点,刁钻一点,刚烈一点,彭允图的只是新鲜感。

现在自己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不如干脆躲在顾桓身边混一段时间,等到这事丢淡了再离开不迟。

想到这里,她轻松一笑又走出门去找顾桓问阿一的事情了。

没想到顾桓轻描淡写地丢了一道天雷给她:

“你那个小尼姑朋友?如无意外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如今深得兰陵侯景渊宠爱的新纳的十八姬,风传兰陵侯为了她抛弃了新婚妻子,鸳鸯交颈三日不出房门,为兰陵侯的风流记录添上华丽一笔……”

“不可能!”阿惟睁大了眼睛,“顾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顾桓皱眉,“第一,我是你雇主兼上司,请你尊称我一声大人;第二,我不骗人,尤其是脑子简单的人,不屑于也懒的去骗。反正,信不信由你……”

阿惟当然不信。

兰陵侯景渊是什么人,她早有耳闻。

景渊的母亲是当朝的长公主司马萱,与先帝一母同胞,深得先帝护佑。许嫁当年的文状元景迁,生了景渊。景渊四岁时景迁因意外身亡,从此长公主性情大变蓄养起男宠,放任狎浪的名声从此鹊起。先帝驾崩后不足七岁的稚子登基,外戚傅家势力扩张极快,几可与手掌军权的镇南王对峙,传说长公主持有密诏,因而能在动荡的朝局中立于不败之地,保皇派和外戚傅家争相向长公主示好,只有镇南王不买长公主的账,但碍于长公主是皇姐,倒也相安无事。

至于那密诏,有说是关于诛伐傅家的,也有说是褫夺镇南王兵权的,更有甚者说是废太子的诏书。众说纷纭,可根本也许是子虚乌有之事。

景渊是长公主惟一的儿子。

风流俊逸不说,气焰嚣张不说,阴沉冷戾不说,但是从十五岁开始寻欢作乐男女通吃,在建业早有恶名。但凡教育夜归的孩子,说辞都是“不回家,小心被公子渊抓了来吃掉!”。

小孩子不知道“吃掉”所指为何,只以为他生啖人肉,所以都吓白了脸。

公子渊风流轶事罄竹难书,十八岁时在皇家围猎场轻薄三公主司马霜凝,被十四岁的小皇帝司马哲盛怒下打入天牢,三个月后经由傅家和长公主求情才得以释放出来,但建业再无公子渊的立足之地。西晋弘文八年,公子渊被一纸分封令赶去远在南方边陲的小城兰陵,自此三年来再没踏足建业一步。

酒与色从来都是分不开的,公子渊好醇酒,自然少不了美人。

当地乡绅送的闺秀,勾栏院肆选的花魁,还有游湖踏青时抢的美人,莺莺燕燕教人眼花缭乱,谓之曰“兰陵十八姬”。

这三年间,兰陵城适婚女子绝迹。除了兰陵侯府中的十八位姬妾,其余没定亲的定亲,没嫁人的嫁人,寡居的回头再嫁,三十岁打下的女子皆有所归。所以有人慨叹道,这也是兰陵侯造福一方的美谈,促进了兰陵城百姓生活的河蟹稳定云云……

小尼姑阿一这次无端招惹了景渊,恐怕要被拆骨入腹片甲不留了。(阿一骂道:还不是拜某人所赐?所以说,同情心害死猫啊……)

距离阿惟的哀叹担忧的十二时辰前,阿一被包装一新打包送去了景渊的过竹轩。美丽而繁复的衣袍裙,料子轻盈光滑,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绫罗纱,阿一滑稽地摸着自己的光头,心里马不停蹄地诅咒着,长得越美丽的花往往有毒,模样越俊俏的男子越容易心理变态。

公子渊当仁不让的成了典型中的典型。

就比如现在。

脸色绯红明显就是七分醉了,偏偏不倒下反而横着一双媚眼如丝扫过阿一不安的表情,清晰地吐字说:

“叫吧”

“啊?”阿一愕然,看着他脚步不稳地倒在窗前的一张贵妃榻上,“叫、叫什么?”

“在床上叫,当然是叫床了。”他抚额,似乎酒意上来了很是难受,“怎么,还不开口,需要本侯亲自动手将你绑起来吗?”

“不、不用客气!”阿一定了定神,“叫床而已,早说嘛,何苦要当什么十八姬呢,施主开口,小尼是愿意帮施主这个忙的。”

景渊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这个小尼姑吃错药了。

阿一于是开口叫道:“床,床,床我说施主你真是想床了就自己睡,放小尼离去,何必……”

“闭嘴!谁让你叫这个?!”某人的脸瞬即变黑。

“你啊,不是要我叫一声床嘛……”

乱叫床的结果就是阿一的双手被某人用她的腰带华丽丽地绑在床栏上,阿一挣扎着大叫:“放开我,为什么要缚住我的双手?!”

景渊不胜其烦地把放在花架上的一个笼子盖着的布拿开,打开笼子的门,一条浑身是浅黄和乳白色的鳞片相间的孩童手臂粗的蟒蛇缓缓爬出来,一直爬到了床上。

阿一顿时尖叫了一声。

“好好叫,黄金蟒喜欢缠人,若你不想它缠着你勒断手脚那就拼命叫,它最不喜欢听到的尖叫的声音。”说罢他侧身往里一趟,就在贵妃榻上睡过去了。

整整一夜,阿一叫得几乎脱力而亡。而那条尚处于幼年时期的黄金蟒很懂风情地爬过她的小腿慢慢地逗弄着她。她的叫声一下比一下惨烈,然而房外的人听来却是一下比一下销魂。

盛传,兰陵侯景渊宠爱新纳的十八姬足足三日三夜没出房门一步。

接下来的那个月,兰陵侯府时有药渣失窃事件,黑市上关于壮阳大补汤的方子一时间风头无两,打的广告都说是侯府的秘方,有市无价,众人趋之若鹜。此是后话,在此不表。

十八姬阿一“姬叫”到几乎气绝时,她终于绝地大爆发了,任凭黄金蟒怎么样恐吓都不再开口叫一声。此时日上三竿,在叫床噪音中睡了一夜的景渊早已经醒来梳洗完了,一边吃着下人送进来的早点,一边握着一卷书神情平静地看着。

阿一心里那叫一个痛恨啊!

“放开我。”声音虚弱,真有那么几分侍寝后的慵懒无力。

“那是个活结,一咬便开。”他头也不抬,毫无表情的冰山脸真是欠揍。

不是吧,活结?那她昨晚不是白挣扎了一场?

“我,没力气……”真的,她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脚边那黄金蟒不知什么时候游走了,全身一松,软得根本无力动弹。

“那就躺着。”一点都不买帐。

“我,饿了……”

“哦。”他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我饿了!要饿死了!如果不给吃的我就不叫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明说,人人都有父母生的,难道我阿一生下来就是给你折磨的?呜呜呜……”阿一委屈至极,干脆撒泼哭起来了。

她最怕挨饿,最忍受不了的也是饥饿。

“吃了晚上继续叫,你休息一下。”景渊起身走到外面院子,桌子上四碟早点有三碟原封不动,阿一解开了绳结,顾不上许多扑到桌子上便狼吞虎咽起来,银丝卷、糯米汤圆、春卷……一股陌生的滋味在味蕾升起,阿一才蓦然醒悟,春卷里有肉丝……

东西梗在喉间,下不去又舍不得吐出来。

心理斗争了许久,阿一还是把口里的东西吐出来,猛灌了一大口水漱口。

想起静林师父,想起她要她送的那封信,阿一心里不免惭愧起来。

师父知道了,一定会生她气的。她也真没用,这么一件小事也没办好。如今在侯府不知如何才能脱身。她四顾房内,简单的陈设,书桌,贵妃榻,黄花木雕花桌凳,桐木窗前是一扇梅兰屏风,上面不知是谁龙飞凤舞地写这些“鬼画符”阿一不认识字,横竖都是看不懂的。鹤嘴炉燃着沉香,单薄的阳光中白烟袅然,朱窗大开,映入眼帘的是丛丛翠竹。四周静悄悄没有人声。

阿一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也没见着人。她的心一下子壮实了,顾不上这许多就往外走。可是没想到绕了一个圈,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过竹轩没什么特别的,几间小厢房而已,就是竹子多,一丛接一丛,阿一又试着走了两遍,结果还是一样。

再是迟钝她也知道这过竹轩的竹子有问题,景渊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不顾,原就笃定她走不出去。

如是她在半饥饿的状态下不死不活地再叫了两个晚上,彻底坐实了兰陵侯风流好色逼诱无知小尼姑的荒淫罪名。

[卷一:兰陵情魅第十三章]

洛水边上古萍镇渡口那艘引人注目的楼船终于在三日后无声无息地离去。

傅明远坐在舷窗边,谢蓉蓉捧着一盅汤款款走过来,她今年才十八,正值妙龄,穿着一身粉色衣裙身段玲珑,肌肤白皙,眼若秋波,是属于我见犹怜的那种美貌女子。她对他浅浅一笑,他侧着脸,她知道从这个角度自己看起来是最美最迷人的。眼前这一身紫衣的男子,即使不笑,微扬的嘴角都带着丝惑人的邪魅,狭长的凤眼有些迷离,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远,鱼汤鲜美,是洛水有名的鲟鱼,离开这段水域就吃不到了,你尝尝鲜。”语气温柔婉转,让人几乎要醉死在这样的腔调中。

“蓉蓉,你真要跟我回建业?”傅明远今年才二十六岁,便已经在傅家崭露头角,出任黄门侍郎一职听命于金阶之下,在朝廷中风头一时无两,建业炙手可热的人物。

谢蓉蓉嗔怨地看他一眼,“我抛下了一切来跟你走,难道还有反悔的余地?”

本来只是一句撒娇和表明决心的话,可傅明远却笑了,笑容冷淡至极,说:

“哦,只是因为不留余地了,所以才无从反悔吗?”

“明远”佳人微微色变。

“大哥还未成亲,我也没有;可是家中长辈早为我说好一门亲事,这名份之事,你不介意?”

谢蓉蓉摇头,身子依偎过去,轻声细语地说:“明远,我不介意,你心里有我就好。哪怕是做妾,也胜过在兰陵侯府当一个有名无实的正妻每天看着莺歌燕语的十几、二十个姬妾争风吃醋来得强……幸好你带我走,景渊那个色胚,竟然连尼姑都染指,我真不知道叔父把我许配给他出于何种原因。”

谢蓉蓉的叔父,乃是当朝太宰谢鲲,坚定的少帝党一派。

傅明远沉吟不语。三天,日子不算长,可是加上过去那三年,他觉得自己的耐性真的是要磨光了。再让他多等一天他都觉得是煎熬。景渊,连新婚妻子跑了都不在意,宠幸一个尼姑给谁看?!

景渊,放任你太久了,都成了匹野马,不懂得回家了么?

他唇角的冷笑更甚,右手却在袖中紧握成拳。

侍卫蔡成匆匆进来,行礼后道:“二公子,建业有消息到。”低着头,余光瞅瞅谢蓉蓉,沉默不吭声。

谢蓉蓉很聪明地告退,蔡成这才低声对傅明远道:“二公子,长公主那边已经知道公子私自离开建业,大发雷霆,飞鸽传书请公子即日回建业。”

傅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极不耐烦甚至厌恶的神色,“知道了。回建业后找出郊外的宅子安置好谢蓉蓉,如果被发现了,就说是替兰陵侯养着逃婚的夫人,等着完璧归赵。”

“听说兰陵玉岷山谢氏派出长子谢庭到兰陵侯府告罪赔礼,兰陵侯避而不见。”

避而不见?景渊对谢蓉蓉又是何种态度?傅明远食指轻敲案桌,陷入沉思。

阿惟想尽了办法混入兰陵侯府,可惜都失败了。

当第三次顾桓被通知到侯府门口领人时,他再也没法维持良好的风度和一贯的温文,板着脸骂道:

“哪有你这么笨的!简直丢脸丢到家了,三次都混不进去,放一把火不就什么人都跑出来了吗?脑子装的是豆腐啊!本官那么忙,你一个小小文书还要本官来领,这侯府难道不知道你是本官的人?他们怎么好意思来打扰本官?叫你不认路!再有下回,文安,把她直接领到人贩子市场卖掉!”

兰陵侯府的仆人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几乎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这、这父母官顾桓大人说的什么话呀,放火?卖掉?

临走时,顾桓还不忘记回过头对门房说:“告诉你们侯爷,本官真打算放火就不会如此张扬地广而告之;不过他要是再不让小尼姑露面,说不定明天就有人击鼓告状说他深院藏尸了……”

景渊听到门房回报时也只是眯了眯他的桃花眼,不予置评。

可是门房背上寒飕飕只觉得有冷风吹过。

沈默喧走进过竹轩时,看到的正是阿一坐着麻石长条凳上背靠着竹子发呆的模样。她身上穿着粉色女子的衣裙,头上却濯濯童山一片,这样滑稽的模样使得沈默喧不由好笑。

“阿一,发什么呆呢?”他把手中的竹篮放下,“我带了些吃食来给你。”

“他是不打算放我出去了是吗?”阿一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沈默喧。自从两天前她大吵大闹把景渊派来伺候她的丫鬟都赶走了撒泼一场后,景渊就丢她在这过竹轩里自生自灭了。

“阿一,侯爷他,”沈默喧顿了顿,“也有不得已之处。你就留一段日子,等此事渐渐淡却,他会放你离开的。”

每天都会有人给她送饭,可是阿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常没到中午就饿了。过竹轩里没有厨房,更没有炉灶。阿一自力更生搬了轩东假山上几块摇摇欲坠的石头简单地搭起个灶,塞进些竹子竹叶烧火,打算煨红薯吃。

红薯是沈默喧带给她的,她还问他要了些白米和麦饼,和一把防身用的小刀。

竹子烧起来有种微醺的竹叶清香,不知怎的,那火越烧就越暗,眼看着要熄灭了,阿一急了,低下头望炉子里吹了几口气,再塞些绝对干的叶子进去……放好红薯后,整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扒出红薯,迫不及待地想要掰开,结果烫了一手,红薯滚在地上,阿一刚想去捡,一袭青衫立在她身前,沈默喧已经先她一步拾起红薯,然后见到了一脸狼狈的阿一,愕然后不由指着阿一大笑。

脸脏了么?阿一用袖子揩了揩,袖子黑黑的,她自己也笑了。

“阿一,你烤的红薯很香。”沈默喧坐下来,见她手脏,当下也没说什么就开始给她剥红薯。

“我烤了两个,你要试试看吗?我小时候曾经想过到山下小镇卖烤红薯的,不过师父知道就骂了我一顿,说我凡心未了,犯贪戒了。”阿一想起静林师父,心里不免难过,“不知道师父跟阿云现在到底如何了,我这么久没回去,师父一定生气了,阿云一定很想我,她怕孤独,一个人晚上会睡不着……”

“阿一,”沈默喧断了她的伤感,“你呢,你一个人在这里闷不闷?下回我带些书来给你看可好?”

阿一摇摇头,“我也想看书,可是我不认得字。”

沈默喧笑笑,“想学认字吗?”

“你教我?”阿一眼睛发光,抓住沈默喧的袖子激动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