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身影渐远,树干苍老虬劲的槐树树梢上才露出了阿一的半个身子,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暗心惊,不晓得要是被景渊发现了会有何后果。

这一夜,七姬正在沐浴的时候忽然听得窗棂被秋风猛烈地扑打着,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酥软无法动弹,于是连喊了贴身丫鬟两次,走进来的却是一个让她惊恐万分的身影。

“七姬姐姐,我好怕火啊,你怕不怕不要紧,十八姬来救你了……”阿一的脸白的没有丁点血色,嘴唇却殷红似血,七姬害怕得紧紧闭上眼睛,道:

“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会给你做场法事超度你……”

“哗啦”一声,一桶冷水当头淋下,七姬僵直当场看着阿一冷冷地扔下手中的木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就传出七姬得了严重风寒卧床不起的消息。

“让人牙子来一趟,把人带走吧。”景渊在品雪轩的荷池前作画,宣纸上点点落墨,转瞬间几条游鱼便生动地跃然纸上。

“是。”洗默喧应道,行礼退下。

景渊站在画架前,忽然心绪兴致全无。

原来真的不是她愿意离开自己的,只是傻傻地入了别人设好的局。

他怔怔望着荷池里的碧波,老子说水是世间最洁净之物,能洗涤万物,可是自己那一身满载尘埃的过去,该如何清洗他想割裂过去,想将往事一笔钩销,可是谁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忍再想起那双干净的眸子,忽然醒悟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害怕会污了它的纯净。他不知道她在何处,过得好不好,顾桓没说人找到了与否,只说尽力而为,然后就没了回音。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傅明远当年怎样虐杀那个随他一同长大的家生婢女尚且历历在目,他终是不忍心放她在风口浪尖上。

”怎么停了手“傅明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景渊握笔的手被他执起,他在身后轻轻拥着他,专注的眼神却落在宣纸之上。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傅明远缓缓说道,不慌不忙地在纸上落墨悛染,然后题字。远远看去,白衣青衫,神色温和而专注,那一笔笔仿佛是心有灵犀之作,和谐相称。景渊僵直了身子,极力按捺住心底的不适,此时听得傅明远不满地说了一句:

“怎么用这样的笔,我送你的寒玉紫鼠呢”

”果然是你。“景渊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怀抱,冷然道:”一个宋平原,再来一个十五姬,你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是因为太想你了而已。”傅明远微笑着坐下,毫不在意地拿起景渊喝过的半杯茶一饮而尽。“他们一个死了,另一个被你卖去了青楼,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还生什么气”

这时晚霞和佳月手捧金盏银盘送上几碟果品点心,傅明远皱眉吸了吸鼻子,抬眸淡淡看向彩霞,道:

“这银丝卷为何有股焦味”

晚霞跪下回答道:“禀公子,听说今日厨房新招的那个烧火丫头不晓事,竟然把锅烧干了,再重头做银丝卷已经来不及,所以……”

”无妨,你们且下去。“挥退了丫鬟,景渊冷冷道:”你如今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还敢这么多话端,点心你爱吃不吃,本侯不奉陪了。“说罢拂袖便走。

”我从没当过自己是客,“傅明远拿起银丝卷咬了一口,说:“要我留下,只需你一句话。”

景渊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回头地走了。

侯府的厨房里,厨子孙旺正在训斥一脸烟火之色垂头丧气不敢言语的小丫头:“你厉害啊,什么都不晓得就往灶膛里头拼命塞柴火,见这柴火不是你家的不用银子买所以能烧就烧啊!”

“你明明跟我说要好好烧火的……”阿一低声回了一句:“偏这灶膛又大得像你的肚子一样……”

孙旺火大了,什么都可以提就是不能提他的肥肚子,他随手抓起一把扫帚就往她身上招呼,阿一连忙跳脚往外面奔去,管采购的何大嫂一把拉住她挡在她身前,劝孙旺说:

“别打了,打伤了兰儿谁去伺候侯爷的蟒蛇?”说着猛打眼色,孙旺会意,气呼呼地扔下扫帚,从厨房里拿出一盘牛肉塞到阿一怀里,说:

“去去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谁都知道,侯爷那条神出鬼没的黄金蟒,生人勿近。

阿一心里却高兴得很,拿了牛肉就往碧纱橱那边的园子走去。何大嫂看着她的背影,拉了拉孙旺的衣袖说:

“你确定她今天是第一次去喂那蛇?我记得我没告诉过她蛇在哪里的呀?!”

“谁知道她神经兮兮从哪个丫头口中知道的?不过说起来,以前也只有那十八姬敢去喂那蛇,不知道是不是性子养刁了,最近二十天来听说没进食还伤了几名家丁呢!”

“哪里止家丁,听说侯爷让那位未来的侯爷夫人去喂黄金蟒,黄金蟒缠上了她的手把她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咳咳,这等八卦之事,你就当作我没说过,风一吹就散哈……”

欢喜佛,薄情赋第六十一章再回首1

阿一到了碧纱橱东边花圃深处的一座用栅栏围起来的假山枯木紫贝草搭建起来的“居室”,拿起削尖的筷子挑起一块牛肉,轻咳两声,黄金蟒便从紫贝草中冒了头,沿着枯木蜿蜒而出。

“你还认得我?”阿一惊异地说,伸手摸摸它额上金黄的发红的鳞片,“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叔公老爷让我的脸长了那么大一块疤,遮了一半的脸;对了,在广陵你究竟去哪里了,没顿好吃的吧,真可怜,瘦了这么多……”她一边喂它一边自言自语道:

“景渊没好好喂你是不是?就知道他绝情薄幸喜新厌旧,现在都不怎么理你了,不要紧,阿一回来了,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黄金蟒无端地打个寒颤,白白胖胖?它不要啊……

阿一回到厨房见到孙旺时,孙旺的眼珠子差些就要掉下来了。

“喂完了?”他上下打量她,再次确定她毫发无伤。

“喂完了。”阿一很乖巧地去洗菜,一扭头看见孙旺狐疑的目光,说:“那蛇,是有点……可怕,不过我家祖上是捉蛇的,它怕我多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孙旺释然,“对了,等下午膳时候你跟韩双送膳食到品雪轩去,李真家中有事,回去了一趟。”

李真是专门送膳食到各院的人,阿一看见韩双进来时连忙别开脸去。那个好心把她带进侯府拿馒头的家丁,不知道对她还有多少印象。

“这是兰儿,虽然丑了点,可是办事挺勤快的。韩双,你与她送午膳去吧。”孙旺说,“对了,你要的清鸡汤我给你留了一碗,一并拿走吧。”

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韩双目不斜视,阿一吃力地提着膳盒不时哀怨地看他几眼,末了,他皱眉看她,说:

“我知道我人品好长得又帅,可是我有意中人了,你不要想入非非!”

阿一如被雷击,半晌出不了声,颤颤问:

“请问,小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有那个意思?”

韩双脸红了红,清了一声嗓子说:“春倚楼的杏花,雾亭轩的晴月,还有过竹轩的丫头小荷,都约过我听戏或是送荷包给我。你们这些女孩子的心事就是藏不住……一开口就叫人哥哥,矜持点不行?”说着已经到了品雪轩圆门前,阿一眼尖,看见晚霞早已经在那里等候着,心下了然。韩双放下手中的物什,把那罐鸡汤放到晚霞手上,两人也没看她一眼就躲到竹树阴下说着体己话,旁若无人。

阿一把饭食捧进去,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行了,你放下吧,让我来就好。”

阿一回头一看,只见一二八年华的女子娉娉袅袅地站在身后,一袭淡紫色水绡纱半臂,裙上用银线绣着叶纹,垂着白色亮缎丝绦和青玉扣,贵气而不失可爱。肌肤白皙,脸若晓月春花,明丽动人。身畔站着一小婢,手中捧着汤盅。

“我家小姐让你放下东西回去,你可听到了?”

阿一望了望米色山水屏风后的内室,垂下头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那女子,该是他口中的未婚人,谢蓉蓉吧?阿一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眼前浮现出两人若比肩而立那该是怎样相配的一双玉人,顿时心里一阵酸比一阵。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她连忙嚷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抬头,对上沈默喧那双清如水的双眼,心下不由一跳,沈默喧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

“你就是厨房新来的烧火丫头?”

“是、是,小婢见过沈先生。”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转身便要奔逃。

“我见过你么?你怎么晓得我姓沈?”他笑着追问。

“啊?”阿一吓得跳起来,“仰、仰慕先生已久,所以……”

“沈先生,侯爷让您过去一趟。”韩双从后面赶至,脸色有些难看。沈默喧冷静地问道:

“何事?”

“不知为何,侯爷大发雷霆,怕是饭菜不合口味,小的惶恐……”

“行了,你们先退下吧。”再看向她,只余小径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趁机逃之夭夭了。

景渊发怒,原因很简单。

“你碰过的我都不要。”他盯着谢蓉蓉,“你怎的还不走?”

谢蓉蓉委屈道:“你的咳嗽总是不好,我炖了川贝肉汁,你一口都不吃就打翻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谢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其余的,我无福消受。”

“景渊!”谢蓉蓉又急又怒,道:“我知道当初跟了傅明远而去,逃婚让你面子大失,可是如今我知错了还不行吗?对你百般迁就无非想关心你,我跟傅明远没发生过任何不堪的事!你再不喜欢名义上我也是你的妻子……”

“够了!”景渊面容冷峻,讥俏地说:“你用哪只手牵过、抱过傅明远的?把它砍下来,我既往不咎,养你一辈子。”

谢蓉蓉脸色刷一下子白了,咬牙切齿道:“别人说你那十八姬随人私奔,你也可以原谅,宠爱不改。怎么换成我就不能原谅了呢?”

“因为你碰的是你不该碰的人。”景渊疲倦的说道:“你若总不肯走,那就住下吧,就当作兰陵侯府多养一个闲人。”

谢蓉蓉含着泪转身离开,到了门外才发现沈默喧和傅明远站在门侧不知道多久了。她狠狠地盯了傅明远一眼,目光有如薄刃,傅明远却是愉悦地笑了,不看她一眼就迈步进了品雪轩内室。

沈默喧回头吩咐晚霞另外备好午膳送来,末了还说了一句:

“以后,让厨房那个叫兰儿的丫头专门负责给我送午饭。”

第二日清晨,景渊一起床洗漱完毕后正要到花厅用早膳,经过隔间的书斋时一大束灿烂无匹的黄色小雏菊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映入眼帘,深褐色的桐木书桌顿时点染了无限生机。他的眼皮无端一跳,就这样迈开步子走进了书斋。

那一蓬野菊花太密,偏生花瓶太圆太矮,整束花像野生的蔓草一样蔓延四逸,带着野草味的清香扑鼻而来。

然而空气中还仿似隐隐有着另一种气味。

景渊伸手拨开花枝,不期然见到一个赭色的小陶罐,视线落在罐身上的“冬菜脯”三字上,嘴角禁不住微抽。

“侯爷,该用早膳了。”晚霞进来,看见那野菊花不由得诧异,“究竟是谁把这种见不得台面的东西摆弄到这来?侯爷息怒,晚霞这就去把它处理掉。”

“不用了,放着吧。”

景渊一边用膳,一边若有所思,汤匙舀起蛋羹刚想放到嘴边忽又停住,问一旁的景勉:

“黄金蟒吃东西了吗?”

“听说吃过了。好像说有个祖上养蛇的丫头去喂的。”景勉答道。是养蛇,不是捉蛇。孙旺上报的时候很聪明地改了一个字,要知道那可是侯爷的宠物啊!

蛋羹入口,景渊忽然脸色一变,一手抚着脸颊吐出一大块鸡蛋壳,牙齿又酸又痛,景勉见状连忙问道:

“侯爷可伤着了?晚霞,让人把做蛋羹的人打二十板子,竟然连个蛋羹都做不好……”

“不必。”景渊摆摆手,“味道……还可以,无须大惊小怪。”

欢喜佛,薄情赋第六十二章再回首2

景勉看着景渊一口一口把蛋羹吃完,心里诧异无比,侯爷这是转性子了不成?以前的汤羹里若是有一丁点不洁之物,定然是整个厨房的人都得换了,可如今……

“听说厨房来了个新的烧火丫头?那模样……如何?”景渊问。

“有点像钟无艳,要不是郁离说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买她的。”晚霞老实回答,“远远看过一眼,半张脸都是一道发红的疤,怕吓着侯爷了,所以只让她在厨房呆着。”

“哦。”景渊再没说什么,这些天傅明远一直在衙门侦办玄阴教一案,玄阴教各个堂口都被捣获,教众也抓了一堆,但是审查耗费的时间比较多,一连几日都没回侯府。

“人准备好了吗?”晚霞退下后,景渊问景勉。

“在别院里关着,只等适合的时机送过来,言行动作声音甚至是气息,都调教好了。”

“这事不能泄露半个字,否则前功尽弃。”

“景勉知道。”

经过书房,那一桌恣意烂漫的嫩黄跃然入目。

“还是扔了吧。”仿如自言自语,身后的景勉听了又是一愣,总觉得自己的侯爷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连五天,书房的桌子上都有一束鲜嫩的花,那花瓶也是稀奇古怪的不知打哪儿翻出来的瓷瓶陶罐。尤其是第五天,竟然是一朵睡莲,静静地躺在偌大的青花瓷豁口大汤碗中,花香幽然。

一定是因为这个,才惹得他们侯爷出神地凝思,然后,那越发深不可测的桃花眼波里竟是流出脉脉笑意——景勉想。然后一如几日前那般走上前去,拿走,然后扔掉。

他问过晚霞,没看见别的什么人带着花进来品雪轩,唯一的解释便是书房那扇朝外大开的窗户。果然,某一夜下雨,晚霞把窗关上了,第二天清晨,景渊循例经过书房,书桌上空空如也。

那一天,景渊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侯府的厨房外,柳树下,阿一正拉着韩双不放。

“不是几天前才告诉了你,我追晚霞就是从送花开始的么?怎么今天又来了?”韩双恼怒地说。

“可是花园里的花不能乱摘,莱圃那边的野菊花也一次过被我摘光了,还有我去采一朵睡莲几乎淹死了,现在没花送了怎么办?”

“那就送荷包啊!”韩双急得跳脚。

“可是我不会绣花不会女红啊……”

“那就去买啊!”

“可是我没有银子……对了,你和晚霞有没有什么不用花银子的事情啊?”

“有啊。“韩双的脸色缓和下来,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微红了脸,“一起出府,我去买菜,她去置办园里姑娘们的绣线,我们约着一起……唉呀,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呀!”

“你不说,我就去告发你假公济私偷鸡汤给晚霞喝。”

“喂,那怎么能算偷?!”

“不算?那好,我去跟沈先生说。”

“你别……算我怕你了,姑奶奶!知道你现在是沈先生跟前的红人!好了好了,告诉你吧,还有一个不用花银子的方法……”

孙旺病了。病得七荤八素面无人色。本来病是无可厚非的,但偏生这厨房里他是主厨,另外两个厨子平日虎视眈眈一直等他出错好让自己上位,试问他怎么能病?!于是他便死撑着,任由自己的脸烧得好像被蒸熟的猪头一样红都在厨房里呆着,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拉过阿一有气无力地说:

“你除了会做蛋羹外,还会做什么?甜品会吗?”

出于同情和人道主义精神,阿一责无旁贷地把他余下的活儿都揽了上身。于是,一碗羊奶炖木瓜就上了景渊的饭桌,刚吃一口,那种奶膻味就活生生地让他把刚下肚子的饭食如数呕吐而出。

“谁做的甜品?”景勉盯着韩双骂道:“给我把孙旺喊来,这回我要打断他的狗腿!”

韩双双腿发软,正要到厨房喊人时,忽然有家丁赶来禀报说:“厨房现在失火了,大家正在救火……”景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似乎更加白了几分,捂着还没安稳下来的胃部踉跄着要走出去,景勉一手扶着他道:

“侯爷勿要动怒,让景勉去处理这事就好。”

景渊置若罔闻,皱着眉忍受着翻涌而起的恶心感匆匆向厨房方向赶去。果然那里浓烟弥漫,众家仆正纷纷提水灭火,孙旺正在大声喊着什么人的名字,片刻后果然有一青衣小婢捂着口鼻踉跄而出,扑入前面那月白长衫的男子怀内。

沈默喧背对着众人,轻抚着她的背,小声地安慰着,终于那受了惊吓的女子哽咽着哭出声来。

那哭声很熟悉,熟悉得刺痛了景渊的神经。

连日的猜测如今得以证实,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明明该安稳下来,此时却不知被何处而来的一只手揉得又酸又痛,眉宇间有隐隐的怒气却又因那女人该死的哭声而发作不得。

“侯、侯爷,”孙旺一回头见了他,吓得慌忙把手中的水桶一扔跪下在地,结结巴巴地说:“孙旺该死,没看好下面的人,出了这种事端……”

景渊不语,只是冷眼看着沈默喧,还有瑟缩在他怀里的身影。

“侯爷,”沈默喧放开阿一,上前行礼,道:“侯爷无须担心,只是发生了小小意外。”

景渊只是盯着很快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的阿一,“意外?孙旺,侯府的损失你无须赔偿了,只是明日便走吧,侯府不留你。”

孙旺脸色大变,再也挂不住脸痛哭求情,从上有高堂说到下有三龄雅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教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跟孙厨子没有关系,是我的错,不知道那柴还没干透就拿去烧,结果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其实,根本没有着火……”她低着头,把声音放粗。

果然是她……那日早晨槐树上的半角葱绿衣裙,书房里的野菊花,蛋羹还有什么甜品……她以为,这样他就认不出她来了?的确,那道疤痕很狰狞,遮住了半张脸面,可是她忘了,一个婢女怎么敢在他面前自称“我”?她怎么还敢回来?这笨女人,不是已经让她死心了么?她怎么还敢每天早上往他书房里送花?!

“谁让你到侯府当丫餐的?”景渊一开口,园于里的空气顿时冷凝下来。

“是你的……不,我的叔公老爷,把我卖到侯府了,我糊里糊涂签了卖身契……”是真的,在她午睡睡意正浓时可恶的老头子就抓住她的手指打了指模。

“景勉,把人赶走!”他齿缝中蹦出了几个字。

“不要!”阿一大声道,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对景渊说:“我不要走!”

声音大得当场就把所有人震住了。孙旺连连对她打眼色累到眼皮都几乎要掉下来了,得罪景渊的后果很严重她究竟知不知道?!

“你脸皮真是厚比牛皮,怕是扔到开水里也煮不烂!”尖酸刻薄的一句话竟然出自景渊之口,众人又是一愣。

“我在外面一个人孤伶伶的,无亲无故,你赶我走我会没饭吃的!”她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