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勉,拿五十两银子给她,让她走!”景渊懒得再跟她说下去,转身要走。众人又是讶然,兰陵侯什么时候会对犯错的仆从贴钱打发他走?

“我说了我不要走!”阿一擦紧双拳,“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他说他不喜欢我对我好只是戏弄我;我很难过,好像心里被剜了一刀,也想过君既无心我便休。可是我不甘心,叔公老爷说得对,他不喜欢我那我就该努力去让他知道我的好啊,我总该做点什么去告诉他,我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我是用心的……”阿一哽咽着,泪影幢幢,“喜欢他,想看到他会心的一笑,想让他的背影不要总那么落寞……”

“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景渊背对着她,沉下声音道:“如我是你,倒不如死了心,还剩点尊严给自己。”

“我喜欢他,与他无关,与任何人无关。”阿一倔强地一抹眼泪,盯着他的背影道:“再说了,他说的那些绝情负义的狗屁话,我根本一个字都不相信!”

居然,还学会了说脏话!

明明该恼怒的,可是他心里竟然一阵悸动,身子硬生生的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片刻后才疲惫地一挥手:

“还嫌碰的壁不够多,也好,本侯成全你。从今日起到洗衣房去,如若再犯,定赶不赦!”

景勉扶着景渊离开,沈默喧眼神复杂地看了阿一一眼也快步跟上景渊。阿一怔愣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底那丝绝望蔓延无边。肩上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她一回神,发现大家都围了过来,韩双嘿嘿笑了两声,说:

“好你个兰儿,胆子这么大敢跟侯爷较劲,真不愧是捕蛇世家出来的!你有意中人我早该看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你一张钟无艳的脸竟然也敢色胆包天!”

“就是,那么多人你不挑偏偏相中他,也怪不得你要卖身进侯府来亲近人家了。”孙旺黑着脸道,“我打赌,你再努力他也不可能喜欢你!”

阿一一阵心虚,心想死了死了,竟然都被人看出来了。

“那可说不准,你刚才没见到他找不到兰儿时紧张不安的模样,说不定他就不爱俏姑娘,偏喜欢兰儿这种没才没貌好生养的!”何大嫂说着一巴掌打到阿一的屁股上,阿一痛得跳起来哇哇大叫。

“我赌一吊钱他铁定不喜欢兰儿!”孙旺喊道。

“我也是!没银子赌半只烧鸡行不行?”韩双附和。

“滚!哪儿凉快哪儿去!”孙旺和何大嫂异口同声地唾弃道。

几个人唇枪舌剑开始聚赌,阿一简直没脸看下去了,刚想拔脚就走,偏生何大嫂一把拉住她问:

“兰儿,沈先生真的拒绝过你吗?不用气馁,何大嫂支持你,这女人样子难看点有什么所谓,吹熄了灯上床还不就是一个样?关键是摸着舒服……”她还不忘记捏了阿一的腰一把。

啊?这什么跟什么啊?阿一晕乎乎地呆立着,风中凌乱。他们自然把这种没反应当成是默认了,于是说起沈默喧是如何的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风靡万千少女,每年都有人是因他而想要卖身进侯府的,一般对丑女不设防,不料还是高估了某些人的自知之明云云……

欢喜佛,薄情赋第六十三章再回首3

阿一到了洗衣房的日子并不好过,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暗地里说她是痴恋沈默喧的花痴。阿一心情好就跟她们斗斗嘴,心情不好就闷不作声埋头洗衣服。在心情不好的期间,她一连洗坏了好几件衣服裙子,还想了些馊主意来烘干衣服结果把景渊一件锦衣华服烧出了个大洞。

险些要挨板子的时候,沈默喧来了。

洗衣房管事王嬷嬷当即堆起笑脸迎上去,沈默喧简单地说明来意,道是他宜善居的帐房缺个倒水的丫头,想要每天下午把人借走。王嬷嬷当然求之不得,其他丫鬟仆妇惊讶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思忖着这钟无艳一般的丫头有仔么能耐居然让沈默喧对她青眼有加,有些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向她取经。

当景渊见到那件锦袍上焦黑了一个洞时,只莫名其妙地轻叹了一声,不知是在怪她手脚笨还是想起些什么,对景勉说:

“让顾桓来把人领走。”

“顾桓托景勉转告侯爷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事情很快便会了结,侯爷不必多虑;傅明远只知道府中来了一个痴恋沈默喧的人,并无察觉半分……”景勉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也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痴恋?怎就不见当初别人有十八姬痴恋兰陵侯的谣传?

她没有再往他的书房偷偷地送花。

一连几天,平静得让景渊经过书房时不想再多看一眼,可又偏生收不住视线,幸好他的表情淡漠如水,旁人根本看不出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一下一,一上四去五,一退一还九……”宜善居青砖墙内传来某人清脆的诵读声,墙外那株高大的秦桑树下,景渊的脚步轻轻顿住,抬头望望,正是秋日霜天,那阳光有些刺眼;

“四一二十二,四二添作五,四三七十二,逢四进成……”她懊恼不已,“逢四到底进成几啊?哪个缺德鬼编的这么难记的口诀?!”

进成十啊,笨蛋!

他在心里暗暗骂道,嘴角却绽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惨了,这回又得被沈大哥打板子了。”她急得来回踱步,“怎么办?”

沈大哥,叫得真好听。景渊一拂袖,脸上如披冰雪寒冽慑人地走了。景勉一声不吭地跟着,不敢过问阴晴不定的主子半句。

入夜,品雪轩的大门被傅明远用力推开,晚霞拦也拦不住就被他闯进了内室。

隔着那扇米色山水屏凤,隐隐见水气蒸腾,原来景渊正在冰浴。

“今日马球打得可开心?”他压抑着怒气。

“自然是开心的。许久不见孤岚和顾桓了,你不知道孤岚那手马球打得极为漂亮,人生难得遇到对手……还有,顾桓那厮虽不会打,可是陪酒赋诗吹萧实在一流,唯一的缺点就是饮少辄醉,一醉便倒入旁人怀里不省人事……”

“就因为这样,昨日你应允与我游湖,让我等到了黄昏还不至?!”傅明远咬牙切齿,“顾桓喜好男风,兰陵城无人不知,你竟然还乖乖送上门!”

景渊轻笑,“傅明远你这话真有意思,你不也是主动送上门的么?怎么,五十步笑百步?你一连半月没露个脸,你约我我就得乖乖听命迁就奉陪?真不好意思,本侯没空没闲心!”

傅明远的怒气就像被冰水从头淋下立马熄灭,他气极而笑,“原来,你是生气我这半个月没时间陪你。”

“谁稀罕?!”景渊倦极了,“你等等吧,什么时候本侯心情好了就会约见你的了。”

“明日我仍会在落雁湖等你至黄昏。”他伸手抚上屏风上景渊微侧的颈项,“你怎么耍小性子都行,只是不要招惹顾桓之类的害我心烦,嗯?”

这时刘零在品雪轩外喊了他一声,他顿了顿,转身离去。

浴桶里的景渊有如虚脱的松了一口气,仰起脸闭上眼睛。

要是哪一天沦落成平民,或许自己可以去当一个戏子,他想。

宜善居中,阿一一口气把归除歌诀背了出来,沈默喧微笑,说:

“那么想见他?我说过,背完后答应你一个要求,如果你还想让我帮你偷偷往书房塞花……”

阿一连忙摆手摇头,“我想通了。”

沈默喧讶然地看着她,迟疑地问:“你肯接受现实了?”

“送花做甚?今日虽好明日便残损,还不如送他永开不败的!”阿一诡异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卷纸递给沈默喧。沈默喧打开一看,愣了愣,然后别有深意地问她:

“你这副竹炭画,画了多久?”

“不久啊,三个晚上而已。”她笑嘻嘻地答道,浪费的纸张也不多,只是用光了沈默喧给她算数用的一整沓宣纸而已。

后来,这幅画果然到了景渊手里,只不过,不是沈默喧转交的,是阿一不知打哪儿弄来的一把小孩子的弹弓,从窗外用力射进品雪轩内室的,一个瞄不准还撞落了花架上的梅瓶,哐当一声梅瓶打碎了,惊了一屋子的人。

肇事者自然发力狂奔逃之夭夭了。晚霞正淮备把“凶器”付之一炬时景渊走过来取走纸团,打开一看,也怔愣住了。

三株蟹爪菊,枝繁叶茂迎风招展,炭笔线条流畅,一点看不出是初画者之作。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给你开不败的花。

没有署名,只右下角不起眼地画了一株兰草。

“笨蛋!”他轻轻骂了句,手却攥紧了画纸。

开始还是花,后来变成一丛翠竹,有时又是只凶神恶煞的猫,或是被雷电击成两半的算盘……上面的字永远都是扭曲得不堪入目,意思却清楚明了。她阿一过得好不好,快不快活,还有想不想他,都一目了然。

他依然没有把她记挂于心,从来到宜善居看过她一眼,傅明远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了景渊与他游湖,也发现景渊对他的态度渐渐软化顺从。玄阴教近来好像一下子偃旗息鼓一般了无声息,捣毁了几处堂口却仍一无所获。眼看催他回京的信件雪花般飞来,景渊闷闷不乐的神色偶有落入他眼中,他更不舍在此时离去。

农历十月,兰陵迎来了一年一度盛大的河神祭。祭祀活动早在清晨神算大师卜算好的吉时已经在伏澜江边举行过了,剩下的便是延续到夜间的庆典。官府出面把附近有名的戏班子、皮影戏艺人,还有来自各方的耍杂技的,舞龙的,表演戏法的都请到天源大街表演,小摊小贩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早在三天前就到了兰陵……

阿一坐在侯府后院的门外,背靠着圆石墩,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的朦胧淡月。秋风吹起落叶的气息,混着香烛味吹彻兰陵城的每一个角落。隔着两三条街便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里火树银花不夜天,而自己如今,落莫如斯。

来之前沈默喧问她打算等多久,她想了想说,等到我睡着,我就不等了。

沈默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没心没肺地一笑,故意忽略掉他眼里的那抹怜悯与不忍之色,转身故作轻松地走开了。

她岂会不知道自己的痴心妄想实属可笑?她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得出自己和景渊之间的距离何止十万八千里?可是他对自己再绝情,自己也很难断了那种念想。

真的是有点困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诗写的太他……呸呸,怎么学了孙旺那爱提他人母亲的恶习……真是浪漫有情,自己不就是这样画的么?他那样的脑子难不成还看不懂?

昏昏欲睡之际,齿缝间吐出一句呢喃之语:景渊,你是猪吗?

向她笼罩过来的高大身影一僵,这句话清晰地溜进了耳朵里,眉宇轻皱。

“你敢不来,我就……”迷糊间不忘咬牙切齿。

欢喜佛,薄情赋第六十四章莫失莫忘1

“你就如何?”他俯身,怒气冲冲。

“我就……”她的眼帘微微睁开,被眼前放大的俊容吓了一跳,当即清醒过来,双手下意识地一抹嘴角,幸好,没有丢脸地睡到流口水……

“唉哟——”下一秒她的鼻子便被盛怒的某人用力地捏着把她整个人提起来。

“你说谁是猪,嗯?”他放开她,月色下也能看见她揉着红鼻子委屈的表情。

“呃,刚才那句只是表示疑问,并不表判断……”她抵赖道,实属厚颜无耻。

“哼。”他冷冷地挤出一个音节,迈开步子就往街上走去。阿一连忙起身急急追上,问:

“你……为什么会来?我以为……”

“谁来赴你的约了?本侯只是恰好经过,你脸皮……”

“脸皮又厚又总是自作多情,”阿一搭上他的话,俏皮地一笑,拉住他月白长衫的袖子,说:“我知道,侯爷眼中哪里瞧得上阿一这样的女子?只是怕了我的死缠烂打罢了。”

景渊顿住脚步,看了看牵住他左手衣袖的手,阿一很自觉地松开了,他没好气地说:

“笨蛋!”拉起她的手,一路走到不远处一个卖面谱的摊档上拿起一个面谱:

“人丑,画的画也费解,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

阿一懵然地由着他给自己戴好面谱,又见他给自己也戴了一个,给了碎银子给摊主后,拉起她的手就往天源大街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想问问那老伯这是什么面谱。”她挣了挣,没能挣脱他的手。

“董永和七仙女。”

面谱后的阿一眨眨眼情,“莫非我们现在演一出私奔?原来我还是有当仙女的潜质的……”

“你比较像董永多一点,”景渊瞥她一眼,“又固执又愚钝。”

那一张画了老柳树,下弦月,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依稀像是女人的身影抬头望天,他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还是认得女子旁边那个石墩才知道的地点。本不想去,可是景勉提醒了晚霞一句“夜寒霜重切记给侯爷加衣”,他还是坐不住了,到了后院已经晚了半个时辰,没想到她就这样坐在冰凉的麻石地阶上傻傻的等着……

“好像是董永先拖仙女的手的……”她嘀咕道,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前面灯火明亮之处说:

“卖糖人的老伯——我认得他,他好久好久才来兰陵一趟的!”

付了银子,阿一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根糖人,“给,你看像不像你叔公?”

他接过,今夜第一次无可奈何地失笑,原来是须发皆白的寿星公。他看了看阿一正要放进嘴里的那个巨大的寿桃,淡淡地说:

“换过来。”不由分说地夺了她手里的,硬是把老头寿星塞给她,“我老了,大概也跟我叔公一个模样。”

不知怎的说完这句话脸上竟是有点烧灼,幸好有脸谱遮住,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而阿一却极不识时务地傻傻说了句:

“那我是该先吃你的胡子还是先吃拐杖呢?”

招来景渊冷得像冰的眼神狠狠一刑,“不许吃!”

阿一被刺得一缩,讪讪然地垂下手,看着他的侧脸偷偷地做了个鬼脸,可惜戴了脸谱他看不见,她对他说:

“我给你讲个笑话,要听吗?”见他没表示反对,她轻咳一声壮了壮胆子说:

“一棵卷心菜,边走边脱衣服,最后你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

“剥光剥净最后就没了啦!”她大笑,“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喔……还有一个,一颗糖人在赶夜路,走着走着,天上忽然下了大雪,它一不留神就掉到了水里,你猜它第二天变成什么了?猜不到吧,我告诉你好了,是——冰糖!哈哈哈……”

景渊的嘴角抽了抽,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道:“自娱自乐,有那么好笑吗?哪里来的冷笑话,背了许久吧?”

“啊——,你怎么知道?”阿一垂头丧气,该死的韩双专拿些没用的招数来蒙她,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问道:“真的一点都不好笑?可是我觉得还可以啊……我还有一个关于鹦鹉的,你要不要听……”

“晚上做梦时再讲给周公听。”

“已经讲过了,周公说我讲得很好听很好笑……”

他带着她挤进热闹的天源大街,掀开她的脸谱,用一块桂花糕塞住她的嘴,再往她手里塞了两块甜饼,让她除了用眼神示意外再无其他表达的手段,才揪着她的衣袖,带她看了舞龙和皮影戏。待到口里手里的都吃完了再给她添了一串糖葫芦。

“你叔公吃这东西牙齿会坏掉。”她为难地说,就是不肯下口咬。

他的食指一戳她的眉心,“等到你牙齿真坏掉时都过了半辈子了,我叔公常拿这个哄人把所有的糖葫芦都让给他吃,只有你才会上当!”

阿一吃完糖葫芦,又看了一阵子杂要,什么喷火的上刀山的看得她那叫一个激动沸腾,景渊则是百无聊赖地站在她身后,不时往她手上放上一些碎银子让她挥霍。

人潮开始散去,此时天源大街东面有人骑马急匆匆地经过,两匹黑得发亮的骏马上居然是刘零和傅明远。傅明远紫袍华贵,发束白玉高冠,俊美的面容和华贵的气度引得街上的人齐齐侧目,景渊皱眉,拉着阿一背过身去融入了人潮之中。

傅明远忽然“吁”地停住马回身望去,刘零勒住马头不解地问:“公子,可有什么不对?”

“没有。”傅明远回转身,面容冷峻,眯了眯眼睛,策马直往兰陵侯府奔去。

夜深沉,景渊和阿一慢慢地往回走,眼看着离后院的门还有几丈,高大的槐树投下的阴暗影子里停看一辆马车,坐在车辕处是一个的黑衣人。阿一心下一顿,景渊忽然停住脚步,摘下自己的面谱,也摘下她的,幽深的黑瞳注视着她说:

“你不是想知道今夜我为什么愿意来吗?”双眼中有太多太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分辨。阿一终究还是明白了,她低下头,一心只想回避这个答案。

“我现在忽然又不想知道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说完正要转身时手臂被景渊拉住,他缓缓说道:

“你,还是走吧,离开侯府,越远越好……他叫何旭,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会带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把你安置好……”

“你不想见我,我可以隐形一般不碍你的眼;你不喜欢我画的画,找可以不画了;我安安静静的不干扰你,只远远地看着你,都不行么?”她的双手冰凉冰凉的,一如她的心。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寒着声音问:“你就这么想要留下来?你就这么喜欢见到我?就算我让你去死你也愿意吗?”

“同样的问题回答两次我会累的。”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夜色中更是清澈,“人家说,死囚斩首前都会有一顿丰盛的大餐;你陪我去天源大街,让我如愿以偿,也是同样的心理吗?还是想让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头,侯爷明日找个人牙子来把我卖掉就可以了,何必纡尊降贵委屈自己作陪?如果你有让我非死不可的理由,那么,我认命……”

“我不是你的命!你无须对我认命!”景渊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她:“我下月娶妻,你还留在侯府作甚,徒添烦恼而己,再说了,蓉蓉如果知晓了这件事,她一怒之下又逃婚了我该如何,你若真喜欢我,便该成人之美……”

原来是这样。

阿一忽然笑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也隐没不见。

“你该早早就娶了谢小姐的,那就不用浪费我辛辛苦苦摘的花,画的画了;”她垂下头,“又或者,刚才就不该陪我去天源大街,直接把我送上马车就好了。也对,今年陪你守岁的位置早应换人,你心早有所属,或许我不过是个替身,却偏偏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就是那一个住在你心里的心的人……我走,不会再来纠缠你,你放心……”

她越过他,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景渊一眼,他眼帘垂下,夜色中看不清楚表情,她说:

“阿一希望哪怕是日后嫁人生子直到老死也不要再见到侯爷了,侯爷也应如是,望侯爷平安喜乐,一生吉祥。”

景渊看着她放下车帘安静地坐到车厢里,他死死地盯着那车帘,何旭对他一抱拳,马鞭一挥,马车便缓缓离去,景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胸口忽然窒闷得好像无法呼吸。

那女人,会像上回一样嚎啕大哭吧?会在心里骂他千百遍吧?还会傻傻的寻个什么机会跑回来吧?他手里攥紧了那根糖人,最后却还是无力地松开。

不会了,她说,老死不相往来。

小尼姑是个很较真的主儿,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这样的了。

景勉从后院大门的阴暗处走出来,站在景渊身边,也望着远去的马车说道:“侯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按原计划进行。”

欢喜佛,薄情赋第六十五章莫失莫忘2

阿一没有嚎啕大哭,她反而一路平静,何旭问她想到何处,她问他最近的尼姑庵在哪里,何旭闷着声音答道兰陵没有尼姑庵。

最后把她带到白月渡口时天已经大亮。阿一下了马车,站在渡口上看着停在一旁的熟悉的楼船,对何旭说:

“傅大人想见阿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你也不是什么何旭,我说的对吗?刘侍卫。”

“居然瞒不了你。”刘零撕下人皮面具,把被动的阿一带上了楼船。傅明远正在船舱里悠闲地喝着茶,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紫色锦袍,见到阿一迸来,笑了笑,道:

“我还真是看不惯你脸上的那块疤,怕是景渊也觉得恶心得很,所以昨夜要你戴一个面谱。”语出嘲讽,阿一倒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坐下,说:

“阿一如今有疤无疤,亦无甚区别,让傅大人见笑的,恐怕不只这一块疤。”

“哦?”傅明远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阿一变聪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