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好,会上瘾的。”

阿一怔了怔,忽然身后脚步声响起,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就被人用力往后一扯一提,整个人硬生生地脱离了方旭身影的笼罩,手中的桃子也骨碌一下掉落在地。只听见景渊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

“这桃蹊李径之下,你侬我侬好不痴缠,只可惜,你招惹的是有夫之妇!”

阿一惊魂未定,见景渊脸上一片阴霾,正欲解释,景渊冷冷地盯了方旭一眼,一手钳住她的手腕拽着她便往桃园门口而去。

方旭没有追上去,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目光落在那委弃在地咬了一口的桃子,良久,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神色,捡起那桃子自言自语说:

“你呀,真是可惜了……”

欢喜佛,薄倩赋第一百三十二章结局篇之2

“放开我,痛……”她挣扎的动作越大,他便越用力,一直带着她走了好半里路才放开她。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气愤而委屈地瞪着他。

“你说呢?”他凉凉地笑着,桃花眼眯了起来,“招惹了我,还敢去招惹别人?”

“他是看我不开心,才带我来这里的。”阿一知道再忘了过去的景渊,发怒的前兆都是如出一辙的,于是连忙解释道。

景渊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阿一郁闷地在他身后跟着,低着头走路,冷不防他一下子顿住脚步,她就避无可避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笨蛋!”景渊低声骂了一句,把她拉到身旁,“谁让你跟在后边了?”

你凶神恶煞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谁敢走在你旁边?阿五想,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景渊问道:

“昨天很忙?”

“不算很忙,我……以为你不愿见到我……”

“我说想见你了吗?”

“没有……”

“那就是自作多情。”

好好好,就算是自作多情好了,阿一暗暗叹了口气,开始加倍地怀念以前那个同样冷冰冰但是用尽手段宠着自己的景渊,现在身旁的人就像几年前刚到兰陵时见到的景渊一样,冷漠而心思诡变难以捉摸。

“我们这是去哪里?太阳快要下山了。”

“只管跟着就好,反正就算抓你去人贩子市场,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

阿一挫败异常,干脆不说话,跟着景渊一直走到了山脚下的村子里,随着他上了一辆马车,见她一脸的不情愿,他稍稍敛起了冷脸,说道:

“凤城今夜有庙会。”

阿一眼睛一瞬间亮了亮,却又民上很乖巧地垂下眼帘,不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景渊,景渊也一脸的无所谓,半闭着眼睛神情闲暇地小憩,暮春的风从车窗吹入,熏人心怀,他玉润生辉的脸庞上一绺发丝轻扬,眉目舒展,少了从前的戾气和桀骜,多了几分让人想要接近的温暖,阿一怔怔地看得出神,脑中忽地跳出一句戏词来:

韶华常在,明年依旧,相与笑春风……

马车很快便到了凤城的府衙大街上,在街口处停了下来,景渊一掀衣袍跳下了车,回身对阿一伸出了手,阿一搭着他的手下了车,脚一沾地,景渊便轻轻收回了手,道:

“走吧。”

心头难免的一阵失落。她闷闷不乐地随景渊走入了一家衣坊,衣坊主是位半老徐娘,满脸堆笑地走上来招呼、介绍,景渊微微皱眉,似是不喜聒噪,看了布料和款式,问了价钱,便指着其中一套道:

“就这套吧。”那是一套互染成淡紫深到桃红的襦裙,葱白抹胸,衣袖是当下窄臂荷叶袖,印染了大片斑斓蔷薇,腰身用淡紫的衣带束着,下裙是由浅到深的粉色,同样有大片的蔷薇花,罩着淡淡的一层香罗纱,在一大堆衣服中甚是不俗。

衣坊主连忙喊来丫头带阿一去换衣服。

阿一换好衣服出来时,一头黑发被梳成了倭堕髻,露出姣好的脸庞,额头光洁饱满,黛眉浓淡相宜,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如秋水般明净清澈,秀气的鼻子下樱唇丰润,泛着苹果般的粉色光泽。不施脂粉,天然雕饰,就那么干干净净神色淡然地站在景渊面前。

见景渊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发髻上,她嘴唇动了动,说: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姑娘,我已经嫁人了,自然要梳发髻。”

“夫人天生丽质,很少人梳这种发髻能这么好看的,公子端的好福气。”坊主笑着说道。

景渊扬扬眉,没说什么,放下一大锭银子给态度极其和蔼可亲的坊主手里,然后带着阿一走出了衣坊。走了两步,停住脚步回身看阿一,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大片白腻,在斜眼看了看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女子,发现她这样穿也没什么不妥,因为凤城的女子暮春时节都喜欢这样穿,可是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道:

“笑一笑。”

阿一直直的迎上他的目光,伸出自己的右手,道:“牵着我的手,我便笑给你看。”

小气的女人,还在为刚才下车的那个小动作耿耿于怀。

“随你的便。”景渊眉毛打结,干脆转过身去往前走不理她,“不笑的女人会老得快很多,原来你不晓得。”

阿一气得直跺脚,却又舍不得不追上去,愤愤不平地揪住他的一小片衣袖,道:

“景渊,我们是夫妻!”

“你不说谁会看得出来?哦,不对,你说了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他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看看谁家的神仙眷属会摆着一张不会笑的刻版脸?”

“我笑不出来!”她狠狠不已地说。

“在果园我见你笑得很欢,一派天真烂漫很好骗的样子。”景渊冷哼一声道:“换成是我就笑不出来了,爬墙也抓得太明显了吧!”

“爬墙?我没有啊,”阿一小声争辩道:“人家爬树而已……”

此时他们走到凤城的青鸾大街,整条街两边铺子都明灯高悬,街心有一状元牌匾,牌匾前的空地上搭好了偌大的两处台子,其中一座台上两边放了用灯做成的柱状木梁,光如白昼,有人穿着诸王公子、宫娥僚属等服饰,手持各种明灯,在台上模拟贵族巡游,烟雾缭绕中更见明灯之璀璨,街上人头攒动,盛况无前。

阿一那句话就这样被鼎沸的人声所淹没,不过她的失落感很快就被新奇、惊讶、喜悦所代替,街道两旁许多小吃摊子,卖各式煎饼甜饼的,卖热腾腾的馄饨和荷叶糕的,卖糖人面人的……数不胜数;最吸引人的是就连平日难得一见的皮影戏啊滑稽戏啊迎神戏啊什么都有。

阿一兴奋得揪住景渊的袖子用力地扯啊扯,“你看你看,那边的台上挑着担子卖西瓜的家伙好好笑啊,西瓜卖不出去还自己踩到自己扔的瓜皮,哈哈哈,滑稽死了……”

“我们走快点,那边在演汉宫秋,王昭君那段琵琶曲很好听的……”

“还有还有,有人在卖艺,不知道有没有心口碎大石看啊……”

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害得她差点烫到舌头,那股荷叶的清香味道却让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吐掉,她囫囵吞下声音不清地对景渊说: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荷叶糕?”

“谁记得你爱吃什么?看着顺手,又便宜才买的。没吃晚饭都不饿,莫非你可以辟谷?”

阿一懒得计较他的话是嘲讽还是关心,指着斜对面的食摊说:

“我还要吃羊肉串!”

见景渊不为所动,她的目光表情随即变得可怜兮兮的,像干瘪的苦瓜一样,景渊心里暗叹,道:

“笑一个?”

阿一马上灿烂之极地一笑,把能开的花都开尽了。

景渊嘴角微抽,目光盯了盯她抓住他衣袖的手,她立刻乖乖放开。

看着他挤入羊肉摊子的人群中,不多时捂着口鼻一脸嫌恶地抓着三根羊肉串回来,阿一心满意足地拿过,递过一根给他,见他避之不及,不由惋惜道:

“没口福。羊全身是宝,羊杂可以煮汤,羊肉不用说啦,就连羊奶也好喝得很……”

某人再也忍爱不住,主动揪起她某只衣袖,扯着她远远离开那腥臊的羊肉摊子。

阿一吃完羊肉,又喝了一碗酸辣汤,吃了三个汤团,半是哄半是骗让景渊皱着眉吃下一块灯盏糕和鱼面饼,走到皮影戏台前时一回头瞅见不远处有卖糖人的,想都不想就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

“等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她花尽了自己仅有的几枚铜钱买了两根糖人跑回来,兴冲冲地笑着对景渊说:

“你看,我竟然又买到了寿星公和寿桃!呶,给你!”她把那偌大的寿桃递给景渊,景渊看见那饱满的桃子却无端心烦,不知怎的又想起黄昏时桃园里阿一手里拿着的那个被人咬过一口的桃子,闷声道:

“我不要。”说着便转身看向皮影戏台不再看她。

阿一身子僵直,脚步像被钉住在原在,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糖人,想起那一个同样热闹的大街上熙攘的人群中,他把老头寿星塞给她,要了那根寿桃,对她说:

我老了,大概也跟我叔公一个模样……

不许吃……

当时不懂的那些弦外之音,后来她都懂了,可是如今再也无法重演。

这个人,依旧站在她身旁,她却再也闯不进去他的心里。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刚想收起自己一脸的落寞伤心扯他的衣袖对他厚脸皮地笑笑时,忽然听得看皮影戏的人群中有人奇怪道:

“听说兰陵候生平好色好玩乐,浪荡不羁,风流成性,怎地这皮影戏演的居然是这兰陵候?”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兰陵候啊到了自己的封地后,虽说蓄养美姬无数,可不仅没在兰陵犯下什么恶行,反而废除了兰陵的河神祭,禁止了人祭,而且亲自带领府兵殚精竭虑三月,捕杀鼋鼍,据说还因此身负重伤,当地百姓感激万分……”

“不对不对,”有人指着皮影戏台上小人儿道:“这戏里说的分明就是兰陵候最爱的女人意外葬身于江水之中,尸身遍寻不到,疑是被鼋鼍吞食,兰陵候伤心愤怒之极才连命都不要一般去捕杀鼋鼍……”

阿一伸出去的手顿住,抬头看向皮影戏台,看着看着那些小人儿越来越模糊,不知何时,她已经是满脸泪水。

她伸手去拭泪,忽然被人抓住自己的手,景渊见她这般模样,担心而疑惑地问:

“你这是为何?”低头看看她紧抓在另一只手里的糖人,不由皱眉道:“这糖人我不要你便哭成这样子?就算是使小性子也该有个限度吧!”

谁知阿一的泪流得更凶,不管不顾地扑到他怀时在,极用力、极用力地抱着他,景渊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也没有推开她,僵了一瞬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若有所思地看向皮影戏台,只听得刚才谈论的人继续说道:

“这世上还有比把兰陵候说成是专情痴情的人更大的笑话吗?不过是用来吸引人的噱头,不足信的野史罢了……”

“我们走吧。”阿一放开景渊,拉着他的衣袖就走,景渊反手握住她的手,扣得紧紧地,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到拐角巷子边上一株老榆树下的青麻石上坐下,见她一脸泪痕失魂落魄,伸手执起她的手,把她攥紧的两根糖人都拿到了自己手上,落无其事地说:

“好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两根糖人我就收下了,如何?”

“你看你,哭成这样,又鼻涕又眼泪的,脏了一身好衣裳……”

她抬起脸不管不顾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景渊这才看到她眼睛红鼻子红就连噘着的嘴也是红肿的,心不知怎的一下子有些酸痛,他极力按捺住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把那根寿桃放在嘴边,若无其事地舔了一口,咂咂嘴说:

“好甜,你要不要尝一口?”

“脏了,别吃,扔了吧。”阿一哑着声音道。

他不以为意,说道:“刚才我在那边见到有卖羊角灯的,你等着,我去给你买一盏……”他站起来迈出两步,阿一忽然开口问:

“不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哭吗?”

景渊走回她身前,俯身轻轻替她拭去泪痕,榆树阴影下脸色晦明莫辨,道:

“你总有你的原因,不说,也许是因为说了我也不懂。”

阿一心中怆然更甚,看着景渊一步一步走远的身影,她才知道原来要接受他真的忘记了自己的事实有这么的难,这么的痛。

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把这辈子最重要的人给弄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然后在自己身前站定,她正想说怎么这么快就买到了,一抬头却见到高大魁梧的身影,一位陌生黑衣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她下意识地身子往后缩去,那人道:

“姑娘莫慌,在下奉命带姑娘去见一个人……”

羊角灯,坊间仿宫中珍贵羊角灯的制品,粗铁线界划规矩,剪彩为花,罩以冰纱,有烟笼芍药之致,煞是朦胧好看。景渊从摊主手里接过灯后,略微想了想,借过描金细笔沾了褚色丹砂,在灯上写下了一行诗:

岁岁年年老,朝朝暮暮同

欢喜佛,薄倩赋第一百三十三章结局篇之3

也不知道那笨女人是不是看得懂,他提着灯往回走时微笑着想,她真的以为他不晓得她难过什么吗?哭得那么伤心难过,也不想想,难道自己以后就没有可能比以前对她更好?

走近老榆树,他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夜风一吹便如流云散去。

树下没有那个不知道自己穿着合身衣裙梳着倭坠髻不知道自己其实很美很让人心动的笨女人,眼前空空如也,拿着羊角灯的手紧了紧,他深深吸了口气,对着老榆树道:

“阿一,出来,不要躲起来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四周空寂,连回声都没有,他正要走到树后一看究竟时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然是她一直拿着不放的老寿星糖人,已经被他不小心踩碎。

他的心顿时冰凉冰凉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转身走出巷口,不断地询问经过的路人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走过,一直寻回青鸾大街,有人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说:

“呶,那个不是穿着粉色衣裙的吗?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景渊连忙追上去,那背影走入一簇围观的人群中霎时不见了,景渊当下心焦也挤了进去,不知被谁一推一个踉跄便入了圈子里头,忽然面前“蓬”地扬起一大团火,原来是有人在卖艺表演喷火和上刀山,不虞景渊如此,喷出来的那团火差些就烧到了他。

耳边尽是喧哗声,眼前一片火光,景渊的头剧痛起来,那团火似是灼到了他的眼睛,他只觉得热浪不住地逼来,火光不断地扩大,慢慢延展成沐浴在火海中的一艘楼船,他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慢慢蹲下身去,耳边还是响起大火焚烧噼啪作响的声音,再眼开眼睛时却仿佛看见陷在火海中的某处回廊,木染砸下,浓烟滚滚,艰于呼吸,昏昏沉沉地抱着怀中的女人,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这么几句话:

“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你,对不起……”

“可我现在又不想死了,我想和你一起活着,不问为什么,活着就好,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谁,那到底是谁……他脸色发青发白,头痛欲裂,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嘭——嘭——”天上乍起一蓬蓬绚烂烟火,宛如流星,惊艳了半壁天空。

“你看到烟花了吗?”有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满天都是烟花,很灿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就越想哭。”

忽然,漫天的烟火变成了纷纷白雪,鹅毛般飘落,粘在人的衣襟上,像冬天的泪。

那是个女人跪在雪地里的侧影,消瘦、单薄,下巴倔强地微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

他的心蓦地痛极,想要喊那人的名字,张大了喉咙,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人群开始向景渊聚拢,指指点点。

忽然有两人用力推开围观的人着急地扶起景渊,其中一人暗暗地点了他两处大穴,景渊身子绵软地倒下,另一人抱拳对旁人说:

“家兄醉酒身体不适,惊忧了各位,真是抱歉。”接着两人默契地扶着景渊走向青鸾大街里的风月里弄,围观的人嗤笑两声,然后继续涌向皮影戏台八卦兰陵候的野史。

谁不知道风月里弄巷口狭窄有精房密户,名妓、歪妓杂然相处,门前所挂纱灯加起来不下百盏。纨绔少年多孟浪,还是逃不过风月夜温柔乡。

阿一被带到青鸾大街与凤城府衙之间的金粟园。金粟园门楣低矮,清一色的灰砖绿瓦,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只是一座门户幽闭平平无奇的园子,阿一随着那人进了门转过两道狭窄的回廊便豁然开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木扶疏掩映生姿,当中有一偌大的湖,满满一片全是睡莲。湖边是一艘不系舟,也就是石舫,船头一人侧对着她坐在蒲团上,黑发松松绑在脑后,兰色长衫上是一串羊脂白玉环佩,华贵清冷异常,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

“你来了?这凤城的庙会灯节,甚有风情……”

阿一的心砰砰直跳,刚想跪下行礼,他却道:“免了,你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只听得他又说:“小贵子许久没见你,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来。”

阿一这才迈开脚步,上了船,跪坐在他身边。

司马弘怀里抱着个鸟笼,里面果然就是小贵子那口没遮拦的可恶家伙。

“它现在不敢再骂朕了,”司马弘轻松地对阿一笑笑,“你猜猜它现在说的是什么?”

阿一垂下眼帘道:“阿一猜不到。”

手忽然被他握起,他在她洁白的掌心放了几颗粟,“你喂它试试看?”

阿一喂了小贵子两颗,小贵子扯着嗓子说着不三不四的鸟语道:

“阿一小笨蛋,阿一小笨蛋!”

阿一又生气又好笑,啐了它一口,道:“没气节的家伙,几颗粟就变节了,看我什么时候烹了你来吃!”

“朕倒是喜欢它这样的性子,从不死心眼,更不钻牛角尖,不像某人啊……”

“阿一从来愚笨,”阿一的笑容很快回复了淡然和中规中矩,“惹皇上费心了。许久不见,皇上可还安好?”

“自然不好,”司马弘的目光笼罩在她脸上,“谁让你装出一副朝廷命妇的模样对朕说话的?好像很关心朕,其实你心里,在恨着朕吧?”

“阿一没有。”阿一垂眸道:“阿一只恨自己,当初和景渊在一起时为什么要和他闹别扭,明知道他喜欢吃四喜丸子也没有去学做?明明见他衣衫单薄也不去学女红,为什么就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为自己的夫君做衣裳?可以对他多说几句温言细语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忍耐分离,让他一个人离开寿城去了建业……”

“朕还记得你的那个瓶子跟瓶塞的比喻,”司马弘眸光深沉,“现在瓶子跟瓶塞终于在一起了,可得了圆满了?”

她恭恭谨谨地向司马弘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苦心成全,阿一感铭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