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邻居,来往走动的却并不多。梨花儿有些羞窘,连连推辞,“这怎么好,连吃带拿的,不好不好。”

赵长卿拉过梨花儿的手给她塞手里,“梨花姐,莫要这样客套。再说,这又不是给姐姐的。”

梨花儿这才脸红红的收了,赵长卿送她去了老太太屋里。

杏嫂子见女儿手里拿着东西,不禁又问了一句,得知是赵长卿送的点心,杏嫂子难免再一次道谢,便带着梨花儿满心感激的告辞了。

杏嫂子生过小儿子后身体始终没有恢复大好,先时的风寒刚刚养俐落,人依旧瘦的厉害。到家后,杏嫂子方细细问起女儿同赵长卿说了什么话,梨花儿把帕子打开,招呼弟弟梨子来吃点心,又问母亲,“娘,小弟弟能吃这个不?”

杏嫂子笑,“不行,你小弟弟还小呢,现在只能吃奶或是白粥。”她人瘦,奶水不丰,不够儿子喝就只能煮些小麦面的白粥喂儿子。

看大儿子吃的狼吞虎咽,杏嫂子道,“梨花儿,以后不能无缘无故的收人家的东西,知道不?”

“为啥?是卿妹妹一定要给我的。”梨花儿去倒碗温水给二弟,省得他噎着,“二弟也喜欢吃啊,再说,又不是我要的。”

杏嫂子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这人家儿啊,讲究礼尚往来。别人送你礼物,你也该还礼才好。朋友,也是如此。”

梨花儿想了想,笑道,“娘,那等咱们院里梨树上的梨子熟了,摘几个送卿妹妹不就好了。”

杏嫂子叹,“不是这个意思。”又不知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说明。

梨花儿肚子里已经明白母亲的心思,她一笑道,“娘,你想多了吧。就几块儿点心,并不是贵重的东西,难道卿妹妹送我,是指望我回送她别的东西的?咱家本来就没有卿妹妹家日子好过,要是彼此来往一定要送的东西贵贱差不离,咱们可怎么来往的起?”

“就是这么说,你莫总要别人的东西。”杏嫂子带了几句急切,道,“不是不叫你们来往玩耍,只是,要是收了人家的礼,总是要还礼的。咱家日子贫寒…”

梨花儿根本不放在心上,“家里贫寒,尽力就行了。要是照娘说的,有钱人就不能同没钱人做朋友了。”见帕子里剩两块,弟弟还要下手,一幅要吃到饱的模样,梨花儿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板着脸道,“这两块儿给娘吃,你去洗洗手,看你那泥爪子,早上洗脸没?”

杏嫂子笑,“给你弟弟吃吧,娘不爱吃这个。”

梨子弟弟立刻得了天大的理一般,嘟嚷道,“姐,听到没,是娘叫我吃的!”说着又伸手去抓绿豆糕,手还没挨着就给梨花儿一巴掌打开,梨花儿瞪他一眼,“娘说不喜欢,那是让你,你还当真不成!”

梨子弟弟抖着手直跳脚,呲牙咧嘴的叫疼。梨花儿一拍桌子,“赶紧去洗干净你那泥爪子,别找揍啊!”

碍于梨花儿姐姐的厉害,梨子弟弟还不想找揍,只得吐个舌头做个鬼脸的跑了。

杏嫂子直笑,“你别总欺负你弟弟。”

“不管他怕他上了天!”梨花儿把绿豆糕递给母亲,“娘,你就别让了,赶紧吃吧。不然那人回来哪里有的剩。”

杏嫂子叹口气,“梨花儿,那是你爹。”

“快吃快吃。”

香甜的绿豆糕递到唇角,杏嫂子笑望女儿一眼,接过细细的吃了起来。梨花儿道,“娘,我去看看小弟弟醒了没?”

“去吧。这也晌午了,娘去做饭。”

梨花儿刚走到门口,忽而折身跑回屋,抓起仅剩的一块绿豆糕,一把塞母亲嘴里,连带包点心的帕子也卷了卷揣自己怀里。

赵大随之进屋,冷笑,“看你老子回家不说出来迎一迎,倒跟见鬼似的往回跑,又藏什么呢?”

梨花儿冷笑两声,理都不理赵大,哼一声就摔门出去了,出门后还能听到赵大审贼一样的喝问,以及母亲细细的分辩声。

作者有话要说:粽子节快乐~

祖母

赵长卿觉着,可能人生下来真的是不一样的。

投胎好坏且不论,人与人之间的资质也有不同。如小梨花儿,生就伶俐聪明。

在梨子成熟的季节,赵长卿收到小梨花儿送的一篮梨子。梨子并不大,看得出已经擦洗过,所以个个干净漂亮,连盛放梨子的柳条篮子都编的精致漂亮。

小梨花儿比上回来的时候要大方的多,像模像样的对着赵老太太一福,小梨花儿道,“老太太,我来找卿妹妹玩儿。家里的梨子熟了,今年雨水少,梨子长的不是很大,却甜的很,我娘说叫我送些来给老太太、卿姐儿尝尝。”

赵老太太笑,“好,跟你娘说,谢她惦记着。”又问起杏嫂子与小梨花儿两个弟弟可好。

小梨花儿笑吟吟的说了,口齿清晰伶俐。

赵长卿问,“梨花儿姐,篮子是你自己编的吗?真好看,在外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篮子。”

小梨花儿笑,“我跟我娘现在编了篮子、筐子给杂货铺寄卖,家里多的是。这个篮子是我随手编的,用来装果子最好不过。卿姐儿,你要喜欢,什么时候去我家瞧瞧,花样多的很。”

“好啊。”赵长卿笑,“祖母,我跟梨花儿姐去我屋里玩儿。”

“去吧。”赵老太太一向觉着赵长卿没什么朋友,性子也不如寻常孩子活泼,成天念书有什么意思,正巴不得她去玩儿,又叫柳儿拿点心给她们吃。

赵长卿道,“把梨花儿姐带来的梨子洗一盘子。”

小梨花儿喜欢到赵家来,她喜欢这家人的和气和睦,她也喜欢白白嫩嫩的赵长卿。赵长卿跟那些家里有两个臭钱就看不起人的小孩儿不一样,小梨花儿能感觉到赵长卿从没有看不起她。同样,小梨花儿家里活忙,也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两个都没什么朋友的人到一处,很快就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小梨花儿说起她编柳篮子的趣事,道,“开始不懂,杂货铺出料,我出工,这么大一个篮子才给我五个铜板,我还傻高兴。”小梨花儿比划着,咬一口点心道,“后来我悄悄打听了,别人起码都是八个铜板,气得我找到老板讲了回理,他才给我八个铜板一个。就是可惜以前编的那些篮子他不肯找补我钱了。”

赵长卿道,“吃一回亏,就长了教训。你该多去别的杂货铺去揽些活儿回来,看哪家给的价钱高。等手艺练出来,价钱自然就上来了。”

小梨花儿挑着眉毛笑,冲赵长卿伸出三根手指,得意的说,“现在我跟娘给三个铺子供活儿。以前不知道怎么挣钱,还有我那死鬼爹天天作耗败家,家里蹩的很。如今虽挣的不多,你不知道挣钱的感觉,长卿。”小梨花儿说的满脸是笑,漂亮的眼睛亮的逼人。

“什么感觉?”

小梨花儿想了想,道,“就好像以前我出门看到外头卖烧饼点心的,那会儿只有流口水的份儿。现在再看到了,就能算一算,什么时候能拿了钱去买来吃。”

赵长卿直笑,“可见人还是要有本事,有一技之长,就心里有底,什么时候都不用怕了。”

“是啊。”小梨花儿深觉赵长卿说的有理,她羡慕道,“念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看你说话,一套一套的。”

“念书有什么,简单的很。倒是你,现在就有本事挣钱,才叫人羡慕。”赵长卿拉着小梨花儿到她的小书桌前,掀开砚台,铺开一张纸,醮笔写了“赵梨花”三个字,道,“梨花儿姐,这就是你的名子。”

小梨花儿看的都忘了继续吃点心,瞪着眼睛问,“这就是我的名子?梨花?”

“嗯,这是赵字,这个念梨,这个念花。”赵长卿指给小梨花儿看。

手指儿放上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梨花儿有些激动,催促道,“卿妹妹,你再写写我弟弟的名子,我弟弟叫梨子,小弟弟叫梨果。”

赵长卿又写给小梨花儿看,小梨花儿端量许久,说,“卿妹妹,你把这张纸送给我吧。一会儿我拿回去给我娘瞧瞧,也叫我弟弟认认自己的名子。”

“行啊。”赵长卿将笔放下,笑,“你要是想学认字,只管跟我说。这也没什么难的,反正咱们又不用考功名,认些字,像梨花儿姐,以后记账也方便。”

小梨花儿先是呆了呆,皱眉思量片刻,方眼睛一亮,拊掌一击道,“是妹妹说的这个理,不说记账方便,梨子比妹妹还长一岁,正好我学了也能回去教教他。妹妹把这张纸送我,我回去瞧着,就先学学自己的名字。等把名字记住了,我再来找妹妹学别的字,可好?”

赵长卿笑,“反正我天天在家也没别的事,姐姐尽管来。”

小梨花儿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把将手里的半块点心塞嘴里去,猛然抱起赵长卿转了两圈儿,使劲儿蹭蹭赵长卿圆润的脸庞,抓起写满他们姐弟三人名子的宣纸,一句话没说,就一阵风跑回了家。

柳儿都给小梨花儿吓了一跳,生怕把赵长卿吓着,忙唤了一声,“姑娘?”

赵长卿一笑,“我没事。”

“梨花儿姑娘也是,平日里瞧着挺稳重,怎么突然疯疯颠颠的。”柳儿嘀咕着给赵长卿抚平被小梨花儿抱皱的衣裙。

赵长卿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梨花儿姐是高兴的。”

“那也是啊,女孩子要像姑娘这样稳重大方才好。”柳儿现在多是陪伴赵长卿,一颗心自然是偏着赵长卿的。

赵长卿歪头看柳儿一眼,道,“女孩子要像梨花儿姐这样自强自立才好。”

“姑娘就是待人太好。”柳儿问,“姑娘要习字吗?”

“下午再写。”

柳儿便将笔墨收了起来。

赵长卿出去找老太太说话,赵老太太笑,“正说呢,怎么小梨花儿蹬蹬蹬的跑了?你们拌嘴了?”

赵长卿笑,“怎么会?”就把写梨花儿名子的事说了,又说小梨花儿他们现在编篮子挣钱的事。

赵老太太点头,摸摸赵长卿的头,温声道,“梨花儿这丫头真是能干。难得你们合了脾气,好好相处。”

赵长卿应了,又央着老太太教她念了一页书,凌氏过来商量事情,赵长卿合上书与凌氏打声招呼,“母亲来了。”

已是九月,凌氏肚子微微显怀,好在如今天气转凉,甚是舒服,即使怀孕,过了孕吐期,凌氏已经滋养的微见圆润。赵长卿向来不喜欢去主院,凌氏怀孕后懒得动弹,赵老太太并不是刻薄性子,便随凌氏在自己院里用饭。不知不觉,母女二人竟是几日未见。这会儿,凌氏见了赵长卿也颇有些新鲜景儿,笑道,“又缠着你祖母念书了?笔墨纸张可还够用?”

“都够的。”

凌氏点点头,转而问侯赵老太太早饭用的可好,先聊了几句家常。凌氏方道,“媳妇想到一事,算着下个月就是外祖母的寿辰,我思量着寿礼要开始料理了,不知母亲是什么意思?媳妇好安排预备。”

这里说的外祖母是赵勇的外祖母,赵老太太的嫡母——朱家的老祖宗——朱老太太。朱家在边城是颇具名望,按理这样的人家,哪怕赵老太太是庶女,也不该嫁到小军户的赵家才是。这说起来,真是话长了。首先,得先人朱家的败落说起。

这位朱家的老祖宗朱老太太就很不幸的经历了朱家败落的过程,朱家败落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朱老太太前世不修,嫁了个败家子的丈夫——朱老太爷。万幸的是朱老太太能干,不管如何艰难,到底没叫朱老太爷将产业完全败光,更兼朱老太太非但人争气,肚皮也争气,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还个个都考出功名来。如今长子正在朝中任正三品户部侍郎,端得高官。

朱老太爷废柴一个,眼瞅着家业没落,结果硬是有运道,三个儿子顶起朱家的天,将家业打理的较先前更上一层楼。于是,朱老太爷很狗屎运的继续着废柴浪荡的人生旅程。

奇怪的是,朱家这样的门楣,何况儿孙并非不孝之人。按理朱老太太再怎么也不该住老家,很该与儿孙同住,得享天伦。结果,朱老太太反是坚守边城老家,与守家业的庶子住在一处。

这其中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其原因依然在朱老太爷身上。

与朱老太太的强势能干不同,朱老太爷少时纨绔,长大败家,若不是朱老太爷有个慧眼识珠的妈给他相了朱老太太这个媳妇,现在朱家说不得在哪儿个茅坑呢?

朱老太爷一直就是个糊涂人,糊涂了大半辈子,年轻时靠媳妇,等到年老,媳妇不行了,儿子顶上来,他就开始靠儿子。儿子出息后,一早就打发可靠管事来接二老去帝都就近孝顺。朱老太太犹豫一二,朱老太爷却是等不及,他早想看看帝都城的风光,于是整日在家撺掇老太太。老太太心里牵挂儿孙,便同老太爷一道去了。结果朱老太爷真是天生的惹祸精,一把年纪还在帝都搞出些个花红柳绿的名声,简直丢尽脸面。夫妻这些年朱老太太早把老太爷看透,若是朱老太爷丢的自己的脸,朱老太太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反正在她眼里,老东西早便没脸了。但,这是帝都城,不能给儿子帮忙倒罢了,难道还要扯儿子后腿?

朱老太太寻思两日,当即立断的拖着老太爷回了老家边城。自此便把老太爷紧紧拘在边城,只要不拖累儿子,随老东西花红柳绿去!

要说朱老太爷,对朱家唯一的贡献就是生儿育女了。

朱老太爷是家中独子,三代单传,人丁单薄。但,经朱老太爷多年勤耕雨露,嫡庶子女加起来有十几口子,别的且不说,人丁足够兴旺了。

朱老太太这个嫡母做的有多心烦,可想而知。

朱老太爷不计成本的生孩子,当年朱家正处没落,尚未中兴,故此如赵老太太这等庶女出身,嫁到赵家这等小军户之家也不算稀奇,难得的是朱老太太这个嫡母不算刻薄,庶子庶女的娶妻嫁人,总有一份聘礼嫁妆。

不过,若说感情,也就那样了。

原本赵老太太同嫡母的关系只是寻常,奈何赵老太太命不大好,年纪轻轻守了寡,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不得不倚靠娘家。来往的多了,反是处出几分感情。就是现在,赵老太太也时不时的带着赵长卿去朱家看望嫡母。

朱老太太眼瞅着快七十的人了,赵老太太道,“母亲说了不大办,我缝了一身衣裳,这会儿瓜果丰盈,咱们也有果园,你收拾些上好的瓜果存在窖里,到时一并装好送去。一家子过去磕个头就是了。”

凌氏笑应,道,“外祖母性喜清净,不爱排场。倒是我娘家侄儿在外祖母家族学附学,也想着趁外祖母大寿时尽一份心,母亲看合适不?”

赵老太太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既有这份心,过去就是。”

凌氏笑,“行,那我先让人去挑果子。”

“去吧,叫丫头们去干就行了,你有身子,别累着。”

凌氏自然的将手放在小腹上,笑,“母亲尽管放心,我不是头一遭有身子,这孩子乖巧的很,并不大闹腾。如今先安排下去,样样齐备,省得临到头慌手乱脚。铺子里有些新料子到,我让人拿了几匹新鲜的回来,想着咱们一家四口都裁上一身新衣,到时给外祖母贺寿时穿,也体面。”

赵老太太笑,“你们做就行了,我衣裳有的是。”

凌氏笑劝,“哪里还差母亲这身衣裳,纵使母亲有,也是以前做的了。断没有儿孙皆裁新衣,独落下母亲的道理。若母亲不肯,我们这新衣裁了也没脸上身呢。”

赵老太太笑,“好,就依你。”

凌氏又说笑几句,方起身告辞。

待凌氏走后,赵长卿道,“祖母,既然要给曾外祖母送果子,咱家有没有装果子的篮子?要是没有,不如去小梨花儿家买几个?小梨花儿编的篮子多好看,到时整整齐齐的摆上,也显得体面。”送人东西,包装也很重要,买椟还珠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老太太笑,“这个我倒没想,小梨花儿手艺是不错,你去问问你母亲。反正小梨花儿正做这个,以后若家里有用的地方,找他家就是。既便宜,又是邻居,也算照顾她生意了。”

赵长卿不爱跟凌氏打交道,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应了。

赵老太太摸摸孙女的头,她人老,还不至于糊涂,赵长卿与凌氏的生疏,赵老太太看得出来。赵老太太生母早逝,总觉着,与自己的母亲生疏,是人生莫大的遗憾。

人老了,性子便柔软。何况,赵老太太从来不是暴烈之人。赵长卿素有主见,赵老太太索性慢慢点拨于她,待得母女二人接触的多了,或者能培养出些许感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的晚了~~~~

姐弟~

赵长卿选了个赵勇在的时间去跟凌氏说给朱老太太备寿礼的事。

赵长卿并没有空手过去,她带了两碟点心,问过父母好,在椅子下坐了。赵勇先笑,“这是给爹送点心来了?”

“不是给爹的。”赵长卿坐姿很端正,对于一个孩子,这样的坐姿很难得,也显得很认真。赵长卿笑道,“我听白婆子说母亲近些日子总是夜半饥饿,母亲怀了小弟弟,饿着对身子不好。我让厨下做了两碟点心,给母亲送过来。这是新做的,母亲这院里有炉火,让白婆子隔水放在炉火上,但凡饿了直接拿来吃,一样是新鲜的。”

赵长卿平常都鲜少过来,如今非但来了,还有说有笑的带了点心来。有句不恰当的形容,凌氏实在有些受宠若惊,连笑中都带了几分不自然,道,“难得你想的周到,我正说这个呢,总是深更半夜的饿醒,柳婆子虽在厨下,只是白天一天就够她忙活的,为我一个,不值当的半夜再把人折腾起来。不想你就想了这么个好法子。”

赵勇笑,“要不都说女儿贴心呢。”

赵长卿笑道,“还有一事,今天听母亲说起给曾外祖母贺寿的事,母亲走后,我又问了祖母好半天。母亲不是说到时二舅舅家也要去给曾外祖母贺寿么,母亲,二舅舅家的表哥在曾外祖母家附学,到时表哥去吗?”

凌家想跟朱家走动,现在自然是为了儿子在朱家附学之事。凌氏笑,“应是去的。”

赵长卿道,“我想着,曾外祖母家人多,何况是曾外祖母过寿的日子,哪怕不大办,去磕头的人定然不少。到时乱糟糟的,二舅舅又是头一遭去,说句不中听的话,怕是就在外头用个饭而已,不一定能跟朱家表叔们说上几句话。要我说,二舅舅想去祝寿,主要是因着表哥附学的关系。既如此,何不叫表哥跟咱们一起走,表哥年纪小,还不到男女大防的时候,到时候叫他跟在我身边。我是常跟祖母去给曾外祖母请安的,表哥跟着我,不用说话,也能有个面熟。介时在朱家族学里,那些朱家子弟自然得对表哥客气些。”

凌氏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笑对丈夫道,“她一个小小人儿,思量事倒比我这个大人更周全,真是…”

见凌氏真正开颜,赵长卿继续笑道,“母亲现在怀着小弟弟,原就不该再操心的。母亲不知道,今天隔壁的梨花儿姐姐过来找我玩儿,我才知道梨花儿姐这么小,都会挣钱养家了。这么一比,我还只会花钱,远不如梨花儿姐。”

赵勇觉着好笑,“这有什么好比的,你比她小,再说,我家卿姐儿会念书习字,许多人都不如你。”

赵长卿认真的说,“可是,我也想做些事啊。我听人说,总是念书容易念成呆子的。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母亲,不是说要给曾外祖母送果子做寿礼吗?母亲,挑果子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好不好?梨花儿姐姐常帮杏大娘做事,我也想为母亲分忧哪。”

这倒不是不行。

何况赵长卿今天表现颇佳。

因为母女二人不常来往,距离产生美,矜持惯了,便对彼此格外的客气。挑果子只是小事,凌氏犹豫的是,朱家门庭不一般,故此,送到朱家的东西,凌氏格外慎重,哪怕一颗果子也是精益求精的。

赵勇一笑,已对赵长卿,“事情不大,你既想去做,就去吧。记得叫丫头们挑大的和好的,先放到窖里存放着,知道吗?”

“我要不知道这个,哪儿会开口跟母亲要这差使呢?”赵长卿一笑,“我出力气,到时母亲再看一眼,哪里不合适,母亲说了,也来得及改。”

见父女二人已经把事情定了,凌氏也不再坚持,笑道,“也好,反正你天天在家不爱出门,既然你想干,就交给你吧。”

赵长卿笑,“我下午都想好了,连装果子的篮子都要簇新的才好。母亲尽管交给我吧。”

凌氏也不禁笑起来,“行,那我就安心养着了。”

“母亲本来就该多休养。”

凌氏心情大好,吩咐白婆子道,“铺子里送来的新料子呢?拿过来给卿姐儿瞧瞧。”对赵长卿道,“今年的新货,好几个颜色,你挑个喜欢的,给你去裁新衣。”

女孩子的衣裳,都是鲜艳的颜色。以往凌氏给她做衣裳从来不问她的喜好的,赵长卿也知道今日凌氏心情好,看了看,指着一样大红的绸缎道,“既然是祝寿穿,大红的最喜庆。”

凌氏笑,“我也是说这大红的好看,卿姐儿生的白净,穿大红的也衬得出来。”

赵勇笑,“是啊。”

凌氏道,“明天让母亲挑好颜色,就叫白婆子动手做。”赵家的家境,虽然养的起丫环婆子,不过,向来也是很节俭的。自家人的衣裳,都是自家人做。

赵长卿又陪着父母说了几句话,才回去睡觉。

凌氏感叹,“这丫头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懂事了。”

赵勇笑,“懂事还不好?长卿只是安静些,并非不孝顺。你看,她事事为你着想。”

凌氏格外舒心,笑,“我只盼她一直这样懂事才好。”

赵勇亦乐得见母女二人亲近,又说了许多好话哄妻子开心。

及至夜深,夫妻二人宽衣梳洗,相拥睡去。

倒是赵老太太对赵长卿的行为感到惊讶,赵长卿与凌氏不睦,她是知道的。赵长卿想照顾小梨花儿家的生意,也是赵老太太叫赵长卿亲自与凌氏去说的。

为的就是要赵长卿多与母亲亲近。

只是,赵老太太没想到赵长卿会用这样迂回的法子将整个准备果子的差使要到手里。尤其是赵长卿先送点心示好,再为凌家人去朱家贺寿点出一条明路,一样样的将凌氏哄得开心才提起准备果子的事。何况,赵长卿还选了个最好的时间:赵勇在家的时候。

赵长卿与凌氏不睦,与父亲赵勇向来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