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默默的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姑娘可是当众把姑爷绑了,现在说她抓不住一只鸡,会有人信吗?

苏锦松了松脖子,朝床榻走去,等了这么多天,总算能亲眼瞧瞧丫鬟口中惊为天人的镇国公府大少爷长什么模样了,等真见到,苏锦惊艳之余,发现自己词穷了,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到能形容他的词,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朗朗如日月入怀,肃肃如松间徐涛,尚不能形容万一。

活脱脱就是一妖孽啊。

杏儿站在一旁,眼波荡漾,惋惜道,“姑娘,他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冲喜不管用?”

苏锦笑了一声,冲喜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救活镇国公府大少爷,而是找回镇国公府丢失的颜面,让人知道镇国公府没那么好欺负,更让她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自食恶果。

救人,那是大夫的事。

苏锦坐到床边,伸手拨开男子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替他把脉,杏儿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越把脉,苏锦眉头越皱,把手松开,苏锦道,“帮他脱衣服。”

杏儿脸腾的一红,羞涩道,“姑娘,你,你是想趁姑爷还活着,先霸王硬上弓吗,这事奴,奴婢不好帮忙…。”

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记,“胡思乱想什么,你家姑娘我没那么饥渴。”

杏儿啊了一声,“那脱他衣服做什么?”

“救他!”

“…姑娘,你可别把姑爷救死了。”

苏锦的急性子,说话的功夫,她都把人家衣服脱好了,见苏锦动真格的,杏儿赶紧帮忙,三两下就把镇国公府大少爷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刚扒完,门被敲响,苏锦连忙拉过被子把男子盖上,然后道,“进来。”

苏锦以为盖住谢景宸的果体就没事了,可她忘了,她和丫鬟扒拉下来的喜服就放在小几上。

丫鬟一眼就扫见了,当场愣在那里,渐渐的脸红的能滴血。

苏锦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扯了下,不用说,肯定被误会她饥不择食,急着圆房了。

误会就误会吧,她一个声名在外的女土匪,名声这稀罕东西跟她离的百八十丈远,苏锦镇定道,“有事?”

丫鬟连连摇头,“没,没事…。”

可怜的大少爷,国公府给他冲喜是想救他,现在看来,分明是送羊入虎口了,也不知道大少爷在大少奶奶的摧残下能不能挺过今晚。

第四章 洞房

“真的没事?”苏锦恬淡笑问。

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花来,没办法,这丫鬟胆小的很,双手颤抖,声音都像是要抖碎了,她要再不温柔点,绝对能把丫鬟当场吓哭。

可就是这么温柔,丫鬟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出来一记“没事你跑进来坏我好事”的不耐烦神情,带着红晕的脸变得煞白,背脊生寒,唯恐苏锦生气,飞快道,“大少奶奶一天没吃东西,桌子上的饭菜都是冷的,奴婢来问问要不要换热的?”

不说还好,一说苏锦还真饿了,她道,“两刻钟后送来,退下吧。”

丫鬟如得了特赦令一般,福了福身,赶紧转身离开。

丫鬟前脚离开,后脚杏儿就把门关上,还落了栓。

等她回到床边,镇国公府大少爷身上已经多了七八根银针了,吓的杏儿小脸一白,肠子悔青,她要知道姑娘要银针是扎姑爷的,她说什么也不给她买了,姑爷都不省人事了,姑娘怎么狠的下心啊,虽然她们是土匪,但也要做一个温柔的土匪啊。

杏儿撸起袖子道,“姑娘,你要扎就扎奴婢吧,奴婢皮糙肉厚,不怕疼。”

苏锦没搭理她,只道,“别说话。”

杏儿捂着嘴,没敢再吭一个字。

十八根银针全部扎下不算,苏锦还扎破谢景宸的指尖,用茶盏接从他指尖滴下来的黑血。

差不多半茶盏,苏锦才把银针收了,等最后一根银针拔下的时候,一声闷哼自男子口中泻出来,在宁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清晰。

男子眼睛动了几下,杏儿欣喜若狂道,“姑娘,姑爷是不是要醒了?”

“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苏锦一盆冷水泼过去,杏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以苏锦的医术,要谢景宸醒过来自然不成问题,可是她今天累了一天,倒床就能睡着,实在没精力去应付一个注定厌恶她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着挺好的,想做什么也方便。

把银针收好,苏锦把怀里随身携带的纸掏出来,抓起谢景宸还在流血的手在纸上摁了一下。

指印清晰可见,苏锦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杏儿凑上去瞄了一眼,杏眼圆瞪,入目两个大字:休书。

她还以为姑娘偷偷摸摸准备了什么呢,原来是休书,杏儿把冷水泼回去道,“姑娘,休书摁手印是不够的。”

苏锦默了默,道,“你说的对,应该还要那只大公鸡的爪印。”

杏儿,“…。”

她想说的是休书要姑爷亲笔写才能算数啊。

正要说,就听苏锦吩咐道,“去把那只大公鸡给我抱来。”

既然谢大少爷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觉得那只大公鸡能替代他拜堂,那替他休了她也无不可。

杏儿知道苏锦是故意气镇国公府的,她也觉得镇国公府太过分了点,他们能做初一,姑娘自然能做十五,她做帮凶。

杏儿迈步出门,很快,她就回来了。

两手空空。

苏锦问道,“鸡呢?”

“…在锅里炖着。”

苏锦嘴角一抽。

杏儿继续道,“小厨房让姑娘你别急,一会儿就炖好送来。”

说话的功夫,外面就传来丫鬟的敲门声,“大少奶奶,饭菜好了。”

“进来吧。”

丫鬟鱼贯而入,随着她们进屋,一股饭菜飘香钻入鼻尖,勾的人肚子里馋虫直翻滚。

玉盘珍馐,水陆杂陈,香飘四溢,色泽诱人。

苏锦坐上桌,从那盘红烧鸡里扒拉出鸡爪,那双金黄的爪子,此刻已经缩成一团了。

“太残忍了。”

苏锦的感慨,杏儿深以为然,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点头,自家姑娘已经在啃鸡爪了,见她呆愣,囫囵不清道,“傻愣着做什么,坐下一起吃。”

杏儿呆呆的坐上桌,主仆两以横扫之势把桌子上的饭菜消灭了七七八八。

等丫鬟进屋收拾,看着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盘子,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大少奶奶的饭量可真不小。

丫鬟手脚麻溜,苏锦摸着吃撑的肚子,望着床榻,有些为难,今晚该怎么睡?

苏锦决定打地铺,先把今晚对付过去,等明天谢景宸醒过来,他肯定不愿意与她同处一室,到时候整间屋子都是她的。

苏锦想的很好,可杏儿在屋子里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被子,巴巴的望着苏锦道,“姑娘,要奴婢去找人拿吗?”

千万不要,她不好意思去拿。

“去吧,就说我夜里怕冷。”

杏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又一次两手空空的回来,红着脸道,“她们说姑爷怕热,两个人睡暖和,一床被子够了。”

怕热?

既然这么说,那她就放心的霸占整床被子了。

苏锦脱掉嫁衣,睡到床内侧,习惯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打着哈欠道,“累了一天了,去睡吧。”

望着只穿了亵裤的某大少爷,杏儿再一次呆愣,“姑爷呢?”

苏锦望着谢景宸的睡颜,他睡得并不安稳,她其实是同情他的,不止是因为他倒霉,而是镇国公府上下明知道“她”对他有想法,还敢放他们在一间屋子里,还有那脉象…

忽然间,苏锦就动了点恻隐之心,把被子让出来点替他盖上。

杏儿捂嘴笑,她就知道姑娘心没有嘴那么硬。

累了一天,她也确实乏了,苏锦没有放下帐帘睡觉的习惯,杏儿便打着哈欠离开。

只是她前脚把门关上,后脚苏锦一个翻身,就把被子裹走了一半。

夜色微凉。

屋内,一双龙凤喜烛静静的燃烧,偶尔能听到烛心发出的荜拨声。

苏锦睡的很沉,一来是真累了,二来是她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说谢景宸明天早上醒,他就不会半夜醒来。

只是苏锦没想过,这里是古代,前世治病无一失手的她,穿越来医治的第一个病人就出岔子了。

龙凤烛燃烧了大半,风吹进屋来,送来几许凉意,谢景宸怕热是真的,但不代表他不怕冷,拽了两下被子,没能拽动,他眉头皱了皱,用力一拽。

被子拽过来了,但是和被子一起滚过来的还有苏锦,往他怀里钻了钻,挑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过去。

胳膊压在胸上的感觉很陌生,还有鼻尖若有似无的女儿香和呢喃呓语,都在告诉他,他的床上有人,还是个女人。

一个激灵袭来,谢景宸眼睛猛然睁开,就被眼前的大红喜帐狠狠的扎了下眼睛。

夺目的红,晃眼的红。

是他的屋子,却又不像他的屋子。

他这是做梦了?

而且还梦到了女人?

谢景宸往怀里一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被人当街抢了的事亦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

谢景宸妖冶凤眸里闪过厌恶和不敢置信。

他居然梦到和女土匪同、床、共、枕!

他是疯了吗!

未及多想,谢景宸手一掀,就把苏锦从他身上掀开。

可怜苏锦睡的正香,突然脑袋撞在了床板上,疼的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第五章 抹黑

从酣睡中疼醒,苏锦揉着撞疼的脑袋,龇牙咧嘴的转身,就看到谢景宸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底是不加遮掩的嫌弃。

苏锦再傻也知道是谁害她撞了脑袋,气愤之余,心下微惊,他怎么提前醒过来了?

醒来就算了,还用那种恨不得杀人的眼神盯着她。

还看!

苏锦妙目一瞪道,“没撞死我,还想再补一下不成?!”

他眸光冰冷,苏锦刚察觉到他眼底掠过一抹危险的光芒,脖子就被他掐住了,疼的她骂娘的心都有,她好像是在找死啊。

呼吸被一点点的夺去,净白的脸慢慢泛紫。

苏锦挣扎着反抗,使出吃奶的力气拍打他的手,“快松手…。”

出口的声音,被他掐碎。

男子好看的眉头渐渐皱紧,被拍打的手背并不怎么疼,但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像是在做梦。

他把手松开。

眉头却是拢的更紧了。

做梦梦到她已是不正常,何况是真实的。

呼吸顺畅,苏锦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因为太急,引发一阵咳嗽,方才他只要再用一点力气,她就去见阎王爷了。

谢景宸把眸光从苏锦身上收回来,重新扫了遍屋子,眸光在大红喜烛,还有放在梳妆台上的凤冠上停留了一瞬,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一颗心如坠寒潭。

他强忍着怒意,猛然回头望向苏锦,就看到她抱着被子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柔弱的仿佛丛林里受伤的麋鹿。

他真是疯了!

他居然从一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男人的女土匪脸上看出柔弱和无辜来!

肯定是他的错觉,谢景宸冷着脸,问了一个他迫不及待想确认的问题,“你为什么在我屋子里?”

果然,他什么都还不知道,苏锦知道这不能怪他,但她又何其无辜,不是她做的事,却要她背负恶名,还差点被掐死。

心有余悸,背脊都还冰冷的她,别指望能有什么好脾气,苏锦咬牙道,“你在东乡侯府大门前吐血晕倒被抬回来,镇国公府见你昏迷不醒,请皇上赐婚,让我给你冲喜,如你所见,我嫁了!”

徒然拔高的语气,还有眸底压抑的怒火,无一不在告诉谢景宸,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愿意嫁给他。

也是,当众抢他,不代表就愿意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搭上一辈子。

望着苏锦,谢景宸问道,“谁脱的我衣服?”

他想问是谁把他脱光了送到女土匪床上的,可是问完,他就觉得问错了人,她应该不知道。

苏锦很实诚,“我脱的。”

不实诚不行,这事一问就问到她头上来,抵赖不掉,何况她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谢景宸脸色一阴,苏锦唯恐他再掐她,忙道,“脱你衣服,是为了救你!我可没对你做什么过分之举!”

这话很自然的从苏锦嘴里蹦出来,不等谢景宸说话,她先无力的翻了一白眼,就凭她当街抢了他,现在衣服脱光,说什么都没做,谁会信?

苏锦抱着被子,望着谢景宸,道,“那天在街上抢你,是我不对,但我抢你是为了救你,你也知道我爹想给我挑夫婿,但没人愿意娶我,我见你生的好看,却身中剧毒,不久于人世,实在可惜,便想着我帮你解毒,你以身相许,我们各取所需。”

苏锦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见谢景宸眉头紧锁,似乎信了三分,她加把劲道,“但我没想到你那么狠,居然对我下手,害我在侯府门前摔倒!”

谢景宸多看了苏锦一眼,他起身拿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说,没承认,也没否认。

看来她摔倒和他有脱不掉的关系。

那天她夜里沐浴,发现脚脖子处有块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她就怀疑自己摔倒不是杏儿说的因为抢了个漂亮男人太兴奋激动以至于绊倒门槛那么简单。

门吱嘎一声打开,很快又关上,苏锦也不知道他去了会不会回来,方才一闹,困意全消。

屋外,谢景宸前脚走出去,后脚门前就多了一道黑影。

“她说的可是真的?”谢景宸问道。

黑影回道,“太医断言爷活不过今晚,是大少奶奶帮爷施针,爷才醒过来的。”

也正因为太医断言谢景宸活不过今晚,所以东乡侯怎么吵着闹着要把婚期往后挪,镇国公府都不愿意的原因,人死如灯灭,什么婚约都作罢。

苏锦给谢景宸施针,暗卫知道,但他并未阻止,人都快要死了,再折腾能坏到哪里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但他没想到,一个女土匪竟然真的能救大少爷。

国公爷曾说青云山飞虎寨卧虎藏龙,看来所言不虚。

还有苏锦刚刚说的话,暗卫请罪道,“属下不知大少奶奶抢爷是为了救爷,出手伤了她,差点害爷送了性命。”

屋内,苏锦抱着被子发呆。

还回不回来了,不回来她就霸占整张床了。

刚打算躺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刚走没多久的谢景宸又回来了,而且直接走到床边,在他先前睡的地方躺下,并把眼睛闭上。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苏锦目瞪口呆,好像没瞧见她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似的,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我答应了,”他说。

没头没脑的来一句,苏锦懵懵的,“你答应什么?”

“你我各取所需。”

苏锦嘴角狠狠的抽了下,谁要跟你各取所需,我那是说出来糊弄你,降低你对我的敌意的,你怎么能当真呢!

可是话是她说的,不能自打嘴巴,只能另外想办法。

见谢景宸躺在那里,苏锦抱着被子,故意气他道,“所以你就打算躺在这里,任我为所欲为了?”

谢景宸睁开的眸底一簇火苗闪过,溢彩流光。

他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为所欲为这样的词也能说的出口,强忍着掐她脖子的冲动,他道,“我不躺这里,你让我睡哪?”

苏锦默了片刻,道,“你睡哪儿都行,你睡床上,我没安全感。”

谢景宸笑了,“这话是不是更应该我来说?”

苏锦脸皮发烫,有想给他一脚的冲动。

是不是当街抢了他,至此以后她就和害羞脸皮薄这些词绝缘了?

一把将被子放下,苏锦望着他道,“跟你说几句真心话吧,我又看上更漂亮的男人了,没打算和你各取所需,我可以帮你解毒,而你只需给我一封休书就行了,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像我这么朝三暮四朝秦慕楚水性杨花不要脸的媳妇,不赶紧休了,留着过年呢,不要犹豫,速速扔我一张休书,让我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苏锦抹黑自己,感觉到休书在朝她招手。

谢景宸脸隐隐泛青,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激将法对我没用。”

苏锦呲牙,“谁激将你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景宸闭着双眸,似笑非笑道,“这些天,铁甲卫把东乡侯府围的水泄不通,除了东乡侯府的小厮,就只有宣旨公公进过东乡侯府,莫非你是看上他了?”

第六章 误会

苏锦惊呆了。

他不是昏迷了七天吗?!

就刚刚出去这么小会儿功夫,就知道这么多了?

她能不能说她是在花轿里看上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