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宸一脸宠溺,“不会。”

“相公真好。”

“…。”

谢景宸耳根微红。

这女人!

他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捆的紧紧的还不够,还要再打个死结才安心,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第十一章 窘迫

谢景宸心情郁闷,苏锦比他更郁闷。

她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这么恶心人的话,自己都被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眼角余光瞥到众人的反应,又心情暗爽。

不论是想借她的手杀人,让她背黑锅,还是想拿她女土匪的身份来羞辱谢景宸,都把苏锦惹毛了。

看不上她,还逼着她冲喜,这是病,得治。

他们越想看到什么,她就越不让他们看到,活活气死他们。

苏锦心情好到爆,然后…就被训斥了。

三老爷一脸严肃道,“这里是栖鹤堂,不是你们沉香轩,打情骂俏也该分点场合。”

不止是训斥,三老爷看谢景宸的眼神还带着失望和痛心,镇国公府对他多年的教诲,居然还顶不上女土匪对他一晚上的影响,他是没见过女人吗,居然把一个女土匪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头疼,真是气的人心肝脾肺肾都隐隐作疼。

苏锦望着谢景宸,清冽的眸子带着迷茫道,“爹爹说的一点不错,你们镇国公府和我们东乡侯府不一样。”

谢景宸挑眉问道,“哪里不一样?”

被晾在一旁的三老爷怒火中烧,眼底酝酿雷霆之怒。

苏锦瞥了丫鬟一眼,小声道,“丫鬟犯错在前,不应该先处置丫鬟吗,怎么先数落你和我呢,你昏迷不醒,镇国公府让我嫁给你冲喜,看见你我感情好,做长辈的不应该很高兴吗?要换做我爹娘,他们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爹爹让我多看多学不懂就问,那以后我是不能人前夸你好,还是应该说你坏话?”

清凌凌的声音在屋子上空徘徊,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口上,一个个哑口无言。

真是小瞧这女土匪了!

先前大刀阔斧,凶悍无比,现在又绵里藏针,小意温柔,对上她,竟然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屋内,静默了半晌,没人说话。

那丫鬟是栖鹤堂的,只有老夫人有处置权。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苏锦一眼,摆手道,“把丫鬟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再贬去庄子上反省。”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可惜罪证确凿,没人敢帮着说情,最后被捂嘴拖了出去。

很快,啪啪板子声传来。

老夫人淡淡道,“继续敬茶吧。”

丫鬟重新端了茶来,许是方才苏锦太凶残了些,端茶的丫鬟双手都哆嗦,苏锦两眼望天花板,她现在说自己挺温柔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信她?

恭恭敬敬的把茶端给老夫人,老夫人喝了一口,把茶盏放下,她身侧站着的李妈妈便要把事先准备的见面礼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摆了摆手,李妈妈愣了下,就见老夫人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下,当作见面礼赏给苏锦,并亲自给苏锦戴上。

苏锦起身时,瞥了眼李妈妈来不及收回去的书,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家规。

苏锦有点懵了。

她不是惹恼老夫人了吗,为什么老夫人不赏她家规,反而给她玉镯做见面礼,难道老夫人更喜欢凶悍的孙媳妇?

唐氏告诉她,因为谢大老爷当年娶妻的事,和老夫人起了争执,母子离心,老夫人并不怎么待见谢景宸,所以才叮嘱她惹谁都不要惹老夫人。

敬完了老夫人,接下来就是南漳郡主。

经过先前一闹,敬茶很顺利,但收的见面礼就一言难尽了。

南漳郡主送的是一套赤金头面,一个字形容,丑。

二太太送的是一对玉簪,两个字形容,难看。

三太太送的就更厉害了,她送了一张纸。

南漳郡主和二太太送的好歹一目了然,这送的纸是什么?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苏锦的好奇心还是被勾了起来。

同样好奇的还有二太太,她笑道,“先前来的路上,我就好奇三弟妹准备的见面礼是什么,你卖关子不说,这会儿瞧见,怎么是一张纸?”

二太太笑的意味深长,“这可不是普通的纸,价值千两呢。”

“房契?还是地契?”二太太追问道。

三太太轻蔑一笑,吐出两个字来,“欠条。”

苏锦把那张纸拿出来一看,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可不就是张欠条,欠款人正是东乡侯府。

欠条是东乡侯和唐氏给她准备陪嫁欠下的,她还记得那天杏儿屁颠屁颠的跑进屋,高兴道,“京都就是京都,不止繁华还大气呢,那些店铺掌柜的都特别好说话,几千两银子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下就答应赊账,夫人让奴婢来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嗯,人家是不眨眼睛,人家等着打她的脸呢。

这欠条烫手啊。

那边二太太问道,“这欠条是?”

先前卖关子不说的三太太,现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欠条是礼部侍郎吴夫人送来给我的,东乡侯府从她陪嫁铺子上赊了千两银子的东西,没付钱,只给了张欠条。

东乡侯横行霸道,她女儿连咱们镇国公府大少爷都敢抢,满京都谁敢招惹,惹怒他,没得连店铺都砸了,忙不迭的把欠条收了,东西任人拿走。

但一千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吴夫人不甘心,又不敢去东乡侯府讨债,这不和我有几分交情,就来找我想办法,我正好为给大少奶奶准备见面礼发愁,就把这张欠条买下了。”

苏锦脸火辣辣的烧疼,但更让她窘迫还在后面,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急急道,“老夫人,不好了,国公府门前来了不少人,人手一张欠条,说那些钱是东乡侯府为了给大少奶奶准备陪嫁欠下的,希望国公府能出面帮忙讨债…。”

老夫人脸隐隐发青。

南漳郡主恼道,“这是要把我们镇国公府的脸丢尽才甘心吗?!”

苏锦眸底掠过一抹暗芒,一个个嘴上怕东乡侯府,却敢在她进门第一天,就来镇国公府讨债了,若说不是有人授意,她还真不信。

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苏锦问传话丫鬟道,“可知道一共欠了多少钱?”

丫鬟回道,“差不多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

那是多少?

苏锦望向谢景宸道,“相公,你帮我把钱还了吧。”

第十二章 众怒

这是苏锦第二次说相公真好,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第一次只感觉到肉麻和愤怒,这一次则是羡慕妒忌恨。

她的相公是真好!

不是这女土匪嘴甜如蜜会哄人!

三太太妒忌的后槽牙都疼,她嫁给三老爷十几年,三老爷几时为她这么痛快的花过钱,别说三万两,就是三千两都没有!

女土匪嫁进门才一天,谢景宸在她身上花的钱就比她嫁给三老爷十几年花的都多,叫她怎么能不妒忌?

然后三老爷就连挨了两记瞪眼,郁闷的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唯有和同病相怜的二老爷相视苦笑。

如果说之前还怀疑谢景宸说的话,这会儿是深信不疑了,要不是谢家列祖列宗叮嘱他善待女土匪,除非他脑子坏掉了,才对女土匪如此掏心掏肺掏腰包。

苏锦站在一旁,虽然知道谢景宸是为了活命,才答应的这么痛快,但不得不说,那一声好,就像是一颗糖,塞进她心窝里,甜丝丝,软麻麻,从心底甜到了脸上。

三太太看不顺眼,发难道,“宸儿知道疼媳妇是好事,但欠债的是东乡侯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东乡侯府欠的债,怎么能让宸儿帮你还?”

苏锦无语,这些人说话都不用从大脑里过一遍吗,这些债可是为了她出嫁才欠下的,要是东乡侯府拿她当泼出去的水,还会举债给她准备陪嫁,让她嫁的风光体面吗?

苏锦没反驳出声,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只见她眨了眨眼,望着谢景宸,软糯道,“相公,你是心甘情愿的吧?”

“嗯。”

言简意赅干脆利落的令人发指。

谢景宸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眼底则是探究,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该凶残时凶残,该柔软时柔软,刚柔并济,不与人正面交锋,却能三言两句把人气的七窍生烟。

只是聪慧如她,却偏偏做出当街抢人的莽撞之举,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

聪明人干蠢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而非她说的想和他各取所需。

三太太坐在那里,嘴巴都气歪了,她这是一拳头打出去,连女土匪的身都没挨到,自己反倒震出内伤来。

本就气的胸口隐隐做疼了,那女土匪还嫌不够,投过来一记“我相公舍得为我花钱,关你屁事”的神情,三太太只觉得喉咙里有了血腥味。

苏锦和谢景宸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有气都没地儿撒,灌了半盏茶才把怒气压下。

看三太太气的不轻,二太太嘴角往上勾了勾,南漳郡主这回是看走眼了,这女土匪没有她们想的那么无知,也没有那么好拿捏。

这才一天,就把大少爷收拾的服服帖帖,大少爷虽然身子弱,但骨子里像极了大老爷,桀骜不驯,等闲之人降不住的。

镇国公府这一潭水,半死不活,也该有人来搅一搅了。

二太太瞥了南漳郡主一眼,待眸光收回,她笑道,“我倒是好奇,宸儿年纪轻轻,手里就有这么多钱,都是打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除了大老爷给他的,他病歪歪的身子还能自己挣三万两不成?

三太太心中腹诽,一脸瞧热闹的神情。

南漳郡主脸色冰冷,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都觉察不到疼,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能偏到这种程度!

十八年了,就是生了一颗石头心,也该焐热了,他呢?!

南漳郡主眼泪涌出来,她咬着唇瓣,让眼泪流回去。

扑面而来的质疑,让苏锦眼睛睁圆了几分,她还以为谢景宸有钱是镇国公府人尽皆知的事,原来不是,他既然一直瞒着,为什么要答应她答应的这么爽快,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暴露了。

苏锦朝谢景宸投过去一记抱歉的眼神,就听他淡漠道,“这钱不是父亲给的。”

居然不是?

三太太不信,刨根问底道,“那是怎么来的?”

“祖父给的。”

苏锦,“…。”

默默的,苏锦往旁边挪了挪,她现在主动招认她和谢景宸秀恩爱是假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丫的,这厮给自己拉仇恨的本事太强了,亏得他刚刚说不是谢大老爷给的,她还觉得他求生欲望很强…

他分明就是活腻了找死啊!

一屋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仇视他的,犯众怒了。

苏锦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要真是国公爷给他的,他这不是把最疼他的祖父给卖了吗,这么蠢的事,谢景宸应该不会做。

苏锦望着谢景宸,就见他摇摇欲坠的模样,赶紧过去扶着他,担忧道,“相公,你没事吧?”

谢景宸半边身子都歪在苏锦身上,苏锦抱的很吃力,拿小眼神去戳他,提醒他别太过分。

谢景宸回了她一眼,他对她可是有求必应,这女人居然因为一句话就要和他划清界限,他是真的气着了。

“有点喘,喘不上气,”他艰难道。

苏锦能怎么办,只能帮他顺气,人家对她宠溺有加,她能丢下他不管吗?

谢景宸气顺了,其他人则是气的五脏俱疼,还不敢质问他,万一人家又气的吐血晕倒,回头国公爷和大老爷回来,谁也担待不起。

结果谢景宸气顺了之后,道,“我刚刚话没说完,祖父给我钱时,说是外祖父给我的,他代为保管十五年,未免我乱花,所以每年只给我一万两。”

这厮哪一天被人打死,苏锦一点都不诧异,他这一口气喘的,连老夫人都动怒了,最后还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再生气也得憋着啊,人家不是不说清楚,这不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么?

人家外祖父给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

苏锦扶着谢景宸道,“相公,你还坚持的住吗,不行的话,我扶你回去歇着。”

谢景宸摇头,“我没事。”

南漳郡主所出二少爷谢锦川走过来,给苏锦见礼,唤她大嫂。

有他带头,其他少爷姑娘也都纷纷上前,不管对苏锦这个大嫂有多不满,明面上都还恭敬,勉强混了个脸熟。

敬茶到这里就算完事了,苏锦打算告退,结果南漳郡主摆手让谢锦川他们退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都退了出去。

苏锦眼睛眨了眨,这是要做什么?

谢景宸摇头,他也不知道。

只见一嬷嬷朝她走过来,她手里端着一托盘,托盘里摆着一精致的茶碗。

她一走近,一抹药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南漳郡主凌厉的说话声,“把这碗药喝了。”

第十三章 吹牛

苏锦脸上淡笑湮灭,嬷嬷走上前,道,“大少奶奶,请。”

苏锦扶着谢景宸,冷冷道,“我没病,不需要喝药。”

南漳郡主冷笑一声,“如果这回不是情非得已,为了给大少爷冲喜,我谢家绝对不会要一个女土匪做大少奶奶,在京都天子脚下,就敢当众抢男人,在青云山时,还不知道怎么无法无天,先前是我大意,没有多想,进了我镇国公府的大门,以前种种,我可以不管,但为了确保我谢家血脉,这碗堕胎药,由不得你不喝。”

就因为她昨晚扒了谢景宸的衣服,被丫鬟看到了,就笃定她把谢景宸怎么着了。

就因为没有从被子上找到落红,就笃定她并非完璧之身。

就因为她呛了赵妈妈一句,就给她准备了这么一碗药。

好!

很好!

她一直避开和她们正面交锋,现在看来是避无可避了。

苏锦脸色冰冷,仿佛蒙了一层淡淡寒霜,二太太温和道,“如果你没有怀身孕,这碗堕胎药不会伤你身体。”

苏锦笑了,“既然不伤身体,那这碗药,我若是不喝,倒显得我心虚了。”

二太太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锦则道,“是药三分毒,我总要知道我吃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有药方吗?”

南漳郡主摆手道,“把药方拿给她。”

嬷嬷把药放下,转身去取了药方来。

苏锦把药方打开,扫了一眼,递给谢景宸看,“你看得懂吗?”

明知故问。

“看不懂,”谢景宸摇头。

“那就有劳相公给我找一个看得懂的来,”苏锦道。

谢景宸准备喊人,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南漳郡主就道,“药方也给你了,你还想这么丢脸的事闹的人尽皆知吗?!”

苏锦扶着谢景宸坐下,然后站在药碗旁边,道,“只是请个大夫来而已,我苏锦的脸上也没挂着这药就是给我这个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准备的,何来的丢脸?我只要吃进嘴里的药清清楚楚,镇国公府要真觉得我这么做丢了镇国公府的人,大可以给我一纸休书,我苏锦绝对不会死赖着不走!”

谢景宸坐在一旁,他眉头拧成一团,他能感觉到苏锦这回是真生气了,她要休书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这碗药,绝对有问题。

三太太看着指甲上涂着的丹寇,似笑非笑道,“大少奶奶莫不是怕我们镇国公府在药里头给你下毒吧?”

苏锦默了默道,“真是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三婶,我就是怕这药里有毒。”

三太太愣了下,没想到苏锦这么坦诚,随即扑哧一笑,道,“你放心,可不敢毒死你,要真这么做了,你爹娘还不得带人把我们镇国公府给拆了?”

苏锦心口一松,道,“看来真是我多心了,二婶说这碗药只要没怀身孕,就不伤身体,三婶又说没毒,完全可以放心的喝,我看这碗药分量足足的,我喝一大半,另外一小半让大姑娘陪我喝,如果不肯的话,那我可也要怀疑大姑娘不清不白了。”

“你!”南漳郡主气的冒烟。

谢大姑娘,谢锦瑜,正是南漳郡主所出。

她生气,苏锦可不怕她,南漳郡主笑了,“看来今儿没人陪着,你是疑心到底了,我陪你喝。”

苏锦眉头狠狠的皱了下。

南漳郡主吩咐嬷嬷道,“把药端过来。”

嬷嬷走过来,苏锦眉眼一笑,把药端起来,朝南漳郡主走了过去。

南漳郡主脸阴沉的可怕,苏锦恭恭敬敬道,“母亲,请。”

南漳郡主伸手,接过药碗,咕噜喝了两口,等递给苏锦的时候,苏锦手一抖,没接住药碗,哐当一声,药碗砸在了地上,碎成好几瓣。

南漳郡主脸色铁青。

苏锦回头望着谢景宸,急道,“相公,怎么办?”

谢景宸扶额,道,“真是笨手笨脚的,把药方给我,我让人重新抓一副药煎给你服下。”

说完,谢景宸望着南漳郡主道,“我来办这件事,母亲应该放心吧。”

“我自然放心。”

这几个字,是从南漳郡主牙缝中挤出来的。

苏锦麻溜的福身,扶着谢景宸出了栖鹤堂。

等到四下无人,谢景宸不解道,“那碗药有什么问题?”

一般人看到南漳郡主喝了药,什么疑心都该打消了。

苏锦冷笑道,“那是一碗绝子药。”

南漳郡主儿女双全,这碗药对她来说,影响并不大。

谢景宸眸光一冷。

杏儿眼睛睁圆,愤岔道,“要不是姑娘会医术,就着了她们的道了,她们心怎么这么狠,还好姑娘聪明,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