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听的不甚清楚,但谢景宸听的一清二楚。

他攒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柱子上。

苏锦望着他。

她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好。

生母被人打的遍体鳞伤,忍辱偷生的活下来,就为了想再见他一面。

做儿子的岂能不心疼,不愤怒,不想替母报仇?

可要东临王府满门命的是南梁皇帝。

毁他生母容貌的是南梁帝后。

南梁是东临王府的敌人。

可要让人知道他生母是南梁衡阳郡主,他的世子之位都不一定能保的住。

屋内,王爷抬手擦干池夫人的眼泪。

他眸底布满了血丝,那是他强忍着的怒气。

他没有想过她会吃这么多的苦头。

这份深情,他拿这条命来弥补都不够。

池夫人把王爷的手拂开,她不想自己脸上的伤痕被王爷看见。

王爷摸着她的脸,问道,“还能恢复以前的容貌吗?”

池夫人眼泪涌出来。

王爷看向屋外,道,“你们进来吧。”

等谢景宸进屋,王爷迈步走了出去。

苏锦站的远远的。

人家母子相认,她靠太近不大好。

谢景宸从未喊过娘。

连苏锦都听出了生疏。

但池夫人却笑了。

她等这一声娘,等了整整十八年。

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听到了。

她抱着谢景宸一声一声的叫着“宸儿”,将无数次在心底呼唤的名字喊出来。

喜鹊和彩菊她们鼻子酸涩,替池夫人心疼,又替她高兴。

喜鹊没忍住道,“夫人,以后可别再想不开了。”

苏锦走上前道,“真的是池夫人您纵火自尽的?”

苏锦有些不信。

别忘了池夫人怀有身孕。

谢景宸是她的儿子。

她腹中的胎儿也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何况她在王府待了十五年,都没有人知道她就是衡阳郡主。

她何必急于寻死?

等发现了再死也不迟啊。

池夫人摇头,“纵火的不是我。”

谢景宸的世子之位给了池夫人求死之心。

但她到底狠不下心带着腹中孩子一起死。

别人替她做了选择。

她便没有反抗。

牡丹院。

南漳郡主回去后,她手撑着桌子,发疯似的叫着:

“是谁放的火?”

“到底是谁放的火?!”

没有烧死池夫人!

倒烧出了她是南梁衡阳郡主的身份!

南漳郡主手一挥。

桌子上的茶盏糕点摔了一地。

到底是谁在和她过不去?!

谢景川站在珠帘外。

脸上阴云密布。

第五百八十三章 请封

王爷离开了两刻钟,便回了屋。

听着池夫人沙哑的嗓音,道,“她嗓子还未好全,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先回去吧。”

提醒池夫人记得服安胎丸,苏锦便和谢景宸告退了。

这一夜,无人安眠。

池夫人是谢景宸生母,又险些被烧死。

大家都觉得王爷会告假在家陪她安胎,寸步不离床榻。

可出人意料的是,王爷和往常一样去上早朝了。

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下雨,清秋苑一着火,火势之大,根本扑不灭。

整个京都都看到镇北王府上空冲天的火光。

第二天早朝上,皇上问起王爷,“昨儿镇北王府着火了,没事吧?”

“让皇上担忧了,臣只恨那场火烧的太晚,”王爷道。

“…。”

王爷这一句话把皇上和百官都听懵了。

什么时候着火也是好事了?

只见王爷把昨晚写好的奏折送上道,“若不是昨夜那场大火,臣还不知道当年臣被骗了,宸儿他娘尚在人世,就在臣身边。”

“她是臣的结发妻子,臣恳请皇上册封她为臣的王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

浪花打的百官们七零八落的。

昨天还怀疑镇北王世子的生母是南梁东临王府衡阳郡主。

今儿镇北王就找到了心上人?

而且还就在他身边?

他们怎么听懵了?

福公公踩着台阶下来接过请封折子递给皇上过目。

皇上看过后,眉头拧成麻花。

“这到底怎么回事?”皇上问道。

王爷望着皇上道,“内子因容貌被毁,羞于见臣,才谎称难产身亡,她想见宸儿,才钻进南梁送给臣歌姬的软轿内,以南梁歌姬的身份进了镇北王府。”

“昨夜大火,臣救她时,无意间看到臣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才坦白相告。”

王爷为了心上人,当年可是拒娶南漳郡主。

只因心上人难产身亡,先皇和太后施压,才不得不娶。

如今人回来了,立为王妃没人能说什么。

皇上正要答应,崇国公站出来道,“池夫人就是南梁衡阳郡主!”

“立一个南梁罪臣之女为镇北王妃,怕是不妥吧?!”

王爷早料到崇国公会反对。

不止是他,还有太后。

“崇国公这么言辞凿凿,莫非是有什么铁证证明池夫人就是南梁衡阳郡主?”王爷反问道。

一句话,崇国公嗓子噎住了。

他昨天已经把衡阳郡主的画像送给南漳郡主过目。

如果池夫人和画中人长的一模一样,她不可能不闹腾。

王爷既然敢请封,就足以说明容貌有变。

崇国公看向皇上道,“皇上,池夫人的容貌是与南梁衡阳郡主不同,可不同的容貌不一定代表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东乡侯的容貌也与十五年前不同!”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居然拿他做挡箭牌。

东乡侯斜了崇国公一眼。

他笑了一声,“当年我服下易容丸,九死一生才改容易貌。”

“池夫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要说她也是通过服下易容丸改的容貌,我还真不敢相信。”

“当然,崇国公要这么怀疑,没人能拦得住。”

“但因为你的怀疑,就阻拦镇北王立王妃,是不是过于霸道了?”

“凡事讲证据,崇国公既然有此怀疑,那就请崇国公查出是谁给南梁衡阳郡主服下的易容丸,帮她躲过南梁诛九族的死罪吧。”

“有确凿的证据,别说池夫人与王妃之位无缘,崇国公想给镇北王换个世子也轻而易举。”

崇国公脸色一僵,“南梁的事,我怎么去查?”

“查不了的事,崇国公为何又去怀疑?”东乡侯眉头一沉。

“你要怀疑别人倒也罢了,偏偏怀疑的是南梁东临王府衡阳郡主。”

“东临王府被诛九族,还是南梁皇帝亲自监斩的,东临王府上下都没能逃掉,却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还一路从南梁逃到了大齐。”

“崇国公觉得可能吗?”

东乡侯的反问砸在崇国公的脸上。

硬生生的把崇国公的脸砸青了。

他没有证据证明池夫人就是南梁衡阳郡主。

他也不可能找到证据来证明。

既然易容改貌了,衡阳郡主不可能会告诉别人她就是衡阳郡主。

知情人一定就是帮她之人。

包庇罪犯,这是死罪。

谁活腻了来帮他踩南梁皇帝的脸?

何况喂药之人正是南梁高高在上的掌权人。

南梁皇帝会承认自己觊觎衡阳郡主容貌以权谋私吗?

南梁皇后会承认自己给衡阳郡主喂了易容丸,最后因妒忌她的美貌,划伤她的脸吗?

背地里做不要脸的事,不代表人前也不在乎脸面了。

没有证据,崇国公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准了王爷的请旨。

下朝后,王爷再一次被太后请去了永宁宫。

这一次,太后的脸更青。

南漳郡主被册封为侧妃,已经够打她这个太后的脸了。

只是侧妃之上,没有正妃,王爷也答应半年后立南漳郡主为王妃,多少面子上好看了点。

现在王爷要立池夫人为正妃,当年太后逼王爷娶南漳郡主的事必定会被人旧事重提。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背后笑话她以权压人,最后自取其辱。

太后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以池夫人毁容哑巴不足以做王妃逼王爷都被王爷打发了。

太后恼羞成怒。

“你承诺哀家半年之后立南漳郡主为王妃,你敢食言不成?!”太后冷道。

当年王爷羽翼未丰,被逼的无还手之力,今日他是手握兵权的镇北王,太后的施压只会激起王爷的怒气。

王爷气笑了,“当年臣承诺只娶恒儿一人,太后逼的臣食言,今日倒又要臣信守承诺。”

“即便要守诺言,也有个先来后到。”

“臣的家务事就不劳太后您费心了,臣府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王爷规矩行了退礼,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王爷挺拔的背影,太后握着凤椅的手都气的颤抖。

“来人,传镇北王府老夫人进宫!”

王爷前脚回府,后脚福公公就来宣读圣旨。

池夫人跪在地上,看着明黄的圣旨发呆。

在镇北王府待了十五年,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么一天。

王爷立南漳郡主为侧妃的那一天,知道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她就心满意足了。

“王妃,请接旨,”福公公满脸笑容。

池夫人手伸出来,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

王爷将她扶起来。

南漳郡主没有来。

福公公说话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恭喜王爷双喜临门。”

“哪来的双喜?”王爷失笑。

福公公眸光从池夫人的小腹扫过。

“王妃失而复得,膝下又要再添一嫡子,不是双喜临门又是什么?”福公公道。

王爷点头,“福公公说的不错,是双喜临门。”

王妈妈扶着老夫人站起身来。

老夫人眸光从池夫人手里那道圣旨上扫过,眼底浮起一抹晦暗莫测的光芒。

福公公前脚走,后脚太后的人就来了。

王妈妈扶老夫人进宫见太后。

第五百八十四章 嘚瑟

永宁宫门前。

老夫人抬头看着匾额。

她的脸色很平淡,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王妈妈扶着她迈过门槛。

殿内。

太后坐在凤椅上,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王妈妈抬头,正好和太后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光撞上,她赶紧把头低下。

扶着老夫人上前,福身给太后见礼。

太后深呼吸,把欲喷薄而出的怒气压下。

“赐座。”

“谢太后。”

待老夫人坐下,她才望着太后,“是什么事惹的太后这么生气?”

王妈妈侧目看了老夫人一眼。

连她都知道太后是为王爷封池夫人为王妃而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