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不把文远伯从刑部捞出来不罢休的架势真的把东乡侯吓着了。

他怀疑崇国公是不是吃错药了。

要整垮文远伯的是他,现在要救的也是他。

就算文远伯府大姑娘对崇国公世子有救命之恩,但他崇国公是那么念恩情的人吗?

崇老国公还是他的生身父亲,为了权势地位,不也狠下杀手?

很显然有问题啊。

皇上坐在龙椅上,是一脸黑线。

福公公嘴角狂抽。

现在的情况真是太叫人无语了。

没办法不无语,实在是那些大臣太搞笑了。

他们拿十几年前文远伯府大姑娘进京替父伸冤做说辞,让皇上一定要彻查文远伯府一案,万一其中有冤屈,将来朝廷颜面无存啊。

可当年的文远伯府大姑娘就是东乡侯夫人啊。

东乡侯夫人没帮文远伯府求请,崇国公的人态度积极,舌灿莲花。

皇上几次看向东乡侯,东乡侯都是一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样子。

皇上,“…。”

这个早朝,郑大人上的惶恐不安啊。

他是崇国公一党的人。

可现在的情况,他看上去更像东乡侯一党。

他依附崇国公,为的是权势富贵,现在被抛弃了,他肯定要拼死挣扎。

不论崇国公一党其他人怎么帮文远伯府,他都是一口咬定文远伯府不存在冤屈,再派人去永州查,结果也一样。

就这么内讧了…

这个早朝,上的东乡侯不止懵,还上火啊。

他是最想整垮文远伯的人,可碍于唐氏,不能明着出面。

他是几次话到嘴边都忍了。

南安王和靖国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算唐氏和文远伯关系不睦,但这案子关系的是文远伯府爵位,是老文远伯传下来的东西,他们落井下石总归不好。

没人帮忙,还不能自己上,东乡侯心底火急火燎啊。

没辄的东乡侯无奈之下——

又给皇上使眼色了。

皇上,“…。”

福公公,“…。”

东乡侯那一眼带来的火气,皇上正好部撒在了崇国公一党身上。

派郑大人去永州查案的是他们。

现在郑大人把案子查清回来了,又说要再查。

既然怀疑郑大人查案的本事,当初为什么要举荐他?!

要是每个案子都要一查再查,朝廷要养多少臣子才够用?!

一番训斥,把那些大臣训的狗血喷头。

训的差不多了,刑部侍郎站出来道,“依照朝廷律法,文远伯所犯之罪要抄家流放八百里。”

皇上就依照刑部侍郎说的判刑。

东乡侯趁机道,“皇上,还是我带人去抄文远伯府吧。”

皇上眸底的火苗能把东乡侯给烧成灰烬。

他一句话没说,直接下朝了。

东乡侯去御书房找皇上。

皇上把奏折拍在龙案上,瞪着东乡侯道,“你怕得罪夫人,就让朕做这个坏人?!”

“怎么是坏人?”东乡侯一脸严肃道。

“皇上是明君。”

“…。”

东乡侯不擅长拍马屁。

皇上也没指望他会拍马屁。

东乡侯突然拍过来的马屁,皇上一口气差点没能喘上来。

福公公懵在那里。

他见过各种各样拍马屁的,但没见过东乡侯这样一脸严肃拍马屁的。

皇上都被他拍的半晌没说话了。

“皇上?”福公公唤道。

皇上瞪了东乡侯一眼,“还不退下?!”

东乡侯就告退了。

虽然皇上没答应,但皇上也没否认把查抄文远伯府的差事交给他。

东乡侯就当皇上默认了。

只是东乡侯前脚走,后脚太后就派人来请皇上去永宁宫说话。

第七百九十四章 查抄

太后找皇上去,从来没好事。

除了叫皇上为难还是叫皇上为难。

皇上是听惯了奉承话,东乡侯的马屁拍的太生硬。

皇上的怒气压根就没消多少。

太后一派人来请,皇上刚压下去三分怒气蹭的一下涌上来七分。

要是往常,皇上肯定会去见太后。

但皇上正在气头上,回绝道,“朕还有奏折要批阅,等忙完了,就去见太后。”

皇上不去,传话的公公也不敢硬拉皇上去,匆匆回去禀告太后知道。

太后有多生气自是不必说。

可太后是非见皇上不可。

文远伯府大姑娘还关在刑部大牢里,已经判了抄家流放。

刑部大牢没去过的人都知道那地方有多可怕。

正常人待里头都受不了,遑论是怀了身孕的文远伯府大姑娘。

那是崇国公世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是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她万无一失的。

为了文远伯府大姑娘腹中那块肉,太后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坐着凤撵到了御书房,被李嬷嬷扶进殿。

太后进殿的时候,皇上正在看奏折。

见太后进来,皇上道,“太后身子好了?”

太后脸色苍白,哪里好了。

可既然没好,就该待在永宁宫休养,而不是来御书房。

太后望着皇上道,“哀家有事找皇上,皇上没空去见哀家,哀家只好亲自来了。”

皇上眉头拧紧。

福公公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这话可是扣了皇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皇上就算再忙,去见太后的时间也挤的出来。

太后急着找皇上,找不到人,只好拖着病歪歪的身子亲自来御书房了。

皇上让李嬷嬷扶太后坐下,然后道,“太后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非要找朕不可?”

太后脸色变了变,她找皇上的事是急,但那是对崇国公府,不是对皇上。

太后看着皇上道,“皇上判了文远伯府抄家流放?”

“这会儿东乡侯应该已经带人去文远伯府抄家了,”皇上道。

“太后还病着,怎么关心起文远伯府来了?”皇上望着太后,眸带不悦道。

太后才不会关心文远伯府。

她只是关心崇国公世子的骨肉。

知道东乡侯带人去抄文远伯府,太后就知道这事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但她既然来御书房找皇上了,文远伯府其他人她不管,文远伯府大姑娘她是一定要保下来。

太后如实道,“花灯节那天,文远伯府大姑娘救了崇国公世子,虽是件小事,想必皇上也有所耳闻。”

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显然,他对这事一点都不关心。

太后讨了个没趣,只好继续道,“文远伯府大姑娘救崇国公世子的时候,崇国公世子遭人算计中了春药,与文远伯府大姑娘有了夫妻之实。”

“这事之后,崇国公府和文远伯府也定了婚约,因崇国公老夫人才刚过世,不便举办喜宴,打算等孝期过了就迎娶她过门。”

“崇国公世子出事了,这桩亲事本来也无疾而终。”

“谁想到文远伯府大姑娘怀了身孕…。”

皇上,“…。”

福公公,“…。”

先前有什么疑惑不解的地方,这会儿都明白了。

难怪崇国公一党一边倒的要保文远伯府,原来文远伯府大姑娘怀了崇国公世子的骨肉。

这要换做任何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救文远伯府大姑娘,让她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太后望着皇上,道,“文远伯贪墨,他被判流放是罪有应得,哀家不会帮他求情。”

“但文远伯府大姑娘的情况特殊,她虽然还是文远伯的女儿,但她已经许配给崇国公世子了,腹中还怀着崇国公世子的骨肉。”

“她已经是崇国公府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朝廷还没有娘家抄家流放,连累出嫁的女儿的,哀家来找皇上,是让皇上看在崇老国公的面上,赦免文远伯府大姑娘。”

太后知道在皇上眼里,崇老国公的面子最大。

文远伯府大姑娘怀的是崇国公的孙儿,也就是崇老国公的重孙儿了。

皇上头疼了。

这情况以前没遇到过。

文远伯府大姑娘失身于崇国公世子了,说是他的人并没有错,尤其现在还怀了身孕。

说是是崇国公世子的人,但她又没有出嫁,待嫁闺中,就算不得是出嫁之女。

说是也行,说不是也可。

这要闹到朝堂上,那些大臣非得争个面红耳赤不可。

而这点小事也不值得文武百官争执。

寿宁公主的死虽然是崇国公世子造成的,但他并非故意,寿宁公主自己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崇国公世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皇上的怒气也消的七七八八了。

留文远伯府大姑娘一条命,权当是给太后和崇国公府一个薄面了。

“让崇国公府拿着婚书去刑部接人吧,”皇上道。

太后松了一口气。

好歹是说服了皇上,出了御书房后,就赶紧差人把这个好消息禀告崇国公府知道。

崇国公府犯难了。

文远伯府倒是想把女儿塞过来,但是崇国公府看不上她,以办丧事为由拒绝谈婚事。

崇国公府根本就没有婚书。

不过造一个婚书也容易,毕竟花灯会上崇国公世子和文远伯府大姑娘翻船了的事是人尽皆知。

一般这样情况,是肯定要结亲的。

崇国公亲笔写下婚书,摁了手印,让王总管带人去刑部接崇国公世子妃回府。

王总管带着软轿去刑部。

因为让崇国公府拿婚书接人的是皇上,刑部侍郎看了婚书两眼,就让他们去大牢接人了。

文远伯府大姑娘是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不用流放了,忧的是崇国公世子已死。

她这个崇国公世子妃进了崇国公府就只能守一辈子寡了。

文远伯府大姑娘是含着泪上的软轿。

文远伯和文远伯夫人盼着她救他们出狱。

这边文远伯府大姑娘以崇国公世子妃的身份进崇国公府。

那边东乡侯带着唐氏进了文远伯府。

东乡侯没有立即带人去查抄文远伯府,而是先回了侯府,带唐氏来。

这本来是公事,但东乡侯就是以权谋私了。

以前的文远伯府并不在京都,后来抄家后,先皇还了文远伯府清白,查抄之物悉数归还,还赏了这座伯府大宅当做给文远伯府的补偿。

唐氏在这座宅子里住的时间不算久,这座宅子带给她的都是痛苦的回忆。

但这座宅子里应该有不少老伯爷留下的遗物。

不说能全部让唐氏带走做念想,拿个三五十件还是可以的,剩下的记在账册上,回头再找皇上拿。

唐氏看着这座陌生中又带了几分熟悉的大宅,心情毫无起伏。

进了屋,找了半天才看到一件老伯爷留下的东西。

衙差把找出来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

好东西不少,但老伯爷留下的东西寥寥无几。

唐氏和江妈妈找了半天,也只找到六件老伯爷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江妈妈都不敢置信,“老伯爷留下那么多好东西,都去哪儿了?”

衙差肯定是不知道的。

文远伯府管事的声音颤抖道,“老伯爷留下的好东西,除了这几件伯爷实在喜欢的,其他的伯爷都拿来送人了。”

当年文远伯以庶子的身份继承文远伯府。

他一没有才华,二没有本事,根本就继任不了文远伯府。

他白捡了一个伯爵,遭人羡慕妒忌恨,走到哪里都被人鄙视,为了站稳脚跟,文远伯大肆结交权贵,老伯爷留下的那些东西都给他做了开路的垫脚石。

十几年下来,原来的家当已经被败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文远伯在永州,也没少搜刮民脂民膏,所以积攒的钱财也不少。

最后——

唐氏带走了那仅剩的六件东西和两座牌位。

第七百九十五章 惋惜

坐在马车里,唐氏怀里抱着老伯爷生前最喜欢的端砚,指腹描摹着上面的竹纹,脑海中浮现老伯爷提笔沾墨写公文,她挽着他胳膊撒娇的情形。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

虽然打定主意不帮文远伯府,可看着这些东西,想起老伯爷,唐氏就心中愧疚。

她紧紧的抱着端砚,泣不成声。

东乡侯骑马走在前头。

他几次转身看向马车,心底叹息连连。

江妈妈和唐氏一起的,但她没有坐马车,在马车外步行。

远处,一妇人带着一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角落里。

看到江妈妈,妇人快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少年还站在那里,又赶紧回去抓他。

“江妈妈,”妇人声音颤抖的呼唤。

江妈妈寻声望去,只见一年约三十二三岁的妇人朝她走过来。

面容有几分熟悉,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喊她之人是谁了。

妇人带着少年走过来,江妈妈看着她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