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如初叹了口气,抚下身抱住了祁佑的脖子。

她并不是多善良的人,杀起人来称得上是毫不手软,可那些都是该死之人,对平民百姓,她从来没有挥过剑。

向自己弱的人下手,那是孬种所为。从小,爹就是这么教她们兄妹的。

只是皇权之下,武林那一套派不上用场。

两人依偎着没有说话。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彼此的心,不让那股凉气窜入心底,不让心结成冰。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各有各忙。每每都是早上将人送走,再见面时便已是深夜。

“这才几天,就收到这么多鸭蛋?”看着帐本上的数字,再看到支出去少得可怜的银子,华如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几乎算是无本买卖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收鸭蛋,大家都积极得很,估计当天的鸭蛋都拿来卖了。”云书捏着针在头皮里刮了刮,自从知道要赶制冬衣后,她是一有闲就拿起来绣几针,其他几人也是这样。

小姐和姑爷的衣服她们是怎么都要亲自做出来的。

“马管家说您要他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要我问问您接下来该怎么做。”

“书房的书桌上有张纸,你拿去给他,让他按照上面的配比及方法做,要是没把握就先少做点,鸭蛋暂时先不收了。”

“是。”云书笑,“每次您一做新东西婢子就恨不得时间能快点过去,好快点看到成果。”

“你一定想不到那么廉价的东西能变得那么好吃。”

“婢子拭目以待。”

放下帐本,华如初问,“扬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好,琳琅阁生意兴隆,利润比上一季还涨了一成,不过您不在,新东西他们不敢拿主意,所以…这几个月琳琅阁已经没上新鲜东西了,信上说葛榔头急着想见您,知道您嫁了人不方便回去,说是他愿意来太原,依婢子看,应该也是为了这事。”

华如初皱眉,“这样的事怎不早说?”

云书连忙站起来,低垂了头道:“今日才收到信,那会您正在书房,婢子不敢打扰。”

“下次若有急事,我在书房也可来找我。”

“是,婢子记住了。”

琳琅阁能有今日的名气,和一个新字一个奇字分不开。

上辈子她是受家里的精英教育长大,自己又爱看书,懂得的和旁人比起来自然要多了不少,这世才能大占便宜。

没了新奇的东西,琳琅阁撑不了多久,这确实是个问题。

“信里有没有说葛榔头是在扬州等回信还是已经出发了?”

“说是已经出发了,那边的人劝不住。”

葛榔头算是番人里头和她接触得最多的,发展到后来几乎所有的新货都是由他送来,交情远超过其他番人。

他送来的新货没人认得,琳琅阁也不敢收,他不急才怪。

“和马柏说一声,让他派个眼生且认得葛榔头的人去码头上等着,他人一到就悄悄带去别院。”

云书心里不无担心,“小姐,这里毕竟不是扬州,极少有番人过来,葛榔头又长成那样,来了这里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不会,他不蠢,应该知道怎么遮掩自己,我们再帮着打下掩护。应该没有问题,告诫他们小心些就是。”

“是,婢子现在就去。”

“顺便将那张配方带去。”

“是。”

葛榔头要来…

华如初眯起眼,琢磨开了。

琳琅阁来钱快毋庸置疑,她也曾想过将琳琅阁做开,在九州大地全面开花。可一是她担心暴露了身份,二来人手问题难解决,做事的人有,能灵活做事,有自己想法的人却少。

琳琅阁需要的却就是那样的人。尤其是管事。

黄清源头脑灵活倒是毋庸置疑,忠心上却不好说。

在太原开个琳琅阁很容易,可最大的问题是。太原不靠海。

难道要依赖大运河?

“在想什么?”他回来了都不知道,祁佑微微有些被疏忽的不高兴。

“恩?!想点事,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看了下面的天色,这还没到中午呢!

“事情稍微可以缓一些了,太子让我早些回来歇一歇。”

想到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华如初点头,“是该歇了,人的精力有限。别透支。”

将自己面前的茶推过去,“正好可以喝,润润嗓子。”

祁佑这才高兴了。虽然那张僵硬的脸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端起茶来几口饮尽。

这段时间两人都是早晚才能见着面,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华如初没有习惯将自己的事向别人汇报,只是随意说起收了许多鸭蛋的事。

“也就是一个土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鸭蛋便宜得很,且试试看。”

“你高兴就好,这是太子赏下来的。”说着,祁佑从怀里拿了张折叠的纸张放到华如初面前。

华如初一眼就看出那是张银票,拿起来看了看,嗬,数额还真不小。

“茶叶卖得好?”

祁佑眼中溢上笑意,就知道瞒不过她,“恩,价位定得不低,卖得很好。”

“那这是太子赏给我的?”

“…恩。”

“那就是我的了。”理所当然的,华如初将银票收进了怀里,她从来不嫌钱多,要真在太原开琳琅阁的分铺,要的银钱也不会少。

哎呀,能只进不出就最好了。

祁佑只是笑眼看着她动作,脸上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满满宠溺。

“对了,我有东西要送你,你在这里别动。”

祁佑眼中有什么东西闪过,轻轻点了下头。

华如初要送的东西自然就是她辛苦了两天的成果,做出来没两天就刚好开窑烧制,昨天才拿回来。

和精美搭不上边,甚至都还比不得从太子府中得来的那只,可祁佑却喜欢得不得了。

“那个,我只学了几天,做得不太好,满意不满意的你也勉强收下,这就是我补你的生辰礼了。”

“我很喜欢。”像是担心自己说得太过简单,祁佑又重重的点头,“很喜欢。”

华如初马上咧了一脸的笑,“喜欢就好,没白费力气。”

“杯子也是你做的?”

“恩,这样才成套嘛!以后我们就用这个喝茶。”

“恩,好。”

“那我把你拿回来的那个送给华老头去。”

“好。”

“再给他送点茶叶,他手里那点喝不了几天,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没了。”

“好。”

华如初用眼角斜他,“除了说好,你还会说什么?”

“喜欢。”

“喜欢什么?”

一个你字都到了嘴边了,祁佑就是说不出来,脸微微有些红,最后还是憋出来一句,“你喜欢的都喜欢。”

“我很喜欢我的丫头,你也喜欢?”

“…”

华如初笑得渗人,“出嫁前我就答应过她们,她们只是我的丫头,不是姑爷的通房。”

“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喜欢她们。”

“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

所以说,这是诱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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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陈坚求亲(求粉)

被套出话来的祁佑有些狼狈,抱着茶壶就要起身,“我去屋里歇会。”

“歇什么,马上要用午饭了。”华如初的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压着他的肩膀不要他起身,拿过他一直捧在手里的枣红色紫砂壶放到一边,直接坐到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

她亲昵的动作让祁佑想都没想就搂住了怀中人柔韧的腰身。

“我好高兴。”蹭了蹭祁佑的脸,华如初笑柔了眼神,“知道你喜欢我了,我才能放心的让自己去喜欢你,我是生意人嘛,不做赔本买卖,你要体谅。”

“要多久?”

言简意骇的话,亏得华如初也听懂了,“你要是做得好就很快。”

“还要看我的表现?”祁佑稍退了些,看向怀里这个占了便宜还卖乖,笑得如同小狐狸的人。

“那当然,要是你的喜欢只有几个月甚至几天呢?我的感情又不是收放自如的。”

“我的也不是。”

…好吧,她说错话了,安抚般的凑过去啃了他一口,又挨着他的额头蹭了蹭,“我只是怕痛。”

“我不让你痛。”

“恩,我也不会让你痛。”

云书早有吩咐,小姐和姑爷独处时要回避,但薄薄一道竹帘哪里隔得开里面的声音。

更何况她们都有功夫在身,耳聪目明得很。

在门外候着的几个丫头都有些面红耳赤,却又掩不住笑意。

这一刻,就连她们都觉得幸福。

难得能享半日闲,两人就算什么都不说,只是相对坐着便觉得安谧。

华如初正在温养紫砂壶,很简单的动作,祁佑却看得入迷。

祁安进来时看到大公子温和舒缓的神情都有种退出去的冲动,天大的事情都先放一放再说。

“何事?”

祁安回了神,低头回禀。“大公子,陈坚求见。”

陈坚?华如初抬头,那个秀才还没走?

祁佑解释道:“他明日回乡,正好能赶上今次秋闱,大概是来向我辞行,你要不要见见。”

“合适吗?”

“无妨。”

想了想。华如初还是没去,这里毕竟不是在外面,不是什么都能随着自己心意来的。

祁佑愿意纵容自己,她也心安理得的被纵着,可祁家毕竟不是祁佑当家。上面还有好几个长辈在,她也不想惹来那些个闲话。

祁佑在书房外面的小厅里见的陈坚。

陈坚行礼时他也没拒绝,如果非得这样陈坚才能安心。那他受了。

分宾主落座后,陈坚也不扭捏,坦坦荡荡说明了来意。

“这次能得祁大人之助,是学生的幸运,这个恩情,学生一辈子都记在心里。”开场白过后,陈坚续又道:“学生家境贫寒,身无长物。自知不应起些不该起的心思,但是这些时日下来却每每总想起她,那心思竟是一日比一日强烈。学生不求现在就求娶她,只是想求得一个机会,若是这次秋闺学生能侥幸得中。明年春闱之前学生必定前来太原,到时请大人成全学生的一腔心意。”

祁佑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却又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看出来了,便问,“你想求娶的是谁。”

“当日护送学生来太原的云书。”

“你可知道她是谁?”

“学生知道她是她。”

打哑迷一般的话嘎然而止。

祁佑看得出来陈坚很紧张,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一直就学没有松开过。

既然被看出来了,祁佑也没有否认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要问,“你从何看出?”

心下悄悄松了口气,陈坚表现得更加恭敬,“前面几日学生并没有看出来,云书伪装得很好,只是最后一日她耳垂上的耳洞没有遮住,学生才起了疑心,后来又注意到她没有喉结,所以…”

倒真是细心之人,听如初说过云书为了替她办事,常着男装行走于世,行为动作都有着有别于女人的利落,至今没被人看穿过,没想到只是和他相处了几日便露了端倪。

“你又怎知她在我身边?”

陈坚看了上首之人一眼,马上又垂了视线,他有傲骨,轻易不向人低头,现在事情不比寻常,他有心放低姿态,头却也低不下去,只得尽可能的坦承,让大人看到他的真心。

“学生没有别的优点,只得一个细心还过得去,所以学生不止看出来云书是女子,就是那日的小公子也是,能和大人亲昵如斯的人必定和大人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学生才斗胆前来求大人。”

祁大公子在外名声尚好,极少涉足勾栏院,家里只得一妻三妾,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自然也不会多出来那么一个强大的相好,并且胆大包天的打着祁少夫人娘家人的旗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陈坚在太原已经有了些日子,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了不少,以他的细心自然不难猜出来其中的猫腻。

不过他本就是个重义感恩之人,没有向别人泄露过一丝半点他的猜测。

哪怕是太子或者莫先生。

祁佑脸色不变,眼神却闪了闪。

这个陈坚,确实是个可造之才,往长远了想,以后太子登基,六部他进哪一部都使得,户部最合适。

“你只说你若得中便来求娶,若是没中又待如何?”

“若是没中,学生自然没这个脸再上门来。”

这到底是自信还是自大?

看着陈坚从容的神情,祁佑敲了敲桌子,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只会将话转告,你先回乡参加秋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是。”没有被一口回绝,这已经是陈坚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学生定当努力。”

目送着他出了门,祁佑将其中的弯弯绕绕想了个透才去找如初。

听完陈坚的来意,华如初觉得她还是太小看那个秀才了。这都将主意打到她的大管家身上了。

“你很看好他?”

祁佑点头,“太子很看重他,他秉性也不错。”

“就因为太子看重他,我才不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华如初将这个紫砂壶的第一杯茶推到祁佑面前,“喝喝看。”

祁佑还没有觉出紫砂壶的好,只是觉得这是如初亲手做的他才喜欢。

圆滚滚带着些许童趣的小杯子十分可爱。茶叶很香,对饮之人也是心中所恋,这一杯茶,除了好祁佑说不出第二种滋味。

华如初撇他一眼,将第二杯也推给了他。自己端起最后一杯。

“你担心云书会被欺负?”

“在我心里云书从来就不是下人,可以说她是我最好的帮手,我年幼不方便出面时。外面所有的事都是由她替我打理,论能干就是一般的男人都及不上她,可从身份上来说,她又确实是下人,哪怕是我早就将她的卖身契烧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陈坚若是一般人倒还罢了,但是你看,你看好他,储君看重他。这样的人会有一个怎样光明的未来?步步高升几乎可以预见,若是原配夫人出身低微,他以后不会嫌弃吗?就算不嫌弃。将来他收的妾身份肯定不会太低,这样,云书又将如何自处?又如何压得住那些妾室?还是你要说陈坚会为了云书不纳小?云书并不是只知三从四德的女子。她的骄傲在骨子里,我不想将她放到一个那样的位置上,我不觉得那样她会幸福。”

说的是云书,其实又何尝不是自己,华如初垂首喝茶,心情突然纷乱得连素来喜爱的茶都没法让她平心静气。

不纳小的男人普天之下能得几个?就是一般的百姓手里有几个钱了都要抬房妾室进门的。

祁佑握住华如初的手,“他要是再来,我就拒了他。”

“我会和云书说一说,不过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她受我影响太深了,对另一半的要求也过高。”

“恩?”

华如初这才想起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对上祁佑执着的眼神不由得一阵头疼,这要怎么解释?

“武林中的女人性子都野了,看对眼了直接拜堂的都有,不像世家千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见上一面都不行,所以我小的时候也想过要找个怎样怎样的夫君,云书听多了可能进听进心里去了。”

祁佑知道她没有说实话,摩挲着她的手,直直的看着她。

华如初避无可避,干脆就怒了,“我都嫁给你了,以前的那些想法自然就没了,除非你休了我,不然我还能再起其他心思?”

“我不会给你起其他心思的机会。”

“那不就得了。”嚷嚷过后又觉得好像有点心虚,华如初赶紧转了话题,“你拒绝了陈坚就不担心他会将我的事情说破?”

“他不会。”

“这么有把握?”

祁佑点头,“现在他不敢,等到他敢时这事已经没了再说起的价值。”

也是,到时祁家已经翻身,陈坚没有背景,能凭借的,不过是随时可能会变的圣心,他要是聪明就该好好拉住和祁佑的这点香火情,而不是站到他的对立面。

ps:赶脚,马上就要欠两章了。

有亲说我没有仔细查资料,不了解如何制作紫砂,其实鬼真有仔细查过,还做了各种对比,写文的时候也写出来过,后来删掉的。

这些东西写多了读者估计会喷我:我们是来看剧情的,不是来看怎么做紫砂的,所以我把那些省去了,只是在文里稍微提到了泥土晒干,泥浆之类的,并不是鬼偷懒哦。

以前我写书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现在特别注意,不让读者花钱却看来一堆百度出来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五章硬了(求粉红)

华如初是个绝对护短的主子,但在这种事上,她也不会替云书拿主意。

将事情和云书说了后,云书连多做思考都没有便摇了头,“小姐,这样的人我配不起,一旦他高中,有的是名门小姐相中他,能帮衬到他的夫人才是他所需要的,与其以后成怨偶,倒不如现在就别勉强在一起。”

华如初皱眉,不满她对自己的轻贬,“他陈坚家境贫寒,不过一普通读书人,若不是运气好赶上了这事,他也就是万千书生中的一个,何来你配不上他?你是我的人,有我做你的靠山,你何用畏惧这方面?

云书,你该往深里想一想,太子是储君,而他是在太子那里挂了名的人,这就是他的优势,只要他自己争气,以后自是锦绣前程,若是你能目光短浅些,没有这些年的阅历,我自会替你们撮合,能当个官夫人也挺好,相夫教子,哪怕他以后再抬新人进门,你自当你的大妇就是,可你并不是那般无知且以夫为天的女人。”

华如初苦笑,“有些不该和我学的东西你都学到了,当初你既然知道劝我我想要的男人难得,姑爷已是极好,现在你便好好劝劝自己,不要提着那些要求去寻另一半,陈坚不是你的良配,其他人中总也能寻出来一个,你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

云书咬了咬唇,“婢子不能一直跟着您吗?”

“成亲后你还是能跟着我。”华如初神情中透出无奈,“南朝风气并不开放,就是在扬州,女人守着闺阁一辈子的也没有,你若是一辈子不嫁人便要做好在流言蜚语中生活的准备,等你年纪再大一些真嫁不出去的时候,就是厨房的伙夫都能轻贱你,你愿意落至那样的地步吗?”

自是不愿意的,实际上。她根本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