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夫人娘家姓杜,比不得纪家的家境殷实,却是之家出身。

夫家败落时她彷徨失措过,大儿子的无辜过世让她差点崩溃,家中老人又相继过世,她几乎要撑不下去。

可想到仅剩的两子,母亲的坚强让她又挺直了腰,努力将家中事打理妥当,让夫君好安心去谋划。

闻大人刚到时他们是不敢走这险招的,后来从交好之人那里得知闻大人的来头后才敢有所动作。

他们若是真和文家有所牵连,死了都甘心,毕竟这是自己押错了宝,怪不得谁来。

可是他们纪家明明和文家毫无瓜葛,受这不明之冤,以后孩子长大了都无出头之日。他们如何能甘心。

闻大人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纪家举全族之力也只能拼这么一回了。

好在。他们赌对了。

闻大人还了纪家清白。家底回来大半,可失去的,终是回不来了。

想到早逝的长子,纪夫人又红了眼眶。

华如初在门口站了一会,等里面的人心情稍有平复才加重脚步走了进去。

“纪夫人久等了。”

纪夫人忙站起身,眼神低垂,不敢直视,待到眼角余光瞟到闻夫人坐了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不言不语的磕了三个响头。

华如初叹了口气,受了她的礼。

她心里清楚,要是她不受礼,这杜氏怕是会不安心。

示意双芷上前将人扶起来,华如初道:“纪夫人又何必如此,你们本就是被冤枉的,有人扯了虎皮做大旗才害得你们遭了这一劫,就算没有夫君,以后纪家也终会有沉冤昭雪之日。”

可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有闻大人那样的胆气,敢接下与皇室有关的案子。任家不也是算准了这点才敢起坏心吗?

这话她终是不敢说出口,想到娘家老父的提点。纪夫人道:“我们纪家从老到少都记着闻大人的恩情,大恩不言谢,也非是一句谢谢能表达得了的,纪家别的没有,也就有些黄白之物可以发挥作用,若是闻大人想做点什么只管派个人来告知一声,我们纪家无不配合。”

华如初扬眉,“这是整个纪家的意思?”

“是,原本该是夫君去找闻大人的,可是…这世上最不缺小人,我们不想得了闻大人天大的恩情还给他带去麻烦,所以夫君便着我来见夫人,请夫人收下我们纪家的一片忠心。”

华如初端起茶杯吹了吹,却不喝,似笑非笑的道:“我怎么觉着…是有人在背后给你们出主意呢?”

纪夫人大惊,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夫人,纪家绝无其他意思,纪家,纪家只是,只是…”

闭了闭眼,纪夫人终是说了实话,“夫人可能不知,民妇娘家,爹爹和兄长都是举人,父子双举人,这在当地也是一桩佳话,可是既便如此,纪家出事时他们也没能帮上忙,老父心疼女儿,想以举人之身拦阻,被他们推倒在地,现在都还卧床不起。”

纪夫人声音哽咽,停了下续又道:“来之前,民妇回去见了父兄,爹爹说闻大人是个好官,可是闻大人的根基在太原,要在兖州打开局面不容易,若是有当地富户支持便不一样了,爹爹还说纪家终是几代积善,博了个善名,可被起了歹心的人惦记上,他们绝不会因为纪家积善便不动手,只会更觉得纪家软弱可欺,若是…若是能向闻大人表了忠心,举全族之力支持大人,大人必会保纪家周全,我纪家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安稳,绝不会得寸进尺让大人为难,请夫人明鉴。”

华如初安静的听完,对那个睿智的老人倒是有了好感,主意虽然出的有巴结之嫌,但是极为明智,阿佑再厉害在兖州这个地界上也只是个外人,不可能有当地人熟悉,若是和当地有声望之人联手,便是双赢之局,能做的事就多了。

脑中主意闪过,华如初示意双芷将人扶起来在原位上坐了,问,“你爹伤得可重?”

纪夫人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温声回道:“老父已届六十高龄,虽说身体向来硬朗,却也经不起那重重一推,大夫说伤了骨头,得先养上两月再看情况,现在,现在却是动都不能动一下。”

华如初没想到情况会这般严重,要是江伯在还能去看一看,可就是江雨冬菲都得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到,老人伤了骨头最是难好,要是拖得久了…

她已是起了心要和纪家合作,看杜家在纪家败落后都不离不弃,甚至为了纪家伤了自个儿,只要那纪家之人不是没心没肺的,以后两家关系便差不了。

她对杜家好了,纪家之人必然也会看在眼里。

对一个合作者来说,心慈总比心狠让人心安。

另一方面,她对老人向来要心软几分。

“秋谨,你去找找看冬菲有没有准备这方面的伤药,还有娘娘赏下来的药里也找找。”

“是。”

看纪夫人要说话,华如初摇头制止,“这事就不用言谢了,杜老先生这样的品性最是让人敬佩,再过些日子太原那边还会来不少人,其中就有一对夫妻皆是大夫,虽然年轻,本事却是不小,到时让他们上杜府去看望老先生,不说一定帮上什么忙,减轻点老先生的痛苦却是必能做到的。”

纪夫人大喜,站起来又要跪,双芷在夫人的示意下忙按捺住,“我现在有了身孕,不想动不动就被人跪,免得折了孩子的福份,纪家是积善之家,也许现在看不到好处,可必会福佑子孙的,就像这次纪家遭劫,最终不也熬过去了吗?善总归是善,纪家别因这事收了善念。”

“是,民妇谨记在心,公公临终时虽然心里有恨,交待子孙的却也是积善便是积德,纪家子孙皆铭记在心。”

华如初微笑着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你所提之事我会和夫君说起,不管夫君会否答应,必会给与一个明确答复。”

“是。”看闻夫人这态度,杜氏放下了一半的心,爹爹说闻大人不是文大人,当年是爹爹绝不赞同攀附文大人,对闻大人的态度则完全相反。

文家出事证明爹爹所料不差,所以在知道爹爹的想法后,夫君几乎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他们不求比之以往更胜一筹,只求能保住现在,给全族一个安稳。

送走了纪夫人,华如初慢慢的踱去了老爷子那里。

将纪夫人的来意一说明,老爷子便道:“那杜家老先生倒确实是个有眼光的,说起来,这杜家之事我还知道一点,杜家的人应试,但一定会在中了举之后止步,好像是和其祖训有关。”

“不得入仕?”

“我也这么猜,至于是不是要问过杜家才知道,一般有这种祖训的都是在这方面吃过亏的,杜家祖上出过大官也说不定。”

华如初心里起了好奇心,琢磨着明天让夏言去查查这杜家,好奇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既然要合作,她就一定要心里有底,她可不想跳进别人挖好的坑里再让自己人填土将自己埋了。

这些时日闻佑的时间松动了些,不再人都难见着了,必定回来和华如初一起用饭。

今日比平常回来得稍早一些,看着饭菜还没摆好,华如初将纪夫人来过的事说了,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她既然不可能只龟缩于内宅,阿佑也会常常拿公事询问她的意见,那就需要她掌握好度,现在已经能稍微抓着点脉了,相信再多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做得更加游刃有余。

闻佑边听边想,等如初一说完就点头同意,“这正是我这几日做出的打算,纪家将机会送上门了,我们没理由不接受。”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华如初笑得眉眼弯弯,相处至今,两人的默契也越来越好,通常一人说了上句,另一人就能接上下句。

这种心灵上的默契比情.欲更让华如初觉得满足。

“纪子兴那里你去接触,我就常派人去请纪夫人来说说话好了。”

“好,孩子有没有踢你?”

这是闻佑每日必问的问题,华如初早习惯了,却还是觉得高兴,“有,一点也不老实,在我肚子里练拳似的。”

闻佑脸上有了浅浅笑意,摸着她的肚子小声警告,“乖乖的,别闹你娘,不然出来了打你屁股。”

华如初眼神温柔的看着这个因为孩子而柔和下来的男人,心里不由得想,成亲之初,她想都不敢想那个冷漠的男人会变成这副模样,爱情的力量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独出远门

夏言没两日就将杜家查清楚了。

如她预料的那样,杜家祖上曾官至一品尚书,却因过份正直被人联手陷害,要不是曾任过皇上太傅的太师为他求情保全一家老小,早没了现在的杜家。

后来杜家便回了这个他们的祖居之地,再没去过太原,那位大人将杜家子孙不得入仕写进了家训中,所以不管后来杜家出了怎样惊才绝艳之辈,也都是止步于举人,哪怕别人再怎么惋惜劝说他们也从无改变。

弄清楚了原委,华如初没有再去查得更细,她只要确定杜家不会对阿佑不利就行了。

没几日,闻佑派祁安去了一趟纪家,有心之人自然知晓,可自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并无任何变动,纪家就像没有遭遇过这一劫般,回到了他们之前安稳平和的日子,该出力时定是昌邑的大头。

而闻大人依旧是忙碌于兖州的事物,并无异常,其他人也就放下了此事。

“你要出门?”

“恩,下面的情况全是听人说的,不亲眼见着我不放心,官场中最不缺欺上瞒下之辈。”闻佑说完,脸上浮现愧疚之色,“你有孕在身,我却无法陪伴在你身侧,如初,我…”

华如初在最初的吃惊过后便冷静下来,州牧并不是在治所呆着就可以的,巡视各郡本就是州牧之职,她只是有些可惜她不能随之一起出门。

按住他的手,华如初扯了扯嘴角道:“这是正事,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等我生了孩子我就跟着你走。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比困于一地自在。”

闻佑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重重的道:“好,去哪都带着你。”

嘴里说得痛快,真到了离别之时华如初还是满心不舍,自从去年从战场上回来后,两人便没有过这样的分离了。

人不在眼皮子底下,不能日日见着,只是想想心里便觉得慌。

华如初觉得自己现在都变成软蛋了。

看着笑得勉强的妻子。哪怕明知道众人都在等着他先上马车,他就是迈不动脚步,甚至都想将人带走算了。

华老头儿看着黏糊的两人嫌弃得直撇嘴,到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拐杖敲在了马车的车辕上,吹胡子瞪眼的直催促,“快走快走,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早去早回不懂?”

华如初也觉得他们不舍得有点好笑,终是收了愁容,笑得欢快了些。“早去早回,一切小心为上。”

闻佑吁出一口气。收了不舍的目光轻快的上了马车,马上又撩起窗帘道:“注意身体,别逞强,要是有什么事马上派人去找我。”

“知道了。”

上了马车,感觉车轮滚动着将他带离如初身边越来越远,闻佑心里腾起不出门了的冲动。

强大的自制力压制住他的冲动,闭上眼睛养神,可满脑子都是如初,笑着的恼着的,哭着的恨着的,眼神凌厉的执剑飞舞的…全是她。

这次是匆促出行,看到有如此多人不会骑马他只能认命的坐马车,等这趟回来后他会替他们请个好师傅学会骑马,以后去哪里时间也能缩短许多,与其将时间全耗费在路上,他倒宁愿在家多陪陪如初。

想到如初还挺着大肚子,他心下就更多了抹担心。

他该嘱咐如初早些将冬菲接来的,有他们夫妻在他出门才能放心。

还有岳父岳母应该也快到了,要是他们到时他却不在,却扔了有孕的妻子在家,还不知道会怎么看他,真是,怎么就那么巧呢?

被千般挂念的华如初患得患失的回了屋,一坐下便算起了日子。

今天是五月十七,阿佑要回来恐怕得一个月后,这还是速度快的。

冬菲已经出小月子了,这时候怕是已经在拾掇东西准备来昌邑,晴好那边茶叶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还有这边的琳琅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不适合,可是她真不相信这里的富户就没有了…

“想什么呢,脸都皱成个包子样了。”老爷子看她变了好一会脸终于忍不住问。

琳琅阁之事华如初一直没有和老爷子说过,倒不是说防着,一直就没有提到这上面来,她也不好直愣愣的说琳琅阁说她的。

心中念头一转,华如初就问出了口,“老爷子,您说兖州就真的穷了吗?”

华老爷子本就活成了精,哪会不知道她想打听的是什么,眯了眼睛道:“哪个地方都有穷人,哪里也有相比起穷人来说要有钱些的富人,看你怎么想,文家之事牵扯是广,但是绝没有到一网打尽的地步,南朝人擅长藏富,真正的底蕴只会比他们表现出来的更深厚,不说世家,就是一般的普通百姓之家也是如此。”

听了老爷子这话,华如初心里终于有了点底,干脆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您说我若是在昌邑弄一个琳琅阁,兖州人买不买得起?”

“琳琅阁?琳琅阁是你的?!”老爷子惊得连连发问,心里却又浮现起就该如此的感觉,做买卖的人有,可要胆大到什么都敢卖的人却不多。

第一家琳琅阁在扬州,而在扬州华家数一数二,以华家疼女儿的架势,为女儿撑起一个琳琅阁不无可能。

华如初不敢全部承认,只是道:“我能做主,但是这琳琅阁并非我一个人的。”

华老爷子心下一琢磨便朝着华如初预料的方向去了,琳琅阁出现的时候这丫头才多大,后面是该还有别人,就不知除了华家之外还有谁。

这些内情他不打算问,问清楚了也没什么意思,还会让丫头反感,就这个问题本身道:“在昌邑弄一个琳琅阁不是不可行,但是卖东西的速度只怕会比不上其他两处,但是琳琅阁的存在却能刺激相当一部分人,钱花出去了总得赚,赚就得寻门路,寻着门路了还得雇人帮手,这也就惠及了百姓,百姓日子好了兖州就活了,这是相牵相连的,只是这中间的落差得你担着,我听老大说太原琳琅阁一上新货就人堆人的去抢,不几日便能清空过半,这情况在兖州可能不会出现。”

“这点落差我承受得住,阿佑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兖州的财政上有很大的困难,我总不能拿我的私房去填补,这置阿佑的面子于何地?现在小铺子虽是做起来了,但是那些能收多少税?小打小闹的哪里补得上那么大个窟窿,可要是有琳琅阁就不同了,在扬州,光是一个琳琅阁的赋税就能撑起整个扬州的财政,兖州情况再差还能一点收入都没有?”

“你能如此想就好,这确实是帮上一把的好办法。”

华如初心下奋起,转眼又泄了气,“货最快也得九月份才能到,这还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得想别的办法帮阿佑撑过去。”

“办法总会有的,你别着急,越急越想不到,你现在是双身子,多顾着点孩子,别总忧心,对孩子不好。”

华如初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正好孩子踢了她一脚,脸上不由露了笑,抬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老爷子就喜欢她听得进话,不因为有几分本事就不可一世,若她是个男子,不知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这样的才学本事却身为女子,可惜了,这个世道啊,对女人总是过于严厉了些。

“有些事情倒是可以先行准备了,马柏。”

“是,夫人。”马柏候在门外,听得传唤马上走了进来。

“这几天你去找找地方,准备建琳琅阁。”

马柏眼睛一亮,朗声应下,看了一眼华老爷子,又道:“还是建成和扬州一样的吗?”

“恩,以后的琳琅阁都建成一个样,不管在哪里。”品牌观念说出来不好解释,华如初干脆不说只做,她的手下最好的一点就是听话。

“是,这几日在外面我有顺带留心过,有几处地方都合适,我再去看看,等到有了准信您再去看看合不合适。”

“你看了好就行,我就不出面了,这几日铺子里生意怎么样?”

“比才开张那会要好些了。”知道小姐最想听的是什么,马柏道:“齐南日日在外面奔走,说集市上比原来要热闹些了,上街的人也多起来,这个,应该是和大公子为纪家翻了案有关系。”

“让大家继续留意,有什么变动随时回报,大公子不在治所,一定不能出事。”

“是,夫人放心,我们都知晓要怎么做。”

“还有一件事。”华如初坐得有些难受,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来回走动,秋谨忙上前扶住她,“再过几日,马柏你亲自带船回去一趟太原,要是茶叶都已经拾掇妥当了,就马上将人带过来,若是还没有,你就在那里等等,其他方面哪些还需要安排的,你看着拿主意,江伯若是愿意随之同行来就最好不过了。”

“是,我记下了。”

刚刚才当了祖父,她真不信勾不动江伯,反正内院大得很,再住上江伯那一家子和爹娘都不会拥挤,她是恨不得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在身边才好,在太原要顾忌的太多,可到了昌邑,她的男人是最大的那个,她要这么点便利总不可能还招人诟病。

PS:一开始是枯燥了些,可局面总要这么铺开的嘛,别嫌弃,我会尽量写快些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僵局

闻佑离开的第六日,马柏带人上船,返回太原接人去了。

一直便是马柏副手的齐南暂时接任管家。

就在这一日,华家父母到了。

原本是想给女儿一个惊喜,可当见着人了,先受到惊吓的是自己,“有身子了?什么时候的事?肚子都显怀了,你怎么就没在信里露一点音讯?”

任雅真恨不得给么女几下,一看她欢喜得几乎要蹦起来的样子又心疼不已。

小时候是不想拘了她,便一直放养着,这会她倒是希望时间能倒流,她一定将人束在家里,好让她长大了能安份点,也就不会在知道她有了身子后提心吊胆的。

华清却是高兴得很,围着女儿乖囡乖囡的叫个不停,直问她想吃什么,大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陆上走的随便提,他一定都满足的架势。

这种纯粹的疼爱让华如初心暖得除了笑还是笑。

任雅真不再去看那对傻父女,转头对着华老爷子行了一礼,“您一定就是华老爷子,我们家这个胡闹的女儿多亏您提点照顾了。”

华老头儿也收回落在那对父女身上的视线,对眼前这个长相柔美,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武林人士共通点的女子道:“这话说得可差了点,我老头子一个,能照顾她什么,还不是她在照顾我,华家生养了个好女儿啊。”

“是,我一直以她为傲。”任雅真说得真心实意,除了自家人,外人再怎么说么女的好那也只是皮毛,要是他们知道所有事实,不知会露出怎样的神情来。

“对了娘,哥哥呢?没随你们一起来吗?”那边父女交流完感情,华如初终于想起来少了个人。

“你哥哥自然留在扬州。你给他留下的那摊子事不得办起来?再说他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今年十月份,都要成家的人了,哪还能只顾着往外跑,华家的事情也该交到他手里了。”

想到哥哥素来爱往外跑,华如初瞬间脸露同情之色,“我突然觉得哥哥好可怜。”

任雅真嗔她一眼,“男人有男人的责任,还能玩上一辈子不成?难道你希望你哥哥一辈子不着调?”

要是哥哥愿意也没什么不可以啊,她的哥哥嘛。再不着调也坏不到哪去,不过这话心里想想就好,她可不敢说出口。“那你们不是过不了多久又得回去?”

华清摸了摸她的头道:“恩,这次主要是来看看你,你哥哥说兖州情况不太好,不来看看不放心,这一路来我们也看了些。确实是太过冷清了些,比起扬州差远了。”

扬州的繁华说是九州之首都不为过,轮为末流的兖州哪能和扬州比,能恢复常态就偷笑吧,这些事她不想爹娘跟着操心,遂丢开了去。说起青州海岛之事。

“爹娘你们是从青州过来的吗?”

“对,你让人送去的那种子我们出来时已经种下去了,至于能不能活你可能得写信去问华久。他上心得很,天天精心侍候着。”

“要是在青州还种不活,兖州就别想了,我现在种下去的那些全会浪费掉,实在不行以后我让葛榔头以后还是带长好的朗星草过来得了。”

华清一直就没弄清楚朗星草的真正作用。此时顺势就问起。

华老爷子从老大的信里只知道个大概,也紧盯着她等一个答案。那什么草要真那般有用,无疑是南朝之福。

华如初没有一点隐瞒的将从江伯那里知道的说了出来,直把三人听了个目瞪口呆。

华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说太上皇病发也是用了这味药才救回来的?”

“这倒也不是,光是这味药也没用,是江伯用了九转金针后再配合一个方子才救回了太上皇,这味药在其中自然起了作用,应该说是让太上皇好得更快吧。”

“这已经是很了不得了,所以院子里那块什么都没有的地下种的就是朗星草?”

“恩,也不知道怎么了,种下去得有十来天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动静。”

“不急,不急,不急。”连道了三个不急,老爷子又问,“你现在手里的种子还多吗?”

“还有不少,您有办法?”

“越县的气候一直就不错,冬天也不特别冷,夏天不会特别热,总体来说算是比较温和的,你给我点种子,我回去后试着种种。”

“您要回去?”华如初的注意力全偏了,只抓住了这点。

老爷子失笑,“我不回去难道还在这长住?”

“您才来多久,种子我给您留着,您再久住一段时间再说。”

华清夫妇反应过来也连连留人,华清说得更直白,“我们这才刚到您就提离开,是不是我这个人太粗鲁惹您不喜了?”

“说的哪里话,我老头子活到现在哪还会执着于那个。”老爷子连忙否认,这样的误会可不能存着,“我来了有好些日子了,再不回去家里的人都要过来接了,就在前几天还收到小孙子的来信,问我是不是疼别人去了不疼他了,我得回去让小孙子知道我还是心疼他啊!哈哈哈。”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人都恋家,尤其是老人,想孙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华如初也不好再留了,垂着嘴角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越县离这里不远,坐马车也不过三四天的事,我随时都能过来,到时你别嫌我来得勤就是。”

“我巴不得您留在这不走了。”

“那我小孙子不会同意,哈哈,你什么时候生了孩子给我去个信,我定会过来,恩,到时带小孙子过来,我也好安心住得长久一点。”

华如初伸出手,“说定了,一言为定。”

“好好好,一言为定。”清脆的击掌声过后,两人相视而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不是亲人感情却不比亲人差,华如初将这归功为同姓华之故。

说不定两家哪一代的老祖宗就是兄弟呢?

次日老爷子就离开了。

华如初搜刮了好些宝贝送他,当然,老爷子心心念念的茶叶最多,华如初还不得不承诺,要是新茶做出来了一定让人送到他手上去。

有爹娘在身边的孩子是最幸福的。

华如初深深的体会了这句话。

娘亲每日亲自给她做些补身子的汤汤水水,轻声慢语的告诉她一些女人之间的私密事,诸如如何以孕妇之体和丈夫欢好之类的,一个说的脸红,一个听的装作脸红,对一个经历了互联网时代的人来说,这些实在不算什么。

而爹爹华清却没有日日安于家中,兖州这边有不少武林同道。

武林中人也并非全部穷得叮当响,也有不少是家有底蕴的。

他们并非不想和前盟主的女婿扯上关系,只是前头的教训太惨烈,因文家之故死了的同道太多了,他们对官家从心里就产生了排斥,甚至敌意。

若是新任州牧不是闻佑,而是其他和武林没有关系的,他们指不定会从中使什么绊子,迁怒谁都会。

武林中人不擅长,却都想出一口恶气。

而华如初也一时之间没想起这一茬来,没有理会那些人,没人递梯子的情况下,在华如初不知道的情况下,局面僵住了。

华清的出现无疑是最好的破冰时机。

华如初暗恼自己想得不够周到。

“爹,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夫妻忘本了?”

华清叹了口气,“这么想的自然有,这些人我懂,都是面子大过天的,你只要抬着他们些万事没有,你需要帮助时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要是不理会,他们便会有各种想法,乖囡你安心养胎,这事交给爹来办,我就不信了,我华清这点面子都没有。”

看着父亲磨拳擦掌的模样,华如初忍笑,“爹,这事我不出面哪行啊,前面可以不懂事,后面这个礼却是必须补上的,我现在胎也稳了,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事。”

武林中讲究辈份,讲究礼面,华清在武林中打滚一辈子,哪会不懂那些,最终还是没有反对,在夫人的瞪视下同意下来。

“娘,您别怪爹爹,只是爹爹出面他们自然不会驳爹的面子,可毕竟是我们夫妻要在兖州长呆,说不定还会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拉好关系错不了,您要不放心就随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