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经过他身边,华如初在上首坐了,道。

“是。”

丫头奉了茶。

“戴东家,我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请直言。”

戴远之愣了一愣,抿了抿唇旋即苦笑,“是在下迂腐了,将闻夫人看做了一般人…闻夫人,在下有事相求。”

“你说。”

戴远之又是深深一躬,“在下想请夫人救人一命。”

果然是有所求,华如初脸上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你这么说这个人便肯定不是你,那是谁?”

“是…为一个女子。”

“你喜欢的人?”

戴远之黯淡了神情,“是,在下喜欢,可她却不喜欢在下,心心念念的都是…都是回家。”

华如初听出了问题所在,“她不是兖州人?”

戴远之有些不敢作答,他参加科考至举人,又开清风苑几年,早就不是不知世事的年纪,和闻夫人有些话能说,其他人却不行。

看出他的担忧,华如初笑了笑,道:“这屋子里都是跟我多年的人,我信得过她们。”

任嬷嬷闻言迅速抬眼看了主家一眼,马上又垂了眼帘。

戴远之没有多少选择,牙一咬,将自己心里埋了有好些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八年前,在下刚中举人,想在隔年的春闱之前外出游历一番,一开始有友相随,后来因事分开,在下也乐得一个人清静自在,那时候天已冷,有些地方已是冷了起来,在下便去了气候温和的青州,想着在那里呆上一阵便直接去往太原,可是…”

戴远之顿住,华如初知道这后面的话才是要紧所在,也不催他,静静的喝茶。

“就在我决定离开青州的前一日晚上我去了海边,大海的无边无际让我心境提升许多,我不想在春闱上落败,就想着最后再去看一眼,青州没有宵禁,只是那个时辰海边上也没什么人了,就在我准备回去时,看到海边上好像有个人,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也不知畏惧,走过去才发现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我探了下气息,人还是活着的,也没想别的,就将她带回了客栈,到了有光亮的地方我才发现她的不同,衣着不同,头发也不是黑色,而是棕色,后来她醒来,看到她蓝色的眼睛,听到她说的我听不懂的话我才肯定她是异族人,说真的,当时我吓坏了,甚至想丢下她跑路。

可是,她还是个小姑娘,我要是扔下她,她肯定会死的,凡是异族人都要被烧死,这是古来的规矩,虽然这些年来松动了许多,可我仍不敢冒那个险,担心她这副模样一走出门就会被抓起来,人是我救回来的,当时心里就觉得自己担了责任,没办法,只好想办法改变了她头发的颜色,用最保守的打扮将她包起来,再让她学会低垂视线不抬眼,她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她的话,好在她懂事,不吵不闹,慢慢的也能用手势交流了。

也因为她,我没能赶上春闱,她这样子我也不敢带她回家,只好买了处宅子让她住下,教会她说南朝话,她极聪明,到再一年的春闱时她读写都没有一点问题了,就是说,始终带了点异腔异调,也因为这个,我不敢让她出去和人接触。

这一年的春闱我还是没去,这次是不敢,一旦真要考中了进士,身份便有不同,我少年中举,定会更引人注目,到时若再被有心人一查,她的事不可能再瞒住,我一直没成亲,又一直带了她在身边,家里人皆以为她是我的人,虽然还是催促,却到底还是没有逼我,只是不止一次的暗示戴家不看门第,哪怕她是个平民女子戴家也能接受…”

说到这里,戴远之苦笑,“大概是花的心思太多了,又或者是受了那些话的影响,我真对她上心了,到今时今日心再也收不回来,可是…她从始至终想的都是回到她自己的家乡去,她从没想过要留在这里,我…也不忍心强留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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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见微知着

华如初注意到后面的话戴远之没有再自称在下,听明白了原委,她心里有些了然,却也有疑惑,“你心里有她,却想要我成全她?又或者,你是想借我之力保住她?如果是前者,你能否告诉我,为何你会觉得我能做到?”

戴远之沉默了一会,道:“我听说南朝并非没有异族人,只是集中在扬州一带,便带她易装去过一次扬州,异族人是有,却没有和她一个国度的,她很失望,后来听说有些异族人来南朝换货物是在其他月份,我们又在扬州停留了许久,可终是没有碰上,后来收到家里来信母亲病倒不得不急忙赶了回去。

在扬州时我见识过琳琅阁名符其实的琳琅满目,也买了几样东西回家,这个时候我并没有多想,后来得知太原也有了,我也只当琳琅阁的东家看中太原多世家,他们的钱好赚,可当前些日子得知离码头近的东城在建琳琅阁时,我心里便有了联想。”

戴远之看向华如初,眼中闪过异色,“闻夫人娘家在扬州,以华家之力要撑起一个琳琅阁不难,闻夫人的夫家在太原,琳琅阁也是在闻夫人成亲后兴建,而兖州昌邑的琳琅阁,却是在闻大人到任后没多久。南朝九州,说兖州是九州中最穷的都不为过,如果只是一般的生意人,选在任何一州都比兖州合适,可偏偏其他地方没有,昌邑却有了,这岂是一个巧合能解释过去的?

更何况以兖州现在的财政,闻大人有多难但凡清楚其中内情的都知道,可要是有一个琳琅阁支撑,兖州的财政便不愁了,至少闻大人要做点什么不再那般受掣肘。在想明白这些后,我便告诉了莎丽,还将你的事告诉了她,她很敬佩你,一反之前除我之外对谁都不信任的态度,没仔细打听过,没见过您的面,她便肯定您是能帮到她的人,今日要不是我说了重话。您现在见到的恐怕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华如初此时更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能见微知著者还能这么压得住性子的人不多,阿佑要是能有他相助必定能够轻松些。

她希望的是实事有人办,小事有人处理,阿佑只要掌握大方向就好。那样他们夫妻就能多些相处了。

抬头看向眼神中满含期望的男人,华如初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这是个少有的痴情人。

他的情不是束缚,而是成全,这更让她喜欢。

“你倒是敢猜,就没想过如果猜错了怎么办?我又会如何对你?”

“要是别人,在下自是不敢。可闻夫人…在下却信得过。”

华如初摆弄着自己的衣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轻描淡写的道:“要我帮忙也不难,不过我首先得确定她是来自哪里。我才能知道帮不帮得上,另外…戴东家也是买卖人,应该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才是。”

闻听此言,戴远之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失落。他希望闻夫人能答应帮忙,可私心里。他也希望闻夫人能拒了他,莎丽那里他好交待,在南朝,莎丽能依靠的只有他,只要莎丽断绝了离开的念想,他便能得偿所愿。

可是…他终是更想让莎丽高高兴兴的,哪怕她的高兴是建立在离开他的基础上。

并且,他需要为她的高兴付出不知会是怎样的代价。

嘴角露出苦笑,戴远之问得直接,“不知夫人要在下做什么。”

哪想到华如初回得更直接,“戴东家既是举人,想必是有真才实学的,现在治所内官员尚未配齐,不知戴东家可愿换个身份,助我家大人一臂之力?”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入仕?”戴远之再保持不住翩翩风度猛的站了起来惊问。

除了杜家那样的人家,但凡参加科举的,要说在仕途一道上没有野心谁信,戴远之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因为莎丽,他不得不断了这个念头。

可这一刻,有人却将这个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他如何能保持淡定!

华如初坐得有些累,不着痕迹的变了个坐姿,微微点头道:“这对你对大人来说都是个机会,若是你能干,大人便多了个得力帮手,可若是你只有点嘴上功夫…”

看了下首之人一眼,华如初顿了顿,道:“那就抱歉了,戴东家从哪来还得回哪里去。”

戴远之心跳得厉害,指甲狠掐了下掌心让自己保持冷静,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若是在下做得不好让大人和夫人失望了,夫人可还会帮莎丽?”

“那是自然,你已经付了代价,我自不能食言。”

这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如何称得上是代价,分明就是天上掉馅饼之事,就是真中了进士,能跟着闻大人的机会又有多少?

上一科被闻大人亲自带着的,不也只有二甲的陈坚吗?

他只不过是个举人出身,却能得到青睐,并且还能解决了莎丽之事,他再无后顾之忧,就是一直不能理解他的老父恐怕都要开祠堂祭祖了。

深深的躬身下去,戴远之声音再不如之前稳定,“能得夫人看重是在下的福份,只是…在下不知是否入得了大人之眼,在下也担心会让夫人失望。”

“这个你不必担心,在见你之前我便和大人说过了,他是同意的,只是想要得到他的认同,得看你有几分真本事了。”

“在下定会全力以赴。”

遂了心愿,华如初心情大好,便又说回了莎丽之事,“你找个时间将人送来给我看看,我想确定一下她具体来自哪里,如果是东洋,我有现成的路子,如果是西洋…目前来说有点困难。”

“是,在下明日就将她送来。”

“也好。”华如初笑,“明日你将人送来后便去找大人吧。”

“…是。”戴远之想说他的清风苑还要做些安排,能不能延后两日,可一抬眼看到那个笑脸,他舌头一转,居然就点头应允下来。

“我有些累了,戴东家请便。”

戴远之不好再改口,深施一礼告辞离开。

晚上,华如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阿佑听,临了还不忘加上自己的感想,“这个戴远之的观察能力很不错,脑子活,不是个死读书的,而且他有情,有情之人用起来比那些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要让人放心。”

闻佑将手放在她肚子上抚摸,轻轻恩了一声,问,“那个莎丽,会不会麻烦?”

“我希望她是东洋的,如果是东洋的就一点不麻烦了,和葛榔头合作这么多年,要他帮这个忙他还是会帮的,可如果她是西洋的就麻烦了,我也想开了西洋这条路子,但是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没有联络上西洋的人。”

闻佑知道如初愿意接下这事大半是因为他。

兖州缺官员缺得厉害,皇上陆续有派人来补缺,可他治所内的空缺却是得由他来想办法补上,从事官中资历老的推荐了几人,可还有好几个位置空着,如初看好戴远之,所以用莎丽之事让他自动上勾,不外乎是想帮他罢了。

正想着,又听得如初道:“你不要怪我插手你的公事,其他事上我不会管的,就是觉得戴远之应该是可造之才,要是他真能堪大用,以后你也能轻松些,我想孩子生下来后你能多些时间陪他。”

“没怪你,我怎会怪你。”察觉她的不安,闻佑亲了亲她额头,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还记得那时我想让你帮我在背后出出主意,你一开始都是拒绝的,后来才勉强同意,现在你却能主动为我着想了,这说明你把我放进心里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华如初也想起了那时的两人,嘴角露了笑,“那时候我确实是不想掺和的,我对皇家一直都没好感,翻脸无情就是用来形容他们的,我也担心那时候我要是太过锋芒毕露会被人利用起来去对付陶嘉,只恨不得将自己整个都藏起来,又怎会愿意露脸。”

“现在不用顾及那些了,我们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怎样想,我知道你的本事,要是你有心,你能有的成就绝不是现在可比的,可你却安心的呆在我身后,为我打理内宅之事,从不轻易出头,为我你已经做至此种程度了,我要是还不满足,和那些蠢笨男人有何区别?又如何值得你倾心?”

亲了亲她额发,闻佑继续道:“你愿意为我出谋划策是我求之不得的,只是…我不想你因我之事陷入麻烦之中,所以,不要事事为我着想,偶尔也想想自己。”

华如初鼻子发酸,她想说她并没有那么伟大,可回过头去一想,事实可不就是如此,她的出发点,她的目的,一桩桩的哪件不是为了阿佑。

原来,阿佑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如此高了吗?

“莎丽的事也不仅仅是麻烦,处理好了对我也有好处,从戴远之对莎丽的描述里我几乎能肯定莎丽是西洋人,东洋人和我们南朝人差别不大,看葛榔头就知道,只要稍一伪装就能混过去了,西洋人和南朝人是非常不一样的,总之我见过人后才能知道。”

“别累着自己。”

“放心,我会量力而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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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因爱而怯

次日一早,戴远之便来了。

同来的,还有个戴着帷帽,眉目低垂的女子。

“见过夫人。”

一说话,华如初便听出了异腔异调来。

就像葛榔头,多少年前就会说南朝话了,可到现在说出来的话还带着点怪腔。

“戴东家,你出去吧,外面有人在等你,他会带你去见大人。”

“是。”看了眼身边紧张得身体都僵硬着的莎丽,戴远之应下,转身就走。

这事终是要莎丽自己去面对,他现在能护着,在南朝的时候也会尽力护着,可一旦离开,远离亲人如此久的莎丽许多事都得靠自己,在他还看得到的地方,他得适当的放手。

因戴远之的离去,屋里沉默了片刻。

莎丽小小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缓慢,但坚定的抬手摘了帷帽,并且抬起眼,露出一张哪所是乌发也掩盖不了的异国脸庞。

眼里有害怕,有惊惧,可这些也掩不住深深的期盼。

华如初突然觉得自己肩膀重了好多,像压了什么一般。

心口也哽着,上不去下不来。

这时候,她心里莫名多出一个疑惑,这个莎丽,她真的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他国,而不是和她一样来自异世吗?

心像是被人紧抓了一下,华如初不由得抬手捂住心口位置。

“小姐,您不舒服吗?”注意到小姐的异常,秋谨忙上前询问。

华如初微微摇头,没有答话,问起下首之人话来,“戴远之说是在青州的海边捡到的你。”

紧紧抓着帷帽,莎丽点头,“是,我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远之。”

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称呼却这般亲密。莎丽许是不懂,至于那戴远之,恐怕就是有心为之了。

华如初又问,“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记得,我们那里的生活和这里很不一样,长相不一样。住的房子不一样,出行工具也不同,我们是不坐马车的,都是骑马,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送了我一匹小母马。它陪我一起长大,我七岁的时候就能骑它了,我们出门也不用戴这个帽子。不过我感谢这个帽子,它能帮助我偶尔出去一下。”

华如初隐约记起她曾经看过的一些杂书,说欧洲那边的古代生活是庄园式的,马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和莎丽说的倒有些像。

“照你这么说,你家里应是贵族,那你又怎会来了这里?”

说到她记忆中的家族,莎丽显然记忆极为深刻。且骄傲,“是,我的家族是弗罗王国的贵族。我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是最小的…”

停了停。莎丽神色黯淡下来,“我离家都八年了,说不定不是最小的了。”

美人蹙眉也是好看的,华如初静静的欣赏,等她平复。

很快,莎丽便缓过来了,记起另一个问题,脸上流露出几分茫然,“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明明之前我还在家里和哈比玩,醒来时却到了船上,那时候年纪小,见船长是一个认识的叔叔,说带我出海玩,我就信了,现在想来,恐怕他没安好心。”

“那你又怎会晕倒在海边?你的那个所谓叔叔呢?”

莎丽摇头,“我不知道,船遇上风暴了,我原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再醒来时却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幸好捡到我的人是远之,不然我刚从风暴里逃脱又要死于大火,后来我会说南朝话后问过远之,他说我们在青州住那段时间没有听说过哪里还有出现异族人,他们恐怕当时就见了海神了。”

华如初看她说的不像是假话,想到戴远之的一片深情,不由得问,“你知道戴远之为你做了多大的牺牲吗?”

“我…知道一点,要不是因为我,他早就当官了,也是因为我,他不能成亲,现在…”

“你果然只知道一点,在南朝,二十岁成亲是常态,再早的都有,可是戴远之都多大了?二十六七了吧,他少年便有才名,不到二十中举,前程大好,为你,却生生耽搁下来,就算是亲人,能做到这般程度的又有几人?他却为一个异族人做到了,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对你的心思。”

莎丽眼神露出痛苦之色,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可是,“可是我不能接受,他帮我这么多,救下我性命,我不能恩将仇报的害了他,有些事可以掩下一时,却掩不下一辈子,如果我和他成亲,我便要接触他的家人,到时我的异样一定有人会看出来,再好的伪装也有被拆穿的一天,我怎么能害了他。”

华如初心里舒服了些,如果这个莎丽是存心利用戴远之的感情达成自己的目的,她说不定真会从中动点手脚,成全了戴远之。

可看着莎丽痛苦的样子,她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也是喜欢戴远之的,只是她想得更深远一些。

活过两世的华如初还知道两人都不知道的一点,混血儿…比常人都要长得好看,且孩子像娘的多些,她蓝色的眼睛棕色的头发谁能保证不会遗传给孩子?

到那时,悲剧不可避免。

就是开明如她的爹娘也不见得能接受一个异族人做媳妇,其他人她更不敢妄想。

“扬州那边每年都会有西洋人来,只是时间不固定,我去年冬天就让人留心,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会写封信回去叫他们打听一下弗罗王国的事,你且先按捺下来等待消息。”

“我等得,我等得。”莎丽漂亮的眼睛里掉下大颗眼泪,“以前没一点希望的时候我都熬下来了,现在有了希望,我更加等得了。”

“戴远之以后估计没多少时间管清风苑,你替他管着些,谨慎些,不要给他惹来麻烦。”

“是,夫人放心,我会的,我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看她眼泪还是掉个不停,华如初终是软了心肠,声音都温柔了几许,“只要你的国度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便一定能找着回去的路,现在不过是希望之前的黑暗,不要哭。”

弗罗王国有宗教信仰,华如初这番开解的话让莎丽几疑是神听到了她的祷告,派了神使来给她指路,这一刻,她那么那么相信,经由这个华氏女子,她一定能回家。

“夫人,马管家回来了。”

随着通传,马柏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一直挂心的人安危无恙,马柏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落回原地,深深的一躬下去,“夫人,我回来了。”

华如初喜不自禁的起身,疾步走过去将人扶起来,仔细的打量他好一会道:“瘦了些,怎么去了这么久?”

所有的辛苦被这一句话轻轻拂去,身心都暖洋洋的,马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太原的情况有些变化,皇上知道兖州的情况不太好,明面上不好太过偏袒,私底下却派了正清公公将三个茶园的地契送到了我手里,还派了许多人帮忙将茶叶帮着摘了,我想着这些茶叶是有用,便带着人忙活了一个月,将茶叶全做了出来才回来,时间上就耽搁些。”

“这些买卖不是由皇后接过去了吗?怎么又回到了皇上手里?”

“正清公公说了,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华如初若有所思的点头,先将这事抛开了,又问起冬菲之事,马柏还来不及做答,便听到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还以为小姐早将我忘了,原来还记得。”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华如初将莎丽的存在忘到了九宵云外。

看到进来这么多陌生人,莎丽第一时间就将帷帽戴上,习惯性的头微微低着垂下视线,晃眼看去和常人无异。

秋谨看她如此示意两个小丫头站到她身前将她遮住。

冬菲夫妻和江大夫不是外人,自然无碍,可随着一起进来的可还有其他人,虽然都是小姐的人,可人多嘴杂,她不得不防着些。

“江伯,我就知道您会来,孩子的魅力果然大。”

江轩瞪她一眼,看她精神气色上佳这一瞪是一点威力都没有,“你是不是一早就算计好了?”

“绝对没有,哪敢算计您呀,就是想要您在我身边嘛,我这要生产了身边都没个长辈,心里焦躁得很,您在我就安心多了。”

明知道她是在哄自己,江轩还是高兴,落坐后连连追问她的身体情况。

确定一切都好,这才端起茶喝起来。

被冷落许久还不敢插话的冬菲终于有机会说话,“小姐,您也不问问我好不好。”

“叫夫人,老改不了口,看你这气色,还用问你好不好?冬菲,照你这架势,一定会变成个大胖子。”

“才不会,我已经瘦了些了。”冬菲怕她不信,还将自己的丈夫扯进来做证,“不信你问江雨。”

华如初就是想涮一涮她,哪会去问,目光闲闲的在两夫妻身上溜过,再次开口依然是让冬菲跳脚的话,“我怎么觉得冬菲你看起来要比江雨胖多了?”

“不可能!小姐你一定看错眼了。”

“你要是还不记得改夫人,我会觉得你比江雨胖了两圈,本来还觉得只是胖一圈的。”

冬菲扁嘴,捏捏自己腰间的肉委屈得不行,她才刚生了孩子嘛,怎么可能不胖,哼,看小姐生了孩子后会不会比她瘦,到时她一定嘲笑回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双胎不吉

屋里愉悦的气氛让莎丽羡慕不已,记忆中,曾经她也和家人这般笑得无忧无虑。

回去,是不是只会是妄想?

秋谨弯腰凑到小姐耳边提醒了一声,华如初才记起来这屋里还有个外人在。

转头看了一眼,想到此时不知有多少东西要搬进来,内院怕是正热闹,她这会出去不妥。

想了想,华如初轻声道:“你带莎丽下去找个地方先呆上一会,等闲杂人等少了我会让人来告诉你,你再亲自送她回去。”

“是。”

秋谨走到莎丽身边耳语了几句,莎丽抬起蓝色的眼睛看了闻夫人一眼,看她对自己点头才放下心来,跟着秋谨离开。

刚刚那个角度其他人没看到莎丽的异常,等人一走冬菲就问,“小…夫人,那人是谁啊?看着很漂亮的样子。”

华如初自然不会瞒着这几人,声音放低了些,道:“是个异族人,来求我帮忙的。”

冬菲不解这其中的麻烦,江轩却是知道的,眉头一皱就反对,“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要管那些麻烦事。”

“江伯,我不会惹火烧身的,您放心,如果扬州那边能接触到人,我这不过是个顺手人情。”

江轩还想说,看华三坚定的神情就吞下了那些话,他太了解这孩子,一旦打定主意,轻易不会做出改变。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知道的,江伯。”华如初讨好的笑笑,“屋子我早叫人收拾出来了,内院大,我也想大家都住一块儿,你们就别住出去了。”

冬菲自然是一千个愿意,可眼下家里做主的不是她,眼巴巴的看向师傅。

江轩张口就想拒绝,他和华家是亲近。也真心将华三当成亲人看待,可是从血缘上来说,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外人。

哪有外人同住官衔的道理。

可一抬眼,看到华三眼里的希冀,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心也软了。

说到底。这是个离娘家人千里之遥的小姑娘,还有着身孕,想家人陪着也是正常。

叹了口气,江轩问,“闻姑爷那里你说了?”

“这是内院的事。他哪会过问,再说有你们陪着我,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知道江伯这是同意了。华如初笑容瞬间上扬,“家里有个长辈在,他就是出个门也放心。”

人临老了最希望的莫过于自己还被人需要,江轩听得她这么说心里高兴,再看着自己的一对徒弟,以及小小一个的徒孙,心里满足的感慨,本该孤独终老的自己临到老了却能有这么多晚辈相伴。这辈子他知足了。

正说着话,闻佑从外走了进来,大红的官服着身。凭添几许威严。

眼睛扫过屋中众人,闻佑软和了神情,温和的道:“江伯。你们过来了。”

江轩现在已经完全将他当成和自家人,没有一点对外人的冷淡,“舍不得孙子,只好跟过来了,你可别嫌。”

“哪会嫌,求之不得的事。”扶着如初坐下,闻佑在她身边坐了,又道:“如初的意思是想让大家都住在一起,江伯意下如何?”

“她刚才就说了,闻姑爷,三丫头这是娘家人离得远了,现在又有了身孕,心里难免会不安,想多几个让她心安的人在身边,你别介意她的这点贪心,要是这样不合适,我们就在离官衔近的地方住着也行。”

“不会,我白天忙,没多少时间陪她,现在她的身份也限制了她,有江伯看着,冬菲陪着,我处理政事时也能安心。”

闻佑说得太过诚恳,江轩终于信了头先华如初的话,这才真正点了头。

华如初心头甜蜜,这个时间阿佑一般都是不会回内院来的,恐怕也是听了信知道江伯来了才过来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