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新月起身,我瞧她精神总算镇定了些,便又命人将克善唤了出来,吩咐他暂时不要回将军府去,让他在芷青居内陪新月一阵。克善自然是欢喜的,两人谢恩后跪安离去,我沉思了一会儿,心想白日见善保是出宫去了,自然是为了这件事。这傍晚时分恐怕也就回来,到时候再同他询问事情进展,商量机宜便是。

正想着,容嬷嬷自殿后面转出来,略带紧张走到我的旁边,靠近我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娘娘真是神机妙算,那人……还真的去见他了。”

我冷冷一哼:“果然不出本宫所料!”

枕边人9

乌雅装扮过后重新出来,我瞧她双耳戴上了我赐的东珠耳环,手腕挂碧玺串子,头戴新鲜绒花,更加衬得面色娇媚无比,顾盼之间,俨然生光。

乌雅欢快地行了礼,我笑了笑,说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般便真是个宫内的答应小主样子了,”说着,又拿起旁边盘子里的珍珠串子,柔声说道:“本宫赐给的东西都戴上了,那皇上赐的可也不能冷落了呢,皇上一片美意,自然要戴给他看他才高兴的,不戴反而是失礼了。”说着,乌雅乖巧上前,我亲手将珠串替她戴上,如此一来,珠光宝气,更是明艳动人。

“好了,这般回去,皇上定然会喜欢的目不转睛。”我端量着,赞了两句。乌雅面色越见娇羞:“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皇后娘娘待乌雅犹如再生父母。”

随意又说了几句话,乌雅离去,此刻已经是夜色降临。

随意用了点餐饭,便命人去传旨令善保前来,不多时候,善保便在门外候旨,传他进了门,依旧三跪九叩的行了礼请过安,才说道:“娘娘传奴才来,可是为了外面那件事?”

我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本宫正是为了那件事情而传召你,今日新月格格已经听了外面的消息,你做的不错啊。”

善保始终都低着头,闻言回答说道:“奴才为皇后娘娘办事,自然是不敢半点有失,这是奴才的本分。”

“不骄不躁,难得,”我赞道,“不过,本宫今日跟新月定了一个约,本宫想,务必要让她亲眼看一幕好戏,彻底打破她心头痴妄念想,不知副都统你有何好的提议?”

善保略略一想,说道:“娘娘想要如此的话,奴才倒的确有个计策。”

“说来听听。”

善保说道:“说起来,奴才在外头觅来行事的那个女子,也颇为奇特,似乎来路有些古怪,不过因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而且她起初又坚决不肯答应,最后奴才用了点计策,又应了她一件事,她便也答应奴才做这件事情作为交换。”

“哦?”我听善保的话中似有深意,不由地问道,“这女子要你答应的是什么事?”

善保说道:“说起来颇为荒谬,这女子知晓奴才在宫内办事之后,便要求事成后,让奴才带她入宫。”

“什么?”我十分惊愕,问道,“难道她是想要当宫女不成?亦或者……”

善保回答:“奴才起初也是怀着这个念头,但是看她的行为举止,颇有大家风范,不像是企图入宫为奴为婢之人。”

“那她就是想要为妃为嫔了。”我淡淡一哼。

善保欲言又止,却说道:“请娘娘恕罪,奴才也只是如此应承她而已,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事成之后,奴才可以将她……”

说着,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光。

我看向善保,却问道:“你先前说你用了点计策,才令那女子就范,本宫倒是颇为好奇,副都统你用的何计。”

善保面不改色,正经说道:“奴才也不过是用了点跟努达海将军颇为相似的手法罢了,不值一提,恐怕要让娘娘见笑了。”

我倒真的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你的意思是……你也用了英雄救美那一招?”点头叹道,“真聪明,这么懂得活学活用。”

忽然想到,以善保这般出众的人才,若真的用“英雄救美”这古往今来,屡试不爽的招数,恐怕效果更是好到出彩,他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我却觉得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而已。

心头一动,说道:“你既然说这女子是个再合适不过的,那恐怕该是个才情跟美貌都极为难得的色艺双绝之人,副都统你当真可以辣-手-摧-花?”

善保淡淡说道:“色-相本就是虚妄,奴才不至于连这点儿都看不透。”忽然深深低头,“奴才无状,奴才大胆了。”

他先前这句话的确是傲气十足,不过我倒是没有生气,真心罢了。想了想,道:“也罢……如果那女子真的如你所说的那么出众,若真的想处心积虑的进宫,倒的确对本宫是个潜在的威胁,你就按照你所想的行事吧。”

“奴才遵命。”善保一点迟疑之色都无。

善保倒当真是个天生该玩弄权术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遇佛杀佛遇祖杀祖这种事情做起来,眉头不眨一下,而对这种男人来说,人世间唯一能令他们动容的,恐怕就只有权势名利这种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心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很不舒服,梗梗的仿佛有针刺着,看着面前的善保,忽然想到:善保便如一只猛虎,当前他羽翼未丰,又被我降服,于是敛着爪牙,做猫之状,但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控制他的话……到时候的情形,又会是怎样?

我望着沉静如水的善保,竟有些不敢想下去。

“娘娘?”大概是见我许久不曾出声,旁边的容嬷嬷轻轻出声叫道,“副都统还等着您问话呢。”

“哦……”我猛然警醒,抬头时候,对上善保正也看过来的目光,平静的,无害的目光,外加如画的脸,哪里似是前一刻说出那种冷血无情话来的人?

收敛心神,我淡淡问道:“那善保你说该如何行事?”

善保不慌不忙,将事情谋划,一一说出。

当下,我便又跟善保商量了几时行事,以及行事时间,具体详细,推敲起来全无纰漏,才作罢。

善保跪安,便出坤宁宫去,我坐在椅子上,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的门口,忽然觉得浑身力气仿佛被什么抽走了一样,精疲力竭,半晌动弹不得。

容嬷嬷看出我的异状,叫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让奴才派人去请太医!”

我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沉沉说道:“没什么,本宫很好,不必大惊小怪。”声音竟有些沙哑,与此同时,心头已经缓缓地做了一个决定。

一夜难眠,做了无数稀奇古怪的梦。第二日醒来,便传人去见小禄子如何,派去的人回来讲小禄子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额头上的伤还未曾痊愈,需要再养一段时间。

不多时候,内务府也派了人来,说是已经严惩了那收回的慎刑司主事,至于延禧宫的那个宫女,被捉到了内务府之后便将事情供认不讳,承认了延禧宫的东西是她偷得,为了栽赃嫁祸小禄子,所以才冒险行贿,试图让小禄子顶罪不得翻身。

我自然不会傻得相信延禧宫的一个宫女也会有这样出色的胆量,居然去贿赂大臣。

但是人家既然已经给了交代,我也不便再追究下去,横竖这段时间,令妃那边儿安分着,内务府也要忙于整顿内部事务,至于我这边,还没有空闲到整日跟她们耗着那般无聊。

众妃嫔按例来请安,乌雅跟随其中,她刻意打扮了一番,明艳姿色在一干妃嫔之中也是格外出色,众人一时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自也有不少刻意接近乌雅以图好处的,场景难以描述,令妃倒还是淡淡的,也不见恼,端庄的坐着,看乌雅得意,也只是露出浅浅微笑而已。

众妃嫔走后,我便传旨命善保护送新月格格跟克善小世子出宫,所为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这时刻坤宁宫才真正安静下来。

我忽然发现,比之众人都在热闹喧哗那种场景,我竟然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先前众人都抢着说话,抢着笑的样子,看着热闹,却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无非是做作虚假的那一套,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背后,都藏着可以看透的种种目的。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扶着额头:今日这是怎么了。

“容嬷嬷,”轻声唤道。

容嬷嬷在旁边低低躬身,说道:“娘娘,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

我愣了一会儿,问道:“永璂……他今儿怎么没来?”怪不得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道,竟是记挂上了那个小十二?见惯了他在坤宁宫内蹦跳出入,一日不见,竟觉得难受。

容嬷嬷也觉得不解,说道:“回娘娘,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不如奴才差人去问问?”

永璂不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不想如此闹动,但是鬼使神差地竟点了点头,只叮嘱说道:“去吧,速去速回,嗯……若是他如常去上课了的话,那就悄悄地来去,万不可惊扰到他。”

“奴才遵命。”容嬷嬷领命而去。

我坐在大殿内等候,不知怎地,总觉得心慌意乱,闭上眼睛仔细想想,究竟是哪里可能出了岔子……然而却想不出什么,新月那事,善保的办事能力我向来放心,至于宫内……应该也暂时安稳,没来由我如此的心惊肉跳,安稳坐了一会儿竟也无济于事,且没来由觉得口干舌燥,正想着唤人来上一杯茶定神,却听得外头容嬷嬷变了嗓的声音吼着:“娘娘,娘娘,了不得了,娘娘!”

一刹那间,我竟然霍然起身,手按着旁边桌面,手指头微微发抖,护甲敲在桌子上,笃笃笃发出细微的声响,而我望着急匆匆跑进来的容嬷嬷,厉声喝道:“在外面就大声嚷嚷,成何体统?亏你还是本宫的老嬷嬷!”色厉内荏掩饰自己的不安:永璂,出事了么?

没想到容嬷嬷却并不是十分惧怕,皆因为脸上焦急担忧之色难以压抑,盖过那份惧意,在面我前“噗通”一下便跪了下去,抬头望着我,瞪得圆圆的眼睛里竟带了泪,叫道:“娘娘,不是奴才一时忘形,是真的大事不好,娘娘快去十二阿哥那里看看吧,十二阿哥不知何故病倒了,太医们正在诊断呢,看那情形……”

她欲言又止,到底忌讳。

我浑身一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瞬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前走了几步,逼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容嬷嬷含泪说道:“请娘娘快去看看十二阿哥吧……”

这一次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天昏地暗,目眩神迷,我站不住脚,身体摇摇晃晃,向后便倒。

“娘娘,您怎么了!”容嬷嬷起身,冲上前来。周围的宫女也是一阵骚动,皆涌上前。

“本宫无事!全部退下!”匆忙之间我回手,手掌心按在后面的桌子上,厉声大叫,似乎想借此来给自己一些力气勇气。

容嬷嬷跟宫女都停了动作,全部看向我。

缓缓定下神来,眼前却依旧黑蒙蒙的,似看不清,我使劲了闭闭眼睛又睁开,竭力镇定,最终沉声喝道:“统统不要慌张!天塌下来也由本宫撑着,嬷嬷,镇定些,——扶本宫去见永璂!”

枕边人10

仗着我前世所知,我心底清楚永璂现在不会有什么事,起码……此事应该不至于关乎他的生死。但是一路上走来,心却慌的突突乱跳,竟然无法按捺。

到了永璂所住的阿哥所,人还没到门口,隐隐就听到里面有人声鼎沸,太监扬声叫道:“皇后娘娘驾到!”这才鸦雀无声。我迈步到门口,进了门去,一帮子太医院的太医聚在起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了!十二阿哥现在哪里,情形怎样?”我不住脚,向内走,一边打量周围。

见事态紧急,太医们也急忙起身跟了过来,有人在耳边说道:“回娘娘,十二阿哥这病症,表面上看好像是染了风寒,然而经过细细诊断,臣等却各自持有不同意见。”

“什么?”我皱起眉问道。容嬷嬷搭着我的手,向内引着我走。太医们便也急匆匆跟上,竟将宫女太监等挤了在后面。

我极力看向那太医,喝道:“给本宫说清楚点!本宫不明白!”

那太医抖了一下,头越发低下去,不敢看我,只说道:“回娘娘,十二阿哥现在的症状,出冷汗,发烧,抽搐,呼吸微弱……”顿了顿,说道,“所以看似是风寒症状,可是经过诊脉,却觉得十二阿哥的脉象奇怪,倒好似是身体受了重创,一时无法恢复……”

“你是有说人重伤了永璂?”我瞪向那个太医,不能置信。

太医抖了抖,说道:“臣没这么说过,而且十二阿哥身上并无伤痕,臣说的意思,是说十二阿哥的身体显得十分虚弱,如果不是风寒,就是身体的底子本就薄弱,根基差点儿的话……就好像是一棵幼苗,如果扎根不深,只要一阵风吹过来就……”

那太医仿佛怕我听不明白,特意举了一个浅显易懂的例子。

“混账东西!”我大怒,几乎一巴掌甩过去,站住脚喝道,“你这是在咒十二阿哥?说了半,连十二阿哥究竟是怎样都还没确定,养你们这一帮废物又有什么用?”

哗啦啦,太医们跪了一地,齐声叫道:“臣等万死,皇后娘娘饶命。”

我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人头,怒气勃发,无法按捺,气的浑身发抖:“统统给本宫跪在这里!若是想不出十二阿哥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就真的万死去吧!”

永璂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原本以为已经够冷静的了,也知道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事,然而……自从踏步进入阿哥所之后,自从听这些太医在耳边说的那些话之时,我心底的怒气就再也压不住,此刻见到永璂,满腔的怒火却又变成了凄楚,快走了两步到了床边,叫道:“永璂?”

永璂不应,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原本白净的小脸儿竟然变得黄黄的,果真是个憔悴非凡的样子,连脸颊都似乎有些凹陷了下去,嘴唇泛白开裂,看的我又惊又是心疼,手抬起来想触摸他,却又不敢碰下去。

“永璂,你醒醒,皇额娘来看你了。”我轻声叫着,望着紧闭双眼的永璂。

永璂仍旧不语,只是那紧闭的双眼仿佛动了动,容嬷嬷说道:“娘娘,您别急别伤心,十二阿哥好像听到了您在叫他呢!”

我急忙凑过去,叫道:“永璂,皇额娘在这里你,知道吗?你听到了就答应皇额娘一声。”伸出手向前,将永璂的手抓起来,猛然一惊:永璂的小手冰凉一片。

一刹那,吓得我几乎将那小小的手扔开,就在冰凉的温度接触手心的瞬间,我整个人几乎也都冰住了,瞪着永璂,放声叫道:“永璂,永璂你睁开眼睛,看看皇额娘啊,永璂!”先前的镇定,荡然无存。

就好像回到了,我失去小格格的那一年。

冰冷的风,自窗棂透进来,我在小格格的身边站了很久,站的整个人失去了知觉,那是一种好像人已经跟着小格格一起死去的感觉,如槁木死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耳畔传来容嬷嬷的叫声:“娘娘,娘娘您别这样,娘娘……”有人抓住我的肩膀,叫着,劝着。我全然听不到,只盯着面前的永璂,就好像看着当年的小格格,什么镇定,什么冷静,什么还有二十年,统统都不见。

我彻底的慌了。

他前一天还冲着我喊皇额娘,承欢膝下。

他前一天还夸耀自己背书背得好,要练习武艺,保护我。

他前一天还可用那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我笑,用他水嫩的脸蹭着我的手撒娇。

怎么一瞬间天昏地暗?

怎会如此?

慌乱之中,有个声音叫道:“现在情形怎么样,永璂怎么了?皇后?”

我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是叫我的吗?不是吧,我不是皇后,只是……如妃。

我不理,拼命地抓着永璂的手,低头看着他,叫着:“乖孩子,你快嗲醒过来,醒过来看看额娘……看额娘一眼啊,额娘求你……”眼泪扑啦啦地落下来,打在永璂的身上。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娘娘!”是容嬷嬷在拼命提醒。

皇上?皇上又怎样?

天皇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跟永璂在一起。

我已经不想要再失去。

不想再失去一次。

我什么都不想管,任凭她不停的唤我。

逐渐地,容嬷嬷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个声音说道:“皇后,你别担心,永璂不会有事的,啊,朕在这里,朕会让人把永璂治好的,你听到了吗?”

我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永璂,这人说完之时,永璂的嘴巴动了动,叫道:“皇额娘……”

声音小而微弱,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放开永璂的手,让太医来给他诊治。”那人轻声劝说。

接着,一只手缓缓地扣住了我的手,试图将我的手跟永璂的分开。

我用力地挣扎了一下:“不要,放开我,我要守着永璂!”

“皇后,你不能呆在永璂身边,不然的话太医们无法诊断。”那个人坚持说道。

我慢慢地清醒过来,转回头,泪眼婆娑之中,终于隐约看清楚了一个人,张开口,迟疑地叫道:“皇……皇上?”

“皇上?”泪眼朦胧中我看不清楚,迟疑叫道。

那人点了点头:“是朕,朕听说消息后就赶来了,皇后你不要担心,朕会让最好的太医来替小十二诊断,朕的永璂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他握着我的手,将我带离开床边上,认真说道。

“皇上!”一瞬间,我不再猜忌面前这人,所有的算计也都在刹那里退散,皆因为永璂的缘故,也因为他在这个合适的时间里出现,说出这番话的缘故,我竟感激的流出眼泪,望着面前的他,顺着他的手势向前一靠,靠在他的胸口,低声抽噎起来。

皇帝伸出手来,将我抱住,说道:“别怕也别担心,朕知道你关心情切,把眼泪擦擦,永璂醒来了看皇后你哭成这样,也会伤心的。”

我没想到,皇帝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暗暗咽下泪滴,我慢慢地恢复神智恢复精神,站定了脚,抬手,缓缓擦拭了一番脸上的泪,再离开他的胸口,微微低头,说道:“臣妾一时失态,请皇上见谅。”

他的双臂缓缓放下,叹一口气,说道:“朕怎么会怪你呢,你跟永璂,毕竟是母子连心,连朕听说这个消息,都着急的不得了,这不是么,赶紧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妾也不知道,偏偏那些太医还没有诊断出来,有人说是风寒……若是风寒,倒好医治。”我抬起帕子,再度擦泪,一边回头,去看永璂那边情形怎样。

乾隆帝点了点头:“这倒是……听人说永璂这病发作的很是快速,前一刻还好好的,接着就说头晕肚子疼,朕方才唤了永璂身边的人问过,说是永璂在昏迷之前,说自己看不清东西,这症状却跟风寒大相径庭了,除非……”

我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竟也实现问过侍候永璂的人,不由地对他刮目相看,急忙问道:“皇上,除非什么?”

乾隆帝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除非是永璂真的从小身体差,缺乏补养,太虚弱了所致。”

“不!”我摇摇头,说道,“永璂这几日都好的很,脸色都比以前红润好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差起来呢?就算以前……以前再怎么缺乏滋补都好,体弱是个一长期的过程,怎么会这么快的就不省人事?”

皇帝看着我,说道:“皇后不要担心,这些事情就交给太医去处理吧。”

我心头一动,见皇帝他目光闪烁,显然是心中有事嘴里不说,莫非这件事情的确有什么隐衷皇帝没有告诉我?

我绝对不相信永璂是因为体弱而一时如此的,可是,万一真的不是体弱,也不是风寒,那么剩下的唯一的可能便只能是……

人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也明白了皇帝方才隐而不说的是为什么,想必他也隐隐有此担心,但一来为了六宫的安定,二来怕我更加担心,所以才不肯说出他的想法。

这的确,是一个最坏的想法。

要知道,若是病症的话,还可以对症下药,若是身体差的话,还可以慢慢补养,但如果是有人故意下黑手的话……“他”既然动手,要的肯定不是永璂卧病在床这么简单,“他”要的,是永璂一条命!

莫非永璂,当真凶多吉少?

一刹那脑中无比慌乱:怎么可能,以我所知,永璂起码可以活二十年的……怎么会从中横生枝节?难道说、难道说……

忽然之间,一个不可思议却万分惊悚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是不是,——正因为是我的出现,改变了永璂的命数?

“永璂?不……不是的,不会……”想到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出现而害死了永璂,我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迅速的发黑,仿佛黑夜无边无际的扑入了我的眼睛,我再也承受不住,脑中一昏,向后便倒了过去。

“皇后娘娘!”

“皇后!”

昏迷倒下之前,身后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叫声,听来,似乎有容嬷嬷的,还有一个是……皇帝?

可是昏迷之时我想:假如能够用我一条命,换取永璂的一条命,那么,我很愿意。

我醒来之后,发现人坤宁宫,景物依旧,床的两边,分站着宫女太监等,见我醒了,个个面露喜色。

我翻身起来,茫然四顾,皱眉一叠声叫道:“嬷嬷,嬷嬷!”

容嬷嬷闻讯而来,急忙说道:“娘娘,奴才在呢!”

我望着她,慢慢说道:“本宫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容嬷嬷脸色微变。

我说道:“本宫梦见,永璂他无缘无故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你说何其荒唐,永璂他一定好端端的,本宫却做这种梦,实在是……”我盯着容嬷嬷渐变的脸色,一眼不眨,逼问说道:“嬷嬷,你告诉本宫,本宫这个梦是不是很荒谬,永璂他现在一定好端端在阿哥所吧?”

容嬷嬷不忍,将脸转到一边去,我从床上起身下地,靠近容嬷嬷,问道:“你说啊!”

容嬷嬷仍旧不语,外面却进来两个太医,见状急忙跪倒地上:“臣不知娘娘已经醒了,请娘娘恕罪!”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出去!”我一挥手,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