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你去延禧宫,报的什么信儿,还要瞒着本宫?”

前面那奴才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儿,那个自延禧宫送到内务府的小太监,刚刚不好了。”

“什么?”我一惊,急忙同容嬷嬷对视一眼。这奴才所说的,自然是小太监小禄子了,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儿,莫非真的死了?

那奴才说道:“那小太监本被关在牢里,可是再去看的时候,却见他满头是血的,气息微弱。”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们内务府动的手?”我心底升起一把火来,拍舆喝道,“说!是不是有人狐假虎威,擅自下手?这时侯你跑去延禧宫内报信,是报的什么信!难道是跟人里应外合?见大功告成所以去邀功?”

永琪可也在场,亲眼目睹一切,若将来在皇上面前说起来,看是谁倒霉。

那人说道:“不是的娘娘,因为人是延禧宫送来的,所以慎刑司的主事大人就命奴才给延禧宫报个信……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我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喝道:“来人啊,将这奴才拉出去,让护军打个五十大板!”

那人鬼哭狼嚎,被侍卫捂着嘴,拉上就走。

我心底一合计,既然内务府已经派人去延禧宫送信,这小禄子十有八九是不行了……然而……这一趟就这么无功而返,却实在让的我心底火气难消。

想来想去,立刻叫了一个侍卫出来,说道:“此事紧急,你赶紧去内务府,看看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人是有救还是已经死了,务必要弄个准确,另外——就说是本宫说的,人要是没死,万事好商量,人若是死了,就等着有人跟着倒霉吧!”

那侍卫领命,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永琪看到这,也知道里面水深,涉及延禧宫跟坤宁宫,他也不笨,知道抽身而退,立刻说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我也不拦,他今日看的已经够了,再多了我也不想他见到,又看福尔康在一边如热锅上蚂蚁的姿态,深觉好笑,便只说道:“永琪,你皇阿玛常常说么英武决断,有他昔日风采,本宫也这么觉得,只不过,你现如今已然长大成人,凡事必须有你自己的立场才是,不要听风就是雨,别人的什么你就信什么,昔日唐太宗问魏征,如何才能做一个明辨是非,不受蒙蔽的一国之君,魏征的回答便是八个字——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如今皇额娘便将想八个字送给你,望你好生记在心底,体谅皇额娘的一番苦心。——皇额娘这番话,你可明白?”

永琪的脸上神色几度变幻,望着我,似乎茫然,似乎又有些感念,一时无法相信似的,最后才低下头行礼的道:“永琪多谢皇额娘提点,自然是不敢有违,谨记在心的。”

“你皇阿玛对你期望甚高,希望你不会叫他失望。”我点点头,不再迟疑,略一挥手,容嬷嬷叫道,“皇后娘娘起驾!”

永琪同福尔康一并站着一边上恭送凤驾。

不多时候,仪舆停在内务府的门口上,外面一干大小官员,早就肃立等候,我扶着容嬷嬷的手下了地,略一打量,立刻有人上前来,跪倒在地:“臣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我说道:“都起身吧。”

大家起来,站到两边去,我搭手向前走,落了座,内务府的大小官员上前,分两列站定了,总管大臣才又上来,行礼完毕,才又问:“娘娘有事,吩咐臣等就是了,如此亲临,臣等实在惶恐。”

“本宫何尝愿意如此惊动诸人?”我说道,“先前本宫派人来,讨要一个犯了点事的小太监,都被拒之门外,总管你说,本宫不走这一趟,行吗?”

内务府总管面色微变,胸前朝珠串一抖:“竟然有想种事,臣居然不知道,臣死罪!”一拂衣袖,便要跪倒。

“不用假惺惺的做想套!”我喝道,“发生在内务府的事情你若是不知道,你这总管大臣的路也便是走到头了,为了一个区区小太监而已,你们既然有心跟本宫对着干,本宫就来看看是谁有这样的胆量敢如此欺上瞒下兴风作浪!”

“娘娘息怒,奴才等死罪……”一干官员尽数战栗,全部跪倒下去。

“打住!”我说道,“本宫不想同你们虚与委蛇的些废话,总管大人,你就告诉本宫:那个延禧宫送来的太监小禄子,现在怎样?”

总管大臣的额头上渗出亮晶晶的汗滴,我盯着他,等待答案。只要他说一句“小禄子已死”,我今日,便要拿这内务府开刀。

我这是头一次想要保住一个奴才,却偏偏冒出这么多人来跟我对着干,心底暗自咬牙:从进了这内务府的一刻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让本宫一刻不舒服的,本宫就要让你们全部不舒服上百倍!

枕边人7

听我说完之后,内务府总管挥手抹抹额头的汗,说道:“回娘娘的话,那个小禄子本断了气,后来经过抢救,又活了过来。”

我听到“又活了过来”,心头才安定下来,问道:“哦,事情怎么会如此诡异?人不是在你们手中好好地看着吗,又怎么会无端端满头是血呢?——顺便说一声,最好实话说实别有所隐瞒,那个你们派去延禧宫报信的奴才,因为满口胡话触怒了本宫,现如今已经拉出去打了。”

总管大臣又是一抖,说道:“回娘娘的话,人的确是好好地锁在牢房内的,然而再去看,却见他矮身在墙角边上,臣等生怕不妥派人进去瞧,才发觉人已经昏了过去,而墙上布满血迹,应该是小禄子畏罪,试图撞墙自杀。”

“畏罪自杀?”我冷然一笑,说道,“小禄子他又不是刚进宫不懂事的小太监,就算他偷窃的事实是真的,那也罪不至死,怎么就这么胆小急着自杀呢?”

总管大臣急得脸上涨红:“娘娘,请娘娘明察,臣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的确没有其他人动过手的。”

“那本宫派人来要小禄子为何你执意不肯,出事之后你为何又着急的派人去延禧宫送信?那送信的奴才见了本宫还躲躲闪闪,不肯吐露实情?”我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给本宫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跟延禧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所以才下狠手想要杀人灭口?”

总管大臣见我这般疾言厉色,知道事情无法善了,慌忙说道:“皇后娘娘明鉴,臣的确是万万不敢的,其实臣也是刚刚得到信儿的,先前都是慎刑司的主事来管着……”

话音刚落,只见两边跪着的官员当中,有一个身抖如风中落叶,我一眼看过去,正巧遇上他鬼鬼祟祟向着这边偷看的目光。

四目相对,我怒声说道:“还不给本宫滚出来?”

那人立刻连滚带爬出来,伏在地上,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娘娘,奴才的确没有对那小禄子动手,奴才实在冤枉。”

“你冤枉?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转头喝道,“容嬷嬷,叫侍卫进来把这狗奴才拉出去!”

容嬷嬷才答应一声,那人瘫软倒地,说道:“娘娘,娘娘饶命!奴才的确是有受过延禧宫……一位宫女的银子,那宫女说要奴才将小禄子看着办……只别再放他回宫内去就是了……可是奴才,奴才的确还没有动手,并没有动手啊娘娘,娘娘明察,明察!”

旁边的总管大臣听着这话,恨铁不成钢地瞪向慎刑司的主事,那主事只管涕泪俱下,也顾不上周围了。

我听得又是冷冷一笑:“本宫就觉得这其中有猫腻,果然就是!总管大人,你可听见了?”

总管大臣磕了个头:“回娘娘,娘娘明鉴万里,臣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小禄子的事情,大有问题,如果他当真有罪,那延禧宫的宫女为何要贿赂这慎刑司的主事?你也明白吧?”

“臣明白!”

“你亲自接手这件事情,这个接受贿赂的奴才,还有延禧宫内是哪个宫女行贿,都要一一查清楚,决不能姑息养奸!”

我说罢了,总管大臣连声称是。

我想了想,今日之事,总要留下点威吓,才不辜负我亲临这内务府一趟,于是又说道:“本宫看着这内务府的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按照律例,皇家每五年会派专门大臣来对内务府进行盘库,这是第几年了?”

总管大臣汗如雨下:“娘娘,这已经是第四年。”

我点点头:“很好,你也知道,你最好在本宫将今日的事情告知皇上之前,将这内务府的上上下下,诸色事情整理的妥妥当当,有那些或者收受贿赂的,欺上瞒下的,胡作非为的……都要严办!别留下什么纰漏差错的地方,免得上头忽然派下人来之后,弄到措手不及,到时候这上下人众都要遭殃。”

看着满屋子内务府官员们各是一幅大难临头的模样,心头才觉得好受些,这内务府监管皇家诸色事务,乃是一个肥的流油的衙门,迎来送往的,日子久了难觅会生出诸多蠹虫,钻营其中,必定是处处漏洞,一查便见端倪。可恨的是这帮人在此地吃的脑满肠肥,却忘了自家的主子是谁,也是时候该敲打他们一番,让他们长长记性了。

说完之后,站起身来:“马上将小禄子抬出来,本宫要将他带回坤宁宫!”

一行之人打道回坤宁宫,小禄子虽然伤得严重,到底没死,我远远看了一眼,整个人头上几乎包裹遍了,容嬷嬷看了一番,回来报说:“娘娘不用担心,这小禄子人还清醒着,躺着还喊谢娘娘恩典呢!”

我回身踏上仪舆,虽然我在内务府总管大臣跟前一口咬定是慎刑司主事对小禄子下的手,但是此事仍旧疑点重重,比如若当真是他们下手,以他们的经验,没可能还会留小禄子一口气的……然而,如今小禄子既然活着那就好,就等他恢复了之后再细细盘问也不迟。

人刚回到坤宁宫,就听到一个讯息,说的是乾清宫的一个宫女得了皇恩圣宠,已经被封为“答应”了。

我笑着赞道:“皇上这行动可够快的。”

容嬷嬷有点不高兴,说道:“娘娘,那乌雅可算是飞上枝头了,从一个宫女一下子就成为‘答应’,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眼红呢。”

“嫉妒眼红又有什么用,那也得凭自个儿本事的。”我淡淡笑说着。

容嬷嬷说道:“那乌雅又有什么本事?又蠢又笨,还不是娘娘有心送她上去?没有娘娘出手,她此刻还在延禧宫内生不如死呢。”

“本宫有心让她上位,可她也要自己争气才是,”我心头一凛,想道那夜在延禧宫,不由说道,“那晚上她在延禧宫的表演极好啊,才让皇上大动怜香惜玉之心。”

“娘娘是觉得这乌雅别有心思?”不亏是贴身嬷嬷,容嬷嬷机警地说。

我微微顿了顿,沉思说道:“是不是别有心思,现在这些还不足为凭,说的话也为时过早,且看这以后吧……”

容嬷嬷很是忐忑:“娘娘,万一这乌雅是另有居心,她这一得皇恩,会不会……”

我冷笑,说道:“她若是个真正有心计的,就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最好,若她真的不知死活,敢跟本宫玩心机,本宫有本事送她上去,自然有办法让她再无法翻身。”

“这倒是,奴才只是觉得这乌雅运气够好,”容嬷嬷点了点头,又说道:“说起来她也算是有贵人相助,先是娘娘谋划在先,再说那一夜,小禄子居然就肯为她站出来,却把自己弄得差点进了鬼门关。”

容嬷嬷的话是无意,我闻言却心头一动,似想到什么,却正在此时,听得外面有太监叫道:“乌雅答应求见皇后娘娘!”

果然正是大白天不可以说人,说着说着,人便出现,我同容嬷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容嬷嬷说道:“娘娘宣乌雅答应进见!”

外头太监传出声儿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乌雅身后带着一个宫女,徐徐走了进来,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此刻乌雅换去了昔日的宫女服侍,虽然只是一身普通的答应装束,难得是年轻貌美,顾盼生辉。

进了殿内,乌雅下拜:“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我微微一笑:“罢了,起身吧,赐座,你如今都已经被封了答应了,就不要再用那些旧称呼了,就从了令妃她们的吧。”

乌雅欢喜谢恩,起身后退落座,听我这么说,面上更是喜滋滋的,刚落了座,便说道:“皇后娘娘,乌雅能有今天,全靠皇后娘娘恩典,乌雅刚得了皇恩,就迫不及待的想来见皇后娘娘,拜谢皇后娘娘呢。”

说完,一抬手,将那宫女手中端着的盘子接了过来,巧笑嫣然说道:“皇后娘娘,乌雅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呢,这些是皇上赐给乌雅的,乌雅觉得,若没有皇后娘娘,乌雅也是得不到这一切的,所以想借花献佛,将这些皇上赏赐的东西送给皇后娘娘,也算是乌雅的片心意,请皇后娘娘笑纳!”

她一边说着,一边端着盘子上前来,屈膝递过。

我略觉惊讶,打量着她全无心机的样子,笑得倒是春花烂漫……略略低头看了看盘子中的东西,点头微笑叹道:“这么大的珍珠串也算难得,玉玛瑙的坠子,珠花首饰……皇上对你,也算是极其厚待了。”

“一切都是托娘娘的洪福,请娘娘务必收下。”乌雅甜甜的说。

我望着面前这张眉目如画的脸,一时竟吃不透,她此刻,究竟是真心,亦或者假意。

“妹妹请起。”终于含笑伸手,虚虚向着乌雅双臂一扶,说道,“虽然你是一片真心,但是本宫这里,首饰珍宝之类的也算是太多了,不缺这些不说,……这些都是皇上赐给你的,想必皇上是看你身无长物,所以特意送这些东西来装点打扮的,本宫怎么夺人之美。”

一边说,一边捻了一支珠花,轻轻地替乌雅插在头发上,打量了一番,说道:“这才是人比花娇呢。”

乌雅低头,含羞说道:“多谢皇后娘娘赞美,只不过乌雅一只是只被娘娘看中的小麻雀而已,若说这六宫之冠,还是皇后娘娘您呢,皇上是人中之龙,娘娘是人中之凤,百鸟朝凤嘛,别人都是比不上的。”

我笑道:“怪道皇上这么喜爱你,才临幸一次就如此厚赐,这么会说话儿,连本宫也忍不住想要赐你些东西才是。”

说着,对容嬷嬷说:“你将本宫的碧玺手串,金缧丝加点翠的扁方,东珠耳环取来,再选两朵新鲜别致的绒花,赐给乌雅答应。”

乌雅听着,大眼睛里似乎有泪涌出,说道:“皇后娘娘,万万使不得,乌雅本是来孝敬皇后娘娘的,怎么反而得了娘娘的赏赐呢?”

“你有这片心就已经很好,人敬本宫一寸,本宫便敬人一丈,”我深深望着她,说道,“所以你不必推辞,只管好好地用这些东西把自个儿打扮起来,皇上看了开心,本宫自然也就更为高兴。”

“乌雅懂得,”乌雅抽泣着,说道:“娘娘对待乌雅真是……太好了,跟令妃娘娘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乌雅以前实在是太蠢了,才会被人所骗,以为皇后娘娘您……您不好,还以为令妃娘娘是神仙菩萨,结果呢!根本是反着的,乌雅思来想去,觉得真是对不住皇后娘娘你……”

说着,便掉下泪来。

我一笑,说道:“好了,不要哭,现如今明白了就好,你这样哭下去,万一眼睛肿了,让皇上见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了呢。”

“啊?”乌雅立刻停下来,急忙用手帕擦泪,“皇上不会呢,皇上还对乌雅赞美娘娘您,不知道多喜欢娘娘,皇上还说……”

“嗯,还说什么?”

乌雅露出笑容,欢快说道:“娘娘,皇上还说,多日没有到这坤宁宫来了,恐怕这几日就要来娘娘的坤宁宫歇息了呢!”

枕边人8

皇帝这几日会来坤宁宫内就寝?乌雅话说完,我心底一惊。却仍笑着说道:“难得你这么有心,本宫记下了……瞧妹妹你这眼睛都哭花了,还是入内好生的拾掇一番,免得被人见了,又要另生是非。”

乌雅说道:“乌雅虽然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是非,不过皇后娘娘的话自然要听的。”她一笑起身来,我便唤一个宫女带她入内重新收拾妆容。

乌雅前脚进内,容嬷嬷已经回来,我将容嬷嬷唤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容嬷嬷眼神一变,微微点头,便也转身离去。

乌雅先前端来的皇上所赐之物还放在这边,我斜睨过去,信手拿起那串珍珠来,圆润大颗,难得是颗颗一般大小,自然是价值不菲的,果然她深得皇上宠爱。

淡淡冷哼一声,将珠子放下,便在这时侯,有宫女进了门来,行礼说道:“娘娘,新月格格在芷青居那边,哭过之后,说是要见娘娘,这功夫已经出门了,奴才先一步回来禀报。”

“做得好。”我点点头。那宫女退下,我伸手将旁边的茶杯端起,先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果然这口茶刚喝了不久,门口太监便扬声叫道:“新月格格到!”

新月身边带着克善,两个人一起进了门来。

我含笑凝视,见新月果然红着眼眶,双眸发红的样子,格外楚楚,克善跟在她的身边,小脸上双眉紧皱,两人双双上前,行过礼后,新月猛然跪倒在地,说道:“请娘娘宽恕新月,新月特来求见娘娘,乃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娘娘。”

她迫不及待至此。

克善见新月跪在地上,自己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见状,慢慢开口说道:“新月你不要别急,到底何事?你不妨先起身再说吧,瞧把克善也给吓得。”

新月滴泪,手中帕子抓的死紧,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克善,含泪唤道:“克善……”

克善抿着嘴,咬着牙,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叫一声:“姐姐!”扑到新月的怀中。

我看着这一幕,俨然生离死别……算什么呢?不由地皱起眉来,幸好两人不敢放肆,新月拥着克善,抽泣了两下,重又放开他,才又匍匐说道:“奴才该死,在娘娘面前失态。”

“无妨,本宫不会怪罪。”我点点头说,道,“你究竟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

新月擦了擦泪,哽咽说道:“奴才……方才听克善说起……外头的事,奴才有些事情、不敢相信,特意来询问一番皇后娘娘,希望皇后娘娘能够替奴才解答心中疑惑。”

我心知肚明,却偏偏问道:“嗯,你说罢,本宫若知道的,定会替你解惑。”

新月张口,却又发不出声来,茫然地看着我,眼中的泪蕴着,显然是内心惨痛……听到那消息,整个人就彻底慌了,一直半晌才问道:“皇后娘娘,克善说……努达海他……他、他在外面……”

她扭着手帕,本来直起身来,此刻猛地又伏身下去,肩头不停抽搐,嘴里断断续续,带着哭腔问道;“努达海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子?请娘娘告诉奴才……这、这是不是真的?”

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媚人儿,此刻哭得如此惨不忍睹情难自控,想当初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可想到此刻会痛的死去活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我犹豫着,“这个本宫也是听说……”

我刚说完,新月抬起头来,带着希望问我:“娘娘……只是听说的话,便有可能不是真的,对!是克善听错了,肯定是克善听错了!”她带着泪露出笑容,神情错乱之极。

我还没有开口,克善在一边无法按捺叫道:“姐姐!你不要做梦啦,我没有听错,我还问过努达海,你知道的了,你不要再为他伤心了,不值得!”

“不,不,你知道什么!你一点也不了解……”新月转身看着克善,叫道,俨然快要失控。

克善哭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宁愿相信努达海?他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他不要你了!”

新月捂住耳朵,叫道:“不……不,不是这样!我不听,我不要听。”

我在上看着这一幕起伏变化,倒也泰然自若,所有一切,都应是意料之中,当年雁姬听她到跟努达海之间的事情,心底的痛也不会比现在少多少。新月错就错在跟雁姬一样的,曾以为努达海真的会同她天荒地老,此情不渝。却不知,那男人完全是被六欲左右,他有一次的“情不自禁”,便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想来,都是一样的愚蠢。

我抬抬手,唤宫女上前:“先将克善小世子带到后面去,吩咐些点心果子之类给他吃。”

克善抽抽鼻子,说道:“皇后娘娘……”眼睛看着我,含泪,带着期盼。

“你自管放心的去吧,本宫会好好地开解新月格格的。”我知道他心中担忧什么,便说道,克善再怎么懂事,到底是小,一些事情不让他沾着也好。克善这才低下头来,磕了个头,说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跟着宫女,乖乖入内去了。

新月跪在地上,哭的迷离,六神无主,仿佛魂魄离体。

我说道:“新月,擦擦泪,你哭的再凶、就算是将自己哭死了,也无济于事,你暂且听本宫说。”

新月眨眨眼睛,抬手把脸上的泪擦干去,脸颊上都被擦得红红的,望着我:“皇后娘娘……”

“你看……”我说道,“且不管那个消息是真是假,你只是听到,就如此,若那是真的,你当如何?”

新月神智一清:“娘娘说,那可能是假的?可是克善……”

“你还记得克善?”我叹一声,皱眉说道,“你还记得——克善是你一手从荆州、千辛万苦带出来的,是端亲王府唯一的独苗,日后端亲王府的门楣,还要克善来发扬光大,你如此不管不顾,为了努达海一个男人行为荒唐,你叫克善如何自处?”

新月呆了呆:“皇后娘娘,奴才、奴才……”她完全忘了克善。

“本宫了解,本宫只是提醒你,这世间上,有比你所谓的‘情不自禁’更重要的东西,譬如——骨肉亲情。”

新月缓缓坐起来,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新月方才一时……无状,请娘娘降罪。”

“你的性子便是这样,认定了什么就会一根筋儿的,你现如今迷恋着努达海,心底便装不下克善了,但是对于克善来说,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唯一的天,你怎么可以无视克善的存在?”我看着她,慢慢说道,“你喜欢努达海便喜欢就是,但你不能因为他而伤害到克善,克善之所以进宫来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他是想念你,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消息,原原本本、打心眼里他是为了你好,然而你呢?在坤宁宫住的这些个日子里,你有多少时间是用来想念努达海的,又是用多少时间来想念克善的?”

新月哑口无言,深深低下头:“皇后娘娘,奴才……奴才知错。”

“克善只是个小孩子,他还需要你的关怀爱护,唉……本宫说的有些多了,希望你能明白,努达海固然重要,但努达海,他并不是离开你就不能活,但对克善来说,你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可明白?”

新月凛然:“奴才明白!”已经不复先前哭哭啼啼,咬了咬嘴唇,不再做声。

“好吧,现在,言归正传——”我说道,“你不是来问本宫努达海是否另结新欢么?其实本宫不在宫外,消息自然也并不灵通,可是……本宫觉得克善不会骗你,克善一心为了你好,你是他最亲的人,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自然是想为你打抱不平,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克善他……”新月脸上露出内疚的表情,“奴才方才一时情急……但是……努达海他……”再度泫然欲滴,显然是又疑惑不信努达海的事。

“放心,克善是不会怪你的,若说这个世上最不容易伤害你的,怕只有自个儿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了,”我叹一口气,说道,“新月,事到如今你也该有个谱儿,十有八九克善所说的是真的,倘若……本宫说的是倘若,努达海他真的另结新欢,那么新月你,会怎么办?”

新月呆若木鸡,半晌都没有反应。

“你方才在芷青居,难道没有想过么?”我问道。

新月说道:“娘娘,奴才……”表情悲痛欲绝。

事到如今,就算这消息是由克善来说出,新月她仍旧是不肯相信的。我明白。

新月这性子,倒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那现如今该怎么办呢?”我沉思。

新月说道:“娘娘,此事……此事奴才想亲口问问努达海……只听传言,奴才始终是……始终是……”

“你不信,所以问他?”我冷笑一声,打断她说道,“新月,男人都是些油嘴滑舌的东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古以来都有说:痴心女子负心汉。他自然有本事说的不你肯相信,好吧,你别急……本宫实在是不忍心看你遭受折磨,更连带的克善那孩子也不好受,本宫疼惜克善,也怜惜你……如此,此事本宫来安排,定会让你亲眼所见事情是真是假,新月——你愿意相信本宫吗?”

此时便似是一根救命稻草扔在了新月面前,她自然是要牢牢抓住的。新月咬了咬牙,含泪磕了个头,说道:“娘娘,奴才自然愿意相信娘娘,一切便交给娘娘处理。”

一切水到渠成,我微微一笑,趁热打铁,说道:“那你可想清楚了,本宫同你的半月之期……已将到了。”

“奴才……奴才自然是记得的。”新月说道,“到时候奴才定会给娘娘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