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真是恰到好处。我缓缓问道:“?你竟有如此心胸?你想如何?”

白吟霜说道:“只要娘娘饶了皓祯,娘娘怎么处置奴才都行。”

我哼了一声,说道:“这宗孽缘,虽然是皓祯引起,不过兰馨受惊到现在事情发展的如此地步,却也是有你在其中作怪,既然你也这般说了,那本宫就罚你离开皓祯,远离硕亲王府,你可愿意?”

白吟霜一听这个,顿时呆了。

我皱眉问道:“莫非你不愿意?”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哭天抢地,宗人府的官员起身去探看什么事,片刻回来,禀报说道:“启禀皇后娘娘,硕亲王跟福晋到了。”

我点了点头,却见到外面,硕亲王跟福晋雪如两个,搀扶着皓祯走了进来。

雪如满眼的泪水,硕亲王亦脚步不稳的,两人上前见礼,硕亲王才说道:“娘娘,都是臣教导不利,请娘娘要打要罚,都在臣的身上。”

雪如福晋也说道:“娘娘,是我这当额娘的从小娇惯了他,娘娘若是要责打,也落在奴才身上吧,请娘娘饶恕了皓祯。”

我不语,只看向白吟霜,皓祯握着硕亲王跟福晋的手,却也看向白吟霜,问道:“吟霜,你没事吗?”

白吟霜看着三人,拼命咬着下唇,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向我磕头说道:“皇后娘娘,奴才愿意离开皓祯贝勒,远离硕亲王府。”

这话一出,我微微一笑,而硕亲王,雪如,跟皓祯三人却不约而同大叫道:“什么?”

硕亲王跟雪如福晋还呆在原地,皓祯却跳了起来,向前一瘸一拐,一把抓住了白吟霜的肩头,看那架势,仿佛猛虎搏兔,把白吟霜柔弱肩头握在手中,拼命一抖,说道:“不,吟霜,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声咆哮吼叫。

我又皱起眉来,看样子方才打得他还不够狠,仍旧如此中气十足。

那边白吟霜哭着,在皓祯手中瑟缩成一团,说道:“我……我是自愿想离开你的……皓祯,以后你跟公主……”

“不!除了你我不要别的女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皓祯大叫,一张嘴张的,仿佛能把白吟霜吞下去,我看得也觉得白吟霜可怜,心想:这皓祯,这样的忘情举止,究竟是说他至情至性呢,还是说他天性癫狂?

忍不住又想:兰馨真个喜欢这样的皓祯吗?整日对着他,兴许也会发疯的吧。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如此咆哮,还有没有规矩了,还不赶紧把他们拉开?!”小禄子及时挺身而出,喝道。

当下有侍卫上前,试图将两人拉开,如此一来,皓祯更加不依不饶,拼命地抓着白吟霜的肩头不放,且大声嚷嚷,侍卫们不敢违抗命令,于是拼命用力,吓得福晋跟硕亲王一起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忙碌挣扎之中,只听得“嗤啦”的声音,白吟霜的衣裳竟被扯破了。

侍卫们有的并没看到,于是继续拉扯,竟露出她身上肌肤,我见如此无状,本欲喝止的,刹那间,我目光一转,看见白吟霜肩头后面有什么一闪而过,而与此同时,站在白吟霜身畔的雪如福晋,双眼也瞪得大大的,如白日见鬼一样,牢牢地盯着白吟霜的肩头那一块。

我看见这情形,心底想:就算是扯破了衣裳,也不至于如此白日撞鬼般的吧,再看福晋的样子,竟还没回过神来,我心头忽一动,见雪如那双眼,却只是盯着白吟霜身上那个东西看……按理说,她这时侯最为担心的,不应该是皓祯么?

解连环4

我见皓祯越来越激动,嘶吼的变了声还在继续,当机立断说道:“来人,把他的嘴给本宫堵上。”我这儿还没用刑呢,就先叫的生离死别的,不过见他这副沉不住气七情上面的表现,我心底更是觉得懊恼,兰馨怎么就配给他了呢?

也怪道兰馨在他硕亲王府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如斯憔悴,假如整天对着皓祯这种咆哮的姿态,是人也受不了。

侍卫们听令上前,急急忙忙将皓祯贝勒给按住,找了块布,用力塞到他的嘴里,一边上硕亲王惊慌无措,上前求我,然而雪如却只站在一边,呆呆怔怔,仍旧盯着白吟霜猛瞧。

皓祯给塞住了嘴,才不能发声,我又讨厌他手舞足蹈的样子,于是命人将他的双手双脚绑起来,捆到一边去,皓祯给绑的像个粽子一样,这才老实了。

宗人府的官员们不约而同缓缓舒了口气,有人便上前说道:“娘娘,如此审下去,似无结果,这皓祯贝勒如此激动,假如再问他什么,也是问不出的。”

“嗯,本宫正有此意,”我点点头,说道,“雪如福晋,白吟霜被扯破了衣裳,又受了惊吓,你陪她去整理一会儿,回来之后本宫继续再问。”

雪如竟没听到似的,呆若木鸡,硕亲王见状急忙说道:“福晋,皇后娘娘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了?”

雪如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跪地说道:“奴才……奴才领旨。”

声音颤抖不休,好似是冷得很了受不了,站起身来,眼中的泪刷地落下,被旁边的嬷嬷搀扶了,走到白吟霜跟前,蹲了下去,说道;“孩……孩子,你跟我来。”边说边伸出手去,想要拉白吟霜起来,却又急忙缩了回去,跟怕了什么似的,旁边的嬷嬷见状,代替她将白吟霜拉了起来。

雪如跟白吟霜下去之后,堂上便清净了下来。我手上一勾,小禄子急忙上前,问道:“娘娘?”

我微微在他耳畔轻声叮嘱了两句,小禄子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这边上我同众官员喝了几口茶,才看向地上的皓祯,旁边的硕亲王站在儿子旁边,看的可怜,我缓缓说道:“硕亲王,你教导的好儿子,竟然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咆哮?他素日也是这样对兰馨公主的?”

硕亲王惶恐说道:“请娘娘恕罪,皓祯只是一时激动,他是绝对不敢对兰公主如此的。”

“本宫看他不是一时激动,他实在是太过激动。”我冷冷一哼,说道,“先前十板子不过是小惩而已,你问问他,可愿意老实了?”

硕亲王说道“遵命”,便转头去跟皓祯说:“皓祯,娘娘问你,你是否愿意安静下来,听娘娘问话?”

皓祯用力的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硕亲王急忙说道:“稍安勿躁,你如此急躁,反而会坏事,快些听了娘娘的话吧。”

皓祯这才无声,点了点头。硕亲王神色一松,起身对我说道:“回娘娘话,皓祯答应了。”

我这才说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既然答应了,就暂时松开,但倘若再像是刚才那样无状,本宫就处他个犯上之罪,打上五十棍以儆效尤,看他是否还有命同本宫咆哮。”

硕亲王身子一抖,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来,我想他应该是后悔方才让皓祯答应了吧,养着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儿子,还真不如老老实实捆着安分。

皓祯被放开,不知是看在那五十棍份上还是怎样,倒也规矩,站在硕亲王的旁边,一声不吭的等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禄子先从外面回来了,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我点了点头,小禄子在旁边垂手站定了,过一会,雪如跟白吟霜也出现在厅门口。

一干人等重新站定了,我问道:“关于白吟霜方才所说的,愿意自行离开王府,你们可同意么?”

皓祯身子抖了抖,却说道:“娘娘,奴才不同意。”

白吟霜低声说道:“皓祯!求你答应了吧。”

看皓祯那样子,又像是个再度爆发的,硕亲王急忙一把将他拉住,喝道;“皓祯你疯了,再敢高声乱语,五十棍打下来,半条命就没有了。”

雪如也吓得乱抖,捏着手帕不知如何是好,皓祯到底也知道点好歹,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终于没有爆发,只说到:“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你离开的,就算是天大的惩罚,我们一起担着就是了。”

他安分下来的这份模样,倒还是可以看得,望着白吟霜深情款款的,跟先前那个咆哮嘶吼的简直判若两人,我深为纳闷,一时却想:恐怕兰馨喜欢的,就是这个面目的皓祯吧。只不过他这性格非一日养成,如今我以性命威胁,才收敛了些,先前还是对着白吟霜……都差点把她掐死的样子,若是日后跟兰馨相处,兰馨是个不讨他喜欢的,若是他再受什么刺激,动起手来,兰馨还有活路吗?

如此一来,听了皓祯这些话,虽然是忤逆了我的意思,不过却正中我内心下怀。

硕亲王跟雪如听皓祯这么说,顿时都紧张起来。白吟霜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边哭边说:“我求你不要这样,我们分开的话,对你我都好,也不会连累别人,你就听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吧。”

“不,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皓祯坚贞不屈,表示不同意。

我轻轻一笑,毫不气恼,说道:“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硕亲王,雪如福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吗?”

雪如跟硕亲王面面相觑,雪如跪地说道:“皓祯情急犯上,的确是他的不对,娘娘尽管责罚于他,至于白吟霜,她在王府的时候,规规矩矩的,一点错也没有出过,尽管公主偶有责罚,她也是心甘情愿受着,从无怨言,请娘娘看在她如此贤淑善良的份儿上,饶了她……有什么罪责,就让奴才承担好了。”

我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很有趣:并不护着皓祯,却转成护着白吟霜,为了一个来历不明、不上台面的小妾,堂堂的福晋,居然想要以身代罚。

硕亲王瞪着眼,闻言急忙说道:“请娘娘也责罚我吧,我也有错……”

我看着这心怀鬼胎的众人,想了会,开口说道:“都别急着,本宫看此事,全由白吟霜所起,若非是她勾引浩帧贝勒在先,他又怎么会跟兰馨反目,动手犯上,甚至在本宫面前咆哮,造成现在这种情形,归根结底都是因白吟霜而起,而皓祯好歹是兰馨的额驸,本宫来之前,兰馨再三请求本宫,对皓祯从轻发落,本宫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怎么难为皓祯……至于白吟霜,却是留不得的!”

我说完这句,除了硕亲王外,其他三个人都慌了,白吟霜是有些怕,皓祯是大急,而雪如是担心震惊不忍,种种种种。

我若无其事,问道:“白吟霜,让你一人,承担所有罪责,本宫自然会将皓祯以及硕亲王府的所有人都轻轻赦免,如此判断,你服吗?”

白吟霜含着泪,终于低头下去,抽泣说道:“奴才服,只要娘娘保住皓祯,不处罚王府里的其他人,再怎么判奴才,奴才也心甘情愿。”

与此同时,雪如跟皓祯一起喊道:“不!”

我不理,那边硕亲王虽然有些不忍,却仍旧拉住了雪如的手臂,低声劝解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又算得了什么?皓祯犯下的种种错误,也的确是由她而起,如今娘娘圣明,一切从她结束,何乐而不为?你干嘛跟着皓祯一起犯糊涂?”

雪如哭的泪人一般,说道:“我犯糊涂?我犯糊涂?你不知道,我……我这心里……”她捂着胸口,欲言又止,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白吟霜,忽然跪倒下去,抱着白吟霜哭道,“苦命的孩子。”

我见她哭的如此惨烈,却并不再说其他,心想还差点火候,今日之事,也该收场了,这一把火烧着,迟早让她受不住。便淡淡说道:“既然白吟霜认了所有,那就好了,欺君之罪外加引诱贝勒爷失德败行,罪责当诛,三日后处斩。”

我说完之后,雪如惊呼一声,昏厥了过去,皓祯暴跳起来,重新高吼,我早就料到会如此,当下命人将他擒拿起来,摔出宗人府,眼不见为净,剩下的硕亲王将雪如福晋搀扶起来,我又抚慰了他几句,他谢恩之后,也自出府去了。

刚回到了坤宁宫,兰馨就来见我,我见她双眉紧皱,似乎担着无限心事,心头想到皓祯咆哮嘶吼的样子,不由地摇了摇头。

“皇额娘……皇额娘劳累了,”兰馨行了礼,小心说道,“不知今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兰馨,这皓祯贝勒,有个冲动受不得刺激的毛病,你可知道?”

兰馨呆了呆,说道:“皇额娘……他……他也不是总这样儿的,只不过是偶尔如此。”

我望着她,说道:“他今日在宗人府将白吟霜掐住的样子,着实可怕,那白吟霜全无反抗之力,若非知道他两人有意,还以为这皓祯要杀了白吟霜呢,本宫实在想象不到他也如此对你的情形。”

兰馨低下头,说道:“皇额娘,兰馨知道您疼惜我……”

“那你也该疼惜你自己!”我很是不高兴,望着兰馨,说道,“你是皇家的公主没错,皇上对你爱惜有加没错,本宫自然也是当你是亲出的来爱护着,所以你出了这种事,本宫才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可是兰馨,人一定要自己争气!倘若你自己先看轻了自己,非要往那些地狱火海里钻,那么就算是皇上,就算是本宫,也是救不得你的!”

兰馨一听我说这个,眼泪扑啦啦落下来,说道:“皇额娘……兰馨知道,可是,可是这门婚事是皇阿玛定下来的,如今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又能怎么样呢?也只有……”

“你是皇族的公主,难道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明知道他不是个好的,你却死抱着不放,这是什么道理?其实选择多了去了。”我看着兰馨,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你这孩子,是个沉稳大度的,合该有个疼惜你,眼里只有你的额驸,享尽荣华富贵,夫妻恩爱,但是你看现在——你觉得皓祯他还会回头来跟你琴瑟和鸣,恩爱一世吗?他那个性子,加上你是个宁折不弯的,简直是烈火遇到炮仗,靠的越近,只会伤损了自己,甚至两败俱伤。”

兰馨听得怔怔的,皱着眉望着我:“皇额娘,我……我既然嫁了,就要迁就他……”

我冷冷一笑,说道:“你若是能迁就,就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白吟霜而闹得不可开交了,你可知道,你所谓的白狐,不过是白吟霜为了祭拜他的父亲所以才身着白衣夜行引起,你若是理智聪明,就该识破当中的谎言,而不是反被那些谣言迷惑,最终疑神疑鬼,你自己想想看,此番若是本宫不出手,你现在会是何种状况?你会迁就皓祯,笑话!只怕你会越伤了自己是真的。”

兰馨手帕子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够了,不要哭了!”我拍了拍桌子,兰馨吓得立刻收了声,我又说道,“你现在年轻,毫无见识,才会钻入牛角尖里,一头不回,本宫不是怪你,只是想让你看清事实:其实只需要你退一步看看,就会知道你面前仍旧还有更多的选择,不是非一个漏洞百出的皓祯不可。”

兰馨眼睛微微湿润,看着我,过了会儿才问道:“皇额娘,我……我只怕我成为众人的笑柄……”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我冷冷一笑,说道,“人活一世,难道要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只要你自己觉得安心快活,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兰馨一怔,旋即缓缓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我看她似有松动,立刻趁热打铁,说道:“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新月格格之事?”

兰馨点头,说道:“皇额娘提起这个做什么?”

我说道:“你看,那新月格格,起初一门心思的喜欢上努达海,又有哪个不笑话她的?堂堂一个格格,竟然喜欢上有妇之夫,可是后来呢?”

兰馨凝眸想了想,说道:“起初兰馨听到的时候,也觉得诧异,有些瞧不起新月格格,以为她自贱了身份,然而后来……她想开脱了便入了佛门,潜心礼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反觉得她原来是个可敬的女子。”

我哈哈一笑:“这不就结了?你起先鄙薄于她,因为她自甘堕落,后来她翻然悔悟,选择了自己要走的一条路,你反而将那一腔对她的鄙薄轻视,换作了敬佩,——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如今被皓祯所迷,不顾自己的尊贵身份,作出那些稀奇古怪,荒唐荒谬的事情来,你当你挽回不了皓祯,世人也许会笑你,但是你若是有所选择,日后真正幸福快乐起来,有个疼你爱你的夫君,更加上比皓祯还一表人才,身份不凡,又有什么不足?正如新月格格回头是岸一样。”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兰馨望着我,喃喃地说。

我又说道:“何况,本宫先前说过,你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何必以世人的眼光为束缚?要知道,世人多数都是趋炎附势、喜新厌旧之辈,倘若你真的快刀斩乱麻,跟皓祯一刀两断,另觅坦途,到时候你看看还有谁会提起你当初跟皓祯之事,早就把皓祯抛到九霄云外去,只会羡慕你赞你有眼光有福气,你若是不信皇额娘说的话,就拭目以待。”

兰馨望着我,眼中的泪也再无痕迹,忍着悲伤说道:“兰馨怎么会不信?皇额娘是一片真心为我着想。……我寻常都只怨恨自己的命不好,阿玛额娘早亡,虽然皇阿玛疼爱,尊为公主,不过在这深宫之中,仍旧时常有孤苦无依的感觉,从没有人如皇额娘一般对我苦口婆心……”

我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如今你可不孤苦了,有本宫在,本宫会疼惜你爱护你,不叫任何人欺负你。”

兰馨感激看我,眼圈微红,叫道:“皇额娘,先前兰馨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皓祯是我的救命稻草……如今才知道谁是好人坏人,皓祯那么对我,摆明他的心中是没有我的,我又何必对他苦苦死缠?皇额娘说的对,我如今……也必须也要自己争气,才不辜负皇阿玛跟皇额娘对我的疼爱……”

“你懂得了如何选择是对的,本宫也就放心了,”我望着她的双眼,说道:“既然已经选择,就不要再回头。人也是这样,放开了就不要再记得,——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兰馨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啪啪落下,她反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不要回头,嗯……皇额娘,我忽然感觉我的心头,仿佛去掉了一个极大的心结。”

我微笑看她,兰馨转头回望着我,含泪而笑,说道,“兰馨不再执迷不悟了,兰馨会听皇额娘的话,皇额娘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也忍不住有点眼睛湿润,却也点头说道:“好兰儿,这才是你皇阿玛的好孩子,也不枉本宫替你出这个头。”

解连环5

兰馨来的时候愁云满布,离开的时候,却仍旧恢复了昔日那个未曾出阁的雍容公主气度,自回宫中休息去了。

我休息了一会儿,在心中想着硕亲王的这件事,什么白狐,什么小妾,什么白吟霜,雪如福晋,还有白吟霜肩上那个奇怪的标记,简直像是一团迷雾,只不过,倘若那是一团迷雾,本宫也要一手拨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第二日刚用了早膳,便有人来报,说是硕亲王府的侧福晋进宫求见。

我心头略觉得诧异,又有一种似乎能窥见真相的预感,立刻命人宣召。

不一会儿的功夫,侧福晋进宫,我略微一看,是个面目娟秀的女子,只是略见憔悴,她行礼完毕,我问道:“侧福晋平明进宫,不知有什么事?”

侧福晋磕了个头,惶恐说道:“奴才斗胆进宫,是想求皇后娘娘,救救奴才的儿子,奴才有一件机密大事,想要禀告皇后娘娘。”

“究竟是什么事?”我缓缓问道。

经过侧福晋的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清楚,只不过我没想到,雪如她还真有这个胆子!原来,那皓祯贝勒,并非是真的贝勒,雪如福晋当初生下的是个格格,而且正是此刻为皓祯小妾的白吟霜。昨晚上雪如跟皓祯大闹,求硕亲王将白吟霜救出来,硕亲王不从,想处罚白吟霜一人保全整个硕亲王府,雪如无奈之下,说出了实情,想以此说动王爷相救白吟霜——他的亲生女儿。而事情的真相,却又被侧福晋翩翩听到。正巧侧福晋的亲生儿子皓祥贝勒惹怒了硕亲王,被硕亲王捆绑起来,硕亲王盛怒下迁怒于皓祥。翩翩伤心之下,再加上几年的积怒,便进宫来向我密报,求我保全他的儿子皓祥。

我听过了硕亲王府侧福晋的密报,不由地一笑,恰似我先前所想,当下哈哈一笑,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回看你们硕亲王府怎么办……来人,本宫要去见皇上!”

正走出了坤宁宫,却见皇帝御驾也正向这边走,我行了个礼,皇帝说道:“皇后这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我笑道:“正是想见万岁爷。”

皇帝眉毛一挑,说道:“皇后莫不是想念朕了?”

我抿嘴一笑,说道:“皇上怎么一大早就开玩笑,臣妾是有要事,”说着,神色严肃起来,说道,“皇上,此事荒唐之极,乃是硕亲王府上的机密,请皇上入坤宁宫,让臣妾禀告皇上。”

皇帝见我如此郑重,略觉得诧异,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坤宁宫。

片刻之后,我将硕亲王府上偷龙转凤,将真格格换走,假贝勒调包的事情讲完。

皇帝听得吹胡子瞪眼睛,说道:“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绝伦的事情?这硕亲王府果然是乌烟瘴气,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发生了,真是气死朕了!”

我说道:“皇上请息怒,且看现在怎么办吧。”

皇帝说道:“怎么办?这硕亲王府欺上瞒下,用个假贝勒来娶兰馨公主,罪大恶极!”

说着,便招来御前侍卫,传旨下去,下令将硕亲王府的所有人都捉拿起来,关入天牢,皓祯一介平民娶了兰馨公主,明日午时三刻斩立决。

皇帝发过怒吼,才说道:“朕一时不察,竟被这些狼子野心的东西蒙蔽双眼,让兰馨受苦,唉,只不知这番变动之后,兰馨会怎样,朕有点担心啊。”

我微笑说道:“皇上请放心,臣妾先前劝解过兰馨,她已经想开了。何况,过去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如何,我们还得给她选个好人家,要人品武功皆都比那皓祯强的。好好补偿给她。”

皇帝点头,看着我,说:“兰馨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朕昨日也召见过她,问她的口风,她对那皓祯还是执迷不悟的,怎么今日竟然改变了看法?是不是皇后又从中开解了她啊?”

我笑道:“真是瞒不了皇上,臣妾的确是开解了一番兰馨,臣妾说,皇上如此关怀爱护她,她也应该自爱才是,当时臣妾尚不知这假贝勒之事,所以尽量劝她想开些,不要为了一个皓祯,忘记了自己还是皇家的公主、身负皇恩,兰馨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一点就通。”

皇帝听完,叹了声,说道:“皇后,多亏有你,朕发现,朕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他转过身望着我,笑眯眯,含情脉脉。

皇帝走后,我自在休息,心想这件事情真是十分神奇,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皓祯贝勒不识好歹,纳妾犯上,没想到竟扯出了雪如福晋弄虚作假偷龙转凤的秘密往事,也算是歪打正着。如今兰馨正好是对皓祯更加死了心了。

不过,想到那白吟霜,也算是可怜,当初被雪如抛弃不说,最后竟然阴差阳错当了假贝勒的小妾,又受了诸多委屈,如今还身陷大牢,也不知皇帝会怎么处置硕亲王府这一干人等。倘若雪如她好生珍惜白吟霜,不送她出去换个男孩,现在她也是硕亲王府的小格格,真是造化不同,雪如的心也未免太狠了。我想到昨日她望着白吟霜肩头那表情,很是复杂,隐约带着愧疚,只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那日我让雪如带着白吟霜入内之后,便名小禄子前去窥听,果然听到雪如对白吟霜肩上的印记问长问短,欲言又止,很是可疑。当时没什么证据只是推测,隐隐约约觉得那印记如此隐秘,又非一日而成,恐怕是跟雪如有些关系的,只不过她掩饰的好,没有完全透露出来,所以我故意将白吟霜囚禁,让他们之中的矛盾激化,果然硕亲王府就产生了变故,雪如在我的面前是不敢透露真相的,然而见硕亲王一心想让白吟霜替死,她内心愧疚交加,到底是忍耐不住泄露了真相,想让硕亲王施加援手,却又没想到,侧墙有耳,又被侧福晋翩翩听到。

这也合该是雪如的报应,当初是她狠心将白吟霜送走,可巧这白吟霜跟皓祯一见钟情,又拐弯抹角进了王府,想必冥冥之中,这白吟霜是回来讨债来的。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我只想在八旗当中选个杰出的人婚配给兰馨,恰巧雁姬进宫来陪我说话,说起来,雁姬还有个儿子骥远,我心头一动,便问了几句,雁姬何等聪明,想必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只不说破。

我们两人正在说话,那边有人来报说兰馨公主求见,我点点头,看了雁姬一眼,雁姬正急忙地起身,迎接兰馨。兰馨进来,见有人在旁边,便微笑点头致意,丝毫的张皇失态都没有,雁姬行礼过后,赞道:“奴才素来听闻兰馨公主德貌双全,如今一见,这气质竟是如此的高贵端庄,真如天人一般。”

兰馨含笑说道:“谬赞了。”我便向兰馨介绍:“兰儿,这位是努达海将军府的夫人雁姬。”

兰馨说道:“原来是雁姬夫人,兰馨虽然久居深宫,也素闻雁姬夫人贤惠强干,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两个人彼此惺惺相惜,我含笑旁看,过了一会儿,兰馨说道:“皇额娘,其实今日兰馨来见皇额娘,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我问道。

雁姬见状,说道:“是否需要奴才回避?”

我未知可否,兰馨微笑说道:“此事不必避讳,夫人请安坐。”

雁姬含笑坐定。

兰馨说道:“说来,还请皇额娘不要生气,兰馨乃是为了皓祯之事而来。”

我颇为诧异,想了想,问道:“莫非兰馨你现在仍记挂那皓祯?想必你皇阿玛也跟你说过了,皓祯不过是个假贝勒,罪该万死。——只委屈了你。”

兰馨点点头,说道:“皇阿玛对兰馨说过,兰馨也懂得,只是,皇额娘,皓祯他虽然是个假贝勒,但他当时不过是个婴孩而已,由不得自己选择。兰馨错配了他,虽然心中不甘,可是这也是造化弄人,怨不得谁,昨日皇额娘开导兰馨,兰馨自己反思了一夜,想到以前种种,仿佛入了魔障,失态的很,兰馨很是羞愧,如今兰馨也已经看开,只请求皇额娘开恩,能够饶了皓祯死罪。”

“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本宫昨日那一番唇舌,”我看着她,又说道:“可是你真的肯放过他?杀了他的话,岂非可以出一口恶气。”

兰馨说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想那白吟霜跟皓祯,阴差阳错交换了身份,一个流落天涯,一个身在王府,却又终于相遇,他们本也是无可奈何之人,而兰馨,对他们来说,只不过如一个点缀,一个过客,如今兰馨看开一切,心无挂碍,自然对他们毫无怨尤,回思以前种种,反觉得自己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兰馨斗胆,恳请皇额娘放了他们。”

我叹道:“不记挂别人的恶,反而慎思己身,兰馨你有这种善心,真是善莫大焉,只不过,此事皇上已经做了决定,怎么可以轻易更改?”

兰馨望着我,微笑说道:“正是因为皇阿玛已经决定了,兰馨相求,他也不肯答应……而宫内,唯一能让皇阿玛改变主意的,就是皇额娘您了。”

我不由笑道:“兰儿,你甜言蜜语的,是想让本宫去替你说情啊,然而欺君之罪到底是欺君之罪,莫非就轻饶了他们不成?他们再怎么无辜,到底是害得兰儿你伤心难堪过,本宫可不如兰儿你这般善心,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兰馨说道:“皇额娘如此,乃是因为疼惜兰儿,只不过现在兰儿已经放开,皇额娘也对兰儿说过:既然已经选择,就不要再回头。人也是这样,放开了就不要再记得。——兰儿始终谨记。”

我听了她如此说,半晌无语,望着兰馨静了许久,才感慨的点头。

旁边雁姬亦含笑说:“兰公主真是兰心慧质,又有菩萨心肠,若是哪个杰出的八旗子弟能够得兰公主为妻,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

我闻言一笑,说道:“雁姬你也不用替她说话,这个忙,本宫帮就是了,对了——你的儿子骥远,不也算是八旗子弟中的佼佼者么?”

雁姬一怔,而后笑说道:“奴才大胆自夸,骥远也是个不错的,文武兼备,就是人实在点儿……”,兰馨一听,便也明白其中意思,当下脸上微微泛红,说道:“皇额娘既然应允,兰儿多谢皇额娘开恩。兰儿先行告辞了。”

我也不留,兰馨走后,雁姬说道:“这兰公主真是个活菩萨心肠,被那皓祯贝勒如此伤害,还能如此大度,真是让人看了又是怜惜,又是敬爱。”

我哈哈一笑,说道:“雁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骥远,果然是个好的?丑话说在前头,倘若骥远是个不好的,以后本宫可是饶不了你的。”

雁姬笑道:“回娘娘,这真不是奴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骥远自从那件事之后,发愤图强,现在不知道多有出息,先前还是个小孩儿性情,如今大大收敛,皇上前日还夸奖了他来着——只不过他官职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