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澧王厉声断喝,“你这女人忒不懂规矩,圣旨在上,怎由得你不跪?!跪圣旨便是跪圣上,如若不跪,那就是抗旨逆君,大逆不道之罪,难道你想掉脑袋么?”

嗷——她杨不凡这辈子除了被殷无命那厮罚跪面壁之外,还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呢。她宝贝膝盖的第一次哇…抬手摸了摸脖子,挣扎了片刻,罢了,反正她膝下也没什么黄金,还是脑袋重要,跪就跪了,呜呜…昨天晚上刚献了初夜,今天早上又要献初跪,这些“初”什么的好像一发便不可收拾了,不知道明天她还有什么“初”可献的。

澧王好笑地看着她不情不愿地跪下,一张苦闷的小脸皱做一团。居然敢摆出这副表情来接圣旨,她杨不凡也算是第一人了,换了别人,早就被拉去治个大不敬之罪,不过这女人么…从来也没正常过,谁若是要跟她较真,恐怕七魂都被气跑了四魂,剩下那三魂还行将归去兮。

跪则跪了,只是她心下又纳闷的紧,这皇上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做什么要降旨给她呀?刚要抬头问上一句,见澧王已经从怀里取出一轴黄卷准备宣读,她只好闭紧了嘴巴听着。前面一大段之乎者也拽文弄典的文言词儿没怎么听懂,在中段的部分听了个大概,什么“察魔教仁义爱民,多行善举”啦,“二百万两赈银济民救难”啦,“即日进京”啦…是要让她回京面圣哦?六皇子殿下念完圣旨还能帮忙翻译一下不?

澧王读完了圣旨,一抬眼正好看见她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憋笑道,“杨不凡还不起来接旨?”

咦?可以起来了啊?她揉了揉膝盖,站起身来走过去就要抓过圣旨,却见澧王拿着圣旨往回一缩,肃容厉喝:“两只手接!”

“…噢。”接个圣旨还怪麻烦的!忙又伸出一只爪子恭恭敬敬地请回那黄卷。

“哼!”麻烦?麻烦的还在后头呢。“记着,圣旨接回去要早晚三柱香供着。”

“…啊?!”不是吧?她可不可以不要了哇?

“圣旨可不是人人都接得到的,那得看天恩垂赐。能得天子旨意,也是你福缘深厚的造化,还不谨慎恭敬些。”顿了顿,料想她刚才未必都听得明白,只得无奈接着解释道,“此次你募捐救灾功不可没,圣上明察,赐你回京觐见圣躬天颜,同时参加犒赏救灾功臣的迎春宴,以受彰表。回去收拾收拾,这就启程吧。”

“马上就走啊?人家还想玩两天的…”她蹙眉扁嘴地咕哝。

“哼,玩两天?迎春宴就定在三月初十,只剩二十来天的时间,若误了期限是要砍头的,到时候你可别哭着鼻子怪我没提醒你。”

“…”她就说嘛,跟这些个皇上王爷的扯在一起最没趣的了,动不动就拿脑袋啊什么的恐吓人家。呜呜呜…殷无命,你在哪里呀?人家她的脑袋现在很没安全感,很前途未卜,很容易就一不小心跟她SAYGOODBYE啦…

她刚要转身出门找殷无命哭诉一番,却听澧王在身后悠悠说道,“对了,上次你答应要帮本王做三件事,现在本王想到第二件让你做什么了。”

从江州北上,有旱水两路。旱路走官道,水路走运河。殷无命说,旱路颠簸,水路快捷,还是走水路吧,也可以看看沿岸的风景,不至于太闷。杨不凡想起坐船到碧水庄时吐得天翻地覆的经历,本要坚辞不坐的,但是苏离贪玩,殷无命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找的是条大船绝对不会让她有丝毫不适,这才把她哄到了船上。

果然是条质朴坚实的大船,船身有几十米长,以内河航运来讲已经算是巨大了。春秋堂在江州涉足造船业,找到这样的大船并非难事。船身行进得匀速稳健,河面也平静无波,并没有多少颠簸,坐在船上尚算舒适,杨不凡也就安心地呆在船头的小舱,窝进殷无命的怀抱里看窗外倒行而过的风景。脚边的暖炉里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满室皆春。

“凡儿,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殷无命一只手臂箍着纤腰,歪头看她的脸。

她的脸顿时涨得绯红,“喂,你干嘛老是质疑我的人格!”

他挑眉,鼻孔里嗤地一哼,“有些人的人格本就不名一文。”

她佯怒,作势要起身,却又被他一把按回怀里。“好啦好啦,乖乖躺着,我不贬你了。你倒说说,为什么我们离开时叶公子没出来送我们?”

“…他…大家走得洒脱点,不是很好么,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好送的呀,送来送去的,还十八里长亭呢,肉麻的很。”

“哼!”殷无命心道,恐怕又遭了你的算计。

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殷无命暗自沉吟,这小女人天性还算善良,亦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在行事上太不择手段了些,若宠之任之姑息之,今后不知会怎生难缠,说不定整个魔教也将会被她带入一个极其艰难的境地。他殷无命此生若注定要与她共度,下半生必然是不得安宁了。

两个人在小舱里你侬我侬,柔情蜜意,一派恬静,却听见从船尾后舱里隐约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杨不凡侧耳听了听,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小离好像在跟谁说话!”

殷无命一把摁倒她,“跟人说话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由他去吧。”

她又仔细辨认一下声音,“不对劲,我得去看看。”说着站起身来往船尾走去。

须臾,船尾后舱传来杨不凡的一声暴喝:“叶文慧!你怎么会在这里!”

娇娇弱弱脆脆生生的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杨姐姐,我是在跟小离哥哥私奔呀。”

一个小鬼就够她受了,现在又来一个?她又不是开托儿所的。“苏离!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干嘛要带着这个拖油瓶一起回京城啊?”

少年慵懒又镇定,“她非要跟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啊——”仰天长啸,“叶文昔!你快来管好你妹妹呀!十二岁就要跟人私奔,成何体统啊!”

“喂,姐姐,你好像忘了,叶大哥已经被我们迷倒,现在应该在六皇子的官船上任人宰割吧。”凉凉的声音从少年口中发出,提醒她似乎她也没做什么成体统的事情。

呃,好吧,既然他也会来京城,那就以后找机会再把他妹妹塞回去给他管教吧。

“杨姐姐,你如果不阻挠我跟小离哥哥私奔的话,你算计我哥哥的事我也就不同你计较咯。”

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她的周围到处都充满了这种外表纯良内心邪恶奸诈的人种?殷无命如是,外表温文,内心险恶;苏离如是,外表清纯,内心狡猾;叶文慧亦如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内在。难道她一辈子都要跟这种表里不一的家伙们打交道,真是让人发疯的宿命!

澧王吩咐她做的第二件事,让她说服叶文昔跟他回王府。呼——叶大少那家伙怎么可能乖乖听劝嘛,自然要用些手段,虽然有点不入流,为了黎民百姓,也只能牺牲他一下啦。况且,有情人当然要终成眷属,老是别别扭扭地闹个什么劲,无不无聊啊,就像她和殷无命这样,成天腻在一起,不是很惬意吗?

*********

三月初十之前,他们终于赶回了京城。非凡楼里,杨不凡很受伤,只顾咬着手指闷闷不乐。

他们这对兄妹,连变态的嗜好都相同。凭什么叶文慧那小丫头要占她的床,她的房间啊!呜呜…她的蝴蝶结荷叶边的床单,被子和枕头呀!她的充满奢华气息的桃红色帐子呀!

殷无命一把扯过她,强迫她与他四目相对,“你最好记住,从现在开始,没有你的房间,你的床,只有我们的房间,我们的床。以前那个房间,谁爱住谁住,你只准跟我一起住在这个房间里。这里的摆设随你怎么安排,不必问我的意见。颜色也好,样式也好,你无论弄成什么样我都忍了。”

“可是,可是人家偶尔还是想一个人睡睡,重温一下单身生活的嘛!”

“不准!”

“咦?为什么不准?”这个家居然是独裁的呀?

“…不准就是不准,没有为什么。”想把他丢回去一个人睡?门儿都没有,他一个人睡了二十六年,够久了。

“我是教主!可以命令你!”堂堂一教之主的权威还是在的。

“我是你的丈夫,夫为妻纲,以夫为天。”

“噗——屁啦!我们又没有成亲,自己帮自己扣的身份不受法律保护的呀!”

“…很快就会的。”成亲嘛,也不是多难的一件事,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本来就在他计划之内。

“可是,可是…”她还没过够单身生活,要不要这么快就踏进婚姻坟墓啊?

废话真多!懒得再跟她扯来扯去,翻身直接扑倒。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呃…现在这个楼层里未成年小朋友出没频繁,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兽欲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今天更整章。

鲁半半那边也更一章。

68

68、迎春佳宴...

迎春宴的举办地点是皇宫东面的一处皇家园林,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各色花卉竞相吐芳,争奇斗艳,好一个迎春佳宴。

奉旨赴宴的人在园门处鱼贯而入,杨不凡举目望去,见大家齐齐穿着官服,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只得紧紧巴着澧王殿下这个唯一的熟人。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知道规矩,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再说澧王这身份,谁也得卖个面子不是?她要说自己是魔教教主杨不凡估计没人认识,澧王爷谁人不识啊?跟着他准有肉吃。嗯!

刚要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眼梢无意中一抬,正对上六皇子大人的白眼。“杨不凡,”他看着她紧紧攀上他胳膊来的双手,咬牙低声道,“把手拿开!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她不情不愿地放开爪子,扁嘴道,“这不是怕走散么,人多又拥挤的…”皇帝老人家千里迢迢地颁了道圣旨给她,还以为对她额外恩宠,可以单独见见面呢,谁知道要像蚂蚁似地夹在人缝里进来啊?

“你以为是赶集庙会啊?这里乃天子眼前,皇城禁地,谁都不敢放肆,皆是规规矩矩地跟着内官进来,不会发生推搡失散之事。”他话音刚落,又见杨不凡蹙着秀眉,大睁着双眼迷茫地东张西望,不知何去何从的可怜惨相。想想这女子平日里不知多么乖张跋扈,自信飞扬,何时露出过这么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心里顿时一软,语气也和缓了些,“你便紧紧跟着本王就是,若不放心,就扯着本王的衣袖好了。”

说着右手衣袖轻摆,向她的方向送了送,杨不凡赶紧顺势扯住,面上冲他甜甜一笑。

安静了没有一刻,她又忍不住发问。“怎么这皇家御宴都不让客人带随从的呀?要不我也带上百来个帮众,上来充充场面壮壮声势,省得他们不知道我魔教教主是谁。”

“嗤!天子是谁都能见得么?闲杂人等怎能在圣上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再说,来参加御宴的人,又不是比的人多势众。”

“那比的是什么?”

“比的乃是爵位尊卑,圣宠威望。等一下你看座位的排列自然就知谁高谁低。”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举办宴会的广场上。两旁遍植花树,粉红雪白,交相辉映,开得绚烂无比。中间开阔地上,分两列摆开矮桌坐椅,一人一席,而正中高位褚黄旗飘扬,龙椅布置已毕。

杨不凡兴奋地拽拽他的衣袖,“王爷王爷!你坐哪个位置啊?”

澧王抬抬下巴,指向左首第一席。

“哇!那是好尊贵的位子对不对?那我呢我呢?”

“你坐我旁边。”

“果然我们魔教威名赫赫,所以我这教主也有这荣耀坐第二的位子是么,哈哈!”

正得意间,却突然被凉薄的声音打断,“哼,是我怕你不懂规矩失了分寸,惹出什么事端,才特意求父皇允你坐我旁边,凡事也好给你暗中指点一二。”

狂妄的笑声霎那间消弭于无形。自信心被打击到的她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靠山向座位上走去。在澧王旁边的位子坐下后,拿目光略略一测,发现这两个桌子之间将近半米多宽,而两个坐垫之间距离更阔,足足有将近一米半到两米。这么宽的距离连说个悄悄话都不能,难道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吃完一餐?不闷死才怪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杨不凡!你又做什么?!”澧王爷斜目看着她不合宜的举动,火气直往脑门上涌。这女人怎么没有一刻让人省心!

她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用力搬桌子。“咱俩做个同桌吧,一个人吃饭好闷的呀,边吃边聊才有意思嘛!我说…这桌子什么木头做的?怎么这么沉呀!搬都搬不动!哎——哟!”

“唉!”他长叹出一口气,摸了摸发胀的脑袋,挥挥手招来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来人,把杨教主的桌子抬过来和我的拼在一起。”

“是!”侍卫应声而动,片刻将桌子拼好。

杨不凡马上屁颠屁颠地搬着自己的坐垫紧紧挨着澧王坐下,好奇地东张西望,但凡有没见过的新鲜东西,俱都问个不停。眼珠儿眨巴眨巴地转了一圈,冷不丁地向前方一瞅,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见她那好徒儿的老爹杜太师正坐在她对面,捻须含笑凝望着她。话说这杜太师在教育儿子的问题上跟她是有过节的,她曾当面指责他教子无方,不晓得他是不是依然记恨在心,如今冤家聚首,真是尴尬万分。此刻他朝她笑得这么奔放,难道已经有了报复之计,要当场让她出丑?嗯,此位大叔不可不防。

正沉吟间,只听耳边传来澧王的嘱咐,“等会儿圣上进来之后,切记不可肆意妄为,不可直视天颜,凡事跟着我做便是。”

“…”她瞠大双目。连看一眼天子长什么样都不行?那她来有什么意义?千年难得觐见天子的机会自然要多亲近亲近握个手要个签名才不虚此行啊。

“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好都给我收一收!”看她不住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怪念头。若再不消停,脑袋掉了任谁也保不住她。

正要反驳,忽听传令官一声高喊“圣上驾到!”场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齐齐匍匐在地上。

杨不凡怔了一怔,突然感到澧王猛得拽她袖子,顿时明白过来,跟着也往地上趴跪下来。须臾,想必那皇上已经坐定,传令官一声“平身”,众人才山呼万岁起身坐下。杨不凡一直用眼角余光瞄着身旁的澧王,见他直起身来,也便跟着坐起,心里倒是乖乖地记着他刚才的吩咐,垂眸谨言,一声不吭。

接着就听天子开始讲话,无非就是谈谈本日设宴的目的,表扬一下大家赈灾的功绩,畅想一下江山社稷美好的未来。皇上每讲上几句,下面的臣子等人便会齐声接上一句以作回应。杨不凡不知如何应对,只在众人高呼时便深深点下头去,嘴唇动上几动,仿佛在应和众人之声。其他人没注意到她的异状,倒是澧王殿下坐在她身边,身量又高出她许多,垂眸见她这般有趣的举动,暗自好笑,闷笑不止,又苦于无法作声,硬是差点憋出个内伤来。

不能讲话,不能抬头,听又没听出多大意思,杨不凡实在是无聊得要打盹了,皇上老人家讲的什么东西,她也听不进心里去。过不多时,正神思恍惚间,突然听到高位上一声呼喊,“魔教教主杨不凡何在?”

“嗯?”皇帝老头儿好像在叫她,她猛然醒过神来,不由得脱口而出,“什么事?”刚要抬头,又记起“不可直视天颜”的话,只好垂下头去。

三个字一脱口,场下诸人齐齐冒了一身冷汗。

好在皇帝老人家没怎么在意,温言道,“杨不凡,你一民间女子,有筹款赈灾之举,济世救民之心,朕心甚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看朕能不能打赏你?”

杨不凡摸了摸有些酸疼的脖子,为难道,“小女子倒是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能不能让我有幸看看您老人家呢?”再这么低头下去,就算脑袋没掉,她的脖子也要废在当场了。

皇上呵呵一笑,“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故人,让你再看看也无妨,那你便抬起头来吧。”

“可不可以随便看啊?哦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要多随便,而是…随意,呃…想看就看,看个明白…”

“准了。”

杨不凡心下大乐,美滋滋地将头抬起,向上一看,不由神色大变,满腔讶异关不住,二字称呼出口来,“大叔?!”

这一声尖叫让身旁的澧王也不禁虎躯一震,开始担心她摇摇欲坠的脑袋还能在肩膀上扛多久。

倒是皇上最为淡定。“杨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嘿嘿,大叔怎么是您啊,原来您是微服私访特意跑去非凡楼捐扇子的呀。”怪道临行前殷无命非要把那把扇子塞到她袖子里,还以为这厮有什么怪癖让她大冷天扇扇子呢,原来他是早就认出这把是御扇,自己小心收着没敢卖,这次怕皇上问起,特意让她带来的。

“不知朕的那把扇子卖了多少银子啊?”

“明眼人一看便知您那是御扇,哪里敢卖呀!”只不过她就是那个瞎眼的就是了。“一直谨慎收着呢。”

“那就把那扇子赏了给你罢。”皇上笑道,“这些小物算不得什么赏赐,朕再封你魔教一个‘义教’之名,御笔题了做面金牌给你,可好?”

真金的嘛?杨不凡双目灿光一闪,“好呀好呀,谢皇上赏赐!”

皇帝转而又向众臣道,“这位杨姑娘小小年纪,女流之辈,虽然言语举止常常有些怪异,阔论之际却颇得几分道理,入耳入心。此番赈灾壮举,亦是难能可贵。朕犹记得十数年前江南大旱,有一告老归田的吏部大员将几千两饷银系数捐出救济灾民之时,朕还令人在他的家乡建了座牌坊以示彰表。现今魔教一举捐银两百万两,朕却只给个金牌,确是赏得轻了。不过,大灾之年,一切从简。为表朕与子民共度时艰之心,从即日起,宫内膳食用度开支减半,未到丰年,不得重开奢靡风气。”

底下又传来一片“皇上圣明”之声。

杨不凡私下里暗自称庆。牌坊什么的,都是死物,她也没那么在乎;倒是金牌么,还比较实在些。

顾盼之际,她又发现高位的龙椅上不只坐着皇上,他身边左右还有两位宫装妇人肃容端坐。其中一位皮肤白皙,眉目和杜太师有些相似,料想她便是杜太师的姐姐澧王的母后杜妃了,另一位估计该是皇后吧。

正在偷眼打量那两位尊贵的娘娘之时,却不由得发现那杜妃的目光也时不时地在她身上流连,现出若有所思似惊似喜的神色。

她悄悄向一旁伸过头去,凑在澧王耳边低声问道,“喂!你妈怎么老在看我?”

澧王闻言一怔,向上扫了一眼,心思转了几转,恨道,“杨不凡,此番我可被你害惨了,你要负责帮我收拾!”

69

69、皇家宴席...

这皇家的宴席真不是好赴的!

上头训了半天的话,下头拍了半天的马屁,这酒菜终于眼看着就上桌了。娉婷袅娜的宫女们衣带翻飞,暗香盈袖,穿梭来往,手里的托盘轻移巧送,奉上款款珍馐佳肴。

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刚要拿起筷子垫巴垫巴空空如也的胃囊,却又突觉臂上一疼,原来是澧王殿下暗地里掐她一记,顺便奉送冷冽的眼刀几把。只得垮下小脸,悻悻地放下筷子,把口水使劲往肚子里吞。

皇上没动筷子,谁敢率先开吃?得,眼巴巴地等着吧。

九五之尊,龙体圣驾,果然不同凡响,丝毫不被桌上的美食所诱,仿若一切珍馐皆为虚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杨不凡瞪大了眼睛盯了他半晌只等那一箸开席,却偏偏见他笑得沉静自如毫无饥饿之态,只堪堪拿起手边玉盏,敬向众人。

这下杨不凡才知道,原来这皇帝老儿一抬手敬酒,实在是酒宴中危险系数最高之动作。座中鸦蚁一般的诸位臣子们瞬间起立,举起酒杯与天子遥相呼应,山呼海喊。皇帝举了三回,众人起坐了三遍。何者最危险?小命也。起起落落不停地折腾,小命都废去了半条。

皇上消停了,还有皇后皇妃,皇后皇妃安静了,底下大臣们又喧嚣起来。

心里默默念诵韦小宝的四字真言“辣块妈妈”,扬州的骂人话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人要是火气上来,任何语言都是泄愤的载体,实在不必拘泥于本意。

正饿得头昏眼花无精打采之际,隔壁伸来一双筷子往她碗里扔了块排骨,“可以吃了。”他家父皇陛下刚尝了口小菜,算是开席了。

四字真言马上变成口宣佛号,捞起排骨开始大快朵颐。

“陛下,臣要敬杨教主一杯。”对面悠悠传来中气十足又带点愉悦的声音,让杨不凡僵在当场,刚啃了一半的排骨不好往下啃,也不舍得往碗里扔回去。正犹豫间,满场里目光灼灼已经把她照耀得无处藏身。

“杜爱卿要敬杨丫头?这可得说个由头出来。”皇帝老儿是好奇宝宝,堆起一脸的笑非要求个甚解不可。堂堂太师要给个晚辈敬酒?罕见,稀奇。

杨不凡也含着半块排骨茫然地看着杜太师。

杜太师已经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向上方略一欠身,“犬子杜游生性顽劣,平日里惯擅招惹祸端,想必在座各位大人也都有所耳闻,太师府里出了个纨绔浪荡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吧。”

满场人心里都暗暗点头,这太师府里的公子被宠的不像样子,大略是知道些的。

太师又接着道,“陛下,下官本已经对此子心灰意冷,不敢贪求他此生有多大的出息,谁料机缘巧合,竟给这孽子遇见个贵人。”侧头遥望着她,神色里说不出的欢喜和欣慰,“这贵人便是杨不凡杨教主。正是她的殷殷劝导,才使犬子重返正途。微臣感激不尽,正要借此良机,敬教主教导犬子之恩。”

皇帝听了,面上微微含笑,“嗯,不知你那公子现下在做些什么?”

“启禀陛下,犬子立志要从军报国,为此杨教主帮他安排了一些功课,每日勤谨学习,不得荒废。”

“不知杨丫头安排的都是什么课程,能不能给太师府培养出一位将军来?”

杜太师面上开始放光,“说到这些安排的课程,真使微臣大开眼界。策论,兵法,天文,地理,算学,武术,骑射,礼仪,可谓无所不有。”

“哈哈!”皇帝爽朗笑道,“这些课程一学起来,那可不就是给我送了位文武兼备的将帅之才么!这杯酒敬得!敬得!”

在众人的殷殷目光注视之下,杨不凡只得扔下排骨,端着酒杯站起来仰头干了,抹一抹嘴角,尴尬地笑笑。

场上又平静起来,她把酒杯推到一旁,再也不理会对面热切的目光,只顾埋头大吃大嚼起来,看得身旁的六皇子一脸无奈。吃着吃着,冷不防打出一个喷嚏,不知背地里又被谁念叨上了。

杜妃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悄悄探头到皇上耳边,“陛下对这杨姑娘可还看得顺眼?”

皇上点点头,“倒是个非同凡响的女子。”

“您就没看出点什么来?”杜妃问得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