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失而复宠的安贵妃就搬到了关雎宫,并且在第一时间里去给皇后请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盈盈一拜,随着身体的动作,安若怡头上的金步摇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姐姐真是多礼了,你我姐妹,何必这么客气呢?福娘,快给贵妃看座,瞧你,人都瘦了,有了身子的人,可要注意些才是。”一珍满脸笑意,大方客气的说道。

“皇后放心,臣妾自然会注意的,不会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得逞。”安若怡亦是笑着。

两人虽然面上如此,但都心照不宣。

安若怡和别人不同,即便她下了狠心,也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但是如今,看她言语表情,好似已向皇后宣战,不仅话里带刺,而且眼神里也流露出怨毒。当然,这样的表情只会让皇后看到,在别人面前,她们还是亲如姐妹的两人。

秀女们觐见皇帝之后,虽然皇帝没有个个细看,但还是擢升了一些秀女为宝林,其中就有燕骄阳,筱如歌,水灵灵,何甜儿,秦可心等人。她们被提拔之后,自然就和后宫嫔妃一样,每日都要到紫宸宫请安,这样以来,她们就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皇后本人。

而这天,她们不仅见到了皇后,还见到了安贵妃。她们对这位先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后却失宠,而如今再度复宠的贵妃,还是有很强的好奇心的。所以她们一边偷偷的打量着皇后,一边细细观察着贵妃。

对于皇后,她们均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甚至有人在事后轻叹:“不愧是沈皇后的女儿呀!”

而对于安若怡,她平和的微笑,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好似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贵妃,却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姐姐。这样的感觉,促使几位宝林暗暗偏向了关雎宫。

越是,关雎宫中变得史无前例的热闹,几位宝林都笑说贵妃毫无架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其中甜儿和灵灵尤其和她相厚。

虽然如歌是皇后的人,但是她们在别人眼中,并不是十分投契。反而和周贤妃走的很近。阿罗原以为皇后会重用如歌,但是皇后却说:“正因为她是本宫的人,所以本宫才要疏远她。”阿罗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个中玄机,而采叶和兰儿等人,压根不知道如歌是齐国皇帝派来的暗人。

燕骄阳独来独往惯了,但她也知道在皇宫里没有个靠山是不行的,所以她很快认准了方向,投到了皇后身边。皇后提醒过她:“这皇宫的水深的很,你刚进宫,还没有看清时局,最好不要站错地方,一旦你表明立场,就意味着你要和很多人为敌。”

燕骄阳却笑着说:“臣妾明白,但臣妾已经选择了皇后,就一定会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皇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目前,后宫的三足鼎立之势又得到了巩固,皇后和惠妃加上燕骄阳,吴巧玉,贵妃和甜儿,灵灵,周贤妃,谭淑妃和如歌,秦可心。

那位叫做巧玉的女孩,正是那个和惠妃穿了同样衣衫的人,惠妃一心想打压她消气,所以故意笼络她,等到有了机会,自然会将她踩在脚下。

后宫之势就是如此,偶有明争暗斗,而只是小风小浪,不足为惧。

再说朝堂上,邢风并没有因为金哥的死就和皇后闹翻,因为朝堂上还需要她的帮助,每日在勤政殿听政,都是帝后一同前往,但今日,邢风在听政之后一个时辰都留在殿中,而后才让皇后前往,过去之后,无非说一些小事,这让天生对政治敏感的一珍,有些疑虑。

幸而,她在皇帝身边,除了李德全只外,还是安排了人的。

因为,她从来不会完全相信某一个人。

刚跨出勤政殿大门的时候,有个小太监忽然凑上前来,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皇上今日召见过中书令,期间除了李德全进去送过一次茶水,其余没人在旁伺候着。”

刚说完这些,那小太监立刻消失了。

中书令,曾担任过太子太傅,邢风在朝堂上唯一信任的人。原本回乡丁忧三年,如今他又回来了,而且还担任了这么重要的一个官职。

秀眉一挑,皇后一边疾步走向紫宸宫,一边对采叶说:“请大总管来见我。”

皇后说的是请,采叶明白其中含义,立刻转身悄悄去了。

李德全匆匆赶到紫宸宫时,皇后一脸严肃的瞪着他,还没等到他开口,一珍就发话了:“李大总管,本宫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为何此次发生这样重大的事,你还要对本宫隐瞒!”

其实一珍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此事一定事关重大,并且关乎自己,纵使不关乎自己,也关乎两国,否则邢风不会这么小心谨慎,而李德全又不肯相告。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李德全心中有个数,都交代清楚了。

李德全一听,立马“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奴才不知皇后主子何故言此,还请皇后明示,老奴若是知道什么,肯定会如实相告,怎么会期满皇后主子呢?”

一珍心道,果然是个老狐狸,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肯说的,于是便沉下脸来,狠狠拍着桌子怒道:“你还想抵赖?李德全,金哥是怎么死的,你我都清楚!背叛本宫的人是什么下场,想必你知道的更清楚!”

李德全顿觉脊背发凉,汗如雨下,他用袖子擦了擦脑门,想了想,说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肯说,只是,事关重大…既然娘娘问起,那老奴只好说了。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年前,有大臣受到宋国奸细的刺杀事件?如今,有名奸细已经落网,而且中书令大人还查到,朝中大臣有人与奸细勾结…”

“这些本宫都知道。”一珍不耐烦的说。

“可是,皇后,与奸细勾结之人,正是庾相的至交,御史中丞韩大人!”

一珍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难道此事和庾相有关?”

李德全摇头道:“老奴不知,但皇上一向都想扳倒庾相,就算此事和相爷无关,恐怕皇上也会趁此机会将庾相等人一网打尽。”

一珍只觉寒从心起,庾相虽说势力庞大,但他却对朝廷忠心耿耿,若他一倒,还有谁能牵制世家?要知道,当那些世家联合起来,力量远远大于一个宰相,到时候,皇帝的掣肘之力更加巨大,就连一珍自己也更加施展不开了。

奸细(三)-

庾怀苏急急忙忙的赶到勤政殿,那里只有皇后在等着他,像这样的夜晚,留在勤政殿中的人不会是皇帝,只可能是皇后。

“怀苏,”皇后站在那里,欣赏着一副字,看到他来,很亲切的说,“你来帮我看看这幅字,是刚刚林为民送来的,说是皮日休的真迹,你来看看,是不是?”

庾怀苏一愣,谦恭的说:“回皇后,微臣对于书法一向没什么研究,恐怕看不出来。”

一珍笑了笑,说:“书画不分家,你的画那么好,字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你只管看,即便说错了,本宫也不会怪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庾怀苏不得不去细细观察,仰头看了一会儿,郑重的低声说道:“皇后,依微臣之见,这幅字应该是真的。”

“哦?说说看。”一珍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微臣看不出来,只不过微臣听娘娘说,这幅字是林为民敬献给娘娘的,那么微臣就有八成的把握,认为这幅字是真的了。”

一珍的唇边始终挂着那若有若无的笑,此时,那笑更加明显了,“你是想说,林为民这个人,胆小怕事,绝对不敢拿一副假的笔墨来糊弄本宫,对吗?”

“没错,天下人都知道,皇后您对于书法非常喜爱,既然是喜爱,那就或多或少有些造诣。林为民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娘娘您撒谎。”

一珍又笑了,盯着庾怀苏,笑了许久。庾怀苏正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她开口问道:“这个林为民,是你父亲的门生吧?”

庾怀苏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是。”

一珍点点头,然后拿起手边的宫灯,往前一推,正推在那幅字上,那幅字顿时烧了起来。

“娘娘…”庾怀苏惊愣的望着她,迅速端起茶碗将水泼上去,浇灭了火焰。

“无妨,只是个赝品。”一珍淡淡的说,“不过,你能不能保证,林为民给本宫献上这幅字,不是宰相的授意呢?”

庾怀苏呆住了,他不知道他父亲会献上一副赝品,而且是送给皇后而不是皇帝,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皇后比皇帝更加难对付吗?

“怀苏,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和你父亲是不同的,只不过…在宫里,你分不清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你不想和任何人为敌,但有时候,人总会身不由己…甚至忠孝不能两全。”一珍叹了一口气,仿佛思虑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在你父亲面前,请他事事都要帮我,只不过…我的敌人已经很多了,虽然我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把敌人扩大化,但是,这后宫,还有朝堂…她们不愿我当着皇后,他们更不愿意!因为我比他们的皇上主子更加的…好了,我不说了,怀苏,你下去吧!”

庾怀苏抱拳行礼,然后转过身,向外面走去。他满心忧虑,但他不想看到一珍为难,他走到一半,忽然回头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个敌人已经危及到你自身了,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饶过他的性命。”

然后,他大踏步的走出大殿,却没有听到皇后的呢喃。

皇后靠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说:“怀苏,我从未将宰相大人当做我的敌人。”

黑暗中,仿佛是幽灵一般,如歌的影子出现了。

皇后立马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皇后,她正色对如歌吩咐道:“让京城里的所有暗人,去查出宋国刺客和宰相到底有没有关系。”

“是!”黑暗中的轻叱,接着便是风动影斜,而后万物归于平静,只留下烛火摇曳。

只可惜,还未等到如歌的消息带到,邢风已经开始着手倒相了。

那时候一珍才发现,原来邢风的速度也很快,他那副病怏怏的姿态,仿佛是最好的障眼法。

也许,当他想彻底除掉一个人的时候,精神头儿十足的好。

世家们就快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了,所以他们也在加紧布置着,一旦宰相倒了,总要有个人去填补这个位子才对。

当然,皇后自己也是不会闲着的,她知道,那个位子对她来说,也至关重要。

所以聪明如她,也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保不了宰相,至少得让他活着。即便庾相倒台了,她也能控制宰相的人选。

在那样的时代,身为女人也许是一种劣势,但有时候,在龙床上征服男人的女人,就要感叹身为女人的好处了。

倒相(一)

春末夏初,连绵的暴雨侵袭着整个梁国,帝都上空蔓延着乌云密布,好似天在悲伤的哭泣。这样的日子,总有无事生非的人拿来做文章,于是,帝都除了被雨天扰的忧心忡忡之外,又被传言弄的人心惶惶。

有人说,这样的异象,表示着朝中有人思变。

的确,朝中是有人思变,那位和宋国刺客勾结的御史中丞韩大人已经被收押候审了,但是,事情似乎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开来,接连几本密奏传到皇帝那里,历数宰相的过失,言辞虽然保守,但已经在雷池边缘徘徊。

邢风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倒相的机会,但这时候,又传来江淮一带闹水灾的消息。

江淮是国家的粮仓,如果那里闹了水灾,该有多少人会饿死?

似乎是前一段时间太过劳神,邢风明显感到吃力,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了,而每逢这个时候,他的病总会发作一段时间。

他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慰藉他苦闷的心情,而这个人绝不会是皇后。

关雎宫里,邢风舒服的将头枕在安若怡的两腿之间,若怡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太阳两侧,唇边带笑,偶尔为嘈杂的雨声皱一下眉头。

宫外依旧是瓢泼大雨,侍卫们穿着银色的铠甲,毅力不动,眼神飘渺的望着前方,思想却已神游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大雨中疾步跑来两名身穿蓝衣头戴纱帽的小太监,其中一名太监手捧黄色盒子,上面盖着黄色的绸缎,另一名小太监打着伞,尽量不让雨淋到那盒子上,两人一边飞奔,一边高呼:“江淮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两人一路狂奔至关雎宫外,李德全接过盒子,两人都瘫了下去,想必是从宫门外一直跑来的。李德全示意他们下去休息,捧着盒子,却有些迟疑。

皇帝刚刚服了药睡下,贵妃娘娘吩咐过,任何人不能打扰。

但此事事关紧急…李德全稍微一迟疑,抬脚就走到门边,低声道:“皇上,江淮八百里加急文书到了。”

邢风宛然从梦中惊醒,腾的一声爬起来,他这几天实在弄的是精神紧张,一听到江淮两个字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随着他猛的起身,他的头又痛了起来,而且咳嗽也加重了。

安若怡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穿着薄如轻纱的外袍,绣着淡粉色小花的丝质裙边拖到了地上。她有些不耐烦的皱眉说道:“本宫不是说了,不要打扰圣上休息!”

里面立刻传来邢风的咳嗽声,她瞪了李德全一眼,转身进去,低声安慰道:“风哥哥,你别急,没多大的事儿。”

“江淮两岸那么多的百姓…咳咳,肯定有大事儿,不然…咳咳,不会八百里加急…咳咳咳咳…”邢风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不住的咳嗽,一边用手帕掩住,一边对李德全招招手。

李德全会意,连忙把盒子递了过去。

邢风颤抖着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奏折,一口气读罢,竟然晕厥过去。

众人都慌了,连忙请来太医,太医院一大帮太医都来了,个个如临大敌。

皇后来了,其余妃嫔也不怕大雨倾盆,嚷嚷着要来,被皇后劝退之后,众人只好愤愤的望着关雎宫,暗自骂了一声:“狐媚子!”

一珍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若怡低低的哭泣,冷笑一声,道:“姐姐保重身体要紧,可别哭坏了身子。”

若怡不理她,仍自顾自的哭着。

一珍见太医们在诊脉,不好打扰,就踱到李德全身边,轻声问道:“皇上好好的怎么晕了?”

李德全从怀中掏出奏折,递过去,俯首道:“皇上是看了这份折子,江淮八百里加急,想必上头写了什么,娘娘请过目。”

皇后接过来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苦了江淮两岸的百姓呀!”

“皇上,皇上醒了!”里面传来安若怡高兴的呼声,还有太医们一片跪倒的声音。

皇后将折子收起来,走了进去。

邢风的脸色苍白,安若怡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他温柔的注视着若怡,好像在安慰她。然后,他才把目光转向一珍。

“皇后,朕…恐怕又要麻烦你了,刚刚的折子,你看了吗?朕的百姓,正在受着洪涝的危害,朕却…却没法子救他们…朕愧对列祖列宗啊!咳咳…咳咳咳…”

“皇上您放心吧,您只管养好身体,朝廷的事,臣妾就帮您拿主意了,这个时候,就别管其他有的没的了,行吗?”

邢风艰难的点点头,充满期望的看着一珍,一珍回以微笑,两人各自明白心中所想,都算安心了。

这样就可以了,一珍想,维系帝后之间良好关系的,不是爱情,而是同心,这心,是心系天下百姓的心。

接下来,皇帝养病,前朝由皇后掌管,她火速做了两件事,一就是提拔了户部主簿,升为工部侍郎;二是派遣大内亲卫文渊和工部侍郎一起,到江淮两岸去治水赈灾。

这两道旨意一出,朝廷上仿佛要炸开锅了,只因这两人,一个是宰相的门生,一个却是宰相公子的伴读,皇上明明要倒相,可是皇后却偏偏重用了这两个人?群臣反对,尤其是世家,竟然联合起来上书给皇帝,要求驳斥皇后的任命,并且不允许皇后再涉足朝廷政务,甚至有人再度提起了那四个字:牝鸡司晨!

“牝鸡司晨?这帮老顽固!”一珍坐在窗前听雨,榻上放着一具棋盘,残局了,白子胜,黑子输,而棋盘对面,却没有人,原来这盘棋,只是皇后一人分饰两角,却不知她心中属意的是黑子还是白字呢?

“皇上这回该看到世家联合起来的力量了吧?除了我这个皇后,没人会这么帮他的。”一珍惬意的喝了一口茶,含在口中许久,茶味散在唇舌之间,闭目而语:“好茶。”

朝臣们没有预料到皇帝驳斥的是他们,这让他们更觉得恐怖,如果说当今皇后只是效法太祖皇后在勤政殿辅佐皇帝,他们还有法可寻,但是如今,皇后已公然开始插手朝廷大员的调配,如果这样,是否意味着宰相能在她的庇佑下能得以保全呢?

这令他们觉得惶恐之至,因为她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将来就是太后。皇上的身体让所有朝臣们为之担忧,但他们更担忧的则是继承皇位的那个孩子,如果这孩子的母亲有足够的能力和野心,那么,梁国是否也会像赤焰国那样,被一个女人主宰?

赤焰国,好像是个遥远的传说,但这个国度分明曾荣耀一时,却最终被那位英勇善战的太上皇灭掉。

朝臣们就快忧思成疾了,为了梁国未来不可预知的命运,他们决定联合起来,先对付宰相,再对付皇后。

也就是说,倒相之后,就要废后了。

有些人迫不及待的要把皇后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她甚至等不到朝臣们动手对付宰相,也许,两个人一起对付,效率会更高一些。

倒相(二)

又是一个暴雨倾盆的晚上,小皇子扯着沙哑的嗓音,声嘶力竭的嚎哭着。奶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焦急无比的来回走动。

皇后从床上下来,不耐烦的问:“这孩子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半夜哭醒,是不是吓着了?”

奶娘苦着一张脸,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呀,最近小皇子的食欲好像也有所下降,都是这连绵的雨天给害的,天上不出太阳,阴的很,娘娘,要不要请道士来做做法?”

皇后皱眉道:“道士有什么用?我就不信道士比太医的药还管用?去,把桓知秋叫来。”

王富贵领命,大半夜的去请了桓知秋,桓知秋冒雨来了,为小皇子诊过脉,说道:“小皇子大概是受惊过度,睡眠不足,这么小的孩子,微臣也不好下药,娘娘耐心哄着些吧。”

皇后挥挥手,正要让他下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他:“慢着,知秋,本宫有事要问你。”

桓知秋站住,跟着皇后进去,皇后问道:“安贵妃那儿,是一位姓钱的太医问诊,对吗?”

“是,这个钱太医,并不是世家之人,在太医院默默无闻了十几年了,如今,却被安贵妃看中,也算是遇到了贵人。”

一珍冷冷一笑,道:“所以本宫到觉得奇怪呢,安若怡自己就是世家女子,为何不找同为世家的你们,而要去找一个被世家压抑的人。你说,一个被世家压抑的人,会对世家有好感吗?”

桓知秋愣住,随即明白过来,躬身道:“微臣明白,臣这就去查探这个钱太医的来龙去脉,等查到详情,就来禀告娘娘。”

一珍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又行一礼,方才走出门去,拿了药箱和伞离去。

暴雨持续了大概有半个月,这期间,世家们并没有停止搜罗宰相秘密的脚步。而当皇后转战朝廷的时候,他们到也聪明的将折子递到了安贵妃手中,因为,皇帝一直在关雎宫中养病,加上贵妃素来与皇后不合,这些折子必定能传到皇上手中,而且说不定贵妃的枕边风,会让他们的收益更大。

果然,邢风就算是在病中也不能消停,而一珍忙于治水的事情,哪还有闲情问到这位夫君的心里想法,顶多会在下朝之后顺路去看望一下,询问太医们,皇上的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即便心细如发的一珍都没有发现,君王脸上越来越变幻莫测的神色。

而一珍整日不是在帘子后面听朝臣们争吵,就是在勤政殿中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

暴雨才停了一天,一珍就在朝上接到了江淮的加急文书,她看过之后,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满脸疲惫,但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满朝文武诧异的看着她,她举起手中的文书,高兴的说道:“江淮两岸的百姓们,得救了!”

众臣微愣之后,立刻欢呼雀跃起来,而后,他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山呼:“皇后千岁!吾皇万岁!”

一珍看着脚下匍匐的大臣们,忽然想起,小时候坐在父皇膝头,也是这样看着她们,只不过,那时候并没有站的这样高,看得也没有这样清楚,心中也未有如此澎湃过。

不知为何,她的眼角,竟然沁出一滴泪。

也许是百姓们终于脱离了苦海,所以她才这么激动的吧?

正当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帝的时候,大殿外忽然传来李德全尖细的桑音:“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涌到门口跪迎,一珍微笑着款步走过去,屈膝行礼,邢风扶起她,说道:“皇后辛苦了。”

一珍笑道:“皇上,臣妾不辛苦,您来的正好,臣妾正要向您禀报…”

“朕都知道了,工部侍郎治水有功,朕会嘉奖他的。”邢风一面走向龙椅,一面说道,“当然,还有皇后你,你劳苦功高,朕不会忘记。不过,现在朕也要宣布一件事。”

一珍诧异的望着他,但看到他手中的圣旨时,心里忽然又涌现不祥的感觉来。她再次回到帘子后坐定,听李德全念出圣旨上的内容。